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安喷出一口水, 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他连忙捏住鼻子, 然后猛喝几口水, 方才缓过神, 差点噎死过去。
叶初然连忙上前轻轻拍着谢临安的后背, 心中暗暗揣测,临安哥哥向来泰山崩于前而毫不变色, 怎么这次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是自己猜对了?
她满脸期盼的望着谢临安, “临安哥哥, 我是不是猜对了?”
谢临安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别过脸去不看她, 他答应过七皇子, 不把他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更不能告诉叶初然, 既然答应也就要言而有信。
只是没想到初然居然有这般荒唐的猜测,他也不能解释, 只好耸耸肩,反正赵燕许做事神神秘秘,背个龙阳之好的锅也无所谓。
叶初然见他并不答话,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沉默不语,这番举措在她看来就是默认啊, 想不到许晏居然是好男色,突然想到上次他对自己那些行为举止,不由有些皱眉,这个人就好逗弄自己,明明喜欢男子,还要来没事找事。
叶初然来自现代,对于好基友一起走保持中立状态,每人都有性向自由,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开始脑补,许晏当真看不出是这个倾向啊,他在提起表姐的时候,明明一往情深的感觉,不过也许是那个时候年纪幼小,没有摸透自己的心思。
脑中又换了个频道,难道说,他其实是被七皇子逼迫,想到许晏的俊美清朗气质高华,惋惜的将手指含在嘴里,不自觉咬了一下,太可怜了。
转念一想也说不通,他和阿南两人对七皇子简直视若神明,每天夸来夸去,夸成一朵花,如果是七皇子强迫,以这两人的武力值,早就上演一出专诸刺王僚荆轲刺秦王了,哪会上演这一出老板和下属融洽相处的场景。
看来就是你情我愿的神仙眷属吧,想来七皇子也是俊秀非凡的一个人物,不过古代毕竟不像现代这么包容,所以两人只能私下里偷偷来往,七皇子因着内疚,才会对许晏这般好。
她越脑补越觉得自己无限接近真相,对于许晏,想到以前他只是逗弄自己,有些畏惧的心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反而有些心疼,他和七皇子的这条路注定艰难险阻,无法一帆风顺啊。
正想的出神,谢临安伸手握住她的手,从嘴里拿出来,放在手心轻轻抚摸着,“想什么呢,这么魂不守舍,你啊,又把手放在嘴里咬,怎么说都不听。”
叶初然回过神,转眸望去,月华如水笼罩四野,少年白皙如玉的肌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犹如明珠笼上一层薄纱,清俊秀雅恍如天上谪仙,凤目如星,深邃璀璨,那般明丽的容颜让人不自觉想起四个字,倾国倾城。
她心中忽然警铃大作,临安哥哥这般好看,比起许晏有过之而无不及,今天下午他去觐见七皇子,会不会被七皇子看中?
想到这里,她试探的问道,“临安哥哥,今天下去七皇子宣召你,有没有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谢临安冰雪聪明,见她神情古怪,联想起刚才的问话,立刻猜到这个小滑头在想什么,伸手紧紧搂住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薄唇贴近她的耳畔,悄声道,“放心,我好女色,而且只喜欢一个人的颜色。”
谁让赵燕许整天都在打初然的主意,这句话说的含含糊糊,反正他才不介意赵燕许在叶初然心里是什么形象,越无耻越猥琐越好,最好离他离得远远的。
叶初然眉花眼笑,偎在谢临安的怀里笑得人畜无害,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临安哥哥离那个七皇子远远地。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梳洗用饭完毕,收拾好行李等在院里,不一会,赵燕许和阿南便到来,谢临安敏锐发现,两人明显是翻墙而出翻墙而入,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跟来。
