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一开始,王熙凤还以为周瑞家的劝着她去外头放印子钱,只是为了找一条来钱的路子,好叫管家的时候手里有钱做事也更加从容。
那么现在再听到这话,那简直就跟听了催命符一个效果。
尤其这些话还是从平儿嘴里说出来的,再听进王熙凤的耳朵里,再也不是催着她一起赚钱,而是催着要她的命呢。
这又怎么能让她不火大?
可是才要发作,抬眼见还一个劲的劝她接了这桩营生的平儿,不由心里就起了疑。
原本她听了蓉哥儿媳妇儿的话,对平儿的信任虽然没有从前那全心全意,但也不曾怀疑过这丫头真的会起什么害她的心思。
可是今日,自她进了这个门儿,平儿就开始在耳边不停的撺掇她应下周瑞家的那事,难道真的就是无心的吗?
这平儿不会是听了谁的挑拨,或者是得了谁的命令,才这么不余遗力的劝她沾上这断子绝孙的勾当。
那将来等她生不出儿子,定时容不下旁人给贾琏生儿子的,那么她唯一的人选就只剩下了平儿。
事情就是这么禁不住联想,可只要往这个方向一想,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于是王熙凤也越想越是偏激,越想越是钻牛角尖。
到了这会儿,别说是对平儿的信任和往日的情分,王熙凤心里只剩下了审视和怀疑。那盯着平儿的目光,也利的像刀子一样,仿佛不是在看心腹丫头,到像在看一个逆贼反叛一样。
就在平儿被王熙凤盯得有些发毛的时候,忽然听到她的主子奶奶没头们没脑的问了一句,“这么说,你觉得这是个好事儿了。”
结果还不等平儿说话,贾琏从外头掀帘子进来,嘴里还乐呵呵的搭话,“你们主仆两个又凑一块儿说什么好事儿呢?”
他这一回来,王熙凤是稳稳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倒是平儿,这时候也顾不上再劝说二奶奶,两步上前就要替贾琏更衣。
王熙凤只端坐在一旁冷眼瞧着,平儿和琏二两个在她眼皮子底下就眉来眼去的,心里冷冷一哼,嘴上说话的腔调都没曾改变。
“也没说什么,就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最近找上我,说有一桩来钱的买卖。我心里还在犹豫,结果这丫头正劝我赶紧应下呢。”
一听是赚钱的买卖,贾琏也来了兴致。
他虽然是那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花的脾气,可是更知道他家这位二奶奶对钱财看重的程度完全不下于他。若是真的有来钱的门路,这位奶奶瞒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今日这么大方的还肯告诉她。
不过不管她们两个什么缘故,贾琏依然在平儿伺候着整理好衣衫之后,马上舔着一张脸凑到王熙凤身边赔着笑脸说:“若是有什么赚钱的营生,奶奶可别忘了我。”
王熙凤今日受了一天的刺激,不但一直得在人前忍耐着应付,晚上回来还在老太太那里奉承了好半日。
这会儿正满腹心事,身心疲惫,哪有心思跟他笑呢?
于是给平儿使了个眼色,叫她把屋里的小丫头都打发出去,只剩下他们夫妻和平儿三个。
这会儿没有个外人,王熙凤才把周瑞家的是怎么劝她出去放印子钱的事儿告诉了贾琏,中间还不忘把平儿也跟着劝她同意的话个说了出来。
果然贾琏一听这事,脸色立马就变了。
他指着平儿也不顾什么脸面,上来就喝骂道:“我看你这丫头平日也算醒事,怎么这时候到猪油蒙了心!这杀头的大事儿也敢撺掇着你主子去碰,莫不是得了谁的好处,想要害死你的主子。”
这个时候贾琏和王熙凤才成婚没两年,还算新婚夫妻感情正是要好的时候。
虽然王熙凤为人霸道,平时总是要贾琏的强,但是这时候贾琏还没有露出对王熙凤的不满。更没有在外头养了外室,恨不能她早早死了,好给别人腾地儿的地步。
所以从心里还是在维护自家奶奶的。
这不一听说平儿撺掇着王熙凤碰这要命的事,一下子就发了火,指着平儿的脸骂了一顿。
只把个平儿给骂的羞愧万分,只一个劲儿的低头抹泪的喊冤,“我生是奶奶的人,死是奶奶的鬼。奶奶好了我才能好,哪里能那么蠢会生出害奶奶的心。
还不是那周瑞家的告诉我,说之前太太当家,也有不凑手的时候,就是用这个法子才周转开的。
现在奶奶管事,家里已经开始寅吃卯粮,若是没个来钱的门道,将来事情哪里又支应的开呢。”
平儿这一哭诉,贾琏马上就软了心肠,有些后悔不该骂平儿,该好好说的。
只王熙凤看着贾琏眼中的心疼,心里冷冷的一哼,她再也不信平儿没有一点私心。
王熙凤懒得再看贾琏的心疼愧疚,又碍着她在这里不敢哄劝的样子,便故作无知的问了一句,“不过是个来钱的营生罢了,既然不好咱们就不做,二爷何苦发这么大的火儿,还值得把平儿骂了一顿?”
