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永昼光是设身处地地代入穆曦微的境况想一想, 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以为能落得一个团团圆圆好结局。
结果来了惊人一笔, 誓言落空。
难怪穆曦微会神色冷淡。他已经是难得的好脾气, 换成别人,当场拔剑, 恩断义绝都算是好的。
落永昼在心里冷声道:“系统, 你给我滚出来解释一下。”
系统心知肚明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结局。
于是它沉默是金,既不滚出来,也不开口解释。
落永昼:“……”
比起对系统的秋后算账,还是穆曦微那边的事情更为紧要。
他装作不动声色道:“曦微, 你没有事情要问吗?”
“没有。”
穆曦微成功用一个简短回答堵死后面所有可能的发展。
他垂着眼,眼里依稀有刻意做出来的恭敬疏远:“师父有师父的过去。”
“弟子…无权置喙。”
落永昼的过去本就与他无关。
哪怕落永昼过去曾有一百个, 一千个喜欢的人,两情相悦, 那也与他穆曦微无关。
若说煎熬折磨, 本就是他自己动心自作的苦果,穆曦微认。
若是为他的不堪私心去质问落永昼, 穆曦微自认自己没有忘恩负义, 狼心狗肺到这里地步。
他做不到。
落永昼:“……”
他觉得自己还能挽回一下, 坚强开口道:“我方才立下的誓言, 绝非如你所想。”
他不说还好,一说穆曦微就忍不住想要捂他嘴的冲动。
他勉力克制住自己, 生硬地打断落永昼:“师父, 我真的非常倾慕于您。”
穆曦微的语气生冷, 其中的感觉却是半点做不得假,如同坚硬岩石底下藏着的滚烫岩浆,稍不留神,就能有将人灼伤之虞。
落永昼成功被他一句话打断了所有思路。
倘若不是有误会在先,这真的是非常好的一句话,非常好的一副场面。
他都很喜欢。
“所以说,您若是想要我的喜欢,大可不必如此的。因为这件事轻易而举,您早已做到。”
少年人的语气神态,和说话时的声调,从头到尾全透露出一种矛盾的意味。
明明是把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位置上,近乎卑微地捧出自己一颗真心,却同时又把这颗真心看得很重,固执地伸出手护着,不想让任何人去践踏它。
剑圣想要得一个人的喜欢,天下第一美人想要得一个人的喜欢,能有多难呢?
不,或者说对穆曦微而言,落永昼首先不是剑圣,也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他就是落永昼这个人。
在穆曦微奄奄一息时有如神降的那个人;把前山后虎的穆曦微拉出险境的那只手;支撑着穆曦微在修仙界走下去最坚定的信念;无论何等惊涛骇浪也掀不翻,他在之处即是心安之地的依靠……
太多太多了。
他是穆曦微在修仙界中遇到的所有温柔和善意的来处,是能够让穆曦微仍满怀热忱地爱着这个世界的源头。
怎么能够不喜欢?
穆曦微声音涩得发干:“可正是因为我喜欢您,才愈加不想当百年前那人的替代,这一点恕弟子做不到,不能全您的念想。”
落永昼:“……”
怎么说呢,这百年间他走过十几个小世界,也算是见多识广,对不同世界的风土人情均有涉猎,按理说应当见怪不怪。
但穆曦微这种自己给自己当替身的骚操作,落永昼也是第一次有所耳闻。
穆曦微待在这里,待在落永昼的跟前,只觉得连说句话,喘口气都是难的。
他起身离开,转眼间溜得没影,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落永昼留。
然而剑圣居处,永远不会缺来客。
这段时间来得最勤的月盈缺算一个。
“这么些天,你总算是醒了。”
月盈缺的白发之症已在王城中显于众人眼前,她亦不是欲盖弥彰粉饰太平的性子,索性不再用面纱遮掩,大大方方地将一头白发露于空气之中。
许是因为白发的缘故,落永昼觉得她较之百年前变了很多。
落永昼记得月盈缺性子一向明快率直,是眼里最容不下沙子的,也是最不会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
然而她较之百年前,更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剔透。
落永昼一时也不知是好是坏。
月盈缺却是纯然的庆幸:“你不知你病的这些天六宗上下人仰马翻。易宗主通医术,云飞他们恨不得架着易宗主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在你身边。”
听上去像是祁云飞会干的事情。
落永昼也不意外,将唇角一翘,点评道:“那你一定会是站在旁边给云飞递绳子帮他绑住易宗主的那个。”
月盈缺愕然看他。
落永昼沉吟一瞬:“或者说绑住易宗主的人是你,云飞只是在旁边给你递了个绳子?”
