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年前, 盘古初醒, 见宇宙混沌黑暗,一斧劈开田地,清天浊地。
自他死后,气成风,声成雷,眼睛分别变成太阳和月亮, 而他的血液,就成了大地上奔流不息的江河,孕育生命, 滋润万物。
又过数千年, 这些山河树木纷纷化出神识, 成为精怪, 这些天生便继承盘古血脉的生灵,从出生开始, 便已经位列仙班, 地位超然。
而这大地上山河千千万万, 经过几万年的历练,成仙成佛的已经七七八八, 位于在九州东面的晋河, 却迟迟没有灵识出现。
是以, 河水贫瘠,冷冷清清,不受重视。
甚至有不少同胞猜测, 这条河应该不会再有神识出现,再过不久便要干涸。
却不知道,在一千年前,河内发生巨变,一道神识灵体经过万年孕育,从河流中孕育而生,只不过身形娇小,能力孱弱,迟迟无法长大。
此时河中已有一条成精的鲶鱼精,发现河神降生,又觉他太过孱弱,不敢上报,担心传出去之后,会惹老山精野怪窥觑,只有等小河神千年之后,解除血脉封印,才可现世。
他小心地带着小河神藏身水中,鲜少露面。
如今一晃眼就过去九百九十九年,眼看就要化形了。
当年的鲶鱼精已经变成丞相,他坐在小墨龟背上,按照平时的习惯,围着水宫巡视一圈。
等回到大门口,收拾好水宫里的东西,把从河底捡来的几颗大珍珠拍在围墙上,看着满面的装饰,满意地点了点头,打开卷轴看了看。
一项一项核对,最后在“上河村巡视,照看童青”这一项上停顿了一会儿,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河神大人会对一个寻常女子如此上心。
河神大人等化形成功之后,可是要位列仙班的,怎么能和一个凡人搅和在一起?
可是这份清单和河神闭关之前,特意亲自写好交给他的,吩咐每日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办。
他就算心里抱怨,也乖乖收好卷轴,坐着小乌龟朝水面浮去,准备和以前一样掀一道水浪,将几条鱼虾送过去。
可是浮上去一看,河水涨起来了,越过堤坝,淹到了农田,两边却没有看到童青的身影。
丞相等了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朝上河村的方向靠近。
刚来到岸边,就听见远处的路上传来一阵说话声。
“你当初就该死在晋河里。”
“你真是好狠毒的心肠,非要害死我们全村的人不可吗?”
“看我们今天就杀了你这个妖怪!”
“杀了她!”
……
几十个上河村的村民将河神大人的夫人围在中央怒骂。
不多会儿,就有人上前将童青绑了起来。
那个上河村的村长卢邑呵斥:“先将人带回去,明天就重新举办祭祀,希望能平息河神的愤怒。”
人一哄而散,只剩下童李氏抱着夫人的弟弟坐在地上痛苦。
“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丞相见状,记得在水里团团转。
虽然他是河中的精怪,但并不会什么法术,更何况,他怎么能轻易现身?
眼睁睁看着童青被抓走,他急急忙忙回到水宫,一路狂奔,慌张来到小河神门外。
只见整栋院子都被金光护住,金光之外看似平静,但里面水流翻涌,不少草木和建筑就被巨力撕碎,一片狼藉。
丞相犹豫了一会儿,坐着小乌龟穿了进去,来到卧房门口。
这是整个院子中,唯一看上去还能住人的地方了。
“大人?大人?”
喊了两声,周围的水流更加汹涌起来,不断撞击着金光,似乎想要冲出去。
自古以来,河神化形,所处河川都会受到影响,河水泛滥,名不聊生,人间几个重大水患就是和河神有关系。
河神闭关之前特意留了金光照,就是不想河边的村名被殃及。
若是没有这道光挡住,外面就不仅仅只是涨潮这么简单了。
那水流越来越汹涌,像是化出一只大手,朝丞相抓来。
他心头一喜,惊觉河神封印即将揭开,连忙高喊:“夫人出事了!”
哗——
化形的暗流瞬间停了下来,那只大手在水中若隐若现,如果再迟一瞬,估计就会把丞相掀飞。
他抬头看了看,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见房间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准备凑近。
“大人?”
