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城云的潜意识里知道有这么个系统的存在,每完成一次任务,记忆清除都会使他忘却之前的经历,脑海里唯一留下的就是这个冷冰冰的系统。
头一回,系统的出现不是在世界的导入与抽离过程,而告诉他,“系统激活中。”
“什么?”骆城云下意识反问。
[当前宿主总积分达负52000,前任系统由于无能跑路了,现在由我来接手,今后我将会是你的新系统,系统初始代码:001]
即使系统用着没有起伏的语调叙述这段话,自带的嗓音条件还是令他听起来像个鲜活的人。
这使得骆城云对他的接受度大幅度提升。
骆城云:“你们这个代码,越靠前越厉害吗?”
系统:[理论来说是的。]
他的角度正好对上镜中的自己,略微一笑:“你比之前那个强在哪儿?”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很多地方。]
“嘤嘤嘤。”一声细小的哭泣从腿边传来,郝宝宝捂着眼睛,被骆城云自言自语的行径吓哭了,从他的视角来看,自己爸爸突然对着空气说话,还冲着镜子里笑。
妈呀,肯定闹鬼惹qaq
骆城云想要伸手触碰团子,却见对方在捂着脸的状况下敏捷躲开,他回想起之前的行径,在脑海里问系统:[你不是说你很厉害?]
系统:[我不会哄孩子。]
骆城云:[孩子哭了怎么哄?]
一个丢锅一个甩锅,双方极为默契地同时开口,系统似乎早料到骆城云的提问,立马把自己摘干净。
系统:[如果宿主需要,我可以帮忙查找相应书籍。]
骆城云:[行。]
现找现学花费了大概十分钟,骆城云总算掌握了第一项要领:转移注意力。
当小孩哭闹时,可以尝试用手头上的物件吸引起注意力,可有效制止哭泣。
随着哭声越发微弱,骆城云轻轻用手揪了撮他的头发:“看,那是什么。”
你的草莓味牙膏。
他的下一句还没说出口,泪眼汪汪的团子刚把手挪开一道小缝,就看见外包装上的幽灵,一瞬间,哭声越发嘹亮。
骆城云:[这招不管用啊。]
骆城云:[你是不是假的?]
他怎么寻思,还不如上一个系统。
系统安静了片刻,主动向他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也没有经验。]
声音中带了点小失落的情绪,仿佛正对面坐着个人,出于愧疚,默默地下了头。
他瞬间心软:[嗯,不怪你。]
郝宝宝哭得嗓子都哑了,半晌才回过神,连绵不断的哭泣硬生生来了个急刹车,他惊疑且后怕,他竟然在爸爸面前哭了那么久。
以往只要他一哭,郝亿都会克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凶巴巴骂他别哭了,偶尔他没能及时停止哭泣,郝亿便会上手,掐他、打他,久而久之,但凡郝亿脸色一有不对,郝宝宝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哭出声来。
今天头一回破例。
他在爸爸面前,足足哭了十分钟!
爸爸都没凶他。
其实郝亿一开始不是这样,最初他将郝宝宝照顾得无微不至,半夜被吵醒无数次也从不发脾气,这些前提都是建立在尚东康失踪前。
尚东康失踪,跑遍整座城市都找不到人,郝亿再不想,也不得不想起郝宝宝的灾星缘故,□□前,村里人告诫他,这小孩邪得很,谁沾上那是要倒大霉的。
郝亿不信邪,往孩子从村里带了出来,还让对方跟着他姓,没想到出来没多久,他的男友,尚东康不见了。
纵使不迷信的郝亿也不得不为男友的失踪找了个借口,他生活的转变,正是从收养了郝宝宝的那天开始。
从此郝宝宝在这个家的待遇,一落千丈。
郝亿的喜怒无常,让郝宝宝面对他时被迫变得乖巧,不敢多说什么话,不敢提什么要求,每天自己收拾好自己,更重要的是,不能在爸爸面前哭。
爸爸已经够烦了,他一哭会惹得爸爸不开心,更严重的还会遭至一顿毒打,身为一个小孩子,他时常要做的就是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除非,实在忍不住。
骆城云还在纠结该如何哄孩子时,只见团子悄悄扒拉着他的裤腿,轻声同他道歉:“我错了,爸爸。”
“你错在哪儿了?”骆城云意外。
郝宝宝堪堪止住哭泣,嘴里含糊不清道:“爸爸说过,最讨厌看我哭,我做了爸爸不喜欢的事,就是错的。”
敏感、机警、早熟,这些特质集中在一个孩子身上,再加上垮下的嘴角和皱巴巴的脸蛋,郝宝宝一副内疚模样。
明明是乖得不得了的孩子,哪会是后世遭人唾弃的渣攻。
面对孩子的自责,骆城云将手放在他脑袋上:“你说得对,爸爸不喜欢你哭,以后都别哭了。”
只要不哭,别的事情都可以。
郝宝宝呆住了。
因为郝亿很少对他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自从尚东康失踪后,别说碰他,郝亿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搭理他,更不用说像现在一样,摸他的脑袋。
掌心的温度暖烘烘的,郝宝宝一时不舍,悄悄往骆城云手中蹭了蹭。
毛茸茸的触感,手感挺好,骆城云没忍住多揉了两把。
一时间,父慈子孝。
等郝宝宝刷完牙搬着自己的小椅子去吃早餐时,系统才纠正他:[宿主之前的教育方式有所欠缺。]
“以后孩子哭了你来哄?”骆城云自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当好父亲的料,只不过于他而言,他愿意选择一条最为省心的道路。
系统没拗过他,轻声叹气:[宿主说的是,本系统会尽快学习《育儿手册》,希望今后宿主能配合我们采取正确的教育方法。]
“好好好。”骆城云敷衍道。
系统:[只要宿主想要的,系统都会竭力做到。]
“真的假的?”骆城云不信。
系统:[系统从不撒谎。]
“你看得见我吗?”骆城云在进行到下一个动作时停下发问。
系统:[当然。]
骆城云:“那我在洗澡,你算不算偷窥?”