他们四人百年前相处便是这样。
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拆对方台,抓着彼此的把柄不肯放,损到对方脸黑了就指着他哈哈笑,实在不行就动手打一架。
好像没有什么打一架过不去的事情。
真是快活,真是利落。
百年的隔阂在他两句话间皆化成了轻飘飘的飞灰,好似根本不曾存在过,不曾如山如岳如土堆般横在月盈缺的胸口。
月盈缺指着他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眼睛里笑出了泪花。
一百年了,她一百年没笑得那么痛快过了,把堵了她一百年的一口郁气全都笑散,笑得干干净净。
“怎么可能?”
她一本正经摇头:“我向来以礼待人,怎么会做绑易宗主这种事情?最多是青崖上去打晕他前,给易宗主加个好梦无缺,方便青崖行事。”
落永昼弯起的唇角压不住笑意。
他也放声笑了起来。
十几个世界,百年失忆,百年颠沛流离,总算换到一个圆满的归处。
能重新回到这个自己生长于此的世界,能重新遇见自己的好友晚辈,能重新回家——
真是太好了。
堂堂两个陆地神仙,相对着笑成了两个疯子。
月盈缺好不容易止住笑:“其实我们都不如你徒弟,我们最多是想绑来易宗主十二时辰不离身。但看你徒弟那自己十二时辰不离身,你有个万一他立马能紧随其后抹脖子的模样,我们自叹弗如。”
说到这里,她静静又加了一句:“阿昼,你是对的,你百年前没看错人。”
落永昼下意识自然而然接口一句:“废话,要不然百年前我初见他时,怎么会放他一马?”
两人随着百年前旧事重提而沉默下来,先前轻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落永昼不清楚百年前的事情月盈缺究竟知道多少,知不知道穆曦微魔主的身份。
而月盈缺——
百年前发生的事让她悔愧终生,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然也无颜在落永昼面前细说。
月盈缺打起精神,勉强装作无事发生:“既然提到你徒弟,明镜的事有了眉目,我该给他一个交代,也该给你一个交代。”
要是月盈缺不提,落永昼还真把应明镜给忘了。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实在是太多,应接不暇,相较起来,应明镜简直是大海里一朵微不足道的小小浪花,不足以道。
落永昼简洁道:“你说。”
月盈缺:“阿昼,你应当记得百年前的明镜台。”
不但记得,实不相瞒,就在他醒来的前夕还在明镜台中亲身待过,知晓了明镜台的灭门惨案,被明镜台中归来的弟子抱着大腿哭。
怎么能不记得?
