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中闯了祸?”阿圆一愣, 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这不可能, 我爹爹是老实了一辈子的庄稼汉,就是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的呀!”
她红着眼睛,定定地看着秋阑焦灼的神情, 心中涌出一丝恐慌:“秋阑姐姐……”
“姑娘, 魏总管也是偷着来知会一声的……”秋阑掩唇, 满面担忧道:“皇上已经好多天没有好脸色了。”
“好多天?”阿圆低声念着, 心中慌乱不已:“怪不得他这些日子都不曾来过……”
阿圆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直掉眼泪, 她在后宫中的倚仗除了太皇太后就是齐渊,太皇太后那边是提都不能提的, 齐渊又气的不见她……她死死地咬着唇, 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
“姑娘你别哭,皇上对你非比寻常,绝不会为了你家中之事迁怒于你。他如今应当正在气头上,你且耐心等几日, 等他消消气了再去求求情。”秋阑柔声哄着, 见她着急也觉得心疼。
“可这都许多日子了……”阿圆抽噎着, 泪眼朦胧地看着秋阑:“秋阑姐姐,魏总管、魏总管有没有说我家中闯了什么祸事?”
秋阑摇了摇头, 轻声道:“他也只是提了一句,说完就走了……”
阿圆心中不安地猛跳, 下唇已被她咬的没有一丝血色。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蕴着一层恐惧, 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愈来愈紧。
“不成, 不能等了。”阿圆抿着唇,转身跑进厨房。
“豆腐丝切好了,我……”程寻见她回来,本是笑眯眯地,可话还未说完就发觉阿圆好似哭过了:“阿圆,你怎么了?”
阿圆艰难地朝着程寻挤出了一丝笑,声音还有些颤抖:“没事,刚被沙子迷了眼睛。”
她抿着唇,起锅烧油,爆香葱蒜。神情专注认真,可眸子却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程寻皱眉,知她不想说便没有再问,只是默默陪在一旁给她打打下手。
骨酿银丝、酥炸小黄鱼、五香牛筋、清蒸豆豉鱼、松香奶油卷……
阿圆看着桌上卖相极佳的膳食,忐忑不安地命两个小宫女将菜装入食盒,随着她一同往御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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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全看着眉宇间满是担忧的阿圆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这会儿来了?”他看了看四周,声音极低:“不是让你再等几日吗?”
“魏总管,我如何能等得住啊?”阿圆抿了抿唇,急得声音都带了丝哭腔:“魏总管您帮我进去说说吧,求您了。”
魏全面上透着丝为难,踌躇了半晌才道:“那我进去问问……”
“好、好……”阿圆红着眼睛,极力憋着眼泪道:“魏总管的恩情,阿圆会铭记于心的。”
魏全摆了摆手,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去。他觑着齐渊的脸色,吞吞吐吐的愣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齐渊手上动作未停,声音清冷没什么温度:“阿圆来了。”
“是,在门外侯着呢……”魏全缩着脖子,连往前上一步都是怕的。
齐渊皱眉,淡声道:“让她进来罢。”
“喏。”
阿圆感激地朝着魏全行了大礼,心怀不安地迈进了养心殿。她见齐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更是忐忑难安。
齐渊余光瞥见那张面色惨白的小脸儿,手中动作停顿了一瞬,合上折子抬眼凝视着她。
殿中寂静,陡然响起“啪”的一声,吓的阿圆浑身一抖。
“今日倒是不躲着朕了?”齐渊眸子微眯,声音平静若水,不带半点涟漪。
阿圆紧紧揪着衣摆,那好好的蜀锦被她抓的满是细小的褶痕,花瓣都是破碎的样子。
“奴婢、奴婢给您做了几道爱吃的菜,您尝尝?”她心一横,微微抬了抬头,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齐渊皱眉,看着桌上放着的几个食盒冷声道:“有事求朕?”