刚喊了声,吱呀——
卧房的门开了。
一身玄色华服的小河神走了出来。
平时整齐得体的衣服,此时看上去却有些凌乱,额头挂着豆大的汗珠,红润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开门间,瞥见他卧房中的桌子上插/着五串糖葫芦,其中一串已经吃了大半。
“她怎么了?”
丞相还在思索,他们从上河村回来的时候,似乎没有再去镇子上,哪儿来的糖葫芦。
连忙回神。
“臣下今天去河岸巡查的时候,看到夫人被卢邑带人给抓走了,说她是妖怪,因为上次祭祀没有成功,河神大人震怒,才会让河水泛滥,淹了他们的农田。说……说要再次祭祀夫人,平息河患。”
小河神皱起眉,一声不吭地抬脚朝外面走去。
丞相顿时大惊。
“大人,大人您现在正在闭关化形,不能出去的。他们祭祀应该也是将夫人投入水中,到时候只要和上次一样将夫人带回来便可以了。”
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一次也不要紧。
小河神却毅然决然,步伐坚定。
“孤独的爱妻,怎容得其他人欺负了?”
“可是……”丞相担心地追上来,“您现在出去,太危险了,现在您可受不得半点伤啊。”
“无妨。”
小河神挥了挥袖子,撤去水宫周围的金光。
一脚刚踏出水宫,身体突然颤了一下。
“唔……”
本来浮在空中的身形微微歪曲,差点跌下去。
“大人!”丞相连忙上前扶住他,仔细一看,见河神脸色惨白,眉头皱得更紧,有些痛苦。
“大人,您怎么了?”
小河神轻轻将他推开,加快速度朝上面飞去。
童青被卢邑抓回来后,就被关进了为祭祀准备的房间里。
为了担心出事,卢邑更是下令,当天就要举行祭祀活动,送童青入河。
一次淹不死,就再淹一次。
村里的青壮年都过来看守着童青,将她一层又一层地包围起来,其他的女人则去准备祭祀用的东西。
才刚抓回去没多久,卢明月便走了进来,得意地看了一眼童青被绑的模样。
“舒服吗?童青,我早就知道你嚣张不了多久,现在等到你的,就只有一个死字!”
童青连看也不看她,只是朝她身后看了看,没有找到人。
“我娘和小弟呢?”
她一直不敢动作,就是担心这些人会用两人来要挟。
卢明月抬手掐住她的脸,笑得更加得意。
“放心,只要你乖乖去祭河,死了之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他们就会平安无事的。”
童青扭头躲开她的动作,冷冷道:“你明知道祭祀都是假的,你只是要让我死而已。”
此时还有不少村民站在旁边,卢明月此时根本就不在乎周围的人。
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五官的表情变得狰狞。
“没错!我就是要让你死!我就是要让你尝尝和我斗的下场!谁让你敢伤了我!”
说着,扯下脖子上的丝巾,一条长长的疤痕露了出来。
这是当初童青回来第一天,看到卢明月在带人欺负童家,出面将人抓住,还伤了她。
此时伤口已经恢复了,但疤痕却一直都在,看上去有些狰狞。
童青淡淡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那要看看你自己的本事!上次你们将我绑起来丢进河里,我没死,这次,我也能回来。”
她微微勾起唇角,眼底绽放出寒光。
虽然双手和双脚都被帮助,却根本不受威胁,反而气势惊人,让人心里没有由来的害怕。
卢明月心头一紧,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咬紧牙。
“我早就想到这点,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回来的!”
说完,从衣服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童青胸膛上。
狞笑着。
“上次把你绑在木头上,你能回来。那你说,如果我一刀先杀了你,再丢进河里,你还能怎么爬回来!”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削铁如泥,只是轻轻从童青肩膀上扫过,衣服就被割开了几个口子。
童青微微眯起眼睛。
还没说话,几个守在旁边的村民连忙上前拦住她。
“不行!村长说了,要等到祭祀的时候再……”
“滚开!”
卢明月满脸怒火,直接一把将人推开。“我要怎么做,还需要你们来教吗?”
说着,视线又落在童青身上,笑得更加得意。
“我知道,必须等落水之后死,祭祀才会成功,不过……只要我给她留一口气,等到祭祀的时候,不就可以了吗?”
