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冬和赵礼辉走到叶三叔家门口, 只见院门上方已经系了白色麻布。
二人先后走进院子,棺材就停在堂屋里,最上方现摆上的神龛放着几盘果碟和香烛。
不敢摆得太讲究,怕有人拿着这个做文章举报他们。
棺材板还没订上, 叶妈妈和叶三婶还有几个住得较近的婶子伯娘正在给叶老婆子整理头发, 穿寿鞋子等。
赵礼辉不方便进去, 就披上孝布帮着叶爸爸他们把堂屋再布置一下,再怎么简单灵堂也要布置出来。
叶归冬同样披着孝布, 走进叶老婆子的房间, 此时房间里的窗户大开着,屋子里点了香烛,呼吸间都是香烛的气味。
“娘生前最爱这两个银镯子, 就给她戴上吧。”
叶婶从抽屉里拿出两个老款的银镯子。
“好。”
叶妈妈没有意见,更没想过要留分一个到手里,叶老婆子的东西, 叶妈妈什么都不稀罕。
“归冬, 你来摁住这, ”叶妈妈招呼着叶归冬过去帮忙。
叶归冬按照她说的去做,发现叶老婆子的身体已经僵硬,手也不再柔软,想要戴上手镯子还费了叶妈妈和叶婶一些力气。
一个伯娘为了给叶老婆子穿上寿鞋,也是汗水都忙出来了。
“怎么不在刚走的时候把这些穿上?”
她皱眉道。
叶婶叹了口气, “穿寿衣的时候,忽然就见不得那些东西,喊着自己不会死,谁也不准给她穿......”
结果还是走了。
伯娘也不在意这些,她虽然文化不高, 但也知道人嘛,总有个生老病死,“她就是要强。”
等一切都整理好了后,叶叔过来背上叶老婆子,在叶爸爸等人的帮助下,将人放进棺材中。
按照规矩,老人跟着谁过日子,就该由着哪个儿子来背。
最后看了眼叶老婆子的脸,叶爸爸红着眼转过身,四个老汉上前,一人钉棺材一角,将棺材钉住后,叶家人才转过身来,对着棺材磕头上香。
两小时后,叶归春、夏、秋夫妇也赶了过来。
和赵礼辉夫妇一样披上孝布跪在灵堂前。
这个年代也不能请道士或者是唱祭场的,就子孙跪一晚上,第二天办一场白席,第天早上就拉到市区要求的埋葬山岗去下葬。
赵礼辉是亲孙女婿,自然要在这边跟着拜祭,所以打了请假条,一早就请了一个小孩子去容师傅家里,把请假条交给对方送到老大手里。
老大接过容师傅递过来的请假条,看完后叹了一声,把赵礼辉请假的天数写上去。
刘耀祖得知赵礼辉老丈人的母亲没了,下班后还过来随了礼。
晚饭后还帮着归还桌椅板凳,可以说很勤快了。
等忙完后,赵礼辉送刘耀祖出门,“今天辛苦了。”
“这是什么话,”刘耀祖笑了笑,“明天你也请一天?”
“下午还要收点尾,所以去不了厂里,后天一早再去上班。”
赵礼辉说。
“行,”刘耀祖点头,冲他挥了挥手后便离开了。
叶归冬从院子里出来,“叔让我们先回家,明天早上四点半出殡。”
他们点半就要起来。
“爸妈他们呢?”
“他们今晚还要守夜,”叶归冬道,“姐姐和姐夫他们就住在邻边两个婶子家,明天好起早。”
“行,走吧。”
他们昨晚守了一夜,今天白天逮住机会眯了个多小时,确实挺累的。
回家后洗了澡,二人倒头就睡。
陈翠芳和赵大根轻手轻脚地关上堂屋门。
翌日点多,陈翠芳就做好早饭让他们起来吃,一家人吃了饭后,来到叶叔家,帮着把棺材装大车上,把花圈等装在后面的大轮中,一行人坐着车来到山岗。
位置是叶叔和叶爸爸昨天下午过来选好的,坑位已经挖出来了,到了早上六点钟,棺材落地下葬。
叶归宗还有叶归祖为新坟挂火包点火包。
这是老太太生前最疼爱的两个孙子。
叶婶看着两个儿子在那忙碌,盯着老太太刚立上石碑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就那么一瞬间,被赵礼辉看进了眼里。
在赵礼辉看来,叶婶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好得出奇,好得怪异。
在生两个儿子之前,她生下的那几个姑娘婆婆说让送走,她就同意丈夫和婆婆把孩子送走了,然后像个生育机器一样一直到给叶叔生下两个儿子,才封了肚子。
叶老婆子在大儿子家养老,觉得没有孙子给自己抱所以被孝顺的叶叔接到身旁,叶婶对这个忽然跟着他们过日子的婆婆,也是照顾得尽心尽力。
也就是前不久叶老婆子住院的时候挺折腾人的,让叶婶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但有叶叔请人来照看叶老婆子,后面叶婶也没有什么二话了。
赵礼辉想到刚才叶婶那略带兴奋的一笑,又将目光放在叶归宗和叶归祖兄弟二人身上。
原文中,这两兄弟很少被提起,不过在原文后期的时候,叶叔年老后,把他们的房子改在一个送出去的女儿名下。
而这两兄弟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每年过年的时候,还是会回家陪着叶叔夫妇过年,只是和叶叔夫妇不是很亲近。
“礼辉?”