取而代之的不再是亲切的嗓音,而变成了机械般提示声:
[滴!系统已断开连接。]
骆城云无奈摇头,嘴边露出一丝轻笑。
在他刚穿好衣服的那刻,系统掐着点回来:[系统已连接。]
偏偏骆城云还调侃他一句:“这么准时啊?”
系统不再和他进行对话。
“爸爸!你粗来啦。”郝宝宝看见骆城云时激动地挥舞双臂,指着桌上的早餐,“我给爸爸留了好多好多吃的~”
郝宝宝饭量小,一盘包子只吃了一个,倒是把自己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
“谢谢。”骆城云还没意识到自己有了个儿子,用日常习惯的口吻说道,礼貌且疏离。
这一声道谢把郝宝宝吓得困惑,他眉头紧皱,双目直视骆城云:“为什么要和我说谢谢?你是我爸爸啊。”
骆城云:“那我应该说什么?”
郝宝宝红了脸,厚着脸皮,扭捏道:“你可以夸夸我。”
美好的幻想被骆城云不留情浇灭:“太肉麻了。”
他夸不出口。
“好、好吧。”团子只好让步,在一旁暗自委屈。
“爸爸,今天也要去找东康爸爸吗?”骆城云出门前,郝宝宝忍不住发问。
其实尚东康对他并不怎么好,尚东康这个人说好听些是不善言辞,说难听些就是高高在上,即便失忆,骨子里残存的那丝傲气也让他从心底瞧不起东渔村的人,包括郝亿。
只不过念在郝亿是救他的人,这才对他有几分好脸色。
对于收养郝宝宝,尚东康的态度和其它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不迷信,却也没产生多余的同情心,自始至终他都觉得郝宝宝是个麻烦。
这个麻烦以前有郝亿照看,尚东康便忍着没有发作。
小孩子对于大人的态度十分敏感,尚东康不喜欢他,郝宝宝其实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敢说,他怕他说了,家里唯一一个喜欢他的人也会跟着消失。
他是知道的,郝亿有多么喜欢尚东康,这份认知在尚东康消失那天被无限放大。
一开始,郝宝宝还在暗自窃喜,希望尚东康不要回来,可随着郝亿的发狂他渐渐地打消了那个念头,时时刻刻盼着爸爸早日找到尚东康。
尚东康回来了,爸爸就会恢复得和以前一样了吧?
郝宝宝这么想着。
骆城云给了他个否定的答案:“不去。”
“为什么?”郝宝宝惊讶地合不拢嘴,随即后怕地想起,爸爸该不会是要把他卖了吧?
难怪爸爸从昨天开始就那么反常,对他好得离谱,他以为是之前的爸爸回来了,没想到是爸爸决定不要他。
心慌之下,小短腿快步跟上,软糯的团子对着骆城云撒娇,伸出三根手指发誓:“爸爸爸爸,我以后会乖的,再也不尿床了,饭也可以少吃……”
他掰着手指数自己的优点,说着说着,小奶音变得委屈:“爸爸别不要我。”
骆城云没能明白其中关联,他放弃继续找尚东康和不要孩子这两件事的必然联系在哪儿:“为什么会这么想?”
“宝宝想和爸爸一直在一起。”似乎认为骆城云要和自己摊牌,郝宝宝上前抱着骆城云的腿,将脸往上面蹭。
由于刚委屈后怕到了极点,郝宝宝眼角还带着泪,一不小心把骆城云的裤子给蹭湿了。
眼泪沾染的星星点点水渍,团子紧抓着他不放,喃喃道:“宝宝会乖的,真的会乖的,会听爸爸的话。”
此刻的郝宝宝,像只黏人的小狗,怎么甩也甩不掉。
系统在此时出声:[监测到目前孩子情绪不稳定,请宿主尽快进行安抚。]
骆城云:[怎么做?]
