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振元几人陪着陈县令谈话, 无非是张默林在一边说,陈县令点头,外加陈赋川在褚振元的眼神下, 频频的为着自己好兄弟说话,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事情便有了结论:陈县令回去给他的爱妾重新指条生意。
一场对张家来时甚是棘手的问题, 便这么莫名其妙的解决了。
陈县令走后,陈赋川笑了一声, 看着褚振元道:“这事怎么算?”
褚振元回头:“什么怎么算?”
“今天我帮你的事啊!”陈赋川一脸着急的道:“你生病的时候, 张云飞帮你找了大夫, 你说你欠他一个人情, 你找活干的时候, 王浩宇让他名下的书店给了你一个抄书的活计, 你说你也欠他一个人情,如今呢, 就没欠过我的了,今天也算一个了吧?”
褚振元抿着笑:“行,那就也欠你一个。”
陈赋川开心了, 他心满意足的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振元你就放心吧, 回去我就给我母亲说,让她好好整治整治那个大刘氏,以后她绝对不敢再找你麻烦。”
“别。”褚振元连忙制止:“有你父亲出面已经没事了, 我可不想因为这事在被人彻底的记恨上。”
“她不敢”,陈赋川随意道, 但是看到褚振元的坚持,他又改口说:“不过今天可真是凑巧,我父亲在老师房外和我说要来我房间聊聊, 我们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庭庭在提张家的事情。”
“是吗?”褚振元看了禇行一眼,禇行若无其事的翻弄着褚振元摊放在桌子上的书籍。
“对啊!”陈赋川点点头,“时间刚刚好,早一分说晚一分说,我父亲都不可能听个完整。”
张默林在一旁愣了愣,然后笑道:“那还真是巧了哈,庭庭真是个福星。”
众人闲聊一会,大概到了巳时三刻,有小僮过来请褚振元去时清子的房间。
陈赋川张口问道:“只请了师弟一人吗?有没有喊我?”
“没有。”小僮摇了摇头:“张师兄,王师兄都没喊,只找了褚师兄一人呢。”
“好吧。”陈赋川点点头,然后对禇振元说道:“既然师傅寻你,那你快去吧。”
褚振元站起身,对陈赋川交待道:“一会就要午时了,你到时候带着庭庭和我张二哥去食堂用饭,饭票用我的就行。”
“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把他们漏下的。”
褚振元说完又对着禇行和张默林笑了笑,然后跟着小僮出了房门。
“老师找我什么事?”褚振元跟在小僮后面问道。
“不知道,院长只说把你喊过去就行了。”
小僮步履匆匆,大概是时清子吩咐这个命令已经过去许久了,他想早些完成,两人穿过书院正院,又走过前院的食堂,在会客厅不远的地方,到达了时清子的住所。
门口的小僮对着褚振元示意了一下,褚振元推门而入。
屋内青烟袅袅,时清子跪坐在蒲团之上,他面前供奉着三清石像。
“来了。”时清子开口,但并未回头。
“学生来了,不知老师让学生过来所为何事。”褚振元在时清子后面恭敬行礼。
“坐吧。”时清子手拿拂尘轻轻一指。
在时清子的房间中,并无板凳木椅,有的只是一个个半米见圆的草编蒲团。
褚振元闻声坐了下去。
“你如今过来几天了?”
“三天。”褚振元在时清子身后答道。
“只三天么。”时清子垂眉,然后笑道:“既然你不去参加折芳宴,今日便可以回去了。”
“回去?”褚振元低眉,他本以为自己会在书院呆上十几天呢。
他收起眉眼间的意外之色,轻声道:“是,老师。”
时清子轻声念了一句“无量天尊”,然后睁开眼睛转了过来。
褚振元问道:“老师和陈县令他们商谈的如何了?”
