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林没有回答。他垂下了眼,哭声微微一顿,并没有再去看寇冬。
他的喉咙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咔哒声,似乎因为畏惧,牙关都在颤抖。
寇冬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先前并没有被察觉的怪异处如今一一浮出了水面,散落的珠子连成了线。
他蹲下了身。
“你说了很久你的妻女,”他轻声道,“在刚见面时,怎么不问问我她们怎么样呢?”
这时尚且不是男女平权,塞林的妻女不会有额外的收入,她们的命都系在塞林这棵树上。
可挂心家人的塞林,却连一句都没有询问。
这本就是奇怪的。只是寇冬当时被他话中的其它含义分了神,如今回头再去想,才察觉其中漏洞。
所谓的妻女,简直像是个减轻自己戒心的盾牌。
塞林的嘴闭得紧紧的,犹如一个撬不开的蚌,木愣愣盯着自己沾满了泥土的脚尖。寇冬看着他,心一个劲儿往下坠。
——还能是什么。
能让伯爵在瞬间改变主意的、要将他留下来的……
能让古堡的主人放纵了他,无声地允许他出去送信的。
“是我。”
他最终吐出了这两个字,紧盯着塞林的神色。
地上的棕发青年的身子猛然一颤。
“是我,”寇冬低低道,“他看到的是我——对吗?”
他的话音骤然中止了。因为面前的青年缓缓把头抬起来,冲他咧开嘴唇,露出了一个笑。
他的嘴唇里,赫然有两颗尖利的牙,它们狰狞地暴突出来,闪着雪亮的寒光。
还未等寇冬反应过来,那一道身影猛地腾空而起,扑了上来!
寇冬心里一惊,猛然向旁边打了个滚,错开他的撕咬。塞林并没有放弃,仍然不管不顾地向他身上扑来,目光阴寒地紧盯着他的脖颈。
他如今的模样,全然不像是人,甚至不像血族,更像一头纯粹的、磨牙吮血的野兽。他亮出自己锋利的爪牙,迫不及待要将身下人吞吃入腹。咔哒声愈发清晰,那声音在如今听来,就像是上满了发条——他拱起脊背,身子紧绷的像是一张拉的紧紧的弓,上头的箭瞄准了面前人。
再咬!
寇冬终于知晓了血族的力气,他在这人的手下竟然全然挣扎不开,如同被按在地上的瘦弱的鸡崽。借着肢体灵活,他再次向旁边躲避,再回头看时,叶言之已经紧紧地用一手掐住了塞林的脖子,将他提在了空中。
年轻血族的眸光有些可怖,逐渐收拢掌心。在他的手下,塞林蹬腿的动作逐渐变轻,脸色也夹青泛白,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头暴突出来。
“阿崽!”
寇冬喊道,咳了两声,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阿崽……冷静点,我没事。”
叶言之没有回答,手上的力气也丝毫没有缩减。在这股绝对的力道下,塞林的生机一丝丝被从体内抽出来,头一次察觉到了彻底死亡的恐惧。
他会死在这个年轻血族手里。
寇冬又喊了一声,这回声音里充斥着点委屈巴巴的味道。
“叶言之,我饿了。”
你连爸爸都不管了,就只顾在外头打架吗?
“……”
年轻血族终于缓缓回过头来,松开了手。塞林从他手中逃脱,一下子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还没等他回神,年轻血族又面无表情抬起一脚,咕噜噜将他踹了老远。
塞林:“……”
叶言之朝寇冬走来,仍然阴沉着一张脸。寇冬也未曾想过塞林居然也是个血族,再想来,只怕对方在第一次在厨房见他时就已经完成了初拥,所谓的逃出去其实是引诱他进行某些举动好触犯规则。只是,转化塞林的恐怕不是高级血族,而是像昨日到来的年轻人一样的山野派。
他正想着,年轻血族却将什么塞进了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里,不容拒绝道:“张嘴。”
寇冬一愣。
紧接着他才意识到,唇舌触碰着的是叶言之的手指。
他抬眼望去,青年的黑眸还暗沉沉的,“不是说饿了?”
寇冬有两颗小虎牙,也属于牙尖嘴利的那一派,能咬破薄薄的皮肤。听了这话,他下意识用了自己的虎牙去磨,磨了半天没磨破,禁不住发出一声微微心急的哼唧。
叶言之看了他会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寇冬不禁有点失望,还在巴巴儿地望着,一边望一边道:“伯爵应该早就知道我要来。——唔!”