赵燕许瞅着叶初然眼睛有些发直,“哎呦,小叶娘,今个这打扮简直让人刮目相看啊。”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谢临安扮成一名走方郎中,叶初然穿上男装扮成他的贴身药童,一身青蓝色的短衣,乌黑的头发梳了两个抓髻,用同色的丝带系上,看上去明眸皓齿清丽如画,十分俊俏好看。
叶初然尴尬地笑笑,自己扮成药童,妥妥的矮矬穷一枚,这幅德行也能让他刮目相看,不是嘲讽自己就是胡说八道。
只是她自从知道许晏是七皇子的心头好,知道他喜欢的是男子,少了以前想拉开两人距离的敬而远之,多了一些亲近,听他嘻嘻哈哈口无遮拦说些肆意的话,也就无所谓了,莞尔一笑,“哥哥过奖了,哥哥今天的打扮才是俊秀无双,很好看。”
许晏赵燕许瞪大眼睛,今天难道太阳从西面出来,小叶娘对他的玩笑话不但不一脸鄙视,反而会夸奖他,还主动叫他哥哥,他没听错吧。
谢临安:怎么有种挖坑埋了自己,适得其反的感觉。
赵燕许瞅了一眼谢临安,见他一脸阴沉脸色发黑,更加开心,“妹妹真会说话,不过说得也是真话,哥哥最喜欢妹妹说实话。”
叶初然&谢临安&阿南:凑不要脸的。
赵燕许调笑几句,眼看三人不耐的翻着白眼,终于扯到正题,“临安,这一路要辛苦你们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个一早,七皇子就颁发了通告,开仓赈粮,号召百姓以虫换粮,还有凡是开垦荒地种植庄稼者,一律减免三年的赋税,通告刚贴出,百姓们就奔走相告,踊跃参与,我想,明年开春的时候一定可以缓解灾情。”
谢临安神色依旧清冷,眼神却透露出几分欣慰,“许兄……咳咳……七皇子这番行为一定会被西北百姓铭记于心。”
叶初然怔怔出神,神思飘向远方,很久以前她有一个桃花源,桃花源里水草丰美,到处都可以挖到木薯和马铃薯,她可以吃饱肚子,嗯,挖到?对啊,她怎么没想到,木薯和马铃薯的果实都是长在地里面。
不过这个时候会不会还没传到中国?她记得马铃薯好像是清朝才传到中国,不过这是架空的朝代,还是问问看保险。
她扯了扯阿南的衣袖,低声道,“阿南,许公子说看垦荒地种植庄稼,不知道西北之地一直种植的什么庄稼?”
阿南也压低声音,“西北之地时常干旱,平日里种的是麦子和谷子,也有棉花。”
叶初然转了转眼睛,小心翼翼问出,“那有没有木薯和马铃薯?”
阿南毫不在意的说道,“木薯和马铃薯在大盛广为种植,不过西北之地没人种植这个,大盛的其它地方种植较多,特别是东南和西南之地。”
谢临安一直在注意聆听两人的悄悄话,听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初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一下你的想法给许兄听听。”
叶初然想了想措词,“我是觉得春季和秋季虫害频发,吃光地面上的所有庄稼和绿叶,既然如此,如果在夏季种植木薯和马铃薯,秋天成熟,即使虫子吃光上面的叶子,可是底下的果实他们吃不了,这样一来,百姓不是可以有食物过冬吗?”
谢临安和赵燕许眼前一亮,他们一直想着如何治理虫害如何赈济灾民,却没有往这个方面思考,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赵燕许走上前拍了拍叶初然的小肩膀,差点把她拍倒在地,“小叶娘真是聪明,这个办法很好,我立刻去告知七皇子,让他令户部寻访种植能人,将木薯和马铃薯引种到西北之地,西北之地虽说干旱,可是木薯和马铃薯易生长,也许能种活。”
他想了想,“临安啊,你和叶娘两人为治理虫灾出谋划策,我会禀告七皇子,等你回来,让他好好嘉奖你。”
叶初然一个激灵,嘉奖?嘉奖之后一定还有酒宴,万一大家齐聚一堂聊天的时候,七皇子喜新厌旧喜欢上临安哥哥怎么办?必须要把这种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她连忙摆手,“不用,为国为民君子之为,要什么嘉奖,百姓如今多可怜,不如把奖励给到他们,岂不是很好。”
赵燕许不知道她的心思,连声夸奖,“真有巾帼风范。”谢临安却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微微一笑。
赵燕许又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之类,而后告知,“临安,收到急报,如今虫灾到了西宁府,当地正在遭受虫害,你可以先去那里。”
“好。”谢临安答应着。
三人告别赵燕许一路出了城门,沿着官道行驶一会,谢临安在马车里唤了一声,“阿南,先停下。”
阿南吁的一声将马车停下,“公子,什么事情?”
