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县令客气的亲自把汤雪亭接进门,上了茶,然后一句话就把汤雪亭惊的差点呛死,“汤先生在小泉城闲逛多日,沈大人都疑惑了,几次问我您到底是干嘛来的。”
别人不知道沈原名姓,都叫她罗刹或者罗菩萨,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姓沈,然后方县令这些人,称呼她沈大人,大妞他们是老大,头,大头领,大将军纷纷乱叫。
汤雪亭咳嗽了半晌,带着一丝疑问道“沈大人是何人?”
方县令都无语了,“您不就是准备来说服沈大人的吗?”
汤雪亭“……罗菩萨不姓罗?”
方县令,“……谁告诉您沈大人姓罗?”
汤雪亭张口结舌,那外头罗刹,罗菩萨的称呼,那他就以为人家姓罗了呀!
方县令看着汤雪亭的傻样,都想扶额,这是请了个谁出来拉沈大人入伙啊,这幅模样要是知道沈大人的性别,不知道还会怎么想呢。
好容易回了魂,汤雪亭客客气气的请方大人引荐,方县令道“明天沈大人就进城见你。”
汤雪亭又是一呆,“那个,沈头领不在城内?”
方县令见怪不怪,“沈大人一直住在城外,从未进过城。”
汤雪亭好奇道“这是为何?”
方县令道“我倒是邀请了好几遭,可沈大人说要练兵,进了城不方便,便也只能由着她了。”
汤雪亭还有一事不明,“按理说小泉城也有一些世家大族,现如今他们和沈头领的关系如何?”
方县令讥讽的一笑,“确实!以前小泉城沈家佘家那都是高门,不过那时候乱世刚起,人家有地方躲,纷纷携家带口的跑了,剩下老百姓没处躲,着实吃了几年苦头,便是我的前任也跑的飞快呢。后来还是沈大人护住了小泉城。也有外逃的世家大族听闻小泉城稳当想回来的,沈大人可不愿意呢,城外的地亩都是沈大人开垦出来,他们想回来占便宜,沈大人那里肯依。没有她,如今小泉城的百姓哪里能吃得饱肚子。”
汤雪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方大人,那沈头领和那沈家是否有渊源?”
方县令摇头,“我不知,不过沈家前几年也想回来,被沈大人好一顿教训,便是再也不敢来了。”
沈原当然不想见到沈家人,到时候人家拿出亲人的款来辖制她,不理吧,是她无礼不孝,理了吧,那些人肯定得寸进尺,沈原干脆就不让他们回来。
汤雪亭颔首,再想打听什么,方县令便也不说,他只能告辞出来。
方县令道“明天沈大人来的也不会太早,巳时您来我家即可。”
汤雪亭赶紧应下,也给了方县令一些引荐的礼,方县令坦然收下。
汤雪亭带着护卫住在城内客栈,客栈里生意不错,行商们把货物放在商市,有伙计和罗刹军共同看守,十分安全。本人进城居住,住宿条件肯定是城内舒适,,所以城内也挺繁华。
汤雪亭一直在琢磨沈原,这位大头领看样子长于庶务,如何才能说动他呢?
第二天沈原吃了早饭,大约九点左右进了城,方县令已经等着她了,看见她赶紧迎上来,嘴里却有一二分抱怨,“和那姓汤的说了巳时,没想到也是个不守时的!”
沈原道“是我来的早了些。”
方县令趁机把一些需要沈原定夺的事务拿出来给她过目,沈原哭笑不得,“方大人,您才是真正的朝廷命官,为何就揪着我处理这些事啊?”
方县令微微笑“沈大人龙困浅滩也还是龙,这小泉城上下全靠您维护,说句僭越话,如今还哪有什么朝廷,我拿的都是您给的俸禄呢,不向您禀报,却向哪个禀报?旁人也不配啊!”
沈原确实佩服方县令,这位知道她的性别后半点错愕都没露出来,直接就把她认了下来。
沈原看了一会儿账目,门房过来禀报,“汤先生来访。”
方县令心中不悦,“让他进来吧!”
沈原笑道“也不算晚,午时前都是巳时,如今也不过巳时一刻,人家并未迟到。”
方县令道“若是有诚意,早个一时半会儿都没关系,偏偏晚上一刻钟,哼!”
