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喑哑音节从他薄唇间溢出。
深深望了她一眼,贺憬西起身,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迈开长腿去了厨房,视线扫视一圈,他看到了烧水壶。
清洗一番,接上水,他放上底座。
很快,水开。
从橱柜中找到干净的杯子简单清洗,他重新回到沙发那,杯子放上茶几倒上开水。
全程,他不执一词。
桑偌亦是。
视线里,她侧脸对着他看着阳台方向。
贺憬西看着,眸色渐暗,一瞬不瞬,直至滚烫的开水一不小心溢出溅在他手指上。
眉心微拧,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烧水壶,安静擦掉茶几上水迹,等擦完,他直起身最后看了眼桑偌,低声嘱咐:“多喝热水,别着凉。”
桑偌没有理会,她连眼眸都没有眨一下。
贺憬西薄唇抿了抿。
“我走了。”尽管不舍,但他还是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门关上,视线彻底被隔绝,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喉间有些发紧,贺憬西抬起手指解开一颗衬衫纽扣,继而按下电梯。
烟瘾蠢蠢欲动,他习惯性地摸出烟盒捻出支烟,意识到什么,他敛眸想要将烟放回,却在这时,有“砰”的重重一声自身后响起。
呼吸微滞,他赫然转身,却见桑偌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煞白着小脸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甚至于跑得太快她还把自己绊了脚。
贺憬西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手碰上她手臂的瞬间,他敏锐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颤,且很紧绷,她的呼吸更是急促不堪。
而她的眼中分明泛着红,像是无措害怕。
贺憬西皱眉,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桑偌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唯一有感觉的,是他紧抓着她让她难以挣脱。
她本能地试图甩开他的手,但甩不开。
蓦地抬眸瞪他,胸膛剧烈起伏,贝齿紧咬的唇瓣松开,她沙哑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放开我!”
贺憬西心口瞬间像是被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堵住,又沉又闷。
一个不察,他被她挣脱。
大脑嗡嗡作响,身体一得到自由,桑偌只循着本能抬起手,指尖格外用力地按了按电梯,她心跳极快,浑浑噩噩的,她发颤着点开手机再拨通陶陶的电话。
可惜,无法接通。
她再拨打季行时的,同样如此。
贺憬西就站在她身旁,她拨打电话时的备注看得分明,更看到了她似乎控制不住在颤抖的手指,偏又那么用力地摁着屏幕。
他敏锐地猜到了什么。
喉间晦涩,他哑着嗓子问:“季行时出事了?”
桑偌没有回答,依然在拨打电话。
“叮——”电梯到。
桑偌握紧手机急步跑了进去。
贺憬西迅速跟进,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他拿出自己手机拨通谢秘书的电话吩咐:“让司机把车停来电梯口。”
她的身体还在抖,脸色越来越白。
“哪家医院?”他问。
然而桑偌只死死地咬着唇,没有回答他,眼里更像是没有他。
眉眼间落下一层涩意,脸廓线条悄无声息紧绷起来,眼看着电梯即将就要到达地下停车场,贺憬西直接扼住了她手腕,在门之际拉着她走出。
谢秘书就等在电梯口,见贺总带着桑小姐出来,没有惊讶地迅速替两人拉开车门,待他们上车后自己也上车吩咐司机开车。
“贺总,我们去哪?”他转头问。
她的身体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好似被深深恐惧笼罩着,双眸不知何时没有了焦距,脆弱无措。
贺憬西将身上西装脱下披上她肩膀,不给她拒绝的可能,按着她肩苦涩再问:“桑偌,告诉我,季行时在哪家医院?”
桑偌唇瓣打着颤。
“亚盛……”大脑乱成一片,恍恍惚惚的,她极为艰难地吐出两字。
她根本意识不到是贺憬西在和她说话。
谢秘书闻言立即吩咐司机前往亚盛医院。
贺憬西看着她煞白得过分的脸蛋,晦暗悄无声息覆满他双眸,喉间似乎更堵了,但也不过两秒,他便冷静地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低声说了什么。
谢秘书就坐在副驾驶,他听得清楚,贺总直接给亚盛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提了季行时的名字,言语间让院长亲自去检查,要最好的医疗团队。
谢秘书微讶。
季行时不就是桑小姐的经纪人?上次桑小姐还说贺总动手打了他。
贺总上次是嫉妒季行时才会失控动手的吧,现在竟然……
短暂通话结束,指腹划过屏幕,贺憬西耐心地等了两分钟,手机振动,院长给他回了电话,说送来的季行时是车祸,但没有生命危险,检查后会再给他电话。
贺憬西道了谢,想到什么,又给谢秘书发了消息:【查清楚季行时发生了什么事。】
谢秘书回:【好。】
手机收起,贺憬西再看向身旁桑偌,就见她贝齿再度咬上了唇,极用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咬出血迹,而她握着手机的手,手背青筋隐约跳跃。
心头猛地犹如尖针刺入,贺憬西呼吸滞了滞。
喉结艰涩地滚了滚,他低声告知:“别担心,他……”
话音未落,却是桑偌突然抬眸。
“啪”的一声,仿佛是浑身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秒彻底绷断,本就泛红了的眼眶红了个彻底,她怒目而视,呼吸急促。
没有一句话,只单单那眼神,却轻而易举地让凉意层层缠绕上了贺憬西心脏,甚至还有无形的手同时攥住,肆意撕扯。
只一秒,贺憬西眸色暗到了极致。
“桑偌。”
鼻尖酸意强烈,桑偌骤然别过脸再也不看他一眼。
贺憬西薄唇几乎紧抿成直线。
“开快点。”须臾,他平静但极为晦涩地吩咐司机。
司机应下。
一时间,不知何时变得压抑的气氛笼罩在逼仄空间里,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贺憬西坐在桑偌身旁,视线始终不曾在她脸上移开过,可她紧贴着车门那侧,和他之间的距离分明。
*
桑偌住的公寓离亚盛医院不算很远,又在司机的加速下,时间减少了很多,令人窒息的沉默将近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医院地下停车场。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回过神的桑偌不管不顾地推开车门跑了下去。
贺憬西眉心狠狠一跳。
“桑偌!”
