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薪火相传
林芳原先住的屋子推到了,现在西厢新盖的两间都是林建党两口子的,因着是新房,特意腾了一间给林芳明天出嫁用。
这天气实在太冷,林家也没办法洗澡,林芳就兑了半盆热水,准备简单的擦一擦。
换了衣服,林芳刚换了水准备洗脚,就听“吱~”一声,林母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施施然走了进来,恍然不记得刚才的不愉快。
刚进来的林母“哎呦”一声,伸手去摸林芳挂在椅背上的大红婚服,乐呵呵的夸道,“这花绣的可真好。”
林芳看一眼椅背上繁复绮丽的婚服,眼底柔和,“师娘找人给绣的。”
“你这师娘对你可真好。”林母这话说的颇有些酸溜溜的。
林母突然一屁股坐过来,神神秘秘的小声八卦道:“我记得你师娘家就他老两口是吧?”
林芳擦脚的动作僵了僵,“不是,师娘家有孩子的,就是不怎么走动了。”
“那他们不跟孩子走动,以后这养老咋办?”
林母一拍大腿,“我告诉你呀,要是指着让你养老,你可别那么傻,傻不愣登的就巴巴凑上去。”
“娘!”林芳皱眉。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爱听,娘就是那么一说。”
话题一转,林母突然想起,“对了,我记得你师娘现在也在首都住吧!那房子是买的还是租得啊?”
林芳气结,语气生硬,“买的。”
“哟!”林母惊叹一声,这可真有钱,胳膊轻轻拐了林芳一下,神秘兮兮的问道,“那你老师工资是不是挺高啊?”
林芳深吸一口气,努力在平复自己的心境。
明天就要走了,最后一晚,林芳没准备和林母闹得太僵。
虽说她不是很在意婚礼上那些烦杂的风俗禁忌,可有人替自己惦念着,常常念叨着,哪怕为了成全这份心意,林芳也盼着能有个平平安安的婚礼。
虽然林母问的话都让人火大,可,不就这么一晚了,忍,她忍。
对于林母来说,虽然林芳的回答不算详尽,可勉强还算满意,毕竟林母要的就是个态度。
她就说,这天底下哪有和父母记仇的孩子,你看看,但凡她这当爹娘的态度软一点,孩子不就又老实听话了。
林母轻哼一声,她就知道,哪个孩子不是想让爹娘多看一眼,多说一句夸。
不过怎么说这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想着林芳明天就要嫁人了,林母心一软,语气也亲近了不少。
难得主动夸了人,又仔细叮嘱以后嫁了人该如何如何……
絮絮叨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芳说着家常,夹杂着抱怨林大嫂的不好,林二嫂的高傲......
不得不说,林芳今日的乖顺,加上刚刚林奶奶给的那三百块彩礼钱,让林母心态膨胀了,矮了一天的姿态又抖起来了,不自觉的开始端着大家长的款。
既高兴林芳今天的回心转意,又想起往日林芳的胡闹,既欣慰又想趁机再敲打敲打,省的人以后再犯浑死犟。
林母:“你不知道,家里棉花少,上回为了弹棉花被,你爹让把家里大猪都给卖了。”
“奶不是刚留了三百块钱,正好能多买几头小猪崽。”林芳认真提醒道。
林母如鲠在喉,她根本不是这意思,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过了一会儿,又说起了家里的日子艰难,盖房子,买家具,置办嫁妆花销大......
林芳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该点头点头,该附和附和,丝毫不带敷衍,可就是嘴上一点该有的表示都没有。
林母看了一眼,转而开始讲起林大哥给林父买了烟,林慧上个月给她买了件棉袄,林大哥给林父买了烟,林建党给家里添了自行车……
林芳:“嗯,大哥孝顺。”
“二哥孝顺。”
“小慧孝顺,他们都好孝顺。”
林母火气上涌,怒火直冲脑门,这死孩子咋就那么没眼色。
“听说泓谦级别挺高,一个月能拿不少钱?”