阿圆咬着唇摇了摇头,齐渊每日埋在奏折中,朝堂上的事情都已经够他烦的了,她不能给他找麻烦。
其实她来,只是想尽快知道家中人犯了什么事,她心里有了底便能想法子。姚蕴安与程寻皆是官家女,或许能帮上一二,若是她们不行,她就去求一求柳司膳和崔典膳,只要能保住家人性命,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齐渊看着闷不做声的阿圆,只觉得心中怒火骤腾,挥手砸落了手边的茶盏:“不想见朕的时候就躲着,有事求朕的时候便小意讨好,你当朕是什么?”
阿圆吓了一跳,心中莫名有些委屈。
“我没有想求你。”她红着眼睛,眸中有一丝倔强,阿圆揉了揉酸酸的鼻子忍着泪水道:“我知你不易,一举一动都被那些御史盯着……我、我没想让你帮我,我就是想问问家中犯了什么罪……”
阿圆声音哽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两腮滚滚滑落,整个人就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委屈。
齐渊眉头拧紧,幽深的眸子含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定定地注视着阿圆哭的红肿的眼睛、通红的鼻尖儿,心中酸楚,疼得厉害。他自知话说的重了,却仍是抿着唇不知如何开口,一张脸阴得发黑。
“你当我躲着你是不想见你吗?”阿圆越说越委屈,平日里软糯清甜的声音变得沙沙哑哑:“我也想你的呀……”
“我也想你的呀……”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猛然砸在齐渊心头,他猛然发觉阿圆是心仪自己的,只是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齐渊,似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他面上的悔意。阿圆心中又气又委屈,她张了张口:“贤……”
刚吐出一个字,她头脑瞬间清醒过来,若是她赌着气说了,白家与简家几百口人命可就没了……她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痛快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阿圆咬着唇,心中纠结万分,帮别人瞒着齐渊,她就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一般……
“你想说什么?”齐渊眉头一皱,面色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阿圆抿唇摇了摇头,转身推门飞快地跑了出去。
齐渊看着她的背影,福至心灵,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贤贵妃的事她是知道的?
他抚额轻笑,面上阴郁尽数散了去,怪不得她躲着他……
门“吱呀”一声响起,齐渊抬头看去,只见阿圆指挥着小宫女将她送来的吃食全拿走了。
他看着阿圆气鼓鼓的样子不知是气还是笑:没良心的,帮着别人瞒着朕不说,还将东西拿走了?倒是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了……
“魏全。”齐渊淡声唤道。
站在殿外正看着阿圆沮丧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的魏全陡然听见齐渊让他进去吓的一哆嗦,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你今日得空去告诉秋阑,让她转告阿圆,就说事态还不严重,让她别慌,等探亲的日子到了让她好好问问情况再做打算。”
魏全闻言,松了一口气,经此一事他才算明白阿圆在齐渊的心里占的分量有多重。皇上向来公正严明,如今为了她也算是徇私枉法了……
“你是偷偷去的。”齐渊淡淡地嘱咐了一句,让他退下。
“喏,奴才明白。”魏全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继续守在门外。
齐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如今算是被那小姑娘吃的死死的了。
他正琢磨着什么时间去长安宫合适,恍若觉着有人悄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魏全阴着脸偏头瞧了瞧,就见一旁的太监宫女们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有事就说。”
“魏总管,阿圆是不是……算完了?”
魏全冷眼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这便直接喊人家大名了?往日你们巴着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宫人们面面相觑,默默退到了一旁,有些新晋到御前的宫女满脸的幸灾乐祸,就等着看阿圆被人踩到泥里。
清念呈着点心款款走来,见御前宫人神色各异拉过魏全小声打听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阿圆姑娘来过了。”魏全低声道,满面皆是愁容。
“吵架了?”清念含着笑,这两人能吵起来也是件好事,阿圆向来是胆子比兔子还小的,她能干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说明在她心里,齐渊并不仅仅是皇上。
魏全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还笑上了?”