落永昼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等后来你和穆曦微的事情了结了,尘归尘土归土。我有愧于穆曦微,便想着帮穆家和明镜台一把。”
可惜明镜台的弟子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具具森白的骨骼,别说是月盈缺,就是真正的陆地神仙来了也一样无能为力。
“我以为我无能为力,正打算失望离去时,发觉了一样物事尚且完好无损,是明镜台那面从上古传承下来的镜子。由于传承年久,又有同门鲜血浇灌之故,她那时候已然生出了灵智,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她这么一说,落永昼才算是全明白了。
难怪他在百年前的回忆幻境中看到明镜台那面镜子,会心生熟悉之感。
当时他对现世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一干二净,没法说出个所以然。
现在重新回想,明镜台的镜子,应当就是应明镜的化身。
月盈缺不愧是他多年好友,睹见他神色,就知落永昼心中所想:
“不错,那面镜子是日后的明镜。她灵智初生,对一切全然无知,于是我带她回了西极洲,收她为徒,为着她来历的缘故,给她取名叫做应明镜。”
“明镜对前事一无所知,我当时想着穆曦微身死,一切皆是尘埃落定,前事不必再打扰到后人,也隐瞒了她所有往事。”
没想到。
应明镜终究是从不知何人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她也许是因为器灵化身的缘故,情感一向简单纯粹到了近乎粗暴的地步,爱是爱,恨是恨。
对月盈缺是纯然的敬爱,对穆曦微便是滔天的恨意。
于是应明镜动手,下了追杀穆曦微的令。
一步错,步步错。
落永昼本来想安慰她一句,是应明镜自己想岔的事情,不能怪月盈缺。
没想到月盈缺道:“是我的错。”
她手掌翻出,洁白如莲瓣般的掌心上躺着琉璃镜一角的碎片,上面龟甲花卉纹依然栩栩如生,边缘却平白生出许多破碎的毛糙。
莫名让人生出些心酸的感慨来。
“是明镜的本体之一,我不知道她的神魂在不在世,是否完好。但这块碎片前几日被穆七以特殊手段传到我手上,已足够说明问题。”
落永昼与月盈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不言而喻的猜测。
果不其然。
月盈缺说:“我一直以为明镜台所谓能跨越时空的宝器是个笑话,明镜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生出的灵智。”
但事实给她,给落永昼打了狠狠一巴掌。
“明镜本体的碎片经穆七之手特意送到我手上,穆七前不久在魔域王城中召来万年前的魔族,撕碎时空的力量里,除却谈半生的阵法,妖魔本源,还一定有明镜的作用在其中。”
穆七事后唯恐不够张扬似,还要送这块明镜碎片给月盈缺,其用意已经很明显。
你们四个陆地神仙百年前交好时,不是自诩心怀天下?不是把自己当作人族不可或缺的大人物。
所以穆七要让月盈缺,要让四个人看一看。
阵法本身是谈半生的手笔,核心的妖魔本源是靠落永昼得来,而打破时空的力量,则是月盈缺一手教导出来的好徒弟。
所以万年前的魔族降世。
所以人族大祸将至。
说自己为天下苍生考量,说自己为人族而战不惜一死的是你们四个。
到后来,给人族带来灭顶之灾的,你们四个里三个人,一个都逃不了。
你们不是眼高于顶,以为自己站在天下之巅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到头来,不是也有做别人手里的棋子,别人手里的刀的时候?
多讽刺,多可笑,多卑劣。
这种充满恶意与嘲讽的人间喜剧,一看就是穆七会感兴趣,会喜欢,会为之不惜谋划良久来娱乐自己的类型。
“我知道穆七的用意。”
月盈缺捏紧了手中琉璃镜的碎片,其上锐锋粗糙的边缘扎进她指尖,殷红血迹在白衫上一团团地晕开。
都说十指连心,然而指尖痛楚,如何比得上月盈缺心头之恨?
“我知道他是想看笑话,想让我自责,让我消沉,让我一蹶不振,心境破碎。”
“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我要让他明白这世上邪不压正,玩弄人心,玩弄性命的往往死得最惨。”
他们从大厦将倾的年代走到现在,成就一身无上的风光,怎么会是随随便便被压垮的人?
月盈缺眨了眨眼,眼里滑落下来一滴泪。
她本有着妍丽无双的美貌,落下的泪也是芙蓉花心尖尖最晶莹的那一滴,如同鲜花凋零于枝头将谢时最后一瞬的动人辉煌,令人情不自禁屏息。
“可是明镜是我真正用心教出来的弟子。箜篌是我师兄的徒弟,我教导她时她已然长成,真正从小到带到大的,仅有明镜这一个徒弟。”
世人皆知西极洲主对自己资质平庸弟子的偏爱纵容。
哪怕比之血亲晚辈,也不会比有月盈缺能做到更好的。
“对,我就这么一个弟子,她到头来想杀我亏欠一辈子的穆曦微,帮了穆七给人族招来了大祸。死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抵她的罪过。”
她似乎总是做坏事。
百年前穆曦微的事情一样。
百年后应明镜的事情也一样。
落永昼沉默着听月盈缺讲完这些,任她宣泄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这都是什么一笔笔破帐?
月盈缺做得有错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无错的人来承担沉重的代价,和无休止的自责?