按着林母想法,家里可都是女人管钱,她活那么大岁数了,也和未来姑爷通过不少电话,陆泓谦那些小心思她还看不明白,这明显就是一头栽林芳手里了。
只要林芳愿意,她那女婿还不是林芳说什么是什么,看看小慧不就是这样。
林芳摇摇头,“这我还没问过。”
林母火气不打一出来,怒火中烧,感情这刚给了个好脸,立马就不是她了。
“那你俩以后不是搬出去单住么,这居家过日子没钱怎么过?”
“不一定呢,再说我俩上班上学的地都有食堂,放假周末肯定得回去,这也没啥花钱的地方。”林芳看着林母,满脸真诚的答道。
强压着火气,林母声音不免带着些严厉,怒气冲冲,“那你俩总要过日子的吧,衣服不买了,水电不用了?”
“城里又不比乡下,干啥不要钱。”
林母好歹还记得林父的话,强忍着脾气没撒泼骂人,一副义正严辞替人着想的架势,循循善诱道:“陆家就没说以后女婿工资的事。”
“我人都没进门,怎么问这个。”林芳摇头,眉目低垂,端的一副未出嫁姑娘的羞涩模样。
林母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她就不信陆家那么家大业大,又这么头一个儿媳妇,总不能克扣俩孩子吧。
“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你还是怎么着。”怒火冲天,林母忍不住疾言厉色。
“娘说什么呢,我知道娘都是为我好,可我是真的不知道。”林芳一脸诚恳的看着林母,语气平淡。
为了明天,林芳是想忍的,可林母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过于刺耳刺心,林芳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屋子安静了下来,缓了一会儿,林母突然想起来,“对了,建军的津贴是不是都放你那了!”
万一陆家要还是真克扣,“你人小,手里管不住啥钱,有钱还是放娘这给存着,到时候好给他盖房子……”
看林芳低头沉默不语,林母又换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以前家里穷,你大哥还是长子长孙,要撑门立户,爹娘难免多分点心思,轮到建党小慧,又赶上读书考学,事赶事没个清静,爹娘难免就忽视了你俩小的……”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林父林母偏颇了那么些年,现在还想偏颇一辈子罢了。
可惜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好事,林芳并不愿意做那个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让父母操控一生的提线木偶。
“娘,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林芳突然说道。
“不公平?”冲动盖过了理性,压抑了半天的怒火彻底爆发,林母的声音陡然拔高。
拿一堆不着四六的话糊弄谁呢,林母火冒三丈,伸着手指直直林芳鼻子,唾沫四溅。
“你说你今天回来,大早上的我就张罗着给你收拾屋子,张罗着炖肉煮饭,结果你呢?”
跟她讲公平,她是她娘,供她吃供她穿,现在她有能力了,翅膀硬了,来和她讲公平,林母既愤怒又激动。
她是她娘,生了她养了她,她一辈子就得听她的。
声音尖利,堂屋里听到风声赶过来的人蜂涌而至,挤得整个屋子满满堂堂。
“娘~”
“咋了这是?”
“你问问她咋了!”林母眼眶通红,抖着手指着林芳,横眉冷目。
“好好的想跟她说句贴心话,就跟防贼似的防着一家子,我是能吃了她还是喝了她的。”林母疾言厉色,声嘶力竭指责道。
林芳半点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看着。
“回来就知道气我,回来就知道气我,我是欠了你的吗?你就这么气我,非得气死我你才安心是吧!”
林母红了眼眶,气的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鼻翼剧烈的一张一合,整个人几欲站立不住。
“就算以前家里欠你好了,你觉得委屈了,可那不是家里穷没办法么。”林母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放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往日做惯了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今日忙前忙后的张罗,还得笑脸捧着顺着往日怯懦听话的孩子,林母便自觉矮了身段丢了面子。
却没成想她都这么低三下四了,结果林芳还是这么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林母就不只有屈辱还有漫天的怒火了。
“我不也给你吃给你穿,让你长这么大么!”