系统:[例如摸摸他的头,告诉他,爸爸不会不要你,你永远都是爸爸的乖宝宝。]
说到后面,系统声音不自觉变小,太过恶寒的话难以启齿,骆城云被噎了一下,硬着头皮按照系统说的做,不过,他只说了一句:“不会不要你。”
“真的吗?”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仰着头望他,似乎想在他这儿寻求确定的答案。
“嗯。”骆城云简单应了声,这声应答不带着敷衍,和过去郝亿口是心非的安慰完全不同,郝宝宝的心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
“爸爸最好了。”感到满足的团子嘴里彩虹屁一个接一个,把骆城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饶是他这么厚的一张脸皮,也被整得不自在。
“你放开,我去换条裤子。”骆城云摸了摸鼻子说道。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面对这个孩子,他说话的语气相较之前耐心了不少。
郝宝宝站在墙角蹲守,怀里拿了个客厅沙发靠枕,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又密,安静得像个洋娃娃。
骆城云换好衣服出门,小爪子朝他挥手,露出一口整齐的糯米牙,甜甜唤道:“爸爸再见,早点回来哦。”
乖得让人毫无防备。
骆城云嘴角不自觉上扬。
系统:[宿主做得不错,相信将来会是个好父亲。]
骆城云也回夸道:[你的课也学得不错。]
系统:[谢谢。]
如果他没听错,系统在说完这句话后小小打了声哈欠,看来趁着刚才的工夫,恶补了一番《育儿手册》。
这个系统,倒是比之前的好学。
走出拐角,骆城云就被一人大力拍了下背,对方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嗓音粗狂嘶哑:“怎么着,钱还没凑齐?再拖下去,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啊。”
那人叫黄虎,是当地有名的混混,郝亿之所以会找上他是听说黄虎认识电视台里的人,用黄虎的话来说,电视台台长那是他曾经的兄弟,他们有着卖过命的交情。
郝亿好求歹求,黄虎才同意和台长打声招呼,报道他的寻人启事,不过广告费虽然省了,但中途的打点不能不掏,得花两万。
“要不是看在兄弟你着急的份上,换其他人我都不爱搭理这事。”黄虎将自己吹嘘得有天大神通,实则催骆城云赶紧交钱,“再拖下去,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啊。”
其实黄虎会着急找上骆城云,完全是因为最近钱花光了,手头紧,至于他说的那个什么电视台的台长兄弟,更是瞎扯。
骗的就是郝亿这样病急乱投医的傻子。
前世郝亿对于黄虎深信不疑,他也怕时间拖久了黄虎原先答应他的事会反悔,孩子卖不出去,手里又身无分文的情况下,郝亿不得不卖了手里的传家宝,这是他过世父母唯一留给他的,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动。
郝亿恋爱脑发作,为了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把玉佩给了黄虎,黄虎虽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好在是个识货的,收了郝亿的玉佩,装模作样说会替他安排,让郝亿等他的好消息。
接着,便把玉佩以十万的价格转手卖给了个古董店老板,古董店老板再将其拿去拍卖,最终喊出了上千万的报价,老板一跃成为业界大亨。
至于苦苦等待黄虎消息的郝亿,早被黄虎忘到九霄云外,很快到手的花完十万元,再度遇见郝亿时,黄虎装作为难告诉他,事情没办成。
再傻的人也意识到这是个无底洞,郝亿当场翻脸,让黄虎把他的玉佩还回来,黄虎哪能还出玉佩,叫手下把郝亿揍了顿,扬长而去,继续潇洒。
人没找回来还丢了传家宝,郝亿仿佛一夜间被抽干了全部精力,他再也不想看见家里的那个孩子,用甜言蜜语将郝宝宝哄骗出去,然后丢弃。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空再管孩子呢?
如今黄虎还处于第一阶段的谎言,利用找人急切的心情来敲打骆城云,眼神却止不住到处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模样。
“那就算了吧。”骆城云深叹一口气,装作无能为力的模样,说要放弃。
黄虎一听急眼了,先前还记得和什么样的人,怎么转眼就不找了呢?
那样他还怎么骗钱?
“别呀,兄弟,有什么难处跟哥说,哥帮你解决。”黄虎拍着胸脯保证,义气十足。
骆城云面无表情开始卖惨:“我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哪还有钱去电视台找人,家里有个孩子等我养,处处都得花钱。”
黄虎还想挣扎:“真就不找了?”
“嗯,不找了。”骆城云放弃得很果断。
黄虎继续唆使他:“你就不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弄点钱过来?但凡有了钱,这什么事都好办啊。”
骆城云突然提及:“貌似我老家还藏着块玉,挺值钱的。”
“这就对了,把玉拿来,兄弟立马帮你办。”黄虎激动地猛拍一下手。
“不行啊。”骆城云吊着他,“我现在连回乡的钱都没有,回不去啊。”
眼见到手的肥肉就要溜走,黄虎一咬牙,忍痛道:“你差多少?哥给你。”
骆城云随口编了个数字,险些掏空黄虎家底,但一想到和得到的玉比起来,这点小钱压根不值一提。
“千万记得哥对你的好啊。”黄虎用颤抖的手拿出了钱包里最后一点现金,眼神依依不舍地在上面流连。
见他那副模样骆城云本想整整他,此刻也没了兴致:“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接钱的态度并不积极,黄虎越发认定骆城云口中的玉是个好东西,假大方地把钱往他手里塞,故作潇洒:“瞧你说的,那么点小钱,只要你能找着人,哥比谁都开心,大家都是兄弟,亏点就亏点。”
骆城云认同他的说法,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等他买好票回到家,家中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对夫妻,三四十岁的样子,眉眼一脸苦相,郝宝宝正害怕地抓着沙发边,眼里的泪要落不落,直到看见骆城云,积蓄已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源源不断砸了下来。
又哭了。
系统挺身而出:[孩子的表现极为害怕,宿主应当到他身边,给予相应安抚再追问其原因。]
骆城云弯下腰,一把将小团子揽进怀里,不顾刚换好的衣服,耐心询问道:“又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不问还好,一问郝宝宝哭得更为伤心,上气不接下气地浑身抽抽,口中硬是吐不出一个字。
他将不善的视线对准那对夫妇:“你们是谁?”