见赵礼辉盯着两个堂弟发呆,叶归冬满脸不解地戳了戳他的小臂。
“我在想......她在笑什么。”
赵礼辉把叶归冬拉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悄咪咪地跟她说了叶婶刚才的笑。
叶归冬轻咳一声,“其实吧,我一直觉得我婶是很恨我奶奶的。”
“怎么说?”
“那几个被送出去的堂姐还有堂妹,”叶归冬掩嘴说,“婶每年都会找机会去看她们,这个事只要我娘还有我知道,也是无意间碰到了一次,她就跟我们说了,还让我们保密,结果我告诉你了。”
她跺了跺脚。
赵礼辉见此赶忙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是夫妻,夫妻本一体,你跟我说了也就是跟自己说了。”
“这个歪理听着还行,”叶归冬又凑了过来。“反正我要是被迫送走那么多孩子,我一定会恨那个人的,所以你说婶笑了,我觉得没什么。”
就算心里恨,叶婶这些年做得也够意思了,就连叶妈妈也说,她如果是叶婶,绝对做不到她那样。
回去后,赵礼辉他们还要帮着做饭,招呼一大早就跟着他们出殡的街坊四邻,午饭后,两口子回家里补觉。
叶婶和叶妈妈他们,则是坐在一起说老人留下的一些东西。
“这些年都是你们照看娘多一些,所以娘留下的东西,我们一概不要,”叶妈妈说道,这也是她和叶爸爸商量后决定的。
叶叔闻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放松下来。
结果叶婶却道,“娘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钱有五百十八块,各种票也不少,如果只是几十块钱,我们就不说什么了,可这东西有点多,还是分一分比较好。”
“平日里老太太也给我们和归宗他们补贴了不少钱和票,这些东西要是还给我们留着,那都是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妇,总不能我们什么都占了,这样不好,是吧孩子他爹?”
叶叔扯出笑,“你说得有道理,大哥、大嫂,如果是几十块钱,我们真的不会跟你们多推辞的,还是听我媳妇儿的话,分一分比较好。”
叶老婆子的私房钱,多是小辈们的孝敬钱,过年过节,以及她过寿的时候收到的。
私下她也会给两个孙子买好吃的,好玩儿的,这都能攒下五百多块钱,可见她私房挺多。
叶妈妈和叶爸爸还想拒绝,结果叶婶已经回房把钱、票拿了出来,然后把他们那一份放在叶妈妈手里。
“再推辞,就和我们外道了,娘在世的时候,对辉冬四姐妹也不是很好,这些东西说多也不多,全当一份心意了。”
叶叔肉疼地看了眼那一份钱票。
嘴上却跟着劝说他们收下,等叶妈妈二人拿着东西回家后,叶叔拍了一下桌子。
“你干什么?人家不要你非给!五百多块钱啊!还有那么几十张的票,如果全是我们得了,那多好的事儿啊!”
叶婶没理会他,叫来两个儿子,“你们奶奶在世的时候最疼你们两个,今后她不在了,可人还在天上看着你们了,你们也给她争口气,好好念书,争取以后推荐上大学,这些钱和票,娘一点都不会动,留着给你们上大学的时候当生活费。”
叶归宗兄弟对视一眼,点头说好。
“你们是亲兄弟,以后等我们老了,也不要因为一点小利益就争得不行,这样小家子气,以后可成不了大气候,知道吗?”
叶婶的话让叶叔面红耳赤,最后气鼓鼓地起身出了院子。
等赵礼辉他们醒来的时候,陈翠芳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快吃饭,吃了以后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陈翠芳看着二人眼底的青黑,心疼地说道。
“谢谢娘。”
“娘辛苦了。”
叶归冬二人一边吃一边道。
“客气个啥,”陈翠芳摆了摆手,端起碗正要喝汤时,就瞥见赵大根在那发呆,“你怎么了?”
赵大根回过神,“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把地买了,我听说从明年开始,这魂归黄土,可是要买位置才行。”
赵礼辉和叶归冬听到这话纷纷被呛住。
“爹,您才多大年纪啊?想这些太早了。”
“就是啊,爹,您快吃饭,多吃饭,多运动,身体一定一年比一年好。”
赵大根笑了笑,“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陈翠芳盯着赵大根看了看,“你从哪里听说的,以后下葬需要拿钱买地才行?”
“就我那个领导和人闲聊,”下午赵大根去上了半天班,所以听到了,然后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
“甭管拿钱不拿钱买的事,现在咱们买了也没用啊,咱们家用不着,未来十年都用不着的东西,买来放着长草啊?而且以后有以后的政策,爹,您别想了。快吃饭。”
赵礼辉给赵大根夹菜。
叶归冬跟陈翠芳小声问,“爹是不是因为我奶奶的事儿,被吓住了?”
叶老婆子也是说走就走了,毕竟之前还有精神骂人呢。
“他这两天熬了点夜,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年轻的时候,所以胡思乱想,别理他,过两天就好了。”
果然,没过几天,赵大根就生龙活虎起来了,听到别人说买墓地的事儿也没再想买两块地,而是觉得自己和陈翠芳还能再活十多年,考虑这些太早咯。,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