谢临安将怀里的地图拿出来,“阿南,现在的路线是去西宁府,西宁府和北齐的中间是什么地方?”
阿南想了想,“公子,西宁府和北齐之间是天水县,不过天水县周围都是高山,林深茂密,只有一条道进出。”
谢临安沉默一会,“除了天水县周围有高山,还有哪里山比较多?”
阿南研究了一会地图,伸手挠挠头,有些迷茫,而后又看了半天,终于说道,“公子,西北之地大多地势开阔,和北齐交接之地,除了天水县周围山高林密,就没有别的地方了,不过,您为何要找山高林密的处所?”
谢临安想了想,徐徐说道,“这么多的虫害如果要想人为控制又不被人发觉,只能在山高林密的地方,阿南,我们去天水县看看。”
阿南挠了挠头,“公子,我们不去西宁府了吗?”
谢临安摇摇头,“我们先去天水县,如果没有发现再去西宁府。”
阿南知道谢临安向来深谋远虑足智多谋,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当下调转马头,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往天水县疾驰而去。
天水县距离朗州城两百里路,天黑的时候行程过半,一路上走来田地荒芜,百姓十室九空,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小县城,也是人气稀少,三人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小客栈投宿。
店小二正在客栈里百无聊赖的挥着布巾装模作样的擦拭着毫无灰尘的桌子,眼见有三位客人进来,像是见到金元宝一般,立马站起来,脸上堆满笑容,“三位客观里面请,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谢临安扫了他一眼,“小二哥,我们要住店,给我们三间房。”
“好嘞,三间上房。”小二哥的嘴几乎要裂到耳根处,大手笔啊,这么多天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如今一来就三间房。
阿南吩咐道,“我们赶路奔波一天,来一壶茶,三碗阳春面,再加几个清淡小菜。”
小二哥把这几个菜牢牢记住,“好勒,客官您稍等,先给您上一壶热茶,面和菜一会就来。”
菜上齐之后,谢临安凝眸看着阿南,“阿南,我和阿叶先吃,你等我们吃完再吃。”
阿南心中一凛,打量着周围,以目示意谢临安,莫不是周围有什么不对劲?谢临安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此地距离北齐很近,还是小心一点。”
待谢临安和叶初然两人喝完茶水,将面吃光,一盏茶之后,暂无异样,阿南也放心大胆的将面吃完。
吃完饭之后,三人去了楼上的房间,谢临安将叶初然安排到中间那间房,他和阿南住在两侧,而后千叮万嘱,“阿叶,晚上睡觉时候点着灯,一定要警觉,有什么动静就立刻叫我和阿南。”
叶初然点点头,虽然觉得谢临安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是出门在外,小心点总没坏处。
好在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三人起来用过早饭,和小二哥打探往天水县的方向。
小二哥瞪大眼睛一脸恐慌,“你们要去天水县啊,三位客官,你们去哪里作甚?”
谢临安笑了笑,“我是贩卖药材的,去天水县收购一种药材,此种药材十分珍稀,只有天水县那里才有,所以我们要去。”
小二哥睁大眼睛,“贩卖药材啊,那客官是大夫?医术如何啊?”
谢临安心中一动,和叶初然使了个眼色,叶初然立刻心领神会,神情傲然,“我家公子出身医学世家,自小熟读医书,医术高明,人送外号赛华佗。”
谢临安和阿南听她这般子虚乌有胡扯八道,几乎笑出声,勉强坐着,保持着喝茶的镇静模样。
小二哥满脸艳羡,“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佩服佩服。”
谢临安笑了笑,“过奖了,对了,小二哥,你刚才提到天水县目露恐慌,究竟是什么原因?”