被她这么一说,贾琏正好也有了台阶,便马上解释道:“可不是做不得。”
接着他就把外头那些借了高利贷的人家,是如何被逼债的弄得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甚至还例举了还几个实例,“那也是个权贵人家的内宅妇人,被人哄着在外头放债。
本来那位夫人只定了二分例,结果替她办事的下人一下子把利息给提高到三分。
那多出的一分就全叫这人给贪了去,然后这人平日里还负责讨债,为了多赚一些钱,没少借着那府里的权势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最开始一出事,受害的人家还去告官。那人心里还有些害怕,然后回去就糊弄那位内宅妇人,说是有人赖账欠债不还,然后争执中就把人给伤了。
那妇人身在内宅,对外头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就这么被个奴才给糊弄住了,居然拿了府里的帖子到衙门直接把官司给平了。
这下那个奴才更加肆无忌惮,最后还是弄出好几条人命,一下子闹到了万岁爷跟前。
结果那位内宅妇人的丈夫被连累的丢了官还抄没了家产,那妇人更是直接下了大狱。”
果然这事把王熙凤和平儿都给吓住了,王熙凤对蓉哥儿媳妇的感激简直无以复加,幸亏有她提醒,不然她肯定就沾了这要命的事。至于平儿,也一脸的后怕。
尤其再听贾琏说,这事还牵扯到阴司报应,会叫人断子绝孙的时候,王熙凤已经把米娜当成了救命恩人,心里对她的那番话也更加信服。
当然对平儿的怀疑也更深了一层。
这样一来,许多话都不方便当着平儿说,便只能故作疑惑的问:“既然这事儿这么厉害,怎得那周瑞家的还找我来做。难道他们就真的不知道不成?
要说平儿一个丫头,天天关在府里也没经没见过什么事情,才被人哄了在我耳边吹风。
那周瑞两口子可是太太的陪房,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成。”
王熙凤这话里有所保留,故意没把怀疑扯到王夫人身上。
结果平儿也好似忘记了她刚才说过‘太太也用这法子周转’的话,只是一脸后怕的说自己不懂,更是连那位二太太的边儿都没粘上一点。
她的这番表现,却不知王熙凤全都看在眼里,心里更加有了计较,今后对待平儿也没有了那么真心。
不过别说王熙凤和平儿没有捎带上王夫人,就连贾琏的心里,也把这位二太太当成是亲娘一样对待呢。
因此他再开口说的话,重点全都放在了周瑞两口子身上。
“那周瑞两口子又怎能不知道其中厉害?只不过这奴才向来无法无天惯了,依仗着咱们荣国府的权势,他们都觉得这些小事无关要紧。
他们又怎么会顾忌到,这些奴才央子在外头惹了祸,将来对出来终究要算在主家的头上。”
越说越是忧心,甚至贾琏已经想到了蓉小子送去衙门的那些个奴才。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家里的奴才都什么德行。现在事情没发出了还罢了,若是哪天对出来,所有的罪过还不都是算在他爹这个袭爵人身上,甚至还有他这个继承人的身上。
急得直在屋子里转圈儿的假脸,也是越想越是后怕。
有心想拿这事儿跟二叔和二婶则跟前去告一状,叫他们好好管束一下周瑞两口子。可又怕直接把事情捅到二叔跟前,周瑞两口子到底是二太太的陪房,到时候再伤了二太太的脸面。
于是心里又有些犹豫。
若是放在以往,就这点子事儿,王熙凤早就拿出十个八个的主意,保证把事情办的漂亮又不伤谁的脸面。
可惜这会儿她也一肚子的心事,哪里还有心情给别人解决困难。
不过一些事情还是要跟贾琏商量一下,于是到了晚上要歇下的时候,王熙凤特意叫平儿今晚不用在外头守着,只叫她回去好好睡。
平儿自从听了王熙凤的安排,成了贾琏的房里人之后,这两口子做什么事儿就再没背过她。
哪怕是他们夫妻之间亲热的时候,平儿也是在一旁伺候的。
这会儿忽然见奶奶把她打发走了,心里难免有点儿微妙。不过到底是两个主子的意思,她也不敢违抗,只又嘱咐了几句,便各自去一旁的厢房歇下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