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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离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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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父斟酌了许久,给幼子取名为承嗣。

嗣哥儿满百日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姜幼白叫了刘妈妈来,开库房找了料子,拉着姜令月一起商量做夏裳的事。

姜令月看着满桌子的布料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多?”

她说着走近了细瞧,不由咋舌道:“我若没瞧差,这匹花罗怕是南边的东西吧?这料子可比夏元儿上回穿的那身还要价高吧?还有这几匹云雾绡,薄而不透,质地光滑,摸着竟还有一丝冰凉之感。啧!怕是比得上上用的了吧?”

姜幼白笑了笑,道:“什么上用不上用的,姐姐何曾见过上用的料子什么样?”

被妹妹打趣,姜令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听阿娘说妹妹的香皂放在绸缎铺子里卖的不错,今儿一瞧果真如此。”

姜幼白笑道:“还不是沾了刘家大姑娘的光,自她出阁,香皂的买卖就更火热了。要不然我可采买不来这些好料子。”

姜令月听着心里一动,问道:“这么说这些还真是妹妹专门让人从江南采买来的?是派孙文去的吧?”

姜幼白点头道:“就是他,这个孙文比他哥哥还要精明,我让他去南边打探打探,不想是个胆大心细的,给铺子里进的那些花色比去年好卖多了。”

姜令月听着笑道:“要我说还是妹妹会用人,之前的孙立好端端被你遣到庄子上养鸡鸭,不想竟是个好手。前月里闹鸡瘟,别家的鸡都死了大半,就咱家的连一只染病的也没有。连带着咱家熟肉铺子的生意也好起来了。还有这个孙文,看着性子温温吞吞的,却愣是被你抬举出来了。”

姜幼白只是笑笑,并未说话。让孙立去养鸡鸭,是她计划已久的赚钱法子。因为有鸡瘟,这个时代的家禽养殖并不发达。但她不怕啊,她可以在网上找养殖技术,然后自己配饲料,鸡鸭不仅长肉快,而且还很少得病。

鸡肉比鱼肉和猪肉都便宜,在平民的饭桌上,可能大半年都见不到一次猪肉,但鸡肉十天半个月还是舍得买的。还有各大食肆和酒楼,鸡肉是最常见、也最量大的食材。

自从孙立养的鸡鸭开始出栏,不光自家的熟肉铺子,各大酒楼的生意也是源源不断。再加上香皂的进项,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宽裕多了,姜幼白也终于有了存款。

看姜令月摸着云雾绡喜欢的样子,姜幼白心里也高兴。不枉她托了姜熙特地从现代买来了。

她笑着道:“这匹竹青的云雾绡很衬姐姐的肤色。”她说着又指着另外几匹道:“这匹乌金的就给阿娘,这匹酱紫的给祖母,还有这匹银红给萧家姐姐。”

“那皎皎你呢?”

“我就选这匹玉色的吧。”姜幼白笑道,然后又挑了几匹素纱和素锦做裙子。

姜幼白已经快选好了,姜令月却还在一边对着一匹粉色的杭绸发呆。

“姐姐喜欢这匹粉色么?”在她看来旁边的那匹杏黄色的其实更适合姜令月,也符合她一贯的喜好。

姜令月闻言面上显出一丝尴尬,但到底还是坚持选了粉色的。

姜幼白疑惑了一瞬,便让刘妈妈将杏黄色的杭绸给自己做了裙子,又指了一匹竹青的邹纱做小襦。

然后又指着一匹素葛道:“这匹素葛质地轻软纤薄,给嗣哥儿做中衣好了。”

姜令月闻言笑道:“你倒舍得,这一匹素葛可要三两银子一匹呢,比寻常的杭绸还价贵呢。”

姜幼白闻言,笑了笑。梅氏身子一直没有缓过来,嗣哥儿打出生就养在她屋里。不放心丫头婆子,她亲自照顾。养了这么久,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她对嗣哥儿早已养出了感情。

刘妈妈让几个小丫头抱着料子出去了,姜幼白姐俩才坐下喝茶说话。

“怎么不见你屋里的两个丫头?”姜令月见捧茶的是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不由好奇道。

“朝露我让她给新进的小丫头训规矩去了,暮云在隔壁看着嗣哥儿呢。”

姜令月闻言挑眉道:“我听说你并不让奶娘近嗣哥儿的身,看来是真的了?”