沈原并未回答,和方县令一起去客厅。
汤雪亭昨天还是方县令亲迎,今天就变成管家带路,他心下纳罕,于是道,“不知方大人可忙否?”
管家回答,“沈大人来了,我家老爷陪沈大人呢。”
汤雪亭,“……”阵前折戬,昨天说巳时,汤雪亭估摸这总得近午那沈头领才会来,他已经很早了呀!这下完蛋了,出师当说客以来汤雪亭未曾有过如此狼狈,几乎步步被动。
待得到了客厅,汤雪亭看见主位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这人面白无须,眉目柔和,琼鼻红唇,要不是浑身气质凛冽,眼神锐利,换一件衣服说是谁家女娘都有人信呢。
汤雪亭赶紧作揖道歉,“实在不知大头领这么早就来了,是在下失礼,还请大头领见谅!”
方县令要在罗刹军手底下讨生活,汤雪亭不用,所以他不会当面称呼沈原方大人,毕竟这不过一匪首耳。
沈原手一摆,“无事,我本就到的早,汤先生请坐!”
汤雪亭落座,然后沈原平静的看着他。
汤雪亭觉得如芒在背,他动了动脊背,总算找着了话,“这几日在下在小泉城游历,小泉城的平静安逸简直让人称颂,大头领实在怜惜百姓啊。”
沈原道“不敢,我本就是小泉城出生,并无别的能耐,能护住一方百姓安乐已经是竭尽所能了,我更希望天下尽早安定,还百姓一个清平安乐世界。”
汤雪亭连连点头,他说服过几个土匪头子,那些人粗狂的很,文绉绉的话一句听不懂,汤雪亭都是浅显直白的和他们谈条件,允诺给啥就行了,如今这位沈头领,看着是有些学识的。
沈原继续道“我知道先生是替杨林杨将军来做说客,那闲话就少说,你说一下杨将军能给我罗刹军什么待遇,让我听一听,然后考虑一下。”
呃,一头还认为人家有学识,一头就直通通的谈条件了,这当了土匪,难道就都一个德行吗?
汤雪亭无法,硬着头皮道“咱们将军爱才,听闻……”
沈原挥手,“打住!汤先生,我不想听废话,我和你们杨将军并不相识,感情牌打来无用,我要的是实际的利益,虚头巴脑的咱们别来!”
汤雪亭“……”一点节奏都掌握不到,好气哟!
他定了定神,“大头领,如今天下群雄涿鹿,那伪朝气数不长,能与我家将军相争的也只有秦兆英,秦家不会对头领有好感,北庭周边匪类不存,都是秦兆英剿灭的。而我家将军礼贤下士,将来得成大业,大头领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沈原微微叹气,“我不稀罕!”
她无视汤雪亭龟裂的表情,“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封侯拜相,这太遥远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将来的荣耀不知道要建立在多少尸骨之上,这与我建立罗刹军本就相违背,当初我就是想在乱世里站稳脚跟,能庇护一些百姓就更好了,如今这点我已经办到。”
“将来无论谁得登大宝,天下安定之日,罗刹军自然就消弭于无形,那秦兆英知道我护了一方百姓,难道还会把我拉出去砍头吗?”
汤雪亭张口结舌,他看得出沈原是真心这么想,那就……那就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啊!
人家一心一意等招安,而且无论谁上台,还真不会对她有多少恶意,便是自家将军上台,人家已然解散手下兵将,难道还能不依不饶吗?绝对不会啊!
沈原淡然道“看样子先生无法说服我,那就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心意,我愿拿两万石粮食献给杨将军,还请先生自便!”
汤雪亭就这么看着沈原走了……走了,他连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方县令扭曲着脸,强忍着没笑出来。
高官厚禄,封侯拜相,沈大人并不稀罕啊!汤雪亭简直就是个棒槌,啥都不知道就敢来招募沈大人,沈大人连性别都没告诉他呢!呵呵。
方县令道“咳咳,汤先生,既然沈大人说了要给你两万石粮食,那我这就去准备一下,汤先生也准备准备吧。”
这回轮到汤雪亭面目扭曲了,他招募罗刹军没招到,反而像打秋风一样拿了人家两万石粮食,这真是他此行的耻辱啊!
这世上还真有对权势不心动的人?