他迅速跟着下车,一脚踩上了原本披在她肩膀但此刻落在地上的西装,眸色只暗淡一秒他便没有管,眼角余光中瞥见有辆车恰好驶出来。
眼看着就要撞上她——
“桑偌!”他一个箭步追上桑偌伸手将她拽入怀中,带着她连连后退两步。
钝痛从左腿处蔓延,贺憬西眉心皱了皱随即克制。
有尖锐刹车声响起。
推门下车的车主脸色很难看,张口就要说什么,已经跟来的谢秘书见状迅速拦在贺总面前主动和车主说话。
贺憬西呼吸很沉,少有的强烈后怕蔓延他全身,他极力遏制着,紧紧抓着她手臂低头想说什么,却被桑偌拼命地推开。
一个不察,加之左腿的痛意忽然再加剧,他竟被她推开。
他身体有短暂的不稳。
“贺总!”处理完车主事的谢秘书一转头瞧见这一幕,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您没事吧?”
贺憬西沉默地将他推开,大步追上桑偌。
谢秘书只能着急地跟上。
贺憬西很快就追上了桑偌和她一起进了电梯。
然而从始至终,桑偌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这个人不复存在,到达住院部所在楼层,电梯门一开她再次跑了出去。
贺憬西跟在她身后,等到达季行时所在病房,他眼睁睁地看着桑偌直奔到了床前。
“行时哥!”三个字,似乎有情绪即将压制不住。
*
季行时冷不丁听到她的声音,微皱着眉抬头,就见本不该出现的桑偌双眼通红,唇瓣隐隐发颤,十指紧攥着的站在了床边。
她在害怕。
他忽然想起慕庭周告诉他的事,桑偌曾经目睹过一场严重车祸留下了更为严重的车祸后遗症,病了很久,她非常害怕车祸。
今天的事肯定吓到她了。
“我没事,别怕,”他的声音难得不冷淡地解释,“问题不大,只是手骨折,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两天。”
桑偌的眼睛红了又红,她点头,有控制不住的酸意涌出,怕被人看到,她又匆匆低下了脑袋遮掩。
被贺憬西安排来的医生团队还没有离开,有医生见状安慰说季行时不严重,桑偌点点头,索性又问起了医生具体情况。
而门口——
贺憬西身姿异常笔挺地站着,冷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一双深眸暗得可怕,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谢秘书跟在他身后,目光从里面桑小姐身上收回,再看向贺总时赫然察觉到了贺总的异样,哪怕很是微小。
后知后觉间,他反应了过来——
桑小姐的经纪人只是骨折加轻微脑震荡,桑小姐便这么担心,可贺总呢?
贺总那晚可是在手术室呆了很久,之后又有并发症,哪怕是现在看似没什么问题地站在这里,可根本就还没到出院的时候。
贺总的情况明明危险多了,但桑小姐不曾关心过,不曾主动来探望过,那晚他恳求桑小姐来看看贺总,桑小姐也只是决绝地挂了他的电话。
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和在意。
一时间,谢秘书很不明白,桑小姐毕竟和贺总在一起两年过,难道这样的过往还比不上一个经纪人?
桑小姐怎么会那么担心这个经纪人?
难道……桑小姐移情别恋了?
这个大胆的猜测一冒出来,谢秘书身体一个激灵,欲言又止担心地看向贺总。
贺总会不会也想到了?
他想说什么,手机在这时振动,他只能先咽下,接通。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压低着声音汇报:“贺总,查清楚了,桑小姐的经纪人不仅仅是车祸,手骨折是和人有了冲突被打的,冲突的人已经报警。”
贺憬西回神。
“你去处理,处理干净,”他面无表情,眸色深深声音极低,“留意网上相关新闻,不能让今天的事被爆出来影响到她。”
她自然是桑小姐,谢秘书瞬间明白。
“是。”
“贺总?”贺憬西的医生检查完毕出来,一抬头看见贺憬西,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皱着眉很不赞同,“您不能出院,现在脸色很差,必须立刻回病房做检查。”
贺憬西岿然不动,那双眼睛只看着桑偌的背影。
然而,她始终没有回头,彻彻底底地……将他忽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