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庄主。”
冯掌柜向剑神行礼, 然后极有眼色地退后几步,让出了宋坊主身边的位置。
陪在宋坊主另一侧的桑落便眼睁睁看着, 白衣剑客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眼神依然不带丝毫温度,却又自始至终只落在宋玉红一个人身上,到站定时,竟然还难得主动开了口:“如何?”
短短两个字,没有前言更没有后语,让听见的人都难免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是在问些什么。
宋坊主却显然听懂了。
“我没被吓着,也有法子处理。”
只见她摇了摇头,目光穿过垂落的轻纱, 水波般飘向曾经的未婚夫婿:“……你不要担心。”
桑落悄悄抿紧双唇。
当今世上, 若说有谁还能了解这位大名鼎鼎的剑神,只怕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柳伯,陆小凤,还有宋玉红。
一个是自小照看他的老管家, 一个是与他知交多年的挚友。与这两位相比,剩下唯一的一个姑娘,无论是与西门吹雪的相处时间, 还是共同走过的人生经历, 似乎都毫无疑问地排在了末尾。
但是, 如果有谁能像桑落一样, 有幸见过这对未婚夫妻相处时的场面, 就能知道:从不肯服输的宋玉红, 在这件事上, 也真的是半点不肯让人。
——她对西门吹雪了若指掌。
这个男人说什么, 做什么,其间种种情由,他向来不会跟人解释。旁人明白也好,误解也罢,西门吹雪也向来不在乎。
因为他有宋玉红。
就像是把自己的魂魄分出一半,然后装进了对方的身躯,宋玉红和西门吹雪默契得实在惊人。在她的面前,剑神从不用多费唇舌,一言一语乃至于每一次的沉默,他所思所想,宋玉红通通懂得。
桑落原本以为,她与自家小姐之间,比起她和兄长作为双生子的心有灵犀也不差什么了。可直到这个满身冷冽的剑神出现,她才乍然惊觉:比起相伴成长的青梅竹马,相许终生的情爱更让人心意相通。
正如西门吹雪出现的时候,哪怕不会武功,第一个发现他的也只会是宋坊主。
也正如宋坊主听起来无甚异常的声音,却让西门吹雪眉心微蹙。他身形一侧,挡住了冯如海的视线,下一瞬,剑神便伸手撩开了未婚妻子帷帽上的轻纱。
难掩疲倦的美人面映入他的眼眸。
宋坊主不由一愣,却还是躲也不躲地任他查看了:“只是昨夜没有睡好,稍后请了官府的人过来,我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西门吹雪表情不变地收回手,旁人也看不出来他有没有接受这个解释。倒是一直安静的元正突然抬起头,趁着这对未婚夫妻相顾无言的短暂间隙,轻声道:“小姐,我们还不能报官。”
这句话一出来,众人便都看向了元正,冯如海更是附和着点头——商贾人家的口碑积累起来难,倒下去却往往只是几句话的事。从审理、调查到结案,这一系列流程走下来,足够让“宋氏酒窖冥婚案”传扬出去了。届时哪怕真相出炉,可沾了人命的酒坊,在百姓眼里天然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冯如海虽然和万梅山庄关系不浅,但总归是宋氏酒坊的掌柜,他是真心实意地不想让东家陷入麻烦事。
元正顾虑的却又不止这些。
“尸体有古怪。”
明明说着耸人听闻的事,他的语气却极为轻缓,每一个字都像是拂开阴云的风,仿佛要为什么人吹散恐惧:“我方才查看过了,四人身上都没有明显的外伤,却瞳孔散大,神情惊骇欲绝。”
甚至胡忠的裤子还是湿的。
元正体贴地略过这一句,只说:“乍一看像是惊吓过度而死。”
同样提前看过尸体的冯如海,点头点得将军肚都在颤。
这些详情,他怕自己拿捏不好分寸,万一再吓着东家可怎么办?这才忍到现在也没敢开口。但是冯如海心里有数,好端端的一个空置酒窖,却把看守的人活生生吓死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宋氏能落着什么好?