汤雪亭第一次出马拉沈原入伙败的的一塌糊涂,他回到杨林身边复命,杨林倒是很高兴,无他,好些世家豪门喜欢两头下注,他们虽然态度模棱两可,却给了资助粮草,杨林目前就缺这个。
汤雪亭对旁人的态度都兴致缺缺,唯独和杨林谈了沈原,“这位大头领不简单,我是处处被他压制,最后连如何切入话题都找不到,人家对我们一无所求,反而给了两万石粮草,哎……将军,某,惭愧啊!”
杨林感兴趣道“他果真不想出山,只为了将来等着招安解散罗刹军?”
汤雪亭道“反正某是没看出他撒谎来,而且他也从不征兵,小泉城的安逸富庶倒是这世上独一份的。”
杨林敲敲桌子,“既然以守护百姓为己任,那么他更应该出山,难道这天下百姓就不值得他守护?”
汤雪亭嘴里发苦,“某也想这么问,倒是那小泉城方县令说了,他也曾问过那沈头领,人家只回了四个字,量力而行!”
他只能护住小泉城,那就只护小泉城,天下百姓不在他能力范围内。
杨林笑了,“倒也坦荡!那汤先生看了小泉城,估摸此人手里能有多少粮草?”
汤雪亭一惊,“将军……您是想……沈首领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他不过是……”
杨林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去劫掠,如今可不是树敌的好时机,人家也算一个义匪,我哪能如此作为,就是想知道一下罢了。”
汤雪亭想了下,“据我的估算,沈头领手里当有十几万石粮。”
杨林手里一顿,露出羡慕的表情,“这么多啊!”
汤雪亭道“外头连年征战,多少土地荒芜了,小泉城左近都是良田,且都没荒废,如今那粮也无朝廷可交,那都是交给他的,我看沈头领也不奢靡,这几年存下十几万石粮没大问题。”
杨林在屋子里转圈圈,“显臣,你得替我再去一趟,那沈……他叫什么?反正你得把他争取过来,我如果要和秦兆英一战,那粮草必得备足!那些世家大族心眼比筛子多,反倒是那沈头领,有一颗赤子之心!”
显臣是汤雪亭的字。
听杨林问沈原的名字,他赶紧道“我却是问过方县令,沈头领名讳单字原,无字。”
……
汤雪亭第二次来找沈原,方县令笑道“粮食吃光了?”
汤雪亭一阵窘迫。
方县令道“要还是上次那几句,沈大人不会见你。”
汤雪亭想了想道“我只想对沈头领说一句话‘不要考验人心’!”
……
沈原用手指在茶杯上打着圈圈,她看着方县令,“他是这么说的?”
方县令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沈原弯了弯嘴角,看着远处,“我现在尚有同他们谈条件的资本,等到将来天下初定,我确实可以退而为民,之后呢?能保证那上位者一直对我礼遇有加吗?那时候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便是人家想把我捏圆搓扁,我又能如何?汤雪亭这次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以前也是我过于求安逸了一些。”
方县令微微张着嘴,“这,这,可您也给了两万石粮食,什么要求都没提。”
沈原道“两万石多吗?恐怕在杨将军眼里,我就是倾其所有也不为过。假如以小人之心度人,杨将军恐不会感念我给了两万石粮,只会怨我给的少,那将来他要是有造化,我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方县令半响无语,沈原的猜忌毫无根据,可一想到人心叵测,便是圣人,难道在他的一生中就没有阴暗的念头冒起?孔子杀少正卯就一直被人诟病。
方县令打起精神,“那沈大人决定投效杨将军吗?”
沈原沉吟片刻,“杨林和秦兆英到底谁强谁弱也不见分晓,杨林年轻,秦兆英老当益壮,可秦兆英后宅不稳,乱象已生,且汤雪亭有一事说的很对,秦兆英对我们这种人全无好感,我得到消息,北庭左近无匪,只要有人敢冒头,秦兆英就把他头给剃了。这位上台,便是我遣散罗刹军,我估计也得不着好。”
方县令不禁叹服,要是以往,朝廷有邸抄来往,他也能知道这些消息,现在就别想了,可沈原却依旧能掌握这些消息,可见人家胸有丘壑。
方县令道“大人,您既然想到了这点,那是否愿意归附那杨林?”
沈原笑着叹气,“方大人,那汤雪亭必然还不知道我是个女人吧?这世上像你这样不忌讳我是女子,而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可不多啊。”
方县令眨巴着眼,流露出一丝惋惜,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您还见不见他?”
沈原到“见,不见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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