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栩栩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眸底多了几分柔软的光,没有出声说什么。
厨娘将头一锅兔子馒头蒸好,回来见到苏栩栩做出的馒头,当即惊诧道:“娘娘当真是心灵手巧,做的可比奴婢这粗人做出来的好看多了。”
“不过是随手捏捏罢了。”苏栩栩将做好的兔子面团放回盘中,“此物看着虽难,实则稍加用心即可。”
她这才侧过头来:“阿凌,你说对吧?”
她这分明就是暗中奚落嘲讽自己,容凌哪肯应声,当即挪身从凳子上起来,打算离开厨房。
苏栩栩的声音幽幽响起:“若是不会,本宫教你便是,此等小事,莫非阿凌也要逃避不成?”
“……”容凌轻咬下唇,坐回原位,“用不着娘娘费心,奴婢再多练练,总会做得好的。”
苏栩栩不语,看着容凌重新揉面动手。
第一只,兔子的耳朵剪破了。
第二只,兔子的嘴刺歪了。
第三只……容凌小心翼翼,几乎是屏住呼吸,总算是做出一只能看的兔子馒头。
她心头一松,忍不住双眸弯起,侧头之际,却正巧与苏栩栩从未移开过的目光相撞上。
容凌垂下眸子,将语气间的喜悦压下来,故作无谓状:“奴婢早就说过,也没有多难。”
“阿凌说得是。”苏栩栩将手上的面粉拍干净,站起身来,“本宫突然想作画,你来替我磨墨。”
容凌纵然有千万个不情愿,却不得不跟在她身后进了书房。
檀木桌上被镇纸压住的画纸上墨迹仍未干,是先前周文帝在时留下来的。
苏栩栩并未多看一眼,重新摊开一张画纸,拿起笔架上的白玉狼毫。
容凌漫不经心地在一旁磨墨,丝毫不关心她到底要画什么。
天色不觉黑下来,不知何处来的飞蛾铺在绿窗纱上,书房内只有笔端在宣纸上摩挲的细微动静。
直到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容凌听见旁边的人轻吁口气:“好了。”
容凌抬眸,下意识看了眼她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一看,容凌当即蹙起眉头,面上写着不悦。
并非其他原因,而是这画中的女子,分明和自己的装扮有六七分相似,却唇瓣微张,睁圆了眼看着手里的小兔子。
容凌不难从这幅画中看出几分傻气。
偏生始作俑者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甚至还侧过头来看容凌:“你觉得如何?”
“回娘娘的话。”容凌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奴婢不喜欢。”
苏栩栩并不恼,只缓缓将画上的痕迹吹干些:“那你喜欢怎样的?”
“奴婢是个粗人,怎会喜欢书画这些风雅之事?”容凌回答得心不在焉。
苏栩栩却似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若是非要你在这厢书房里选一幅呢?”
容凌环视屋内,多宝阁挨着的墙面上,挂着几幅画,大多是花草鱼虾,亦动亦静,还有桌上几幅被镇纸压住的画。
她不情愿地随手指了一幅:“奴婢喜欢这个。”
“此乃徐文青之作。”苏栩栩道,“狷介狂傲,豪迈放逸,倒真是合你的性子。”
容凌不乐意了,脸色垮下来:“奴婢不懂画,只是看这幅顺眼罢了。”
说着,她就将手中的墨块放下来,打算找个借口走人,苏栩栩却突然道:“本宫何时不知,你竟有在脸上作画的喜好?”
容凌侧过头,多宝阁上挂着的圆镜果真映出自己沾上墨迹的脸,想来是方才有飞蛾乱舞,自己挥开时不小心蹭上的。
容凌下意识想伸手拂去,却意识到自己手上也沾了墨痕。
苏栩栩眼底似有细碎的笑意:“别动。”
说着,她拿起手帕,一点一点将容凌脸上的墨迹擦去,露出她洁白无暇的面颊。
“如此潦草狷狂,果真是得了徐文青的真传。”苏栩栩道,“难道你就不想试试,作画是何种感受?”
被她这样一问,容凌犹豫起来。
往日在天宫,天上的神仙也有好风雅者,只是她与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更不解其中有何乐趣。
就连凤习徽画的那些东西,容凌也是一概看不懂的。
就在她怔忪之际,苏栩栩已经拿起另一只毛笔塞到她手中:“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不必拘谨。”
容凌迟迟未曾下笔,脑子里乱糟糟的,将笔尖探入砚台中,蘸饱墨汁的狼毫瞬间在宣纸上留下痕迹,还不等容凌反应过来,浓黑的墨迹便晕开。
苏栩栩见状,握住她的手:“平腕运笔,切不可走神。”
她说这话,无意间瞥见容凌的侧颊,动作却顿住了。
入宫这段日子来,容凌吃得比过去十几年要好得多,整日也找时间偷懒,能不干活就不干活,短短一个月,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般,肌肤莹润了许多不说,就连眉眼也明湛得像是被水浸过般。
墨迹再次晕开,容凌不解她为何突然停下来:“怎么了?”