村子里哪家女孩子不这样,她怎么没见哪个女孩子要死要活净和爹娘闹的,就因为这孩子不管不顾的闹腾,村子里为此说了多少闲话。
“你闹着要读书,家里让你读了,你闹着要远嫁,家里让你嫁了。”
“你还要我怎样,跪下来给你磕头认错吗?”林母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疯狂吼道。
“娘!”
“娘~”
林母膝盖一弯,当要给林芳跪下来的架势,吓得林慧他们慌忙左右把人架住了。
“林芳!”林大哥生气了,就因为记恨小时候那点子事,就逼父母下跪认错,天底下哪有这么当子女的。
长兄为父,作为林家的长子男丁,林大哥拿出了他应有的态度和威严,横眉冷目的训诫着林芳。
“你觉得委屈,那只能怪老天爷让你投错胎了,咱下乡人就这么点本事,有能耐你下辈子投个好胎,找个好爹好娘,天天供着你。”
“建国!”看林芳脸色沉了下来,林大嫂松开林母,慌忙掐了一把这没脑子的混蛋。
没见一屋子的人么,就他能逞英雄。
林慧倒是想上前,可被顾永铮扶在了后面没办法。
就连往日和林母不对付的林二嫂也觉得林芳过了点,皱着眉头,语气柔和的劝说着,“小芳,娘从前天就开始念叨你回来了,这几天为了你的婚宴,又是杀猪,又是炸鱼炖肉,娘忙的根本就没闲下来过。”
一屋子的人更是谴责的看着林芳,放佛林芳是犯了天大的错误,无声的催促着让人赶紧主动认错,好争取宽大处理。
吵架么,不说林母哭天抢地的哭喊,就是林大哥的指责也是震耳欲聋的嘶吼,耳听着越吵越激烈,附近的左邻右舍难免要出来看看情况,劝个架。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这明还是林芳好日子呢!”
“就是,小慧她妈,这有啥不话能好好说的,你看看这话说的,不是为难孩子吗?”
“正好各位婶子都在,我也想请婶子评个理。”
林芳抬起头,脊背挺直,目光沉沉的直视着林大哥。
“我娘问我,陆泓谦他一个月多少工资?”
“我说不知道。”
“我娘又问我,陆家有多少房子,有多少存款。”
“我还是不知道。”
“哦,娘还问了我,我师娘有多少存款,我那大哥小叔子工资几何?”
林芳轻笑,清凌凌的目光直视着林大哥,“要么请大哥教教我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娘满意。”
林大哥不自在的避开林芳视线,这些他不知道,恐慌的看了一眼林母,可刚刚还哭天嚎地的人此时只一言不发的靠在床头低头抹泪。
林芳轻笑着看向林二嫂,“或者,二嫂没嫁来时,二哥告诉你,他工资多少,家里存款多少,以后家里钱归谁管了么?”
林二嫂扭头看着床边哭天抹泪的林母,不禁冷笑,哭的那么厉害,骂的那么难听,感情是为了撺掇亲闺女管钱。
明明从自己进门就说着林家供养个大学生不容易,一日不分家一日钱都要归公的人。
林二嫂摔了手,直接拉着林建党的往后退了两步。
林大哥也低着头不出声,若是私底下说说还好,偏偏林芳这么正大光明的问出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人一字也答不得。
“你看,你们总是这样,每次我想要好好说话,可总是没有人愿意好好听。所有人都一股脑的指责我,好像只有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林芳仰起脸,深吸一口气,略显疲惫的问道,“你们不累吗?”
林芳转头直视者林母,一字一顿道,“是,您是我娘,您生了我,养了我,这是事实,所以您可以骂我,甚至打我,没关系,这是我该受的。”
谁让这时候流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呢,别说林家动手打孩子少,就是打的多打得狠,也是没人管的事。
“可是,娘,”林芳指着一众劝架或看热闹的邻里,“您让各位婶子说说,哪怕家里日子再穷再难,可有哪家差点饿死孩子的?”
旧事重提,人群难免有些议论,毕竟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众人印象太深了。
听着周边八卦的窃窃私语,林二嫂拉着人的手都有点抖,饿死人,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会差点饿死!