“还能如何,总共也就两个名额,一个给了你张家大哥,一个给了赋川的大哥,也用不着那几家人争吵了。”
“两个名额?”褚振元低念了一句,那就是说,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放弃了名额。
时清子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口道:“是赋川放弃的,所以第二个名额给了他大哥,其他人也无异议。”
“哦”,褚振元了然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意外的,时清子看向了褚振元,两个眼睛有着洞察一切都微光:“赋川是你们师兄弟四人中,天赋最高的,即使是你考上童生的年龄比他要小,可也远远比不上他。”
“但是。”时清子话锋一转:“你今日能放下前往折芳宴的机会,是为师没有想到的,由此看来,你也有了封侯拜相的资质。”
褚振元意外,低头道:“请老师教诲。”
时清子没有回答,反而给褚振元讲了一个故事:“大概八年前,元凌府经历了一场小型旱灾,民众们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也只有以往的三四成,去掉各种赋税,农户家中几无余粮,这个时候,朝堂一些奸佞之臣,竟然欺上瞒下,不顾百姓死活,虚报粮食产量,只为了讨好景皇,瞒住灾情。其后元凌府粮价大涨,一些贫困些的农户只好节衣缩食,吃草根剥树皮,艰难度日,这个时候,一个四岁孩童哭求其母收购周边府城余粮救济元凌,稳定粮价,布施米粥,而他则为其外祖素斋三年,诵经礼佛,他母亲答应了,回到母家,寻求稳定粮价,布施米粥的办法,而其后这个年仅四岁的孩童,竟然真的按照约定实施了起来,这个四岁的孩童就是你赋川师兄。”
“素斋三年?”褚振元皱眉道:“赋川师兄能坚持下来?”不会缺少一些生长因素之类的吗,他在心中默默念叨了后半句。
“起初还好,可半年之后就开始生出一些怪病,即使如此,你赋川师兄说,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若不是他母亲背地里在他的饮食里做了一些手脚,他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时清子说完停了一会才继续道:“在这三年里,他抄了十数卷万字经文,如今都还摆在王家的祠堂之中,这事也传遍了景国,使灾情隐瞒的事情被暴露了出来。可以说,他以一人之力就对抗了数个能伸手就碾压王家的奸佞大臣。”
“赋川师兄竟有如此事迹?”褚振元感叹道:“以前竟未曾听人说起。”
“该记得的人自会记得。”时清子笑了笑:“心系百姓,又拥有一颗一往无前的赤子之心,所以我说你赋川师兄是你们几个师兄弟中天资最高的,你可服气?”
“哈哈,自然服气。”褚振元笑道,他自然也没有要与几个师兄攀比的想法。
听到褚振元的回答,时清子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往年你锋芒毕露,再加上你天资卓越,记忆力超群,所以谁也不服,凡事总喜欢与人一论长短,我本以为若不加以引导,你会成为科举路上一颗耀眼但是迟早陨落的明星,如今看来,经过家中大变,你也算是有一些收益,如此,此后你离开为师三年,即使无人约束,为师也能放心了。”
“学生不孝。”禇振元惭愧道:“烦劳师傅忧心挂念。”
时清子摆摆手:“无妨,如今能看到你锋芒内敛,大巧不工的模样,为师观你也具备了些许封侯拜相的资质,往后更需勤奋刻苦,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天资才好。”
“是。”褚振元恭敬的叩了一首,“学生明白。”
时清子说完,眼睛定定的看了褚振元一会儿后才一扫拂尘,转身又面向了三清法相:“道法自然,无为而为,既然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那便回去吧,只是为师希望,三年之后,你依然能有今日这份心性。”
“是。”
从时清子的房间出来,禇行默默的走向自己的宿舍,一路上不少同窗向他点头示意,他都是一笑而过。
自己变了么?和以前的那个褚振元比,自己确实变了,自己不会为了莫名的名利和人一争高下,也不会暗地里想和师兄们一分长短,自己只想安安稳稳的一步一个脚印走向最高的科举殿堂。
这算是失去了斗志吗,褚振元不认为,他只是选择了一种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道法自然,无为而为。”褚振元默念了一遍,头上烈日高悬,昨日还是十数年难遇的暴雨天气,如今不过一夜就变成了金光漫天。
“哪有什么过去的褚振元和来自未来的褚振元。”褚振元笑了笑:“如今只有一个褚振元,那就是我自己,不分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
自此,困扰了褚振元良久的烦忧事,在这一刻化成了虚无。
褚振元好像解脱了一般回到房间,整个人显得更加轻松自在,好像变的更加能融入这个时代了。
“你们没吃饭?”他看着房间中的三人意外问道。
“食堂有什么好吃的。”陈赋川笑道:“快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吃一家新开的店,你们吃了,肯定说好。”
褚振元意外:“所以你们是为了等我?”
“当然了!”陈赋川笑道:“我们是好师兄弟嘛,我怎么能放下你自己去吃饭呢。”
“好”。褚振元点点头:“不过下午我们要早点回来,老师说我可以回去了。”
“什么?”陈赋川震惊的扭过头:“你要走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