妇人握紧了手提包,努力挤出一丝和善的笑:“你忘了,我们电话里说过的。”
男人紧接着发声:“是啊,我和我老婆又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收养这个孩子,趁今天有空,来看看他。”
“长相倒是乖巧,就是这性格好像不怎么行啊。”妇人开始对郝宝宝挑挑拣拣。
男人扯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少说两句。
这对夫妻就是原先和郝亿商量好打算收养郝宝宝的人,当然,名义上是收养,实则会支付给郝亿一些费用,说难听些就是卖孩子。
郝亿要的不多,只要了两万,一方面他急于将郝宝宝脱手,另一方面他为的是快点找到尚东康,如果不是尚东康失踪,他是不会收那对夫妇钱的,只希望他们能善待孩子。
生意都谈好了,原定的今天就是郝亿带郝宝宝去他们家的日子,没想到两天前这对夫妻给他打电话,说收养的事还要再考虑考虑。
这么说一般就意味着这件事黄了。
骆城云没想到他们今天却主动找上门来,跃过他私自接触孩子。
不知道他们和郝宝宝说了些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不难想象,一个独身在家的孩子,进来一对夫妻说要带他走,还说自己爸爸把他卖给了他们,这会是怎样一种绝望。
“性格不行吗?我觉得挺好的。”骆城云冷淡道。
男人笑着打圆场:“跟在你身边久了,肯定都是好的,孩子认生,我们带回去多接触接触,想必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郝宝宝虽然在沉默啜泣,可却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他越发恐慌,小小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害怕下一秒会被从爸爸身边带离。
他牢牢搂着骆城云的脖子,不肯放手。
这么一团黏糊糊的团子贴着他,骆城云不好站起来,干脆把孩子抱在怀里,起身反问他们:“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们带回去了?”
女人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粒粒肥硕,本就不好讲话的嘴脸被骆城云一句话点炸:“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出尔反尔?”
“郝先生,我们电话里明明说好了的。”男人帮腔道。
骆城云不当一回事,眼里的困惑丝毫不作假:“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自己说两万块就把孩子卖我们,卖这么便宜,我们还担心他有没有病呢。”女人说话咄咄逼人。
男人也觉得过了,让她稍稍闭嘴,同骆城云继续商谈:“郝先生,你还年轻,想必自己一个人带孩子有不少难处,你还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我们对这孩子很满意,今后会给他更好的生活的。”
骆城云:“条件?还真有一个。”
“你说。”
“你们能不能离开我家,擅闯民宅,可是犯法的。”他感受到怀中郝宝宝的紧张,骆城云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当作安慰。
“你、你……”女人的脸色很精彩,气急败坏道,“你会后悔的。”
男人也在缓慢威胁:“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慢走不送。”
今天的商谈显然不太愉快,男人看了眼郝宝宝的背影,还是不想放弃,没选择和骆城云撕破脸,仍是说道:“这样吧,郝先生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们。”
“联系什么联系,就他那样能生出什么好孩子?他不想卖我还看不上呢。”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那孩子挺好的。”
……
两人的交谈声伴随着下楼的声响逐渐消失。
骆城云走到门口把门带上,抱了这么久,手臂有些发麻,他把人轻放在沙发上,郝宝宝仍埋在他脖间不肯起来,骆城云出声道:“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郝宝宝这才松手,哭得小脸通红。
伸手勾过茶几上的抽纸,骆城云生疏缓慢地帮他擦着脸上的眼泪,哭得鼻涕都出来了,他重新抽了张,塞他手里:“自己擦。”
小手将纸巾对着,捂着鼻子,猛一呼气,擤干净鼻涕后,他又再度恢复成那个干干净净的白面团子。
就是眼睛红了些,看着像只兔子。
“爸爸骗人。”郝宝宝迫不及待开始控诉骆城云的恶行。
骆城云觉得闷,解开颗扣子:“我骗你什么了?”
郝宝宝用手指着他,而后很快抓着他衣角:“你答应过宝宝不会不要宝宝的,可是,你明明就想把宝宝卖了。”
骆城云瞥他一眼:“他们告诉你的?”
郝宝宝没说话。
其实是他偷听到的。
郝亿在讲电话的时候,郝宝宝藏在桌子后面偷听,他身高矮,正好能钻进桌面底下,他亲耳听见,郝亿在电话里这样说: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接人?”
“两万,我只要两万。”
“我一天也受不了了,你们要的话,赶紧过来把人领走。”
这个家里除了他就是爸爸,郝亿口中说的那个人再明显不过。
事情谈妥后,那个晚上郝亿对他格外温柔,恢复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郝宝宝内心的惶恐压过了喜悦。
脑海中仅剩下一个念头:爸爸不要他了。
爸爸要把他送人。
他再也不能和爸爸待在一起了。
今天那对夫妻的到来可以说是□□,证实了郝宝宝内心的猜测。
一进门,他们两人的视线齐盯盯落在他身上,反复打量,郝宝宝觉得不对劲,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抬头问道:“你们是谁呀?”
男人冲过来抱着他,这儿掐掐那儿掐掐,像是验货,郝宝宝都被吓懵了,而后才听见他点头说了声:“这孩子不错。”
女人居高临下走到他面前,用做了美甲的指甲挑起他下巴,尖锐的指甲在孩童稚嫩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宛若施舍般:“叫妈妈。”
郝宝宝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肯说。
只听见夫妻俩在那儿讨论:
“这孩子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不能啊,估计是没见过咱们认生,待会儿就好了。”
他捕捉到女人嫌弃的口吻,心下有了想法,咬紧了牙,无论他们拿出什么东西逗他,郝宝宝都不再开口。
既然他们不想要哑巴,那就让他们认为自己是哑巴好了。
这装哑持续到骆城云回来。
等人走后,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控诉骆城云说话不算数。
郝宝宝没告诉他那对夫妻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想到郝亿的做法,他能猜到不是些好话,骆城云改变政策,努力告诉他:“你就那么相信陌生人说的,不信你爸爸?”