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挤进嘴里的,赫然是微带着丝腥气的、甜蜜的血。
年轻血族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重新放回了他的嘴里。寇冬只矜持地吸了两口,后面便禁不住固定住了他的手臂,用舌头去舔舐。
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来,望向叶言之。
他感觉有点不太好,自己虽然眼下仍然是个人类,但好像是要上瘾。
要是之后日日夜夜都想着吸血,可怎么办是好?
叶言之听了他的烦恼,只问他:“爽吗?”
寇冬:“……”
寇冬诚实地回答:“爽。”
叶言之说:“那就足够了。”
言下之意是,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寇冬:“……”
他们终于分出了心神去关心这会儿滚远了好几米的塞林。
塞林没再试图攻击他,只是咬着牙,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寇冬。
“你不会逃过去的,”他嘶哑着嗓子笑起来,“你不是我的,也会是他们的。在这座古堡里,天父的圣光终将重新笼罩大地——”
寇冬蹙起了眉,为听到的天父两个字心里一颤。
“你不是和伯爵合作?”
塞林根本不回答,他只自顾自地笑,像是在畅想什么美好的事。
他的眼睛里写满癫狂,就在这时,骤然有了旁的光芒出现。
那是一道金灿灿的光。
很难形容光能带给人怎样的感觉,但这束光却像是明亮的、超度万物的——它将塞林逐渐笼罩,这个刚刚完成转化不久的吸血鬼在圣光之中抽搐哀嚎、挣扎腾挪,皮肉都在圣光里一丝丝溶解。他的面容被拉长扭曲,如同一张惨白的、满怀执念的鬼脸,最终拼了命地朝寇冬的方向探出一只手,死命地要去够他——
但还不及触碰到,他的身躯便彻底化为了飞烟,被风一吹,轻飘飘散落至各处。
转瞬没了踪迹。
寇冬有些反胃,他向上看了眼,却只看见一只黑色的乌鸦高高站立在树的枝头。
古堡的窗户都在关着,并没任何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这显然是天父出的手,因塞林的言语不慎、出卖了他,天父将吸血鬼化为了灰烬。可寇冬却越发无法理解神的心思,他更像是躲在暗中的棋手,不声不响操纵着一切。
意义在于何处?
他们暂时未找寻到答案。
寇冬清楚,他们的故事拼图还未完整,还缺少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
塞林的死并不为古堡中其他人所知,古堡里的血族仍旧过着先前的日子。这其中,寇冬与叶言之又对古堡进行了遍探索,但除却藏书阁中早已老旧的宗教书籍外,他们一无所获。
唯一剩余的可探索地只剩下伯爵的房间,他们还未曾踏足过。
但伯爵并不从房间里出来,这让两人的探索变得格外困难。他们暂无那个实力真去与伯爵硬碰硬,尤其是在对方可能为神明的情况下,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寇冬虽然勇,但半点不蠢。没有足够的本事,他不会傻到自己冲去和关卡最终boss决一死战。
这不是战场,不需要无畏的牺牲精神。他只要保住自己与叶言之的命,在恐怖游戏里勇往无前的,那都是憨批。
他的镇定让古堡里的血族愈发躁动起来,两派血族几乎都将注意力投注在了他身上,用尽各种手段想要将他吃到嘴。但寇冬如今早就今非昔比,熟练地跳过NPC给他埋下的各种坑,愣是一个也没掉进去。
年轻人按捺不住,几次想要将他堵在角落里,也被叶言之给打退了。
寇冬这时候越发体验出有崽的好处。
不仅好吃,好看,好运,还能打!
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儿子去?
他禁不住夸奖叶言之:“你让我改变了想法。”
叶言之也锻炼出来了,听了这半句心如止水,一点都不让自己激动,“什么?”
“我之前一直向往着儿女双全,”寇冬叹道,“但如今看来,你也可以是爸爸的小棉袄……”
同时做爸爸的军大衣。
叶言之:“……”
年轻血族把目光转开了,不再回应他。
寇冬还在诚恳道:“真的,爸爸现在觉得就你一个好。”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独生子女政策不是没有道理的。摊上个优秀的孩子,能少他多少事儿!
年轻血族的声音低哑平静,言语之中隐含威胁:“再说我咬你了。”
不是被咬,而是咬他。
寇甜甜一听这句话,果然就有点怂,默默把为人父母的感慨都咽回到肚子里。他胆战心惊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心想,自己是喜欢啃鸭脖子,但果然还是不太想当鸭脖子……
与天使约定的那一天很快到来,早起时寇冬心里有点发慌,啃了叶言之两口才冷静了点儿,攥紧了手心里的火石。
“地毯、窗帘都是易燃的,”他低声对年轻血族道,“到时候真要烧,记得找个好地方。”
叶言之看着他熟练的安排,一时间默然无语。
他算是知道副本是怎么毁的了。
一个二个,都是被眼前这位祖宗一把火烧的。
“最好在伯爵门口多放几把火,”寇冬加上一句,“我想知道,他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普通血族?还是神明?
