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在此处替蒋教官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撒了特制的止血药粉,进行了包扎,觉得差不多了便告辞说要离开,今日时瑞和蒋教官两人都倒了下来,他处理完还得回去给这两人配药。
交代了一句:“老夫先去煎药,你们也叫人把他抬进去吧!”老大夫便就离开,在场的薛祁也应了一声:“是!”
抬人的活儿自然不用他们两人去做,书院并非没有下人,而作为当事人,赵平安也不能离开,还要等着回话,至于薛祁,他自然也是要陪着的。
等转到室内之后,国子监负责此事的司业带着监丞和主簿大人也都过来了。
不过,此次来的并非王大人,而是另一位徐姓司业。
原本,国子监便是一名祭酒,两名司业,而最近这段时日,祭酒大人带着王大人去了一趟临县,也是过去与当地的书院进行教育方面的交流和沟通。
所以如今国子监品级最高的便是这位徐司业,大小事务自然也都是交由他来管理,但他负责的更多是课业上的事务。
至于监丞大人,他本就是掌管这国子监一些规矩上的掌判和监理,主簿大人也是,只不过品级在监丞之下,次一级罢了。
若今日发生争执的是学子们,这件事绝对轮不到徐司业过来,大抵是主簿大人过来,最多也只是派监丞大人进行处理,但偏偏蒋教官也掺和了进去,硬生生把这件事给升华,变成了学子与教官之间的矛盾,既如此,这就不是一个六品的监丞能够处理的了。
也就是说,今日负责此事的便是他们三人。
徐司业官阶最高,自然是他领头,蒋教官是他出面请来的人,如今伤成这个样子,不说有没有责任,定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来的路上就有人与他说了此事,但也只是简单的进行说明,他知道这事与赵平安有关,也知道蒋教官是他下的手,所以来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才又到了蒋教官跟前去观察他的伤势。
蒋教官伤的不可谓不重,就第一眼看过去,他这整条手臂血迹斑斑,除了上半部分没有被包起来,其余的基本都被白纱所覆盖,虽说也包的厚实,但血迹仍是渗了出来。
而且不光是这半条手臂,此时,蒋教官脸上也是一道一道的伤痕,但是由于伤口不深,只是抹了药罢了,这自然是小金的杰作。
见,能撑腰的人过来了,蒋教官也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徐司业上前去时面上还有些担忧,问了一句:“蒋大人可还好?”
蒋教官摇了摇头,顺便透过徐司业的身躯朝他后头的赵平安愤恨的看了一眼,但瞥到薛祁时又很快将这目光收了回来。
这点举动自然瞒不过徐司业的眼睛。
徐司业厉喝道:“谁伤的你?”
问起此伤是谁下的手,赵平安挑了挑眉,这个问题着实是有些明知故问了,虽说李程文今日的确是出了手,但给蒋教官留下的只不过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归根结底,他这身上最重的还是赵平安划的那一刀,连大夫都不能保证这条胳膊能保住。
在场的各位谁不知道这伤口是他划的?他就不信徐司业会不知。
当然,此时蒋教官不说,他也不会主动把他小舅暴露出来,赵平安心知这件事自然是瞒不住的,所以也只能站了出来,主动承认。
“回禀司业大人,是学生下的手……”
虽是承认,但赵平安仍是身姿挺拔、不卑不亢,这举动看在徐司业眼中显然是拒不认错的典型。
对于赵平安的事迹,他早有听说,眼前这位可是书院的风云人物,先不说之前惹出了几回争端,他在意的是另一点,赵平安是他的同僚王大人的干儿子。
干儿子,虽是干亲,亦是父子,关系不可谓说不近,加之王大人在书院里百般袒护这小子,为了一个赵平安不顾崔夫子的颜面,足以见得在他心里这小子有多重要。
可以利用!
事实上,徐司业虽与王大人是同僚、同级,但这并不代表说两人关系有多好,尤其是近些年,两人的关系可谓是日渐焦灼,仅仅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这件事说来话长,祭酒大人年事已高,恐怕在这国子监待不了多久便要告老还乡了。
要知道,祭酒大人是国子监的一把手,从三品的官职,而司业则是从四品,也就是说若是祭酒这个位置有缺,最有可能提上去的便是他和王大人……
两人之间既是同级,又是对手,这就是如今国子监二位司业的实际情形。
到了他们这一步,每一个品级的提升都有可能会耗上许多年,每一个机会都需要用心把握,但近两年来,他明显能够感觉得到祭酒大人在提拔王大人,朝堂上在为他铺路,人脉上在为他引荐,包括今年与临县的交流也是独独带了王大人过去。
这个信号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分明他比王大人资历要高,年纪要长,凭什么被提拔的就得是王大人,而不是他?一想到自己的同僚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徐司业怎能不着急?