孩子看他的眼里多了丝鄙夷,郝宝宝在心中嘟囔:他都听见了。
就算这样,郝宝宝仍选择性失忆,他对骆城云甜甜说道:“我相信爸爸。”
“这就对了。”骆城云欣慰,感受到了老父亲的沧桑。
“爸爸真的不会把我送走吗?”郝宝宝再次不确定问道。
“不会。”轻飘飘两个字,从骆城云口中说出就变得极具分量。
郝宝宝鼓起双颊:“那爸爸不可以再骗我。”
之前的事,他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嗯。”安抚得差不多,骆城云刚要转身,就被人扯住了小拇指。
“拉钩。”团子的手轻轻勾上他。
“幼稚。”嘴上嫌弃,他还是同郝宝宝做出了这样小孩般的行为。
承诺一结束,骆城云又板着张脸质问他:“你知道你今天做错了什么吗?”
“什么?”郝宝宝忐忑不安。
“为什么随意给陌生人开门?”
这点还是系统提醒他的,孩子还小,他现在应该教对方安全意识。
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家的时候,随意开门,是很危险的行为。
郝宝宝显然没想到,天真答道:“他们说认识爸爸啊。”
“认识谁也不行。”骆城云现学现用,“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谁来都不许开门,不认识的人一律不要理,认识的人……也别开,除了爸爸。”
郝宝宝:“那隔壁爷爷奶奶呢?”
骆城云:“他们可以。”
郝宝宝:“东康爸爸呢?”
一问出这个名字,郝宝宝就惊恐地捂住了嘴。
尚东康这个名字在家中极少提起,郝宝宝知道郝亿如今为了找人耗尽心血,主动开口道:“我知道的,东康爸爸来了肯定也……”
“他不行。”骆城云给了个截然相反的答案,提起尚东康这个人,对他而言和死人没有区别,“消失这么就,谁知道回来的是人还是鬼,要哪天看见他,装不认识就好了。”
郝宝宝眼里充斥着大大的困惑。
可是他不敢问。
今日安全教育告一段落,骆城云洗澡前叫了外卖,嘱咐郝宝宝,等会儿送餐员到了让他放门口就行。
就用外卖检测团子的学习成果。
骆城云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出来后发现郝宝宝踩着张椅子趴在门上。
“在那儿干吗呢?”他好奇道。
郝宝宝转头告诉他:“爸爸,我得看着咱们的饭,别让人拿走了。”
骆城云被逗笑了,他只告诉郝宝宝不能轻易给陌生人开门,忘了告诉他等人走了再把饭拿进来,他单手放在门把手上,把人赶走:“行,这儿不用你了,让开。”
蹦蹦跳跳从椅子上下来,郝宝宝还提溜着他的小板凳搬回原处。
他弯腰正要拿起外卖,一只手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骆城云抬眼一看,印入双冷冽的眸子,面前的男人同样弯着腰,两人距离不超过一个身位。
系统告诉他:[尚东康回来了。]
前世郝亿找尚东康找了一辈子,最终也没找到人在那儿,殊不知,在他奔波在外忙于找人时,尚东康回来过一次。
骆城云脸上没有对方想看见的惊喜,相反,还有些不耐,他取了外卖没关门,独自往屋内走。
尚东康跟着他进门,熟练地换鞋、锁门,听见锁芯咔哒重合上的声音时,路过客厅的郝宝宝惊喜道:“东康爸爸!”
这样的称呼令尚东康眉间很快蹙了一下,而后展开,冲郝宝宝散发个礼貌性微笑。
难以想象,在他失忆的这段时间,他竟和一个男人混到了一块,两人还共同收养了个孩子,尚东康轻按太阳穴,眼前太多的事情等待他去解决,面前的骆城云,无疑是个最大的麻烦。
“过来吃饭。”骆城云看都没看尚东康一眼,招呼郝宝宝过来。
郝宝宝努力爬上餐椅,乖乖用他的儿童餐具往嘴里送食物,眼神止不住在骆城云和尚东康两人间打转。
“郝亿。”被忽视的尚东康艰难开口。
骆城云掀开塑料盖问:“吃过了吗?”
尚东康老实答道:“吃了。”
“嗯。”那就好,他没点对方的饭。
“郝亿,我有些事想和你聊。”尚东康缓慢说道。
“吃完饭再说。”骆城云一句话,将尚东康的千言万语堵了回去。
尚东康在来之前想过各种场景,郝亿对他死缠烂打、患得患失,唯一没想到的是郝亿的态度对他如此冷淡。
他强撑着深情风度注视着骆城云吃完了今晚的晚餐,得亏骆城云有副大心脏,不然面对这样恶心人的目光,正常人还真吃不下去。
饭后,他和尚东康进了卧室,一扇门将试图偷听的郝宝宝拒之门外。
“有什么事,你说。”骆城云坐在床边,单腿曲起,惬意的姿态让他看起来比站立在他面前局促不安的尚东康多了几分气场。
“我对不起你。”尚东康喉中一阵干涩,滚动了下喉结,然后向骆城云说出半真半假的“事实”。
是郝亿将他救起来的不假,失忆期间,他和郝亿的确产生了感情,但那是建立在他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待记忆恢复后,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不可能继续在一起。
尚家也绝不会同意他喜欢一个男人。
“你有未婚妻?”骆城云重复道。
“是。”尚东康一副痛心疾首的好男人模样,忍痛割爱道,“我不能对不起她。”
有未婚妻不假,可那是在他回到尚家之后订的婚,两人还没来得及产生感情,面对骆城云,尚东康却将他和未婚妻的关系编造成了青梅竹马,目的就是逼迫骆城云主动退出。
他这一招把自己置于道德高地,一面是从小相识的未婚妻,一面是趁他失忆趁虚而入的陌生男人,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我知道了。”结合尚东康所说,再和系统告诉他的真相一对比,骆城云意识到郝亿从前的目光有多瞎。
骆城云淡然的反应在尚东康眼中看来不过是故作镇定,尚东康还想做戏:“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会是我人生中最难忘记的时光。”
听得人头皮发麻。
话已至此,尚东康的意思很明显,他的选择不是他,所以骆城云新奇问道:“那你回来做什么?”