“阿月。”
落永昼喊了月盈缺一声,他目光极亮,极冷,是秋水霜凝,剑刃淬雪,那么一点冷意在他眸中一浸,也浸出了令人心动神摇的多情之态。
月盈缺被他看那么一眼之下,竟止住了所有动作。
落永昼说:“有我在,你信我,信善恶终有报,穆七会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
月盈缺嘴唇颤了颤。
对啊,落永昼回来了,等于是这天下重新又有了能站起来的主心骨。
明烛初光重镇世间,就算有妖魔邪祟不死心想要横行,他们能吗?
她望着落永昼,眼睫抖动,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风尘负累,什么也不用再多想。
月盈缺抓着他袖子,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
他们回到了白云间。
巍巍青山,连绵不断;皑皑白云,如烟似海。
落永昼在飞舟上眺望着白云间。
白云间的山脉实在是走得太高,昂然峭立戳上青天,以至于将近一半的山头,皆在云气之上。
像是悠悠云海里飘着蓬莱仙岛,仙岛上丛生嘉木,奇花异草拥着错落楼阁,一层一层,一座一座地无穷无尽。
有种隔绝世俗的瑰丽之感。
倘若不是知道自己身在凡间,几乎要生出仙凡错乱的颠倒感来。
他回来了。
以落永昼的定力,走下飞舟时脚下仍是发虚的。
他到了不孤峰上。
松柏倒卧,碧池寒潭,洞府中种种陈设仍如他当年离开之时,连门檐上悬挂的铃铛也不曾错位一毫一厘,唯独兽口下紧闭的门环昭示着主人离开已久。
落永昼深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门环。
明明是冰凉的触感,却给了他熟稔的安稳来,使他稳稳推开了门。
隔了百年,他终于回到了白云间。
回到了自己的家。
“师叔。”
陆归景身前有缩小版修仙界全貌的光影幻象展开,铺满了长宽百丈,必要时足以容纳数千弟子同处一地的峰顶空落处。
“根据师叔您的描述,您要寻的地方应当是天河,在不执寺所处的第六州尽头,南海汇入的地方。”
传说中仙界与人间唯一的交界口,曾经有无数或是壮丽,或是惊悚的关于天河传奇。
据说有人在那里得道飞升,也有人在那里尸骨无存。
反正是个修为不够,去都去不到的地方。
落永昼微微点头。
他此番想要前去天河,并非是一时兴起,实在是因为一个很要命,耽搁不得的原因。
妖魔本源离体,他除却剑意外,与常人并无二致,灵力不足,甚至连一身剑道修为都无法完整发挥出来。
落永昼在王城濒死时,是他百年前不知遗落在修仙界某个角落的修为救了他。
如果落永昼感知得不错,他的修为应当在天河。
不执寺所在的第六州,在修仙界中向来是个清静避世,少与外界世俗人烟往来的地方。
落永昼上辈子也很少踏足到佛门净土中去,加之他记忆未复,竟对天河知之甚少。
唯独一点落永昼很确定。
至少得先把修为拿回来,再去打爆穆七的狗头。
落永昼:“我要去天河一趟,你替我把曦微叫到不孤峰上来。”
穆曦微过来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消息。
落永昼开门见山:“我有要紧的东西落在第六州尽头处的天河,须得过去一趟,不如曦微你陪我同去。”
至于要紧的东西究竟为何,则被落永昼含糊地一带而过。
他怕到时候自己又要被穆曦微抓着哭。
穆曦微淡然无波,平平应他:“师父论修为,论战力天下第一,想来独来独往不足为惧,何苦让弟子跟着一起去拖后腿?”
落永昼简直要怀疑穆曦微是对魔域王城的事情仍然怀恨在心,借机嘲讽。
他叹气:“曦微你说得很对,然而为师身受重伤,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道理不必我多说。”
穆曦微神容一动。
怪落永昼的长相。
他长得太盛太美,逼人得太过,就应该身处高光之下,照着他的时时刻刻皆是正午最好的骄阳。
让人无法想象他也会有虚弱无力,有所顾忌之时。
穆曦微赌气归赌气,落永昼受的伤,说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挂怀,不担心?
落永昼继续叹气:“而且曦微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太好,到了陌生的地方,和人起了点冲突,拔剑相向,仗势欺人,是常有的事情。”
穆曦微更纠结。
落永昼看着差不多,满意地添了最后一把火:“万一我和人起了冲突,又打不过人家——”
那岂不是很丢剑圣的面子?