冯掌柜忍着一阵阵愈演愈烈的寒意,对清隽少年投以期盼的眼神,希望这个左膀右臂能劝住东家,千万不要一根筋地非走明路不可。
哪知元正马上就来了个转折:“但实情恐怕不仅如此。”
冯如海猛地一怔。
又听得他接着说:“小姐看他们倒下的位置。”少年侧开身子,让宋坊主能毫无阻碍地看向他的身后,“若是要结冥婚,为何这四个人不留在棺椁旁操持,反而各自向着门窗的方向倒地?”
四具昨夜暴毙的尸身,宋坊主却被桑落牢牢护在一旁,再后退一点就能直接避到门外去了,自然没办法过去查看,甚至不知道白布之下哪里是头,又哪里是脚。
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知道元正所言非虚:这四人倒得看似无甚章法,但确实是没有一个靠近棺椁。跑得最远的一具,若是把他身上的白布铺得更平整些,几乎有一种蔓延到门边的架势,让小丫鬟不禁皱起眉头,把自家小姐又往后挡了挡。
宋坊主语声微凝:“……你是说,他们本来想逃?”
元正有些迟疑,却又明白不能瞒着她这个家主,最后还是颔首承认了。
“可是这里空荡荡的,是什么东西逼得他们不得不夺路而逃?”
宋坊主似是喃喃自语了一句,话音未落,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般,居然下意识地抢出一步,身子也朝向一个方位。
那是并排而放的两具棺椁的所在。
桑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了一跳,反应的速度却一点不慢,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还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小姐安生待着!”
有她和兄长在,哪里能让她打头阵?
宋坊主被阻在原地。
也正是她被迫停步的同时,还没等小丫鬟松口气,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如冰似雪的目光扫视而来,如同一截将将出鞘的剑光,还未显露出全部的锋利,就已然让人遍体生寒。
桑落当即一顿。
她知道,西门吹雪从没有针对过自己。
作为宋坊主唯一的丫鬟,哪怕桑落再怎么有意躲着,也总有不得不和剑神狭路相逢的时候。这般清冷而锋锐的目光,她很清楚,是西门吹雪看着绝大多数人的样子。
是她自己心中有鬼。
宋玉红于桑落而言有多重要,她的未婚夫婿就有多让她如鲠在喉。天下之大,也就只有西门吹雪一个人,曾经让桑落主动退避三舍。
不是她这个《怜花宝鉴》传人怕了万梅山庄剑神,桑落智计百出,论剑道她比不过西门吹雪,可若是真动起手来,她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真正让她退让的,是宋玉红捧给西门吹雪的一颗真心。
——而这正是桑落毕生所求。
用尽十五年尚不可得的珍宝,却被西门吹雪收入怀中,纵然有千百个理由开解自己,桑落也做不到真的释怀。
她妒忌自己心上人的心上人,数年来,每一日都如烈火焚骨,扑救不得。
若桑落只是个寻常丫鬟也就罢了,即便按捺不住,也折腾不出什么大的祸事,至少没本事伤到西门吹雪。但架不住天意弄人,她偏偏接过了千面公子的衣钵,一朝失控,只怕真要落得一个伤人伤己的下场。
桑落甚至曾计划好了,等到宋玉红如愿出嫁,她就会立刻离开,随便去哪里都行。只有不在宋玉红身边,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破坏她的幸福。
假如此来塞北不是为了退婚,桑落自知,她不愿也不能再见西门吹雪。
因为一旦见到这个人……
小丫鬟淡然回视,神色平静,眼底却是无法显露的沉重。
——她就不能压抑心中黑暗了。
这一点妒意宛如一滴落在清水中的浓墨,迅速扩散而去。
突然间,桑落觉得手中一痛。
原本扎根在自家小姐身上的尖刺,不知为何,竟如同吸纳到养分似的,陡然蹿高一段,桑落几乎错觉自己听见了什么东西裂开缝隙的细微声响,然后那尖刺便趁虚而入地钻过裂缝,直接扎进她的掌心!