听见她这番话,几个村民均是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卢明月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想要杀了童青。
此时童青是个妖怪,再加上现在和谁泛滥,将童青献祭是最好的办法。
反正都是要死的,早死和晚死也没什么差别。
卢明月是卢邑的女儿,在村里嚣张跋扈,谁要是忤逆了她,最后下场都很惨。
没必要为了一个肯定会死的人,来和她作对。
几个村民相互对视一眼,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后退站了回去,低着头,就当做一切都没有看到。
看到他们的模样,卢明月更加得意。
“看到没有,没有人会救你的,你今天必须死!不过你不用担心,距离祭祀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我会小心一点不让你死,只会让你疼痛万分,生不如死!”
说着,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脸上满是杀意,狠狠刺下!
童青一动未动,目光重视前所未有的冷静。
就算是刚才卢明月说那番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反驳和挣扎。
早在刚才,她就已经迅速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在匕首落下的一瞬间,身形微动准备离开。
才刚动了一下,身体却被一股力量重新拽了回来,狠狠压制住,动弹不得!
童青微微睁大眼睛,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会这样?
她身上的束缚已经没有,按理说完全可以避开,可现在,童青竟然动不了!
不只是身体,就连手指都不能移动。
在穿越的每一个世界中,她几乎拥有绝对的主动权,不受任何限制。
第一次发生现在的情况!
童青奋力挣扎了一下。
“怎么回事?”
“有力量限制了你的动作。”
脑海中立即传来Z37的声音,语气明显有些慌张,不像之前那样平静和缓和。
“主神系统?难道是它发现了?”
童青微微敛眉,想到一个可能。
那件事如果被发现,主神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在穿越的世界中略施手脚,就可以直接抹去她的存在。
Z37道:“不是,是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凌驾于主神和我的力量之上,限制住你的一举一动……我帮你解除。你拖延她一会儿,再给我几秒时间。”
他的声音有些压抑,似乎正在运转自己的权限。
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能听出一些痛苦。
“不必了。”童青连忙叫住他。
“卢明月不会真的杀死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以把人就回来,不要浪费你的能量。”
“青青……”
“嘘——”
童青轻轻叫住他,接触自我时间停滞。
下一瞬。
噗!
锋利的匕首瞬间刺入童青体内。
她紧皱着眉,Z37已经开启疼痛削减,全面实施可以低笑95%的疼痛感,但在原主身上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
不过只要宿主还有一口气,童青就可以将人救活。
她睁大眼睛,准备迎接痛击。
等了一会儿,身上却没有传来任何疼痛,就连轻微的5%也没有。
甚至,就连匕首刺入体内的感觉也没有。
怎么回事?
从刚才那个角度,明明确定会受伤,可是……
“啊——”
一声惨叫突然响起!
卢明月满脸惨白,毫无血色,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胸膛上,刺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鲜血淋漓!
匕首刺入的角度,就是刚才卢明月准备伤她的角度。
本来应该出现在童青身上的伤,原模原样转移到了卢明月的身上。
童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是你做的?”
Z37:“不是。”
地上的卢明月已经惨叫起来。
“妖怪!你果然是妖怪!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救命啊!救命!”
周围几个村民一脸惊恐。
他们明明亲眼看着卢明月将匕首刺入童青胸膛的,可是一转眼,匕首却出现在卢明月身上,而童青却毛发未损。
看着童青的目光都变得诡异和恐惧起来。
卢明月还摊在地上哭嚎着。
“快!快去叫大夫!妖怪,她是妖怪!啊——”
她刚才下手的时候,对着童青的胸膛右侧,就是要故意留她一命,继续折磨她,此时自己跟着重伤,喊了两声,鲜血直流,直接昏了过去。
几个村民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带了出去。
同时,童青发现,此时她的身体能动。
就在刚才,似乎是有人故意拉着她,不让她躲避,一定要承受这一刀。
只不过,这一刀最后却没有伤到她,反而让卢明月自食恶果。
如果说,这不是Z37做的,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她抬眸朝其他人看去,见那些村名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目光中又是恐惧,又是憎恨。
童青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改变了之前的计划,没有离开,而是将身后的绳子又缠在手腕上,做出一个被捆绑的模样,绳头抓在手中。
卢明月被抬走之后,卢邑你气冲冲地闯进来。
“童青!你果然是个妖怪!”
他似乎对童青有所忌惮,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眼中怒火燃烧,指着童青破口大骂。
“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妖怪!没想到你竟然还想杀了明月,你这个妖怪!”