伯爵始终隐居不出,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定论。
但能烧古堡,寇冬还是很开心的。他这段时间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装吸血鬼着实也是装累了,忍不住就想让这些视人命为蝼蚁草芥的血族多吃点教训。
下午的狩猎进行的并不顺利,猎物们隐藏的极好,让血族们着实费了点时间去找,彼此都分散了。寇冬把叶言之带了来,两人共同骑着马,慢慢悠悠沿着林子走。
树丛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的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寇冬眯起眼,朝着那里看去;年轻血族比他动作更快,马猛然向前跃了两步,挡在了他与树丛之间,提防戒备着。
那一块碧绿的树叶颤了颤,终于有什么东西颤巍巍从中探出头来——
那是个长着金色长发的少女。
她穿着宽荡的雪白长袍,从枝叶里仰起脸,颤声道:“格伦子爵。”
寇冬认出了那张脸,是他在狩猎之中见过的人类。他驱着马匹靠近,低垂着眼睛望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
女孩的眼睛里满是热忱,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想帮您。”
“……帮我?”
“您并不是那些恶魔,”女孩的话越说越流畅,不再磕磕绊绊,“我不会认错的,您有着与他们全然不同的、金色的灵魂。——他们终将堕入地狱,而您,您将会属于天堂,天父会保佑您这样满怀善意的灵魂。”
她从怀里掏出什么,那是一面小小的、背面镂刻着繁复花纹镜子。看见的瞬间,寇冬挑了挑眉——这并不像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这是一位鸟嘴医生赠予我的,”女孩低声道,从树丛之中钻出来,将它交给寇冬,“如果您需要我,请将它打碎……”
“我可以帮助您,逃出这个庄园。”
她碧蓝的眼睛真挚而动人,寇冬顿了顿,年轻血族率先伸出手,将那面镜子握在了手里,面无表情地打量着。
“多谢。”寇冬道,冲她点了点头。
女孩抿了抿嘴唇,又飞快地瞥了叶言之一眼,似是忌惮。
旋即,她又一头钻回进树丛里,像是这里头土生土长的精灵似的,熟门熟路沿着来时的路小跑而去,转眼没了踪影。
叶言之将镜子交到了寇冬手里。
“目前没问题。”
寇甜甜有些犹豫,握着那银质的柄,瞧着镜面里映出自己的小半张脸,“这算是个道具?”
他着实是被系统坑怕了,如今一有NPC主动为他提供帮助就开始心里头扑通扑通敲小鼓。
“不能全信,”叶言之道,“先收着。”
寇冬将东西藏在了自己的马甲里。他的衣服繁复又多层,在藏东西上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他甚至觉得,哪怕他把半只烧鸡藏在那蓬松华丽的灯笼袖里,都不会有人看出来。
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男爵率领着人马回到了此处。
“晦气,”懒洋洋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道,语气里毫不掩饰嘲讽,“这可不像是男爵大人,怎么连一个猎物也捉不住?”
男爵的眉头蹙的更紧,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忍到了极致,冷冰冰道:“闭嘴。”
年轻人哼笑一声,不再搭理他,只驱马向前,靠近寇冬。
他把脸探向寇冬的方向,着迷似的深吸了一口气。
“有子爵在,我都看不到其他猎物了,”他道,眼睛贪婪地从上至下打量着,“子爵穿骑装,倒是比寻常闻起来更美味。”
寇冬早已对他们的美味言论麻木了,听了这句话也没流露出半分害怕,甚至还朝着他笑了笑,“我也觉得。”
我还觉得,你们穿骑装比寻常更恶心。
年轻人:“……”
他居然呛了下。
再回到古堡中时,已接近晚宴时刻。盛大的宴席已准备完毕,雪白的餐桌上,银质的刀叉与白瓷盘都已摆放整齐,干净的一尘不染,闪闪发光。仆人还精心挑选了插花,血一样鲜红的玫瑰,被盛放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在餐桌上生机勃勃地扬起脑袋。
看着很美的花,但总让人想起,它们是从尸体的血肉之中破土而出、生长出来的。
第五日的晚宴比前几日都要隆重。菜品正式端上来之前,男爵冲所有宾客举起了杯,道:“敬我们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
门外忽然有了声音,像是一股小小的躁动。
男爵蹙起眉,不满有人在这时打扰他的用餐,“谁?”
