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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天空的颜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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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双很纯粹的眼睛。

眼睛是一片空濛而辽阔的蓝色, 睫毛是纯粹的雪色,白与蓝组成了具有距离感的云端之色,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人间。

然后,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双苍天之瞳, 异常熟练地一闭一睁——对着我的方向放了个wink。

“……”

我一时间被震慑, 并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还没控制住后退了半步。

此人究竟是如何办到——用这张脸让旁观者全身鸡皮疙瘩起立跳舞,甚至想捏紧拳头给那张脸来上一拳的?

不行,要冷静, 我现在是客人。

我表面很冷静地想, 嗯, 我是客人,嗯,眼睛也挺好看的。

但事实上内心一点也不冷静地疯狂回忆一路走来看到的环境, 并对走出去的困难程度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哟,来新人了啊。”歪七扭八靠在门口的人懒洋洋地挪了挪位置, 并意思意思地抬了抬脚。“今天是秋田轮值?先前看你那么热情地冲出去,还以为是新的审神者——”

“请不要横在门口挡路,五条先生。”我身侧的小短刀目不斜视,习以为常地徒手拆开了门, 自动无视了这位大型路障的后一句话,“我身旁的是‘千手’,今天刚来……这个时候还请您至少像个人吧。”

“瞧你说的,我不像人吗?”被125身高的付丧神说教的某190 拱了拱, 硬生生凹出了贵妃卧的姿势, 理直气壮, “千手?该不会真的有傻瓜和我一样随便就用姓氏取的代号吧?不会吧真的吗哈哈哈哈哈——”

“……”要·冷·静。

我总觉得我失血过多造成的低血压后遗症在这一刻不治而愈了。

为什么有人连自己一块骂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千手, 这个笑的像个傻瓜的男人是五条,人类,大意被关禁闭中。”拎着卸掉门板的小短刀转过头对着我露出了柔软的笑,“没事,我们先进来,他笑够了就正常了。”

我下意识地接过秋田手里拆下的门板安好。

啊,官方实锤了,真的是那个五条啊。

不是鹤丸国永的那个五条,是那个五条啊!

不是,为什么这位会出现在这里啊?

我顶着一头的问号扛着门试图往门框上硬怼。

“被封印的时候撞上他们的乱流,结果被一起吸进来了呗。”身高非常可观的男人打了个滚,从斜躺着变成了蹲坐,双手托腮,异常地自来熟:“你呢?”

“……旅行的时候随便挑了一条路,就来了。”我心虚地看了好几眼不小心被我掰下一个角的门板,若无其事地转头,“五条先生?”

“旅行?”他沉思着站起,一只手抓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泥巴,顺手糊在了豁口,“走了走了,这门放着就好。”

我默默地解下背后的大薙刀和大团扇,免得刮到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框,旁边的秋田小短刀在我们停下交谈的时候就已经滑了进去,于是就剩下在场我们两个人类。

我再次:“五条先生?”

“嗯?”领路的人扭过头,眨了眨过于闪亮的大眼睛,“哦——你知道我?”

他的目光很快移到了我手上打了遮掩魔纹的大薙刀上,大喇喇地转了一圈,又毫不掩饰地将我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我的印象里没你这号人。”

“当然。”本来脑子就不灵光的我面对脑子里装得下超级计算机的男人,果断选择放弃了思考,“我也只是听说过您,我们并没有实质的交集。”

我一边大大方方地接受先来者的试探,一边勉力压下拉响的危机警报。

真见面了,才会觉得,五条先生此人,的确一言难尽。

这人过于鲜明的自我意识和无意识透露出的进攻性太强,哪怕刻意用懒洋洋的语调压着,过于敏锐的感知还是让此刻的我有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直觉挺不错嘛,小姑娘。”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戒备,他无所谓地笑笑,大步拉开了一段距离:“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有些控制不住啦。”

应该不只是心情不好吧?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毫不遮掩的特殊眼睛,正打算探究时,眼睛猛地一痛!

“唔……!”

糟了,万花筒跑出来了。

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眼睛,没有得到休息的手指冰凉,正好作为降温。

快变回去变回去变回去——

“瞳术?”五条先生的声音由远而近,“还是未完全体就敢这么莽撞,这谁教的你?竟然有比我还不靠谱的人诶。”

“严格来说,并没有人教我。”我强忍着不适,极力澄清,“抱歉,刚刚冒犯您了。”

“哇——”一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匪夷所思,“这态度不对啊?”