童青道:“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是卢明月来杀我,最后被自己所伤,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刚才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就是妖怪,不然你怎么解释,刀子会插在明月胸膛上?”
他指着童青的手颤抖,明显对童青已经恐惧万分。
童青咧嘴一下,舔了舔嘴唇。
“没错,我就是妖怪,你们所有人都跑不了!”
卢邑浑身一抖,面色惨白如纸。
“你……待会儿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今天就先杀了你这个妖怪,再祭祀河神,一举两得!”
说完,根本不敢靠近童青,担心会被她伤了,朝几个村民呵斥。
“你们给我看住她,要是她跑了,到时候祭河的人就是你们几个!”
未时。
上河村往上五里地,晋河的水流更加湍急,两边悬崖陡峭,不见草木,一片黄沙。
上次童青就是在这里被祭祀,丢下河。
此时,她身披红衣,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被几个人拉着朝河边走去,身后上百村民,披麻戴孝,迎着风沙,传来阵阵假哭的声音。
童青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周围的悬崖峭壁,发现那里被堆放了很多柴火。
这是想要烧死她?
来到河边,卢邑走上前。
“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就在刚才关押童青的时候,她已经使用妖法,将我女明月打成重伤!事实证明,童青,她就是一个妖怪!”
“咱们上河村这几年来一直不安宁,就是因为她的存在。现在,她竟然还引来河水,心肠歹毒地想要淹死我们!今天,我们就要跑杀了这个妖怪,为民除害!”
所有村民愤怒地高举起手臂,齐声呼喊。
“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
卢邑狠狠挥了一下手臂。“将人放上去!”
那几个村民立即拉起绳索,将童青连同绑着她的木棍也一起放在高高架起的柴火上。
卢邑走过来,狠狠瞪着她。
“童青,你最好乖乖不要乱动,也不要有什么歪主意,不然,今天我就让你娘和你弟弟一起给你陪葬!”
说着,几个村民将被绑起来的童李氏和童茂都抓了上来,丢在地上。
一看到被架在柴火上的童青,童李氏惊叫一声。
“青青!你们要干什么?”
卢邑走过来,冷冷道:“童李氏,你女儿是妖怪,我们今天要烧死她!”
“不是!我女儿不是妖怪!她不是……你们!”
童李氏猛地转头朝身后那些村民看去,满脸泪痕,撕心裂肺地怒喊。
“你们这些人才是妖怪!看看你们现在的嘴脸,为了一点好处,竟然要害死我的女儿,一次不成,还要谋划第二次,简直丧心病狂,你们才是该死的妖怪啊!全部都是卢家的走狗!”
“童李氏!”卢邑大呵一声,指着她道:“你包庇妖怪,竟然还想和妖怪勾结串通!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烧了!”
“烧!我女儿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没想到童李氏非但不怕,反而上前一头撞在卢邑身上。
“但是我告诉你们,如果我死了,就算化作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声音凄厉,和着寒风,竟然让人浑身发冷,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卢邑莫名有些心虚,连忙朝几个人催促。
“点火!快点火!烧死这个妖怪!”
“不能烧!不能烧!”
童李氏连忙冲上来,却被拉住,重新摔回地上。
那些村民已经全部站了起来,举着火把围在童青周围。
“烧!烧!烧!”
火把接二连三被丢到柴火上,火焰瞬间跃起!
童青站在柴火之上,目光一片清明,不见恐惧,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围的村民。
果真是愚昧无知。
柴上视线都被洒了酒,火焰很快就越烧越高。
童李氏的哭声被村民的声音淹没,奋力定要冲进来,却被牢牢按住,不断哭喊着。
渐渐的,就连眼前的画面也即将被火焰淹没……
哗啦——
身后的晋河突然传来一阵水声。
下一瞬,距离悬崖还有几丈远的河水突然暴涨,掀起巨浪,竟直接越过堤岸冲上来。
哗啦一声,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被浅青色的水流剿灭。
那阵水浪像是有生命似的,轻巧地绕开童青,将她轻轻托起。
身上的绳索散落。
水流托着童青,扶在空中,像是一只手拥着她的腰。
水滴仿佛在亲吻她的脸颊,亲昵地簇拥着。
那片水幕中,琉璃微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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