但今日机会来了,还是送上门的,今日的赵平安正好可以做这个导火索。
徐司业看着赵平安,就像是在看一件什么宝贝。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把柄,他可得好好运作,不能错失良机……
他心中激动,但面上波澜未起,这也是他为官多年所练就出来的本事,但他那眼神炽热的发烫,看得赵平安微微蹙眉,就连薛祁都有些不开心。
两人自然不知书院二位司业大人私底下又是什么关系,王大人也从未说起过,毕竟这是官场的事情,与他们两个孩子没有关系,说了也是平添烦恼。
薛祁不喜欢徐司业看赵平安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物品一般,但他也知道,此时还轮不到他出头,若是他盲目开口,只会给赵平安再添上一桩麻烦。
徐司业心中想着对策,也知道赵平安落到他手上就相当于握住了王大人的“把柄”,这怎能让他不激动?但他虽然是有些兴奋,场面上还得要做足,也不能让人挑出什么错处来。
于是,徐司业皱起了眉头,看向赵平安时满脸都是痛心疾首:“你入国子监也有半年,有王大人在,你在此处也算是顺风顺水,赵平安你自己说,国子监可有一处对不起你的?”
他说这话也是一开始便给他挖了个坑。
今日的事情说白了全在他掌控之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他怎么处理,对于徐司业来说,处置一个赵平安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把王大人牵扯进来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赵平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这件事明明是他与蒋教官之间的事,怎么就牵扯出了王大人和国子监是否对得起他?跟这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有些扯虎皮做大旗了?
但徐司业既然这么问了,也给了他时间,便是要赵平安作答,徐司业也是等着看他如何一步一步跳进他的坑里。
但只见赵平安思虑了一瞬,而后拱手行了一礼,如实回道:“司业大人,学生在国子监并未受到王大人什么照顾,此事也与王大人无关,自然,学生来此也有半年多,国子监学风严谨,夫子们亦是博学多识,从未有对不起学生的地方,还请司业大人明鉴。”
徐司业见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三两句话便把他挖的坑给填了,面上也是不为所动,紧接着又说道:“既然你也说了,书院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所以你今日便这般对不起书院?蒋教官虽是外聘,但也算是你的夫子,作为一名武将,手臂受到如此重伤意味着什么?我不信你不知道,但你却对他下如此重手……”
说到此处,徐司业面露戾色,大声质问道:“赵平安,你到底是何居心?”
赵平安抬起头,他一早便预料到会有此种情况发生,但徐司业只一味指责,全然不听他辩解,这并不在他意料之内。也就是赵平安脸皮厚一些,若是他面皮薄一点,恐怕早就羞愤的不知所措了。
他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坚定的说道:“徐司业质问学生下如此手重手是何居心?学生想说,只是为了救人,能有何居心?”
“司业大人自从来了之后只看了蒋教官,可曾见过时瑞?他就在隔壁,也是九死一生。司业大人可知,若不是学生会一些急救措施,恐怕时瑞今日活不下来,至于大人提出蒋教官伤了一臂,那又如何,时瑞身体不适是提前便与他说明了的,是蒋教官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之后,时瑞又因何倒下?大人何不问问教官做了什么?”
这些话是他一开始便想好了的,在此时才说了出来,不仅是为自己开解,也是为时瑞打抱不平。
他虽然这么说,但徐司业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重罚他,自然要给自己找个借口。
而如今,借口已经送上门儿了。
只见徐司业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就是你学来的尊师重道?”
对于尊师重道,古人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拿此话去压他便是相当于拿道德去捆绑他,这么说不可谓不重。
而躺在床上的蒋教官见徐司业站在自己这边,也朝着赵平安勾着嘴角呲起了獠牙,仿佛是在讥讽他不自量力。
不过下一秒,就见赵平安拱手回了一句:“学生从未尊蒋教官为师,要重何道?”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