尚东康会回来,是因为看见了报刊上的寻人启事,他担心郝亿将这件事越闹越大,好在郝亿拿捏着分寸,没有说出他们的真正关系,尚东康此次过来,不过是为了告诉他自己活得好好的,只是想起了从前的记忆,不能和他继续在一起罢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他倒是说得好听:“我不想让你担心,想着怎么样都要给你一个交代。”
“哦。”骆城云点点头,一时间相顾无言。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骆城云的反应,让尚东康仿佛活在梦里,这明明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结局,怎么真正发生的时候,不如他想象中兴奋呢?
郝亿以前有多喜欢尚东康全村人都知道。
在那个封建破落的小乡村,郝亿不顾所有人看法一味对尚东康付出,换句通俗的话来讲,那就是舔狗。
尚东康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无论费多大劲郝亿都会给他弄来,只要尚东康高兴,让郝亿做任何事,他都在所不辞。
村里人逐渐发现他们不对劲,为了不让尚东康忍受异样的目光,郝亿拿上所有身家和尚东康一起跑了出来,来到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美好的幻想还没过多久,尚东康的失踪让郝亿陷入疯狂。
他开始了无穷无尽地找人。
尚东康深知郝亿对他的感情,来之前也思考了许多,但总觉得不解决郝亿这个麻烦,今后必将留下隐患,这才编织了一套谎言让郝亿知难而退。
“你想要我说什么?”骆城云觉得好笑,尚东康现在的样子,就像个虚荣心得不到满足的孩子,明知道会给对方造成伤害,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还是亲手把刀捅得更深。
他一时间不敢对上骆城云的目光,前言不搭后语:“我只希望你一切都好,真的。”
“我知道了。”骆城云配合他,顺势答道。
尚东康再无话可说,骆城云此时解围道:“时间也不早了,住的地方订了吗?”
“还没。”尚东康垂着眼,透露一丝软肋。
“还没订那就快去订吧,别待会儿没房间了。”他这是在下达逐客令。
“我……”尚东康还想开口磨蹭。
骆城云:“你也不愿对不起你的未婚妻吧?”
好在郝亿还没来得及和尚东康发生什么,两人只是单纯地谈了场恋爱,除了尚东康的手,其余的郝亿什么都没碰着。
他对尚东康的付出,大多是单向的,不求回报的那种。
尚东康失魂落魄地离开,解决完他最担忧的事,可他整个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入住了最好的酒店,躺在柔软宽广的大床上,自嘲道:有什么可怀念的,一个土包子而已,他可是尚家的人。
尚家带给他的身份、地位,随便拎出来一项,都抵得上千百个郝亿。
还记得他们刚到这儿,路过这家酒店。
郝亿望着这栋高楼眼里满是羡慕,和他说,“总有一天,我要在里面睡一晚。”
当时他觉得郝亿在痴人说梦。
就凭他们两,怎么可能过上那样的日子。
现在,他就躺在曾经被郝亿羡慕的床上,只是身边,弄丢了一个人。
尚东康走后许久,郝宝宝才抱着他的小枕头走进屋内,观察着骆城云的脸色,悄声提问:“东康爸爸呢?”
“走了。”
“走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骆城云直白告诉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郝宝宝想不明白。
骆城云没有同他过多解释,告诉他:“以后你也不能叫他东康爸爸。”
“那我该叫什么?”
“尚东康。”
又过了一会儿,小奶音在耳边响起:“爸爸,你和东、东康叔叔是不是吵架了呀?”
当郝宝宝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时,骆城云才说道:“没有。”
“那、那是为什么?”小眼睛闪闪烁烁。
“是不是东康叔叔惹你生气啦?”
“那爸爸会不高兴吗?”
“爸爸别难过哦,你还有我呀。”
……
孩童的安慰一句接一句,郝宝宝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不断和他说一些软贴的话,试图能让骆城云好受些。
可他不知道,骆城云完全不在乎尚东康,相反,尚东康这么做,对他而言是种解脱。
如果尚东康真的情深义重来找他的话,反而更加麻烦。
骆城云掐着身边软乎乎的小脸:“你很闲吗?还不睡觉。”
“我?我不咸,我是甜的。”团子还在和他装傻。
“再说话就回屋。”骆城云下达最后通牒。
郝宝宝不敢说话,可身边有坨东西翻来翻去照样吵得骆城云难以入眠。
系统温和如水的声音正好拂去他内心烦躁:[孩子睡不着的话,可以试着给他讲睡前故事哦。]
“听不听故事?”骆城云问。
郝宝宝眼睛都亮了,他及时捂住嘴,疯狂点头。
系统讲一句,骆城云重复一句,讲到最后,困的是他。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白雪公主拒绝了那个毒苹果,王后问她为什么不吃我的苹果,这苹果可甜了,白雪公主告诉她,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讲到后期,骆城云神志越发模糊,察觉到郝宝宝已经睡了,他松了口气,放开怀中的团子,独自睡去。
他梦见了一个人,不同的相貌,相似的声音,他永远能在人群中一眼将他认出。
梦里的声音,格外熟悉。
一周后,房东说自己儿子要回本市工作,要收回房子,限骆城云三天内搬走,这个月的房租也不收了,之前交的押金也还给他。
骆城云本想开口提退房的事,房东一发难,正和他意。
门外房东单方面示威郝宝宝并未听清,等到骆城云告诉他:我们要搬走了。
郝宝宝手里的塑料水杯掉落在地,水泼湿整个地面,郝宝宝眼中充斥着强烈的不舍:“为什么要搬走?”