小丫鬟凝眉,却还是没有放开的打算。
——流民堆里爬出来的小公子,不会受不住这点疼。
比起自己,她更担心宋坊主。
“小姐,你这几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刚还凶了人家一句,这会子,桑落却又顾不得念叨了,突袭而至的不妙预感让她更紧地抓住宋玉红,“你可不要瞒我,我总觉得你……”
她边说边低下头去,去看两个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桑落看见自己握住了一只白骨森森的枯手,锋利如刀的指尖直入掌心,割开了她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像是漫出花盆的藤蔓一般,争先恐后地从她的掌心攀爬而出。
小丫鬟豁然抬头。
眼前一片虚无,哪里还有宋玉红!
桑落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库房里,神情巨变。
***
“你、你怎么在这?”
冯如海缓过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看着突然抱住自己大腿的儿子,黑乎乎的发顶占据了他的目光,也让他的脑筋跟着打结:“小兔崽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冯冬生扬起头,圆乎乎的小脸上是志满意得的笑容:“嘿嘿,我一直跟着你啊。”
……是么?
分铺掌柜皱起眉头,就算封剑多年,以他的身手,不至于连这条小尾巴也发现不了啊?而且教书先生的三日病假已过,冯如海是先押着儿子去读书,自己再转道去铺子。
这个时候,小话痨应该正在学堂哭爹喊娘才对。
昔年名震江湖的重剑客凝目看了冯冬生一会,突然一手抚上儿子的后背:“方才我有些头昏,再睁开眼就不见了其他人。冬生,你跑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东家?”
“那个送我文房四宝的漂亮姐姐吗?”
冯冬生不太乐意地皱了皱鼻子,却还是拉着自家老爹的另一只手,带着他往库房外头走:“他们都先出去了,就你一个人半天不出来,我才跑过来看你的。”
冯如海不由笑道:“你小子这么有孝心?”
“不然你以为呢?”
父子两个人一边拌嘴一边往外走,冯如海护着儿子的手似是不经意下滑了些,正好按在了他的后心处。最后单手关门时,冯如海回头看了一眼,库房里一尘不染。
没有尸身,没有棺椁,什么都没有。
“……”
如果不是有人趁着酒窖空置的这段时间,暗自改造出了机关,让这屋子瞬息间便能改天换地,那就是他自己中了毒,这样的话,莫名其妙的寒沉和晕眩也都有了解释。而有谁趁着他丧失知觉的时候,带走了东家他们……
小话痨可能也是被人蛊惑了神志,再特意带到他面前,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自顾自地为眼前这一切找出了最合常理的解释,转身时,重剑客不禁心中长叹。
——人都不见了才觉出不对,他可真是老了。
冯如海一边缓缓为儿子输送内力,希望能催他清醒,一边任由冯冬生领路。
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要耍什么花招。
西门庄主用不着他担忧,真要是连剑神都倒下了,重剑客也只能认命。冯如海主要是替宋家三人悬着心,尤其是宋坊主,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突然陷入这等险境,她可怎么招架?
***
弱质纤纤的宋坊主一言不发。
她的帷帽已经不翼而飞,整张脸正埋在西门吹雪的心口,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任由这个人身上的冷冽气息淹没了她。
“……有没有伤着?”
不算温热的手掌揽过她的腰肢,西门吹雪感受着未婚妻子急促的吐息,如同在他心头扇动翅膀的蝴蝶,掀起一阵席卷天地的飓风。
他便问了这一句。
明明该是关切的话语,偏偏被西门吹雪说了出来,任谁也听不出半点旖旎和温柔。可他没有得到回答也并不催促,反而微微低下头,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把人环抱得更紧实些。
他以为她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方才西门吹雪只觉眼前一暗,整个库房仿佛被夜幕遮盖,以剑神的目力,一瞬间竟然也是伸手不见五指。他未及多想,身体也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第一反应便是伸出手探向前方,凭借着未婚妻子熟悉的气息,一把将人揽在怀中。
下一刻,脚下腾空,原本安安稳稳站在酒窖里的两个人像是坠入了深渊,呼啸的风几乎要割裂耳廓。
西门吹雪握剑的右手抵在未婚妻子的后背,左手压在她的后颈,第一次用这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控制着她,逼着未婚妻子躲藏在他的怀抱里。可剑神自己却挺直了肩背,身姿舒展,落地时足以让人·粉·身碎骨的力道便被他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他护住了自己的未婚妻子。
而向来少言寡语的西门剑神,却还在问着毫发无损的宋坊主,有没有伤着?
