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施醒来时, 正躺在一个山洞里, 洞内只有他一人。洞壁上镶嵌着一颗鲛人珠, 正散发着微微的冷光。
是了，戚施想起来，师兄带他逃了出来。但他半路就被不断侵袭筋脉的魔气弄晕了过去, 不知身处何时何地。
这情景叫他想起了鬼域百步岭的那个山洞——那时他醒来后也是只身一人，唯有洞壁的一颗鲛人珠与他相伴。
但却有所不同。
那时候, 他的师兄虽然同样抓着戚施的手和他一起进入鬼域, 但他却只以为那是被鬼域吞噬前产生的幻觉。直到迟槿真切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才有了没被抛下的实感。
这一次，戚施却是有了迟槿带他逃出生天的实感。迟槿离开前说的每一句话, 脸上的每一副表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却希望这是假的。
为了他不值得, 戚施想。醒来时他发现体内魔气虽然散干净了，但与此同时, 灵气也一丝都没有了。若只是灵气耗尽便也罢，可叫他绝望的是, 他发觉他无法聚气了。现在的他连开启储物袋都做不到, 何谈其他？
不知第几回尝试聚气却失败之后, 戚施放弃了，双眼无神的靠在墙壁上。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他只知道, 他这样一个注定将要在泥沼里挣扎的人, 不值得迟槿那样的付出。
他眼神四处飘散, 直到他看到一把刀。那是迟槿送他的无意, 此刻正静静的靠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壁上。
戚施盯着无意的锋利刀刃看了许久，伸手握住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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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槿回到山洞时，戚施正倚靠着岩壁闭目养神。他方才出去步了个迷幻阵，阵布到一半忽然没由来心焦，急急忙忙跑了回来，现在发现洞内一切正常才总算放下心来。
正准备重新将未完成的阵摆好，便听得洞内一声唤。
“师兄，我不想一个人。”
迟槿顿住。他转身走进洞中，来到戚施面前后背对着他蹲下来，道：“上来。”
一阵窸窸窣窣后，迟槿感到背上多了个份量。
待到背上的人不再动后，迟槿轻声问：“可抓牢了？”
“嗯。”戚施将头靠在迟槿肩上，“抓牢了。”
迟槿便道：“那我起来了。”
布阵的范围稍有些大，迟槿却没有御剑而行，而是走路去的。山路颠簸，他尽量捡平坦的路走。
有清爽的山风将迟槿脑后散乱的发丝打在戚施脸上。戚施迎头去感受那柔软的发丝，恍若从中嗅到了些阳光的气息。想深究，迟槿转了个弯。他的发丝也因此变向，朝另一面去了。
戚施这才发觉，迟槿似乎背着他走了许久。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
“师兄。”
“何事？”
“大比那天，我本来要赢了。”
“输赢本就无需在意。”
“可后来，魔气突然就出来了。”他收紧搭在迟槿肩上的双手，“我初时还未反应过来，以为是哪个魔修暴露了。直到所有人都把视线朝我射来，骂我‘大胆魔修’的时候，我才发现魔气是从我体内溢出的。”
“……”
“……”
静默许久之后，戚施低声问道：“师兄，为什么是我？”
“……”
“师兄，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
“师兄，我想不通。”
“想不通便别想了，歇歇也好。来日方长，总有看透的一天。”
戚施却摇头，虽然明知迟槿看不到他的动作。他还想继续说下去。
“我想不通，为何只有我相貌丑陋异于常人，以至于我从小便没有玩伴。我想不通，为什么郑鸢要针对我。只因为师父偶尔对我的好么？我想不通，为何初次见面的染墨要将鬼门关种在我身上……”他嗤笑一声，“那晚我还将他当做朋友。”
又默了许久，戚施疲累开口，语气彷徨的叫人发酸：“ 师兄，我想不通，为何我会是魔修。”
迟槿只得到：“你不是魔修。”
“我娘是。”
“你娘未必是。”
“……师兄，你何必安慰我？难道你还没发现了么？我体内已不剩下一丝灵力，我感觉不到周遭灵气，更无法再聚气修行了。”
“……”
“我已经是废人了。”
似乎是到了目的地。迟槿将戚施放下。从储物袋中拿出灵石，迟槿开始认真布阵，好似心无旁骛。这一角的阵布好后，他重新半蹲在戚施面前，道：“上来。”
戚施凝着他沾了尘土的衣摆，没有动。
“师兄，如果我说，我想自杀，你信么？”
迟槿头也不回：“信。”
“师兄会阻我么？”
“不会。”他仍旧没有回头，“上来。时间紧迫，需尽早结阵。”
戚施便又将重量交给了迟槿，当对方再一次背着他往山林深处走时，他才道：“为何师兄不会阻我？”
“因为我同样相信，你不会自杀。”
“可我面前的已经是死路了。即便我不自杀，终有一日，我会以凡人之躯死去。或老死，或病死。”他垂眼。而当他死后，迟槿仍会是这个样子。他会经历漫长的，没有他在身后拖累的时光，最后终有一日会将他忘记。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么说着的时候，迟槿停了下来。一三米宽四五米深的深沟横亘在前进路上，左右都望不到头。若是绕路，不知要走多远。
但这并非难得住迟槿，他可以轻轻松松的跃过去。
可迟槿没有这样做。他对身后戚施说了句：“接下来有些颠簸，你抓稳了。”
说完便沿着有些倾斜弧度的一侧滑了下来，踩过有些湿软的泥土来到对面一侧，然后扒着裸露在外的树根和石块爬上了对岸。全程不到一刻钟时间。
站稳之后，迟槿回头，对戚施笑道：“你看，这不是爬过来了？”
戚施本想问他：“若是师兄面前的是无底的深渊呢？”
可迟槿笑容太温暖了，于是他将这问题咽了回去，转而附和着迟槿道：“师兄教训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无底深渊又如何？戚施想，只要师兄不丢下他，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哪怕前方皆为绝路，总有一个人会毫不犹豫的和站在一起。可他已经不想再叫迟槿同他一起面对了。他师兄天纵奇才，何苦因他蹉跎了时光？
“师兄，我想了许久，到底有些倦了。你回月阑珊去吧，不用再管我。我想回石桥镇，仅作为一个普通人，到我娘去过的地方重新开始。若运气好，说不定有朝一日还可重新修炼。”
迟槿停了下来。一瞬间，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正当戚施想他这话不该说时，迟槿道：“我查过你身体，并无问题。”他声音有些低，戚施几乎以为他听错了。
因为他听迟槿道：“戚施，你体内灵气尚在。你并非废人，你只是怕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