姜幼白轻轻放下茶碗,不在意道:“嗣哥儿还小,身边多个人守着不是更安心么?”

姜令月明显不信她的说辞,道:“我来时钟妈妈可是在屋檐下立着呢。按理她是乳母,照看嗣哥儿可是她的本份。”

见她追问,姜幼白只好略略解释了一句:“阿娘还在病中,顾不上嗣哥儿,若是日后嗣哥儿与奶娘太亲近,阿娘怕是要伤心的。”

“这倒也是。”姜令月沉思道:“乳母天天与嗣哥儿在一块,嗣哥儿年纪又小,哪里能分得清亲娘和奶娘的区别。你趁早想着这些也是周全。”

姐俩略说过几句,再不提起,转而说起家里各处的人事。

因着去年家里的下人放出去了好大一批,开春后姜幼白便采买了好些丫头小子,让老嬷嬷教了规矩,只等姜令月将各处的空缺统计出来,就分派人手。

两人讨论了半天,决定让家里的人先挑了各自屋里服侍的,剩下的再分配去各处。

正说着,木香从门外进来,禀道:“夫人找三姑娘过去呢。”

姜幼白闻言和姜令月对视了一眼,才点头道:“知道了”。

两人在屋门口分手,姜令月去安排明日选看丫头的事,姜幼白去了正房。

梅氏找姜幼白竟是为了姜令月的婚事,姜幼白才一听闻就十分诧异。

梅氏略有些些气喘的道:“月姐儿不小了,可我这么个身子终究是拖累了她。好在你是个能干又有主意的。我也知道从前周家的事,你是帮着她打算了的。按理早该回我了,只是这么些日子也不见你来,我就知道怕是其中有情由。到底是个什么究竟,你告诉我罢。”

周家确实被姜幼白查出了些问题,可一来这个时代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管姐姐的婚事不合规矩,二来还是梅氏的身子太虚弱,若因着周家的事再生一场气,岂不是加重了病情。

只是这会儿梅氏问起,她少不得实话实说道:“在外人看来,周家的郎君确实是个良配。不说他父亲周大人爱民如子,官声在外,家里女眷也常常布施于穷苦人家,是难得的慈善之家。还有周家郎君自己,才不过十七就有了秀才的功名,听说明年秋闱准备再次下场,十有八九会榜上有名。”

梅氏听着这些不住的点头,但面上的神色却越加凝重。只因周家的哥儿有这些好处,可在皎皎看来与周家的婚事还是有不妥当之处,只怕这不妥当在十分要紧的地方,并不是自家担待得起的。

她正这般想着,果然就听姜幼白道:“……只是有一样为难处,女儿打听到周家乃是世代单传。我让孙立亲自去番阳县问了周家的邻里街坊,得知周家传到这一代已是第四代了,每代只得一个哥儿,而且……而且周家的女眷皆寿长不过三十五六。”

话说到这里,梅氏已经有些面色发白,但还是摆手让姜幼白继续说下去。

姜幼白只得继续道:“周家瞒得紧,但孙立废了几番周折还是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听说有一个与周家相熟的大夫曾酒醉后说起自家曾祖与周家祖上是有过大恩的。只因周家子嗣艰难,他曾祖便配了一剂药,此后周家才代代有男嗣传承。不过这些到底只是传言,具体如何涉及人家内宅家事,外人不便探知。”

她说罢,梅氏就道:“只这些已经足够了。空穴不来风,周家子嗣艰难,女眷早逝皆是事实。”

姜幼白本以为梅氏怎么也要气愤一场,不想她此时竟意外的平静 道:“既如此周家的亲事就算了,时日久了周家自然就知道我们家的意思了。”

说罢,又与姜幼白道:“你姐姐那里,别让她知道这些。”

姜幼白忙道:“是,女儿知道了。”

梅氏的表现很是冷静,姜幼白看着也就放下了心。却不知她起身离开后,梅氏却撑不住“哇”的吐了口血。

吓得许妈妈赶紧请了尚大夫过来。好在梅氏的情况并不严重,甚至还有些好处。之前为了姜令月的婚事,她心里一直积着一口郁气,如今气了一场吐出了心口的瘀血,从此心情畅快起来,十分的病已好了七分,反倒因祸得福了。

木香送尚大夫出门,正遇到姜父下衙回来。

姜父以为梅氏又不好了,忙进得屋来,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上又难受?”