“为了去别的地方生活。”骆城云给了他回答,“宝宝不愿和爸爸一块走吗?”
“愿的愿的。”郝宝宝赶忙表态,生怕自己说晚了骆城云就会丢下自己。
他也有自己的小请求:“走之前,可以和隔壁的爷爷奶奶道别吗?”
“可以。”即便对方不说,骆城云也会提醒他。
郝宝宝冲向对面,按响门铃。
里面的人很快开门:“是宝宝啊,大白天的怎么来了?你爸爸欺负你了?”
“不是的,我爸爸对我可好了。”郝宝宝摇头否认。
来这住的日子,郝宝宝几乎没出过门,成天待在家里,唯一认识的就是隔壁邻居,是他们在郝亿忙着找人的时候负责郝宝宝的一日三餐。
对于郝宝宝来说,隔壁的爷爷奶奶,是这个世上除了爸爸以外最亲近的人。
现在要走,他最舍不得的也是他们。
不出骆城云所料,郝宝宝回来时身上挂满了东西,有特产有挂饰,两手拖着满满两大袋子的“爱”回家,怕郝宝宝拎不动,邻居还特意将东西搬到了屋里。
一番交谈,郝宝宝情绪难免失落,一连好几天,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骆城云安慰他:“以后你长大了,还有机会回来。”
“真的吗?”
“嗯。”
蔫了的小草顿时充满活力,给骆城云展示隔壁爷爷奶奶送他的物品。
叽叽喳喳的团子,看着总是讨喜些。
隔壁邻居对于郝宝宝的喜爱,是建立在对骆城云的谴责上。
他们亲眼所见郝亿对孩子的漠不关心,成天往外跑,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待在家,第一次团子来敲门,可怜巴巴地对他们喊饿的情形。
老人家心都碎了。
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怎么做到的,如此狠心。
好在骆城云过来后,情况有所改变,他们原先都升起收养郝宝宝的念头,后来从郝宝宝口中得知父亲对他怎么怎么好,再加上郝宝宝对于父亲的依恋之情有目共睹,他们这才打消了收养的想法。
或许他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却是孩子心中最亲近的人。
他们的离开是在早上,凌晨四点,骆城云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抱着还在睡的团子,走出家门。
“乖,自己站一会儿,站不住就靠门上。”骆城云放下孩子,缓声说道。
郝宝宝睡眼朦胧,眼睛都睁不开,软趴趴地贴着门继续睡。
骆城云蹲下身往隔壁门缝里塞了张纸条,再将信封放在门外的门垫下,里面放的是房东退给他的租金,全当是替郝宝宝交的伙食费。
一点一点把纸条塞进去,他拍拍手起身。
察觉到他动静的团子迫不及待向他张开双手:“爸爸,抱。”
他抱起人,提起行李前往车站。
早上七点。
隔壁夫妇发现了门口的纸条,原以为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捡起来一看,是骆城云在纸上写感谢他们这些日子对宝宝的照顾,门垫下放了个信封,记得拿。
打开门,信封果然存在,撕开一看,里面厚厚一打现金。
老夫妻愣了:“这孩子……”
“他能这么做证明是个好的,宝宝跟着他,我也放心了。”
“是啊。”
中午十二点。
有人在门外把门敲得巨响,人去楼空的屋内始终无人应答。
那对夫妇越发急躁:“这郝亿,说让他再考虑考虑还真不给我们回信。”
“都是你,当初两万的时候非说人家孩子有毛病,现在好了,孩子也没了,我看你过年回家怎么和我爸妈交代。”
“郝亿,你开开门,钱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他们没等到骆城云,反倒是隔壁邻居开了门,老头臭着脸告诉他们:“这家人一早就搬走了,别敲了,吵死个人。”
“搬走了?搬哪儿去了?”
“怎么好端端的搬走了呢?”
“不知道。”老头甩上门,回屋和自家老伴告状,“这郝亿,还真有卖孩子的打算。”
“我命苦的宝宝哦,不会真被他带去卖了吧?”
“唉。”
动车上。
郝宝宝独自一人坐在座位看包,邻座的女生见他长得乖巧拿了个苹果逗他:“小朋友,吃不吃水果呀?”
“不吃。”郝宝宝警戒心十足,头摇得和拨浪鼓差不多。
“真不吃呀?”女生遗憾道。
郝宝宝偷偷咽了口口水:“不吃。”
爸爸说了,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骆城云刚去车尾接了热水泡了碗泡面,手里还拿着份盒饭,回到座位上。
盒饭给了团子,自己吃泡面,这些天他这幅身体的长相有了些许变化,和之前的五官没什么不同,但浑身的气质却更上一层。
女生就坐在骆城云旁边,面对他不自在地红了脸,一双眼睛不断暗中打量。
想要个联系方式,却又不敢。
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搭讪道:“你弟弟还挺可爱的。”
骆城云讶异:“他不是我弟弟。”
“那是……”
“爸爸,我想吃你这份。”郝宝宝的开口让形式变得明朗。
女生一脸懊悔。
好端端的帅哥,怎么就英年早婚了呢?