“……”您绝对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吧?

我这一板一眼的态度还不够让您觉得无趣吗?快起开啊靠太近了我的拳头真的要忍不住了——

“千手——这里这里,”属于鲶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五条,不要逗她了,先说正事!”

“嗨嗨~”被点名的人遗憾地咂舌,倒是听话地没有再试探,转而像是随意地指导了一句,“闭上眼睛不要特意去想后果,平心静气……对,然后把散出去的力量聚拢在一处,牵着中心绕一圈回流,好的,最后一步,把听话的力量上锁,咔哒。”

我下意识地照做。

咔哒。

“咦?真的好了。”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睁开了眼。“原来是这样!”

我会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蹲在我面前的人欢快地应道,挥了挥手,“好了就走吧,你的疑问等下就能全部得到解答。”

说是短会,其实在场的人并不多。

除开已经见过面的胁差短刀藤四郎两兄弟,人类方就只有名为“千手”的我和名为“五条”的五条。

在场的还剩下一个穿着一身黑盔甲,面容冷酷的战士,他的膝上放着一振伤痕累累的打刀,目测是他的本体;在他不远处体格更高大的另一人盘腿而坐,正在和背后打结的白色长发作斗争,看起来效果不佳,以至于头上几搓神似动物耳朵的短发都沮丧地塌了下去;接着,伤势最重的,中伤接近重伤边缘,半个身体被鲜血浸透,鬓角的紫发都黏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

等下,紫发?

心中隐隐的猜测促使我加快了脚步,越过了慢悠悠逛街的五条先生,直奔那位给我带来熟悉感的付丧神而去。

靠近了之后这种感觉更明显,虽说同样的一振刀有无数同样的刀剑男士,可我就是能分辨出,这一位——

“蜻蜓切阁下?!”

分明就是在溯行军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

听到我声音的紫发付丧神茫然的抬起了头,涣散的瞳孔缓慢地回归焦距,很快也认出了我:“是您?”

“是的,还没感谢当初您和您的伙伴的帮助,”我皱着眉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已经炎症感染的伤口,“时间过去了很久么?怎么——”

“不久。”他缓缓吸了口气,从这一口气中得到了力量,扶着桌角慢慢坐起,“人来齐了,正好开始吧。”

这一段略显沉重的迎新持续得并不久,每个人都尽量言简意赅,保存体力。

首先是秋田藤四郎,短刀,看起来最小,实际上是存在最久的一位,这座本丸的唯一还保持清醒的原住民。

本丸的原审神者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离开,留下一座练度不高不低的本丸,原本下一步应该是上报时之政府,等候分配下一任的审神者。

“谁知道正逢溯行军发起奇袭,失去了审神者的掌舵,我们信息更新不及时,本丸的坐标撞上了溯行军的后巢,”粉发的小短刀面容肃穆而沉静,漂浮着柔软云朵的蓝眼睛此刻只剩下冷兵器的肃杀,“我们靠着补给杀出了包围,溯行军却仍旧穷追不舍,时空定位仪在混战中被击碎,最后只能凭借经验进行空间跃迁,正好撞上五条那一侧开启的封印,两相对冲——”

“正好都被卷入了这个夹缝。”另一位当事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真希望那些追兵都被卷碎了。”

“鲶尾藤四郎,胁差,本丸编号B开”一旁几乎没有外伤,只是灵力匮乏的鲶尾藤四郎举起了手:“我一开始是未召唤的本体掉进来,后来被秋田用本丸的召唤符召唤的。”

“小狐丸,太刀,本丸编号C开,”放弃了打理毛发的太刀有样学样地举手:“小狐是内番时掉入后院被挖出的深坑后出现在这里。”

“那,同田贯阁下?”我看着在一旁沉默擦刀的黑衣付丧神。

被我叫到的刃眉毛抖了抖,没有追究我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字,言简意赅地说道:“同田贯正国,打刀,A本丸,战场上掉进来的。”

“蜻蜓切,枪。”沉稳可靠的枪男士最后补充,“隶属A本丸第一小队,出阵回程时候遭遇检非违使,在下是负责留下断后的那个。”

“这样看,其实都算是各种意外误入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都是编号靠前的本丸?”