小二叹口气,“三位可是许久没来了吧,这天水县以前是个好地方,可是这几年虫灾肆虐,官府也没什么作为,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几乎就是一座空城,更可怕的是,最近经过天水的那片山林里面聚集了一伙盗匪,来往客商都要绕路走,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谢临安皱了皱眉头,“这些盗匪是近期才出现?”
小二点点头,“是啊,就是天水县的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这官逼民反啊,听说他们不抢穷苦百姓,只抢来往客商和富人,倒也不弄出人命,因此如今虫灾肆虐的时候,官府也没空去剿灭他们,大家相安无事吧。”
谢临安叹息一声,“原来如此,那小二哥,可有什么路能够绕过这里,我们去采购药材也是为了救命,非去不可啊。”
小二哥挠挠头,“哎呀,这个可就不好说……那个”
谢临安心知肚明,从怀里拿出一块散碎银子,递给小二哥,“请小二哥喝茶,还请告知。”
小二哥接过银子,掂了掂,大约七八钱左右,心中高兴,连忙将银子放入怀里,“客官,您太客气了,我和您说啊,从这里往西走,大概三十里,再往北走,大概四十里,就到天水县了。”
谢临安笑着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多谢小二哥。”
三人走出客栈,谢临安神色突然严肃起来,“阿南,初然,这个客栈有问题,我怀疑这个小二是山里盗匪的探子。”
阿南一惊,“公子,你说他们有问题?为什么?”
谢临安笑了笑,“昨天住下我未曾怀疑过这家客栈,可是今天这个小二犯了好几个错误,在我说我是贩卖药材的时候,他第一是问我是不是大夫,这就很可疑,说明,他们中一定有人病了,需要大夫治病,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问出这个问题。”
阿南和叶初然一脸迷茫,听他解释方才想通,“临安哥哥,你真厉害。”叶初然一脸佩服。
谢临安见她亮晶晶的杏眼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不由有些脸红,说话也有些不自然。
“我不过是一些猜测,还有就是我给小二哥赏银,他脸上十分欣喜,但是对银子看也不看,这是他露出的第二个马脚,第三,一个店小二对山上盗匪十分熟悉,又为他们说好话,足可以见到,他们是一伙的。”
阿南喘了口粗气,“公子,既然小二和盗匪一伙的,给我们的指路一定是假的,你看我们还是要绕路走吗?这样一定是送上门,不如我们去西宁府。”
谢临安凝神望着远处,手指敲着马车车辕,良久,缓缓说道,“阿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总觉得这次天水县会有发现,再说这些盗匪也是一些可怜百姓,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不过我们要做好万全之策,再去天水县。”
他想了想,“阿南,你传信给七皇子,告知他此地的情况,让他做好准备。”
阿南点点头,他抬头望天,打了一声长长的呼哨,嗖嗖几声,一名暗卫鬼魅般从树上跳了下来,“大人,有何吩咐?”
阿南神情肃穆,冷冷道,“飞鸽传书告知七皇子,此地的情况,记住,事关重大,三个信鸽同时放出。”
“是。”那名暗卫答应一声,一个转身飞上树梢,瞬间不见。
叶初然目瞪口呆望着暗卫的声音转瞬消失不见,麻鸭,这就是古代的轻功,想了想又释然了,这是一本书,总是要夸张点,君不见,谁家的武侠不是云里来雾里去。
她又看了一眼阿南,刚才端着的那个认真范还真有点侍卫统领的感觉,发号施令起来还挺酷的。
正在她想入非非,阿南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公子,三只信鸽保平安。”
噗,叶初然笑出声音,一定是她的错觉,这货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是没个正经,侍卫统领什么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谢临安笑着摇摇头,“好了,不要贫嘴了,快些走吧。”
三人沿着官道行了大概四十里的路程,进入了一片山区,极目眺望,远处的高山连绵不绝,山上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林间小道上落叶满满,马蹄踩上去毫无声息,只有噗噗的沉闷声音和头上传来的各种鸟啼声。
叶初然有些害怕,不由爬到谢临安的勉强,倚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他的温暖,方才觉得心里安定一些,语气带着颤抖,“临安哥哥,你说这林子里会不会有毒蛇?”她胆子还算大,但是最怕毒蛇,尤其是她小时候在野外见到一条蛇后,简直就是见到蛇如临大敌。
谢临安见她吓得脸色都发白,将她搂的更紧一些,安慰道,“不会有的,放心。”话音未落,前面树上盘旋而下一条身体粗大乌黑的毒蛇,吐着舌头转到树后面。
望着谢临安张口结舌的模样,叶初然又想笑又害怕,呜咽的问道,“你不是说没有吗?这是哪里来的?”