“小孩子不能吃泡面,不健康。”骆城云没同意。
郝宝宝:“可是泡面好香啊。”
骆城云:“觉得香是吧?那你多闻闻。”
郝宝宝:“呜。”
他不情愿地吃起了盒饭,动车上的盒饭味道不怎么好,扒了三两口就饱了,郝宝宝同他抱怨:“爸爸,盒饭好难吃。”
骆城云赞同他:“我也觉得。”
旁边的女生笑了:“你们父子俩相处挺有意思的。”
“孩子的妈妈呢?很少见有父亲带娃的。”
这题郝宝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眨巴着眼望着骆城云。
骆城云胡话张口就来:“他在工作。”
“那平时就你一个人带小孩吗?很辛苦啊。”
骆城云:“不会,该做什么他都会告诉我。”
真正的智能百科书系统在此刻发出了个疑惑的问号。
他什么时候还当妈了?
女生比他们提前一站下车,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抹了把郝宝宝的脸蛋,又滑又嫩,车上偶尔的闲聊,使她早打消了要联系方式的念头。
心中只剩下浓浓的羡慕之情,夫妻两的感情真好,孩子也长得可爱。
p城。
最繁华的一座城市。
坐了长达八小时的动车,才总算来到这座陌生的地带。
前世郝亿手里的那块翡翠,就是在p城拍出了千万的价格。
骆城云就近找了家酒店,把坐车坐累了的郝宝宝哄睡,独自前往拍卖行。
或许是骆城云表现得太过自然,即便身上穿的衣服过于寒碜,一路上畅通无阻,专业人员同他对接,他拿出口袋里的那块翡翠时,见过无数珍贵藏品的接待人也眼前一惊。
光是这成色,就能判断绝非凡品,骆城云就只是这么随手一掏,把千万级别的藏品看成了路边摊买的十块钱一个的玩具。
“待拍卖结束之后,我们的人会同您联系的。”
处理完手头重要的事,骆城云赶回酒店,开门声将床上的郝宝宝吵醒,他揉了揉双眼,迷糊道:“你去哪儿了爸爸?”
“出去买点吃的。”骆城云随口应付。
谁知郝宝宝接着问:“那我的呢?”
骆城云:“忘了。”
团子脸上明显的不开心。
骆城云出言补救:“我以为你还在睡。”
“哼。”郝宝宝小小地对他发了一下脾气,之后很快将自己哄好,“爸爸快过来,我们一起睡,这床可软啦。”
“好,你赶紧睡。”团子不再揪着不放,对骆城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他便顺着对方的心意来。
他们在酒店一连待了一周,除了骆城云白天偶尔出去几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和郝宝宝待在酒店里。
郝宝宝也不傻,这样高消费的住所他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某日趁着骆城云在床上看书时,拉了拉他的衣角。
“饿了吗?我叫人送餐。”骆城云合上书,显然理解到了错误的意思。
“不是。”郝宝宝按着他拿起电话的手,担忧道,“我们住了这么久,爸爸还有钱吗?其实宝宝住哪儿都可以。”
骆城云:“我算算,好像快没了呢。”
郝宝宝:“那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去?”
小孩对于金钱的概念还不怎么明确,但他从电话里知晓,郝亿曾经为了两万块想把他卖了,郝宝宝哀求道:“爸爸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等我长大了,能给爸爸挣到两万的,就算是十个两万也可以,宝宝很厉害的。”
“你为什么,还觉得我会把你送人?”骆城云喉中有些干涩。
郝宝宝说出实情:“因为上一次,爸爸对我也是这么好。”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形成了一个定向思路,爸爸对他好,就是因为不想要他了,迟早会把他送给别人。
骆城云不知道说些什么,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得美,就算住天桥底下你也得和我一块吃糠咽菜。”
“糠咽菜是什么?好吃吗?”郝宝宝只捕捉到了这个重点。
貌似言语中还有些期待。
系统不厚道地被郝宝宝的蠢给感化了。
骆城云:[你们确定不再查查这孩子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系统:[他的智商检测高于常人。]
骆城云:[和你比呢?]
系统:[数据不同,无从比较。]
经历了数十天,骆城云收到了拍卖行的打款,带着郝宝宝离开酒店,在p城,买了第一栋房。
郝宝宝住进去的第一天整个人都是懵的。
“爸爸,你该不会去抢银行了吧?”童言无忌的话语令他挨了一顿轻揍。
“我们以后真的住这里吗?”
“可是爸爸你不是很穷吗?”
骆城云被烦得没法,开口告诉他:“对,你爸很穷,为了这栋房子,你小子以后得卖身还债,知道吗?”
郝宝宝这才不敢说话。
背对着骆城云,他摸摸掰起手指数:“一、二、三、四、五……那我得多久才还得清啊?”
十六年后。
意气风发的少年从跑车上下来,身着不菲,长相更是出乎人的帅气,他显然是这个圈子最中心的人物,身边家世良好的少年都围着他转:
“安少,你爸又给你买新车啦?”
“关你屁事。”郝安给了他一个白眼。
郝宝宝在十岁那年,改名郝安,原因无他,郝宝宝个人觉得这个名字太娘,强烈要求改名。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