明明她听林慧说过,林家以前的日子顶多苦了点,没听说连饭都吃不上啊?
而且,林二嫂扭头看了一眼丈夫,又扫了眼堂屋,都能供俩兄妹读书,还能盖上砖瓦房,怎么可能会穷到那个地步?
林二嫂感觉齿冷,一股冷意自脚底直冲脑门,整个人如坠冰窖,她这是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小芳,”隔壁婶子慌忙搂住了人,“好了好了,可别哭了,再哭明都不好看了。”
“婶子,我就难受!”
林芳扯起嘴角,自嘲的笑笑,“我从7岁开始就站着板凳煮饭,14岁开始下地挣工分,17岁出门上学,每年寒假,暑假,节日,大包小包,我哪回少了家里东西。”
“我娘总说我不孝顺,可娘,您出门问问,村子里哪家还在上学的孩子像我这样,我做的还不够吗?还不好吗?”
林芳昂着头,眼眶通红的看着林父林母,她特别想剖开林父林母的心看一看,这心是不是石头做的,不都是他们生的孩子吗,她就不明白究竟是差在哪了,从小就要受这种不公。
“娘,您能告诉我,究竟还要我怎么做吗?”林芳扯着嗓子,双眼赤红。
“要我把命还给你吗?”
同是一家的孩子,为什么有人可以万事不沾还能舒舒服服的上学,有人起早贪黑却连饭都吃不饱?
院子里里外外彻底安静了下来,就连趴在墙头想劝架的人都张不开口,昧着良心劝一句,那是你娘。
众人摇摇头,实在是这孩子从小到大太难了!
哎,作孽哟!
林芳擦了一下眼泪,从穿来到现在,八年了,她忍着让着,出力气买礼物,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她能正大光明的站在所有人面前,说一句,我不欠你们的。
父母之恩又如何,人心都是肉长得,将心比心,就是林母现在闹出去,谁又能说一句都是林芳的不是。
大抵众人的目光太过尖锐,林母如坐针毡,只好梗着脖子辩驳道:“我那不是关心她么,怎么说这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这当娘的问问咋了......”
过往林家待林芳如何,恐怕出门拉个孩子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有些话说出来不过骗骗自己罢了。
林芳没和林母辨别,只静静地低头站着,不反驳,不辩解。
反倒屋子里的其余人都有些尴尬,大家又不是傻子。
可做归做,说归说,当往日下意识忽略的事实,突然被掀开,□□裸的怼到眼前,这就不好看了,毕竟大家都还是要脸面的。
房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只能听到林母时轻时重的抽咽声。
林父手里烟头重重往桌子上一敲,深深的看了林芳一眼,这孩子算是彻底和林家离了心。
愤愤的瞪了林母一眼,吼道:“闹,闹,一天到晚的就会瞎折腾,孩子好好的日子,你说你到底闹啥闹?”
说着,就不顾林母的挣扎,拽着人往屋外走。
“我这不是担心她么。”林母此时有些后悔,嘴上仍嘴硬道。
她哪里知道林芳这么心狠,连点情面也没留。
她是她亲娘啊,就是有天大的委屈,痛痛快快闹一场,哭一哭,到时候她着做亲娘的再顺势服个软,就是天大的委屈不也就散了么。
哪怕就是这孩子死犟,不服软的大吵大闹,她还能装个晕倒个地,总不能挂个气死亲娘的名声吧,这不也能拿捏人么。
可偏偏这孩子不紧不慢,只对着她们兄妹分辨,全程更是连个机会都不给人留。
“小,小芳,以前是爹娘委屈你了,以后肯定会补偿你的,我们以后都会补偿你的。”林慧期期艾艾说道。
以为林芳不信,林慧急了,着急忙慌的拦住人,信誓旦旦保证道,“真的,以后爹娘一定会待你好的!”