“无事。”苏栩栩的心突然间乱起来,就好像那些飞扑在纱窗上的飞蛾是撞在自己心口般,“本宫有些累了,想先歇息会儿。”
容凌看了眼尚未成形的画,默默放下笔:“是。”
二人之间,难得有今日这般气氛融洽的时候。
临到睡前,容凌铺开床褥,怀中重新挂上暖玉,闭眼沉睡时,梦中也是一只只的兔子蹦来蹦去,蠕动着三瓣嘴吃草,时而那些草却又变成纸上潦草肆意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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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圣上许可,飞漱院的明书被准许放出宫,回苏府休养。
容凌自幼陪伴明书长大,于情于理,是她将明书送到皇宫的西门。
狭小而漫长的宫道间,二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
再转一个弯,就快要西门,自会有苏府的人前来接应,明书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阿凌,谢谢你。”
她说话时口齿清晰,目光明湛,哪还有在飞漱宫中时痴傻的模样。
“是你自己命大。”容凌道,她又从袖中掏出一袋银钱递给明书,“拿着吧,这东西我在宫里也用不着。”
“阿凌……”明书双眸亮盈盈的,似是蓄着泪水,又不敢哭出来。
那日明书被人绑到湖边,沉石坠入湖中,原以为自己定然必死无疑之际,没想到容凌会突然出现将自己救下。
原本明书第二天醒来后就已经清醒,谁知当时正在房中的容凌冷声道:“若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经此一遭,明书知道自己头脑简单,在宫中定然活不下去,便按照容凌的吩咐装傻卖疯,这才有了出宫的机会。
她吸了吸自己的鼻头:“阿凌,你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着的。”
“嗯。”容凌没当回事,她之所以会好心帮明书一把,无非是这丫鬟平日里帮自己干了不少活,就连偏房该扫洒收拾,也不用容凌动手。
这下明书一走,她就没人可支使,什么事都要亲自做。
想到这,容凌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书一把将人抱住:“希望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明书问道:“阿凌,宫中如此险恶,你这么聪明,应该也想得到办法逃出来?”
“我无法离开这里。”
“为何?”
容凌没有说话,藏在袖中的指尖忍不住摩挲了下掌心的那个东西。
明书不便多问,依依不舍地与她告别,然后从宫门离开,只剩下容凌独自一人折返。
容凌摊开手,看了眼掌心的那瓣百叶莲。
这是上一世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花瓣,可光是这一片还不够。
而且即便凤习徽失去记忆,百叶莲依旧认她为主,容凌并不能完全驾驭它。
她还要留在苏栩栩身边,找到让百叶莲臣服于自己的办法,如何能离开?
头顶的树枝飘落一片枯黄的叶,静静落在地上,似是有人在悄然叹息。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被隔在宫墙中的秋,当真是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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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云山的皇家猎苑,层林尽染,水绿山明,正是一派秋高气爽的迹象。
今日天气晴朗,旌旗被风吹动,正是狩猎的好日子。
三年一度的秋狩,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乃至后宫中高位份的妃子,皆可一展身手。
周文帝一马当先,身影已经消失在山林之中,其他人为了一展身手,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跟上。
剩下的宫妃也不甘示弱,荣妃手握缰绳,翻身上马,一袭火红色胡服将她衬得分外艳丽:“本宫先走一步,各位妹妹可不要胆怯啊。”
被她这样一激,丽妃也来了兴致:“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行?”
她一挥马鞭:“驾——”
二人皆消失在烟尘中。
旁边的端妃笑道:“到底是年轻,回想本宫当年也曾这般在马背上恣意过。”
苏栩栩也坐到马上,唇角一勾:“姐姐莫要谦虚,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说着,她也慢悠悠地驾着马离开草场。
另外一头的帐篷里,容凌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九连环,枕边还摆着一碟蜜饯。
容凌当然是来伺候苏栩栩的,只是她不过是个宫女,哪有上场的资格。
况且,容凌自己也不打算受那份累,在苏栩栩问起自己是否有意骑马时,忙以不会为由推脱。
没有苏栩栩盯着,容凌难得有如此轻松的时刻,正仰着头专注地解着九连环,突然之间,腹部传来抽痛。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腹中作乱,细细密密针扎一般。
容凌额头瞬间沁出一层虚汗,哪还顾得及玩九连环。
她捂着腹部,忙思索这两日是否吃过不该吃的东西,陡然却回想起眼下乃是月中,似乎正是荣青杉给喂给自己的那枚毒药发作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容凌: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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