“是试探,溯行军还是没有放弃寻找我们的存在。”沉默的秋田藤四郎替我解答了这个疑问,“现在看来,当初我们撞上的可能是他们的重要战力,再加上突出重围时收集到的信息一定有不能泄露的存在,才会导致溯行军频繁地想要找到这里。”

“也就是说,其实意外也不算是意外,多少是撞上了溯行军的实验?”我在心里将几人的原因一一记下,比对,困惑地反问,“可我是自己主动走进来的诶?”

“嗯……”在场参与讨论的几人闻言都陷入了沉思。“千手是唯一的特例啊。”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唯一的特殊存在就是破局的关键。

并不是很想承认这份关键地位的我发出了挣扎的声音:“五条先生,这里真的出不去吗?”

五条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起了另一个话题:“狱门疆。”

一边说,他一边搓了搓指尖,似乎想放出点什么,没有成功。

于是此人肉眼可见地心情抑郁,不爽地“啧”了一声。

“封印我的那东西应该是狱门疆,具体的你可以不用了解,只需要知道那玩意从里面打不开就行了。”

“提问——”我举手示意:“我们现在是在狱门疆里面吗?”

“不完全是,”练度最高,经验最足的蜻蜓切接过话题,“五条阁下的那个空间属于被切割了部分,融入到了这个新生的空间。”

被接过话题的五条先生乐得轻松,此人掩盖情绪能力一流,不一会功夫就自我转换了角色。

“提——问——”他学着我的模样高高地举起了手,“千手,你进来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啊这个……

这就问到了点子上了。

虽说我的理由很正当,但面对这么一群刃好奇的目光,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事实上,嗯,我身上有旧伤,近阶段劳累过度,缺乏充足的休息,所以,”我忍住捂脸的冲动,越说越轻:“想要找一个封闭的,安逸的,没有纷争的世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几个刃闻言,动作统一地转头看向了门外——

封闭的空间,无法受到干扰等环境,大院子大建筑,甚至没有时间的流逝感。

几个脑袋又一致地转了回来。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干巴巴地说:“这里,的确挺适合休养。”

“是啊是啊。”

“……”

“……”

“这个,不如暂且略过,”我艰难地打破了这一份诡异的沉默,“几位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每一座本丸应该配备有修复池——一点灵力都没有了?”

当然有的。

几个不擅掩饰的刃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然而——

“可支配等灵力在越用越少,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等情况下,修复池还是暂且留着给重伤员使用。”

蜻蜓切,这位在场唯一的中伤员表情凝重,说出口等话有理有据,对上一众担忧的视线,露出了安抚意味的笑,“在下的伤势多为外伤,没有伤及根本,完全可以靠着汲取本丸空气中的灵力缓慢自愈……”

“异议!”我又一次举起放下没多久的手,大胆发言:“既然本丸空气含有灵力,那土壤呢?”

“土壤?”这是总算擦好了刀状况外的同田贯正国。

“土壤!”这是同样状况外,但不妨碍嗅到搞事气息,跃跃欲试的鲶尾藤四郎。

“哦——土壤~”这是唯一GET到我的意思等五条先生。

“什么土壤?怎么突然提到土壤了?”这是眼睛放空的秋田藤四郎,“——五条先生知道吗?”

“不知道哦~”理论上脑子最好使的五条先生眯眼,把问题抛给了我,“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千手呢?”

行吧,我就知道,还是躲不过。

“是这样的,介于某些比较复杂等原因,我在土壤、植被方面的感知能力要强过平均水平,”

体力派的我被迫接过了脑力派的活,面对着某个脑力值在我之上却只想摸鱼的存在,只得仔细斟酌发言:

“不同于留不住灵力的空气层,整座本丸内差不多三尺之下的土壤,还保留着曾经被高浓度灵力渗透的状态,所以——”

“所以!也就是说,”第一个想明白了的鲶尾藤四郎头上的呆毛“咻”地竖起,眼睛闪闪发光,“吃空气不如埋进土里?”

“没错。”我笃定地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概括。”

“原来如此,小狐懂了。” 这是已经悄无声息立在蜻蜓切身后的小狐丸。

“什么?”被包围的蜻蜓切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危险:“等——”

“喝!”行动派同田贯正国的眼睛爆发出了精光,迅疾出手,动如雷霆,“有破绽!”