梅氏听到声音睁开紧闭的双眼,又想起小女儿刚才说的事,不由怔怔的留下泪来。

与姜父说了周家的事,又恨声道:“周家实在欺人太甚!他家男人不争气,竟用别人家女儿的骨血来养他家的子嗣。也不怕遭了阴司报应。”

说罢,又道:“老爷,若不是皎皎谨慎,咱们的月姐儿怕是要折在周家了。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父自然也心疼女儿,但他却另有考量。周家固然可恨,但不能为了他家反倒害了月姐儿。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三缄其口,不能把月姐儿与周家郎君义亲的事传出去。

他与梅氏道:“与周家的事不必再提起,月姐儿的亲事也暂且搁置,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梅氏原本有些不赞同,但见了姜父面上的意味深长,瞬间明白过来。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家女儿的名声,与周家置一时之气反倒不划算。

罢了,且看来日方长。梅氏到底应下了姜父所言。

姜幼白自那日与梅氏说过话,就一直注意着家里的动静。见一连几日都风平浪静,便知此事已经过去了。

这日,她带了嗣哥儿去正房,姜令月也在。她此时正一脸失落。

将嗣哥儿抱给梅氏,她才坐在姜令月旁边的绣凳上,小声问她怎么了。

姜令月就道:“皎皎,萧姐姐和箫公子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姜幼白闻言不由一愣。

“说是要回京城。”姜令月一脸的难过。

她这些日子与箫煦的姐姐箫柔相处的极好。箫家姐姐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一身高华的气质让她十分崇敬。她些日子跟着箫姐姐学礼仪规矩,实在受益匪浅。如今自然不舍得与之分开。

姜幼白听了姜令月的话,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说箫煦家遭了难么,怎么还要回京城?她疑惑满满,但想起姜父之前的叮嘱,只好咽下了想问的话。

留下姜令月陪着梅氏和嗣哥儿,姜幼白去了半纸院。

看院里摆着的箱笼,想必他们的东西应该已经开始收拾了。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这些日子我也少来这边,竟不知二哥就要回京了?”姜幼白心里有些懊恼,又有淡淡的不舍。

箫煦含笑看着她,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些暖意:“我也才接到消息,家父的案子已有转机,圣上密旨招我回京。”

姜幼白没想到他能告诉自己这些,以姜父的态度来看箫煦家的事应该不易张扬才是。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箫煦道:“皎皎,你好好保重,咱们来日再见。”

姜幼白不由失笑,玩笑道:“二哥不是常人,此一去必定扶摇直上,哪里还能再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傻丫头,我不来你还不能去京城么?”

男子宠溺又打趣的笑声让姜幼白怔了怔,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意,她不由抿了抿唇,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箫煦紧紧盯着小姑娘面上的神色变幻,一会儿羞怯一会儿疑惑。刚才的试探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不敢再说太过,免得惹小姑娘生气了,便转而解释道:“元信才华横溢,明年秋闺必能高中,姜世叔治下有方,将来升迁回京也必定要带着家眷。”

升迁回京,哪是那么容易的?姜父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令,一直没有挪过地方,可见官途并不如何顺遂。

姜幼白心里不以为意,但还是笑道:“那就借二哥吉言了!”

箫煦看出她的心思,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等皎皎来了京城,我便带你去逛京城的元宵盛会。”

被他这么一提,姜幼白也记起两人的约定,心里不由有些怅然。

姜令月十分不舍箫柔离开,连夜绣了帕子并着一个香囊送去了。

姜幼白想着箫煦对自家襄助良多,送大夫又送礼物的,反而是自家除了提供了一个居所,再没有别的了。再者,她也与箫煦相处的十分投契,箫煦算是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因此她想在他临走前送上一份礼物。

至于送什么,她想了半天,直到眼角余光扫到旁边高几上的一盆花树时顿时有了主意。

次日一早,半纸院。

还有一刻钟就要出发了,箫煦低声吩咐萧山让他亲自带人护卫箫柔。他奉圣上密旨进京,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两人说着话,面色都有些凝重。这时屋门口姜幼白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手里抬着一盆花树。

“二哥,可都收拾齐备了?”

箫煦见她来,面上的神色不由缓和了些,摆手让萧山下去准备。朝露和暮云将花树放在桌子上,也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箫煦笑着道:“都准备好了,皎皎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事?”