“……没有。”
自心口处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宋坊主昂起脸,果然只是面色略白,眼眸却依旧明亮,哪怕在这诡秘的黑暗里也灿然万分:“受伤的是你。”
她的手指点上他胸·前一处,有刺眼的血迹浸穿了他的白衣,开出一朵渐渐绽放的红梅。
那是他去年败在燕南天手下的旧伤。
宋坊主眼尾轻扬,也是第一次对未婚夫婿冷了脸色:“西门庄主,我先前问你伤势如何,你说了无碍。”
这自然不是在骗她。
——能跑能动能挥剑,在西门吹雪看来,哪怕早就结痂的旧伤于日前突然崩裂,也不用过多在意,至少不该让前来退婚的未婚妻子担心。
他不会用这种廉价的伎俩去挽留她。
西门吹雪只是避重就轻了而已。
所以不说自己已经痊愈了,他只告诉她,“无碍”。
“……好一个无碍。”
宋坊主往后退了退,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
她现在是真的心情欠佳。
麻哒!
这也没法不欠佳!
千年苦工在心里暴风哭泣。
柳伯,冯如海,宋玉红。
这三个人放一块儿,她原本薅秃了自己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会引来如此浓烈的鬼怨血气?前两个怎么样就不说了,“人美心善宋玉红”是她自己的马甲,杀没杀过人,造没造过孽,她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可她只是和柳伯见了一面,就被鬼怨缠上身。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柳伯是厉鬼的最终目标,比起她这个一年才得一见的所谓庄主夫人,万梅山庄的其他人不更应该惨遭毒手?
然而,山庄诚然阴气冲天,鬼怨却没有波及到他们。至于西门吹雪这个庄主,虽然她早在重逢之时就就看出了他的伤势有所反复,但他身上清冽如旧,看上去没有沾过半点脏东西。
而冯如海这个二五仔(……),虽然夹在万梅山庄和宋氏酒坊中间,与老管家应当也有私下的接触,可他身上的血怨之浓甚至远胜柳伯!
那是不是说冯掌柜才是源头?
但如果是他,为何塞北分铺的伙计和他的儿子冯冬生都安然无恙?至近至亲之人没事,反而是宋坊主这个东家遭了殃?
老子才不相信是因为她的人品问题!
千年苦工面对一团乱麻的现状,把自己知道的脏话从头到尾骂了无数遍,依然窝火得要命,甚至觉得这搞不好是问题次元出了bug,闹出一个完全无解的逻辑链给她添堵。
那干脆放任自然好了,大不了一起死。有老子垫背,他妈的哪个前夫敢说自己吃亏?!
千年苦工想要咸鱼躺。
可就在她就地躺倒之前,“孙拓”这个名字,在今天早上突然闯入她的视线范围。
——曾败在冯如海手下,远走他乡,家中老父和妻子独自苦撑多年,好不容易撑到他回来了,却又被他一手戮于剑下,最终命丧于西门吹雪之手。
这是一个与剑神、重剑客皆有旧怨的人。
宋坊主觉得自己终于摸到了关键。
等到她一脚迈进酒窖,发现这里阴气凝结,久久不散,竟然是有结界笼罩着,再看着那以鲜血漆成的槐木棺椁,上头的纹路竟能连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聚气阵,千年苦工甚至悄悄松了口气。
贼老天开眼!