林芳叹气,她有时候是真的挺羡慕林慧的性格的,永远那么的天真,又那么让她讨厌。
“待我好?”林芳退了一步,避开林慧的拉扯,“是啊,娘可不是待我好,关心我的日后生活,关心我师娘的房子,关心陆泓谦的存款,甚至关心我大伯哥小叔子的工作。”
可她就没有关心过她这个人。
这就是待她好,这就是林家所谓的弥补吗?
那她不要也罢。
林慧脸色有些尴尬,讷讷不知如何接话。
就转身去拉开林父林母的功夫,没曾想就这么会功夫,“哎”顾永铮无奈的叹气,一个两个,怎么就不听劝呢。
钱他花了,礼物他备了,千叮咛万嘱咐,百般哄着供着,就是想让林家和林芳关系缓和一点,怎么就那么难呢。
顾永铮不由分说的拉走了林慧,没有人说话,院子里蔓延着尴尬的寂静。
隔壁婶子轻拍着林芳后背,院门外林奶奶摆摆手,示意要进门的林大伯,算了。
“爹!”林芳突然出声,“您最近给小弟打过电话么?”
林父抬头,往日半耷拉着的眼皮抬起,目似利剑,审视的看着林芳。
林芳毫不畏惧的对上林父的视线,一字一顿道,“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他、在、前、线。”
大门口,刚走两步的林奶奶闻言差点没倒下,林爷爷喝了一声,“林得贵!”
这时候时间还不算晚,林家吵的那么热闹,不免有人热心去喊了林爷奶过来。
“也是,小弟在哪,估计也没人在意,毕竟当初才15岁的孩子都能给改了年龄送去参军,去不去前线估计也没人在乎?”
“娘刚才还在问小弟存的津贴,也许早就打算好了,……”
“林芳!”林大伯高声喝止住了林芳。
林芳这话可谓杀人诛心。
林芳扭头,忘了,当初改年龄是必须要先经过林大伯的手的,嗯,肯定也得先取得林爷奶的同意。
“小芳,你和奶说,建军咋就去前线了,他,他现在……”林奶奶腿都是软的,只勉强靠着人站着,整个人颤颤巍巍的。
林芳咬紧了牙关,默默后退了一步,既然撕撸那就撕撸个干净。
“奶,您别着急,没事的,最近没听到啥战事,您可千万保重身体。”顾永铮一看不好,赶紧上前安慰道。
“真的?”林奶奶焦急的抓住了顾永铮的手。
“真的,您可千万别着急......”顾永铮绞尽脑汁的给林奶奶分析着目前边境局势。
顾父当过兵,日常难免多关注这些,再加上家里的关系,他多少知道些。
林爷爷舒了口气,拎起边上的扫帚就往林父身上抽,“我打死你这当爹的,该问的你不问,该管的你不管,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回,就让你当爹娘的天天这么闹!”
“你说,你们到底闹什么闹……”
林爷爷别看一把年纪了,可平常依旧还是地里干活的一把好手,此时气急了,下手更是一点没手软,一下一下实打实的都抽人身上。
“爷爷。”
“爹!”
“叔,干啥呢这是!”