清念笑着缓缓道:“反正也是皇上先服软的,阿圆姑娘又好哄,或许等这事完了,咱们皇上也能抱得美人归了。”
“真的?”魏全被清念说的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清念睨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假的。”
魏全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地呢喃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阿圆缩在房里,想找程寻与姚蕴安帮忙却又不好开口,毕竟她连家里惹了什么祸都不知道,就这样贸然开口,若是牵连了她们就不好了……
“姑娘,刚刚魏总管来过了。”
阿圆一听见“魏总管”这三个字蹭地站起身来,连鞋都没穿便噔噔跑到秋阑面前:“魏总管都说什么了?”
秋阑将魏全的话转述了一遍,阿圆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松了松。
但愿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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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闹出了人命?”
阿圆穿着女史制式的衣裳,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那老实巴交的爹爹与兄长,脑袋被这消息炸得嗡嗡作响。
她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到探亲这日,没想到等着她的却是娘亲放印子钱弄出人命的大乱子。
“家中因为你的接济比以前宽裕不少,你也知道娘是个爱财的,就跟着别人放起印子钱来……”常春生憔悴了不少,那精神爱笑的模样没了影子:“我跟爹知道这件事后就劝了她好一阵子,她也说了把钱收回来就不干这事儿了,没想到……没想到就出了岔子……”
“那娘呢?”
“娘被关在牢里……”常春生说着就红了眼睛:“娘她总是不知足。”
常旺颓丧地蹲在地上,心里纠结复杂:阿圆是个苦命娃娃,这些糟烂事不能连累她……可、可……唉……
自从他将阿圆捡回家中就没让她享过一天福,如今还要让她想法子救人……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深深地低着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面对阿圆。
阿圆面色惨白,她垂头看着跟来的弟弟妹妹们,内心焦灼不堪。
“娘亲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站在最末尾,瑟瑟缩缩的只有五岁的小姑娘扁着嘴,黑白分明的眸子蓄满了泪水。
阿圆听着小妹软软的声音心里一疼,她蹲下身子把弟弟妹妹们抱在怀里,轻声道:“娘亲会回来的。”
“哥哥,这银子你先拿着,看能不能疏通疏通狱卒让娘亲在牢中过的轻松些。”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摆出一个笑脸来:“你们先回去罢,我会想法子的。”
“妹妹,这钱俺不能要!”
“哥哥!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娘亲疏通用的,就拿着吧……天寒地冻的,能让狱卒给娘亲添床被子也是好的呀……”
一家人围在一起红着眼睛叹着气,直至宫门快关了阿圆才把人送走。
她眉头紧皱,细嫩的皮肤冻得通红。阿圆耷拉着脑袋回了长安宫,在小厨房门口徘徊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进去。
“阿圆回来啦!怎么样?看见爹爹开不开心!”程寻一边煮着酸酸辣辣的泡椒酸菜面,一边笑着道:“冻坏了吧?我做了面,等会儿就好了。”
“阿寻……”阿圆跪在她面前啜泣道:“阿寻,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程寻吓了一跳,扔了筷子将人扶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姚蕴安哼着小曲儿推门走了进来,刚想问问程寻有没有现成的吃食便看见这样一幕。
她收了脸上的笑意走到阿圆面前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阿圆边哭边将事情说了一遍,程寻与姚蕴安对视了一眼半晌不做声。
“我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想连累你们……我娘亲罪有应得,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我、我……只要能保住她一条命就好。”
姚蕴安心中心疼阿圆,忿忿不平道:“她对你又不好,你何苦为她担这么大的风险?从前在御前的那个姓陈的女官就是因为家中仗着她的势弄出人命,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你总要为自己想想,这种事你不应该插手!”
“可、可她是我亲娘啊!我总要……”阿圆话还未说完,就见姚蕴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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