谢临安有些语塞,清咳一声,“隔壁来的吧。”
叶初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会不会有老虎什么的?”
阿南坐在马车外掀开车帘把头探进来,“叶娘不要怕,遇见老虎啊,你看阿南哥哥怎么打虎,给你做一条老虎围脖。”
叶初然噘了噘嘴,一个个都不靠谱,“我才不要。”
穿过一片密林,马车沿着笑道缓缓前行,不久又来到一片山谷之地,这里四周都是高山,绿草如茵野花茂密,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水清澈,十分美丽。
谢临安打量这周围,脸色一沉,“阿南,你看那边,有一些火堆燃烧过的灰烬,我怀疑这里有人出没,说不定是占山为王的那些盗匪,我们快走。”
阿南一声不吭,驾的一声赶着马车就想快速离开山谷,只可惜已经迟了,乱七八糟的声音响起后,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手持木头和青竹做的棍棒已经将马车方向的路堵上,为首一人正是客栈里的店小二。
那群人吵吵嚷嚷将马车团团围住,嘴里叫着,“下车,快下车。”
阿南神色一暗,飞身下了马车,双手按在腰间,就想拔出腰中缠绕的软剑,他武艺高强,对付这些乌合之众不过手到擒来,只是剑一出鞘,死伤无数,他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的人,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心中踌躇起来,软剑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叶初然见阿南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知道他恐怕是想动手,正想让他手下留情,谢临安对着阿南摆摆手,示意他先别动手,然后掀开帘子,看着那名店小二,一脸茫然,“怎么是小二哥,你们是……”
那个小二哥对着谢临安胡乱拱手作揖,算是行了个礼,而后看向周围的人,呵斥道,“不要胡乱说话,不许大吵大叫,小心吓坏了大夫。”
他转身望向谢临安,神态恭敬语调客气,“三位,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不瞒您说,我们就是那些被官逼民反占山为王的百姓,我叫阮三,是山寨的副寨主。”
眼见谢临安一副瘦瘦弱弱文文气气的模样,唯恐他受惊,语气更是缓和,“公子,您放心,我们等在这里,不是抢劫财物,公子不过是个大夫,我们不抢劫百姓。”
他语气顿了顿,“只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子应允。”
谢临安苦笑一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说吧,只要能办到,我会斟酌的。”
阮三扑通一声跪下,“公子,寨主的女儿生了重病,眼看着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寨主下山求医,找来无数大夫都束手无策,如今寨主不在山里,眼看着小姐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还请大夫您救死扶伤,如果能治好小姐,就是我山寨的大恩人。”
阿南和叶初然已经对谢临安佩服的五体投地,麻鸭怎么会有这么料事如神的人,不去算卦真是可惜了。
谢临安闻言整理下衣服,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模样,“在下作为大夫,当本着济世救人救死扶伤的心,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病人受苦,前面带路吧。”