厅内伺候的仆人忙走过去查看。他刚刚拉开晚宴厅的门,骤然发出一声无法抑制讶异的惊呼。
与此相伴着走进来的,还有不紧不慢敲击在地上的靴子声。那微高的跟踩着,逐渐向他们靠近。
笃,笃。
所有宾客都在长桌前扭过了头。他们向着门口的方向张望去,紧接着仓皇地拉开椅子、站起身,在席卷而来的强大威慑下,每一根骨头都在瑟瑟发抖,几乎要战栗着拧做一团,肋骨缩到了胸脯处。
他们结结巴巴道:“伯……伯爵大人……”
伯爵的面上仍然扣着面具。
他的身形高挑,鲜红的斗篷长长地坠在身后,伸手解开后,被一个男仆恭敬地折叠起来,小心翼翼抱在了怀里,宛如对待一件圣物。
他苍白削瘦的下颌绷紧了。
“许久不见,”伯爵冷淡道,“我的客人。”
*
这还是伯爵第一次踏足血族的盛宴。
他一步步从长桌前走过,男爵早已站起身来,为他空出主位,又要身旁的人去为尊贵的血族亲王准备新的椅子。当伯爵端坐在桌前时,所有血族都切实感觉到了那股压迫力——无形的手在按压着他们的脊背,逼他们在他的面前俯首臣服。
寇冬是唯一不受影响的,他只盯着伯爵。
这张脸,比寇冬第一日在走廊上见到时似乎更为苍白,已然接近了墙壁的颜色。伯爵的十指叩在一处,问:“我可是迟到了?”
“您如何会迟到?”男爵恭敬道,“我们刚刚才要开始。”
伯爵的唇角似乎翘了翘。
“——很好。”他道,平静的目光从这张长桌上浏览过去,在触碰到寇冬时额外顿了顿,“请继续。”
寇冬的肝脏肺腑好像都拧结在了一处。
他低头注视着盘子,心中清楚外头的叶言之正在点火。不多时,火焰便会贯穿这城堡的每一处。
他们已然找好了退路,从古堡的后门逃出。接应的鸟嘴医生们会在外面彻底封死血族们的后路,但会为他留出一个短暂的小口,他们将从那道小口里奔向活命之路。
可伯爵的出现,让现下的情况变得有些出乎意料。
——明明应当是好事。
伯爵走后,叶言之便更方便点火了。
但这种奇异的预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寇冬抿紧了嘴唇,没有再抬眼去看主位上的血族。
他开始了等待。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待到门外有佣人高叫着涌进来时,桌上已经上到了第七道菜。男仆们惊慌失措,急忙迈动步伐匆匆走向伯爵,竭力掩饰住惊惶向他禀报:“着火了。伯爵大人,庄园里着起了大火……”
一只手搭在了寇冬的肩上。
叶言之就混在前来报信的男仆里,悄无声息站立在了寇冬的身后。
他的平安归来给了寇冬一针强心剂,桌上的血族多少也感受到了灌涌进来的黑烟,神色多少有些慌张。他们在这天地间畏惧的,只有这两项事物:火与圣光。
伯爵的脸色没有变,眼眸被遮挡在面具后,看不清楚。他只转动着手上佩戴的戒指,道:“何处着火?”
“全部!”男仆磕磕巴巴道,“全部——楼上楼下,都烧起来了——”
“伯爵大人,咱们先出去?”
伯爵的唇角抿了抿。不知是否是寇冬的错觉,他从这人嘴角处看到了上扬的弧度。
他像是微微笑了。
“那便出去,”他道,并不显得慌张,“请各位客人先走。”
“……”
宾客们早便想逃出,只是碍于伯爵坐镇,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如今得了这一句,立刻纷纷起身,迫不及待涌向门口。寇冬夹在人群里,与叶言之一同跟着这群吸血鬼们往外涌,外面已然黑雾弥漫,偌大的黑烟将视线都遮了个朦胧。
寇冬在这黑烟里,逐渐有些看不清楚。好在年轻血族紧紧攥着他的手,将他一路向他们定好的后路拉去。
“这里!”
门已经大开,鸟嘴医生们裹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们阴沉沉聚集着,像是一片降下来的乌云。
“你们要去向何处?”
早有不少血族认出他们,一时间禁不住大声咒骂。旧天使们丝毫不为所动,只举起手中的镰刀,站在了熊熊燃烧的火圈外。
“你们都不会逃出去,”为首的旧天使沉沉道,“血色的罪孽,早该归于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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