可算是给她这个苦命打工仔留了条活路。
千年苦工迫不及待地开始串联。
孙拓弑父杀妻,乃是逆反天道的大罪,等到了鬼域,只怕他才能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而他的老父和发妻,被苦等多年的至亲所屠,虽然魂魄已然离体,怨气却凝结在尸身之中,也不知道是被葬在了哪里,或者是被什么人动了手脚,愈堆积则怨气愈浓厚,最后竟凝出了追人索命的血怨。
要知道,任凭鬼差再如何的兢兢业业,极少数的鬼魂也另有自己的机缘。功德深厚者,死后便可得道升仙;与之相反地,若有人身负血海深仇,再恰逢天时或地利,阳寿一尽的同时便会化作厉鬼,连鬼差都会为之头疼,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能捉拿到手。
沦为厉鬼的魂魄大多没有理智,只知残杀,残留的无主血怨就更加分不出什么好歹,顺着冥冥中的因果线,只知道要找出一切牵连在内的人。
当年逼走孙拓的罪魁。
还有最后杀了他的凶手。
冯如海便首当其冲。
而作为手刃孙拓的人,不知道是因为西门吹雪一身正气,竟让鬼神不得近身,还是他真的命不该绝,总之,西门吹雪自己没事,但是唯二亲近他的两个人却遭了池鱼之殃。
——照料他长大的老管家,还有,他尚未解除婚约的妻子。
梳理到这一步的时候,尽管还有很多地方没弄清楚——比如是谁教了胡忠聚敛阴气的阵法,又是谁在她宋家的酒窖布下结界,偌大一个塞北,又为何非要在这里举行冥婚,她的酒窖有何特别之处吗……诸如此类的疑问还有不少。
但千年苦工只想骂一声去你大爷!
还没来得及彻底分手是老子的错吗?!
这没长眼的血怨简直欺软怕硬!
撕不到正主就去撕他身边的人,这难道还是什么饭圈小学鸡吗?!
很难说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还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反正,就算明知道冯如海会通知她糟心的前未婚夫,宋坊主也没有阻止。
直到西门吹雪真的到场。
那个瞬间,除了千年苦工自己,没有一个人看见棺椁上当即汹涌的阴气与血怨,艹,真是好他妈的壮观!
感觉要被一口吞掉了!
彼时的宋坊主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有江氏兄弟的两块桃符镇着,形势暂时还稳得住,起码在场几个人都能喘能动的。而现成的结界不用白不用,既然能凝结阴气,自然也能收束她的灵气。等对完台词,找个机会自己溜回来,只要她动作小点儿,驱鬼超度顺带补全真相还不是挥挥手的事?
宋坊主的小算盘正打得啪啪响。
结果小鱼儿带着的桃符好死不死地突然故障,不知怎么的,灵光突然就是一暗。
鬼怨趁此机会猛涨,聚集多时的阴气一瞬爆发,甚至直接引发了结界变动,将他们几个人分别扯入了不同幻境!
千年苦工:……好想死,真的好想死。
眼睁睁看着原定计划崩得一塌糊涂,宋坊主刚刚埋首在剑神怀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结果更生无可恋的还在后头。
她凝视着西门吹雪被燕南天击中的旧伤,感受着与血液一同流散而出的清净灵力,只觉得这个次元简直让她无话可说。
——原来这才是他伤口崩裂,鬼怨却不能近身的真正原因吗?
天下第一剑真的要修成剑仙了?!
三观地震的千年苦工想要挣脱西门吹雪的怀抱,自己冷静冷静。
剑神却没有放手。
“别动。”
他声音既低且沉,没有泄露一丝的紧张。
可刚刚还在闹脾气的宋坊主立刻停了动作,任由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些。
——有什么东西正潜藏在暗处。
千年苦工悄悄合上双眼。
她听见了铁链不断做动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模糊的声音,因过于嘶哑而分辨不出男女,像是费尽力气才能张开口,然后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来者……何人……竟然敢……擅闯……西海……”
那声音挣扎着呵斥出最后几个字:“三公主的……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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