阮三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这个大夫看上去就靠谱,面相斯文,没准能够治好小姐。
一行人沿着山谷山寨走去,七环八绕,上山下山上山下山,反反复复估计都要翻过几座山,终于走到山寨门口,山寨建在半山腰上,前面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河水湍急,河上架着一条竹桥通往山寨大门。
绕是叶初然不懂风水的人,也看出这个山寨选址极佳,面山背水,易守难攻,正是个好地方,看来选地址的人应该是懂行之人。
山寨的布置十分简陋,阮三引着一行人走到一座竹楼前,恭恭敬敬请三人上去,眼看谢临安、阿南和叶初然有些犹豫,粗豪的笑了笑,“三位,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忌讳。”
三人只能硬着头皮进屋,屋里布置简单大方,床榻和座椅都是竹子编制,青翠翠的倒也好看。
一名侍女坐在床前,眼圈发红,见到阮三进来,哭哭啼啼的说道,“阮三叔,您来了,小姐气息微弱,我怕她……呜呜……”
阮三连忙说道,“好了,小红不要哭了,我请了一个大夫来为小姐治病。”
叶初然偷偷望去,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少女,十四五岁模样,五官大气明艳,纵然是久病在身也依旧显得一脸英气。
谢临安上前一步,观察着女子的脸色,脸色有些阴沉,而后他伸出手指,虚虚搭在少女的脉搏上,良久,他将手缩回,缓缓说道,“小姐是不是某天突发疾病,而后一直昏迷不醒,不吃不喝到现在。”
阮三眼睛一亮,用力扯住谢临安的衣袖,“是是是,公子说的对极,小姐有一天从外面挣扎着回来,脸色毫无血色,然后就突然倒下昏迷不醒。”
谢临安皱着眉头,“这就对了,小姐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这个毒并不是人为的,而是一种植物的毒,这个植物我只在书里见过它的描述,现实中从未见过,我想可能是小姐误闯某地,不小心中了毒。”
阮三愣了愣,“那可还有救?”
谢临安叹息一声,“我在书里看到过解毒药方,但是有些药材恐怕很难找到。”
阮三又扑通一声跪下,吓了叶初然一跳,什么情况,怎么又跪下?
“公子,请您救救小姐,您写个药方,我去弄药。”阮三眼泪汪汪,哭得声嘶力竭。
谢临安无法,只能提笔写下药方,而后指着药方对阮三说,“这几味药都是寻常药,去天水县的药铺就可以抓到,雪羽藤、钟乳玉还有黑璃花,我已经将它们的形状画在纸上,你找找试试看吧,找到之后,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以蝼蛄为药引,喝下就可以解毒。”
阮三双手颤抖的接过药方,吩咐道,“来人,将三位公子安排在贵客房间,好吃好喝招待着,不许怠慢。”说完之后,风一般的飞了出去。
谢临安三人互望一眼,知道这是把自己先囚禁起来,万一不行,秋后算账,叶初然忍不住向阿南使个眼色,那名暗卫有没有跟进来,阿南耸耸肩,意思他也不知道,叶初然立刻像放气的气球,浑身软绵绵毫无气力。
不过她也不担心,无数事实告诉她,自己有着锦鲤大神庇护,怕个毛线,应该是他们怕自己才对。
一个瘦弱的少年将三人引到一间屋子,屋子用竹子做墙壁,上面茅草顶,十分简陋,进门一张木头桌子,最里面有三个床,都是竹子编制,上面铺着粗布被褥。
看来这个山寨里的百姓确实过得十分清苦,叶初然忍不住叹息一声,对比朗州的迎宾馆,当真是印证了谢临安的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后那个瘦弱的少年从一旁的木头桌上拿出三个杯子,倒满水,细声细语的说道,“三位公子,你们先喝点水,这是寨子里山泉水,很甜的。”
顿了顿接着说道,“待会我会为三位公子端来晚饭。”腼腆的笑了笑,“寨子里没什么吃得,只有一些糊糊和窝头,还有些水煮野菜,三位公子不要嫌弃。”
叶初然心里一酸,“山寨里你们就吃这些吗?”