“好了好了。”
打人的,拦人的,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毕竟怎么说林父也那么大的人了,孙辈都有俩了,让林爷爷这么当场教训,挨打,咋也不合适,一群人纷纷拦着劝着。
“爷爷,家里就是最近忙,可能电话打少了。”林大哥急忙解释。
“就是,再说小弟打小就和小芳亲,没准也是担心爹娘操心......”林二哥也插话帮腔。
林芳嗤笑一声,看着一圈人冠冕堂皇的扯着各种鬼话。
“姐!”林大勇凑了过来,大刺喇喇的扬声喊道,“要不晚上去我家住吧?”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当兵三年,林家去信去电话都少的可怜,想当初有一次林小弟拉练受伤,难得正好接到家里电话,血呼哧啦的瘸着一条腿,亲娘不仅不听不信,还只当人找借口不想往家寄钱,直骂建军没良心不孝顺,他不知道建军当时怎么想,反正他看着挺不是滋味的。
“你这死孩子,说啥呢!”林大勇娘过来作势拉人。
“就是,林大勇,你说你害不害臊,那么大人了,还有脸喊人小芳叫姐。”院子外有人起哄。
“咋不行了,吃了我姐三年包,叫声姐咋了。”虎子凑过来嘻嘻哈哈打岔,“婶,大勇当年可没少吃小芳姐寄过去的东西,叫声姐不亏。”
转身又屁颠颠的对着林芳道,“姐,大勇家没地方,去我家住也成,我家刚盖的房子。”
“呸,”大勇娘啐了一口,“谁说我家里没地方住了。”
“虎子!”林大婶警告的瞪了人一眼,就知道瞎起哄,“怎么说话的这是。”
明早就出嫁了,哪有撺掇人闺女住别人家的,这小芳要真去了,这让林家脸往哪搁。
当兵那几年被训惯了,脸皮都变厚了,对着林大婶丝毫不怕,继续不怕死的叨叨,“婶子,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建军没办法,但凡建军知道她姐这么受委屈,估计爬也得爬回来了。”
明天是什么日子,小芳嫁人,村里都讲忌讳讲吉利,林家这是干什么,准备冲他姐一辈子的霉头是吧!
“婶是不知道,当兵那几年,我娘还知道给寄点东西,做件衣服呢!小军那几年,可愣是没收到家里一点东西。”
“你这孩子,你叔婶那几年不是日子不好过么?”大勇娘看了一眼沉默的林父道。
“哦~,我给忘了,怪不得林婶每次给建军写信打电话,不是说家里没钱了,就是骂我小芳姐不好。”虎子拍了一下脑门,“你看我这记性,肯定是我小芳姐花家里钱了。”
“噗”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有人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不是明显的反话么,这些年林家日日蒸蒸日上,让人眼红妒忌,哪就艰难了。
“虎子。”林大伯吼了一声,虎子撇撇嘴,碍于林大伯身份,到底是不再说了。
“姐,既然不让去,那你赶紧洗洗脸睡去,明还要出门呢。”虎子推着人往屋里走,意有所指的大声说道,
“明可是你的好日子,咋也得休息好了,晚上要是再有人吵你,你就喊一声,到时候去我家住去。”
顺手给林芳把门带上,虎子朝林大伯插科打诨,“成,叔婶,那我走了啊,叔婶也都早点休息。”
咋咋呼呼,出了院门,还能清楚的听到人声音,“明早没事的都去村头接人去!”
回应的是一堆七嘴八舌的“好”。
“大好日子的,你们都给我悠着点啊!”远远的,听着是林校长的声音。
林大伯嘴角抽了抽,看着抱着头蹲在一旁的林父,恨不得自己都上手抽他一顿。
不怪小芳别气,你说说,这是闺女还是仇人啊,外人都知道这大好日子的,这当爹娘怎么偏偏非得让人大好的日子都不安生。
“大晚上的,该回去都回去睡觉去。”
林大伯朝着外面看热闹的人吼了一嗓子。
林大婶敲了敲门,林芳没开,林大伯叹了一口气,朝院子里几人道,“你们也都去睡吧,明还早起忙活呢!”
明天还要待客办酒席,有的忙呢!
“爹,咱也回吧!”林大伯伸手去扶林爷爷。
林爷爷气的咳了几声,指着林母,“你就闹吧,迟早把这家闹散了,你也就舒坦了。”
林母这会也是委屈的不行,她哪知道林芳一点不按常理来,闹成这么不可收拾的局面。
是,就算以前是委屈小芳了,可她现在不是在慢慢弥补么,直到现在林母也没明白,林芳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家了,无论他们是偏心还是不公,强势还是示好,她都不在意了。
不会为不公的偏爱而愤怒,也不会为迟来的弥补而动容。
那么多年的委屈,不是一时的愧疚或弥补就能过去的,能过去的只有她与自己和解,不去在意这些人和事了。
月色溶溶,透过窗户,映着屋顶的白雪交相辉映,万籁俱静,夜色无声,就如同林芳此刻的心情,平静如水,无波无澜。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