姜幼白抬眼打量了一眼有些空旷的屋子,笑道:“二哥就要走了,我总得送些个仪程才好。”

箫煦闻言不由朗声笑起来,刚才有些肃穆的心情也顿时轻松了许多。佯装好奇的问道:“哦?皎皎要送我些什么?”问罢,又猜道:“难不成是盘缠?我可听说你的香皂生意近来十分兴隆。”

姜幼白闻言,笑着嗔道:“送银子多俗气,再说也配不上二哥对我的相助之恩。”

当初她乍然得知现代父母的情况,要不是箫煦的玉佩,家里的房子怕早就保不住了。姜爸如今做了手术,病情渐渐稳定,又在医院得到了妥善的照管,这些全都是箫煦的玉佩的功劳。

箫煦以为是一句玩笑的话,但当他瞧见姜幼白眼神里的认真时,才发现她当真是这般想的。

对着这个如此单纯又知恩的小姑娘,他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但面上还是不认同道:“若真论起来,皎皎对我可有救命之恩。如今我孑然一身,可怎么回报才好?”

姜幼白被他故作为难的表情逗笑了。知道他马上就要出发了,也不再与他玩笑,摸出一个绣着玉兰花的杏黄荷包递过去。

“这是我给二哥的谢礼,连着这盆花树二哥一并带上吧!”

箫煦见她送自己荷包,心里顿时迸出一丝欢喜。但紧接着又变得不明所以起来。

见他一脸茫然,姜幼白就道:“这盆花树是我机缘巧合下从一个洋人手里得来的,听说他们那里把这种树叫做金鸡纳树。除了这个名字,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生命之树。”

“生命之树?”箫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见他沉思,姜幼白就猜到他多少是知道这东西的,就又道:“我曾听过民间传言,太上皇御驾亲征西北时曾得过疟疾,是被一种洋人的药治好的。”

是了,生命之树!

太上皇当年染了疟疾,太医都束手无策,却被洋人的药治好了。服用的药据说就是一种叫生命之树的植株提炼出来的。

箫煦有些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桌上这小小一盆低矮的花树,沉声道:“当年为太上皇献药的洋人曾说过,生命之树能够治愈一切疾病,但这种树在他们国家十分稀少罕见。当年太上皇一共得了三份药,一份被温国公世子试药服用,一份太上皇自己服用了,剩余最后一份一直保存于皇宫禁内,就连后来忠义亲王的长子得了肺病,太上皇也没有赐下。皎皎,你确定这是真的?”

姜幼白听箫煦这般清楚宫廷秘事,心里有些惊讶,越发猜测他的身份不一般。

又见他一脸的凝重,便正色道:“应该是真的。卖给我花树的洋人自称是欧洲一个国家的贵族,据说在他们的国家生命之树只有贵族才能拥有。要不是他得罪了江南的权贵,急着筹集回国的路费,又怎么会把保命的东西卖了呢?”

见了姜幼白笃定的态度,箫煦已经信了□□分了。只是如此,他是万不能收下这株花树的。

姜幼白看出他的拒绝之态,想了想劝道:“二哥,其实我把它送于你也不光是为了感谢,一来这东西过于贵重,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留在我这里,被人知晓,也不过是徒遭祸患;二来那个洋人告诉我此树虽不能包治百病,但能够用它制出一种治疗疟疾的特效药。但我一没钱二没人,又怎么能研制出对症的药方呢?”

她说罢,见箫煦面色有了松动,就继续道:“研制出此药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想来想去,唯有二哥是可以托付的。还望二哥不要推辞才好。”

“那你可知道此药若制出,功在千秋。而研制出此药的人必会得到天大的功勋和赏赐,甚至可以让一个家族自此兴盛起来。”箫煦沉声提醒道。

姜幼白闻言,摇头笑道:“二哥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更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我家人小势微,这样的东西留在手里是护不住的。与其便宜了旁人,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将来二哥得势了,别忘了提携小妹就是。”

“哈哈哈,皎皎说的是。咱们自家人,我收下便是。将来,你放心,我必不辜负了你。”箫煦一语双关道。

姜幼白闻言奇怪了一瞬,但外面萧山已经来提醒出发的时辰到了。如此,她便放下了心思,让箫煦将香囊收起来,里面写的是她打探到提取药物的方法。

与箫煦一道出了半纸院,到了大门口。迎面遇上姜父领着一大家子来送别,姜令月正泪眼汪汪的拉着箫柔的手说着什么。

箫煦郑重辞过姜父和梅氏,又深看了一眼姜幼白,这才带着人马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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