瘦弱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容淳朴,“这些已经很好了,我们用来招待三位贵客,我们平日里就是树根野菜再加一些蕨根粉,煮成糊糊填饱肚子就好了,不过这山里有很多野味,有时候也会打些野味打打牙祭。”
看着叶初然有些发红的眼圈,瘦弱少年连忙说道,“你不要难过啊,我们山寨能吃饱已经很好了。”他忽然悲伤起来,眼中眼泪打滚,他抬着头许久不让泪水流下来。
“我没上山前,家里七口人全部饿死了,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后来阮三叔带我投奔了山寨,寨主收留了我们,我们才能活下来。”瘦弱少年忍不住擦擦眼泪。
叶初然叹了口气,“我之前从朗州城过来,听说朝廷派了七皇子来赈灾,说是出了通告,告知百姓开仓放粮,可以用虫子去换粮食,还有说开垦荒田种植庄稼的人,可以免赋税三年。”
她原本以为少年会欢呼雀跃,想不到少年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呸,官官相护,要不是他们逼着我们交税,我家人怎么会全部饿死,他们连我也不放过,还要抓我去修宅院,说是为了迎接上面下来巡察的狗官。”
叶初然皱着眉头,想到在坎山村的时候,县令和县丞就是狼狈为奸,鱼肉百姓,自己差点死在他们手里,冷着脸骂道,“果真是一群狗官,呸,不要脸。”
瘦弱少年见她骂那些官员,不由有些惺惺相惜,“公子,骂得好,就是一群狗官。”
他指了指三张床,“三位公子,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为你们准备晚饭。”
待少年走后,眼见四周无人,叶初然贼头贼脑的走到谢临安面前,悄声问道,“临安哥哥,这是把我们软禁了吗?会不会要杀了我们?”
阿南冷哼一声,“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我要是不高兴,随时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叶初然知道刚才那个瘦弱少年对七皇子的冷嘲热讽惹得他生气,笑了笑说道,“要是每个官员都像许公子和七皇子那样为国为民,也不会有今日的虫灾之乱。”
阿南听到这里,心中大为开心,眉头也舒展开来,谢临安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过是些穷苦百姓,没法过日子才会聚众山林,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再说七皇子的通告不日就会传开,届时大家都会知道朝廷的恩德,谁会放着安稳日子不过,他们自然会解散山寨的。”
叶初然听到这里,不禁也放松心,过了一会,瘦弱少年端来晚饭,居然还有只烤山鸡和烤野兔,瘦弱少年望着叶初然笑道,“公子,我见你一天没吃什么了,就去山里打了山鸡和野兔,你快点吃吧,冷了就不好吃。”说完转身离去。
叶初然十分欣喜,恐怕是因为今天下午两人一起将狗官骂了个舒畅,少年一时将她视为知己,给她开了个小灶。
三人默不做声的吃完晚饭,而后躺在床上,一天的劳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还在熟睡中,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而后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公子,公子……”
叶初然睡眼朦胧的看向窗外,太阳都还没升起,砰地一声,门被推开,阮三站在门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心里忽然一沉,难道是临安哥哥开的药有问题,小姐吃了立马嗝屁,这会子山寨人来算账了。
阮三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气,笑得像朵老菊花一样,皱纹里面都能望到春天的气息,“公子,公子,您的医术太高明了,我家小姐醒了,还请公子再去看看。”
谢临安一阵惊讶,秀眉微蹙,重复一遍,“醒了?”
阮三呵呵大笑,“是啊,醒了,公子您的药方神效啊。”
谢临安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夸奖,他思索片刻,凤眸闪过一丝光芒,“雪羽藤、钟乳玉还有黑璃花,这三种药极难寻找,你怎会找齐药方里的所有药?”
阮三犹豫片刻,“寨主叮嘱我不许和外人说,不顾公子是山寨的大恩人,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公子。”
“其实山寨虽说会抢些来往客商的财物,但是毕竟不多,穷苦百姓我们不但不会抢,还会送些衣物和吃食给他们,这样我们的钱粮越来越少,后来有一次,我外出打猎,走着走着迷路了,和寨主走散了,结果差点掉下山崖,还好抓住一个藤蔓下到个山谷,在里面看到山谷里种满了各种药材。”
“后来我找到寨主,一起来到山谷,寨主见多识广,他说这些都是珍贵药材,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我们就隔三差五去山谷挖些药材卖了换银子,也能维持个温饱。”
谢临安一怔,突然问道,“你说的这个山谷是属于大盛还是北齐?”
阮三一愣,摸摸后脑勺想了半天,“我掉下去的那个地方属于大盛和北齐的边界,后来往北走到那个山谷,应该是属于北齐。”
谢临安追问道,“你可确定属于北齐?”
阮三斩钉截铁道,“错不了,是北齐境界。”
谢临安凤眸上扬,笑出一抹清冷,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