穆曦微一句我跟你去快要压不住了。
他怎么能受得了?
剑圣就该骄狂肆意,无所顾忌,天下人都敬他,爱他,捧着他。怎么能沦落到事事受限,事事束手的局面?
对穆曦微来说,光是想一想就能让他心疼得紧,活生生像钝刀子割肉。
穆曦微最后的理智使他冷静指出:“陆、祁两位师叔,月、秋两位圣人,想来都会愿意和师父您前去的。”
说着穆曦微自己又不是滋味起来。
剑圣一呼百应,对他而言,圣境不值钱,大乘遍地走,哪里轮得到自己一个战力不稳定,修为不知云的人陪他一起?
落永昼早料到有这一出,面不改色:“归景要忙于处理宗门事务,云飞一心练剑。小青和阿月各自有宗门负责,加上穆七来那么一出,天下局势大乱,他们管不上我。”
说得好像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空巢孤寡老人一样可怜见儿的。
但凡穆曦微是个有点良心的,很难不动摇。
穆曦微心中的天秤向恻隐的一侧倾斜。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四道传讯符,嗖嗖地从四个方向飞了进来。
一道陆归景,一道祁云飞,一道月盈缺,一道秋青崖。
正正好好,一个都不少。
四人措辞用语各有不同,陆归景的委婉,祁云飞的耿直,月盈缺的抒情,秋青崖的简明。
意思却是一个意思:
这次别想丢下我们,一起去天河。
好一个无人关爱,无家可归的空巢孤寡老人。
这回面无表情地轮到了穆曦微。
刚刚是谁说自己没人搭理,没人同行无依无靠好可怜来着?
他就没见过哪家的孤寡老人长这样,搁在自己这儿的话音刚落,西极洲归碧海隔着十数万里的传讯符就飞来了。
落永昼:“……”
他揉伐揉伐把四张传讯符揉成一团,继续闭着眼睛胡扯:
“陆景管天管地,能从我吃甜豆花管到让我子时之前睡觉,活像个老妈子,不适合。”
“云飞脾气横冲直撞,话都没说两句,他已经能和人打三百回合,不适合。”
“阿月多愁善感,说什么都能扯着我袖子哭起来,为了不被她哭湿衣服我得穿八层,不适合。”
“小青人太闷了,和他上路除了大眼瞪小眼,就是问吃了吗,能把人闷出毛病,不适合。”
挨个数落了四人一遍,把他们批得体无完肤以后,落永昼带着些微流转的笑意瞥向穆曦微,声音拖得很慢:
“所以还是我家曦微温柔善良可爱体贴还能打,最适合不过。”
穆曦微被他说得动摇了。
直到不孤峰的阵法亮起前,他是真的差点信了落永昼的邪。
陆归景、祁云飞、月盈缺、秋青崖山脚东南西北四边,一边站着一人。
无论东南西北哪个角的人都是来不孤峰上见他,都要和他一起去天河。
穆曦微:“……”
可以。
哪怕是陆地神仙,穿梭十数万里的空间,也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秋青崖月盈缺两个,还真是一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全力赶来了。
穆曦微想来想去,都没想出来自己的陪伴同行,对落永昼哪里有哪怕一点点有用的地方。
落永昼:“……”
照顾一下他的面子很难吗???
接二连三的变故也让他有点慌,脸被打得有点疼,开始口不择言胡言乱语
“不是,曦微你要信我,无论他人如何,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我可以发誓。”
不知是他那句话狠狠地戳了穆曦微敏感的神经点。
又是发誓。
穆曦微还记得落永昼飞舟上那个发誓。
誓是可以随便发的吗?明明知道是假话,为什么还要编来哄他?
放过自己,免受天道责罚,也放过他,让他不要再生出不自量力的欲念庸人自扰,是两全其美的事情,难道不好吗?
穆曦微愣了片刻,眼睛渐渐红了起来,绷着理智的弦被誓言两字如尖刀咔啦一声划断,彻底崩成了两半。
他做了一件自己想很久都没敢做的事情。
穆曦微俯身上前,堵住了落永昼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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