五分钟后。

反抗不能的蜻蜓切阁下被埋入了院子外的土壤中。

我指的是本体。

挖坑的是行动矫健的五条某,埋土的是动作慢了一步的鲶尾某某某。

一人一刃某种程度上一拍即合,一个管挖,一个管埋,哭笑不得的蜻蜓切本刃被小狐丸和同田贯正国一左一右架住了肩膀。

“倒也不必这么迫切,我又不会跑……”付丧神表情在最后一掊土盖上之后呆滞,“……嗯?”

自愈的速度暂且还看不出来,但是在付丧神敞开的衣襟处,来自肩头、锁骨以及侧腹的几道枪伤扩散的炎症反应,已经开始以裸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有用。”我放下了暗暗提着的心,松了口气,后退半步。“怎么样?”

“是好事啊。”我的身侧是骤然得知好消息,下意识地露出笑脸的秋田藤四郎。

但很快,这份笑容被冻结,显然想到了什么的小短刀猛地抬头看向我:“土壤——”

“嗯。”我没有嘲笑他的慢半拍,只是肯定而坚定地点头,“你也看到了,任何一寸的土壤都可以。”

下一秒,一阵风从我身侧刮过,我的面前已经没有了秋田藤四郎的身影。

短刀的机动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显然,这位穿着常服的秋田小朋友,很大概率是一振高练度的极短。

没一会,托着大箱子的极短秋老师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没有顾得上脸上和身上蹭上的脏污,小心翼翼地将比他还要大的箱子放下。

落地的一瞬间,哪怕再慎重,箱子里还是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刀剑碰撞的声音。

秋田藤四郎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紧张和自责。

“你的同伴,你的战友?”我的手隔空贴上了层层缠绕的符纸,许许多多或孱弱或断续的呼吸波长轻触掌心,我伸出去的手一瑟缩,收了回来,“靠陷入沉睡来保持最后的意识吗?”

“嗯。”粉发的短刀付丧神低低地应了一声,伸出手,一圈一圈地将符文解下,“灵力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刃为了减少消耗选择带伤沉睡。只剩下当时进攻突围时,伤势最轻,作为留守后方的我。”

“还没有向你正式介绍——我,秋田藤四郎,短刀名手吉光的众多作品中最小巧纤细的一把,”名为秋田的短刀昂起头,天蓝色的眼睛倒映着迷幻的天空,自豪道:“因为被珍藏多年,所以能耐得住寂寞,也经得住等待。”

“在最后一次会议中,我自请留守,”浅蓝色的眼睛有水光闪过,周围不知何时都安静下来,只有这位直面过正面战场的战士稚嫩的声线,铿锵有力:“带着溯行军所有的情报,以及我方付丧神全部的前线战报,等待总部的召回。”

“但是——”他打开了封存的箱子,露出了里面堆叠的断刃残枪。

他们就快等不了了。

“但是。”我按上了他的肩,很轻松地带着这位强撑站立的刃转身,让他看身后不知何时被大家协力挖出的大坑。

“天空是和你的眼睛一样的蓝色,归乡的候鸟在鸣叫,秋田——”

秋田藤四郎注视着濒临消散的伙伴被浸满灵力的土壤包围,长久以来被拷打的内心竟然奇迹地得到了片刻休憩。

一如曾经安逸的本丸,第一次作为近侍时,多年后第一次看到外界他快乐地发问:“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呢”,“刚才是什么鸟儿在叫呢”,无忧无虑。

“你的同伴会得到安稳的睡眠,而你,可以选择插上翅膀,不用等待,做一只主动归乡的候鸟。”

意外闯入的人类少女笑得自信而张扬,在她的背后仿佛有一把大薙刀的轮廓一闪而过,是岩融,巴形,还是静形?

那都不重要了,因为——

“因为我来了。”

“好!”空气中微薄的灵力在这一刻似乎听到了召唤,纷纷聚集在短刀付丧神的周围,凝聚而出的——

刀横交错的盔甲,以及拥有两振高高竖起如同鸟之羽翼的头盔,是秋田藤四郎的极化出阵装。

“秋田藤四郎,以编号BW0001最后清醒的幸存者之名,特提出请求。”

“请求——协助脱离这份空间,附加条件,击杀或避开后续溯行军追兵,直至关键的战略情报送达至总部,此后所有报酬,凡不涉及底线,皆可由吾之上级,时之政府支付!”

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千手花,接受。”

在我话音落下,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盖了上来,中村悠一这一支的声线带着少有地郑重且肃穆,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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