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观澜书院分院第一高等学府。
早课钟声响了一阵了。
“啊啊啊啊啊, 明玉金华盛,清潭碧影逢。文章、文章……”
“啊啊啊啊啊!宝!小云云!下来啥来着?!”
前座一身短打右衽红莲学院裙的女生一手立起国学书,一手支着下巴, 听到问话,提醒道,“文章源怀宇……”
学生抚掌, 恍然道, “奥奥!文章源怀宇,锦……锦绣心自成。”
我call……“萧瑾啊!!!”
古诗十九首, 卷卷有爷名。高考一百句,九成九提他。
“我真要给他叫爸爸了。”
后桌的女生手在桌兜里划着手机,听她的话后笑嘻嘻伸着指尖戳了戳她的背, 偷偷摸摸拿出手机给二人看, “你也可以叫欧巴。”
屏幕上一把水墨竹纸伞,俯看去, 只看到微雨伞面下,一个好看的唇。
“这what?”
“你萧爸爸。”
“哇……看着下巴都知道是个美人。谁画的?”
“你高盟主。”
“哦豁?还说两人没什么?啧。”
“人家盟主大大养大的孩子,咋还不兴人记录一下?我妈还把我从小到大的鞋都在家里收藏着呢。”
女孩拿着手机, 指尖落在屏幕上,不注意划了下, 蓦地, 屏幕上一张朱红与碧青相溶的画面,仰视去, 暗色的天, 红色烈焰,一池红莲,精致的却陷于烽火的院落。
一眼叫人心悸。
飘飘渺渺的动态烟雨特效。
不灭的火焰和幽绿的碧藤, 在朦胧夜雨中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来。
右上一栏却是隽雅又不失刚韧的篆字,“九州烽烟里,山河故迟归。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哎哎哎?大宝你看你看!”
手机的主人表示自己见过了大风大浪稳如老狗,“这你不知道?最近wb传的超火的,说是大宋商城颍州出了新墓,经鉴定是货真价实的古董了,没落款,但超写实,感觉跟真的一样啊……萧瑾真迹啊。”
女生翻了个白眼,“没事多读书。马上高考了姐妹。”谁不知道大宋文人画家都跑去歌颂现实了,谁没事画这种神神怪怪的画。更别提那是萧瑾。
萧瑾书画一绝,但人家也都是写实派。
估计又是专家强行扯关系。
“哎???你别闹,这可是墓里挖出来的宝贝啊。”
“……哪里字画古董三五百年过去还是光亮如新?别想了,碰瓷、赝品。”
画是这么说,但这画儿还挺有创意。
“……你们两个,早课不好好读书干嘛呢?”年轻的新班主任捏着戒尺进来,轻敲了敲桌子。
两姑娘背书声唰的拔高一截,“定长安城寄萧文瑜君!!!宋陆务观!!!红鬃烈焰马!白雪重莲衣!!绿蚁暖新泥!!!紫竹削短笛!!!!苦修文武艺,一念为寒黎!!此当君子意,旰食并宵衣!!”
引得班中侧目,侧目过后,一浪更比一浪高的读书声。
老师推了下眼镜,深感欣慰,满意的在满堂书声中转了一圈,才离开了。
“远行长安寄萧文瑜!!”
“庚戌年乙酉月戊戌日中秋游园忆文瑜君!”
“颍州忆梦!”
继诸葛孔明李青莲白乐天之后,又有人荣升年度高考生最抓马的士人。
大宋,一个才人辈出的年代。
有文有武。
最可怕的有人有武不够,还要写文。
北宋之后,南宋偏安一隅数十年,不能北伐收复失地。
自孝宗继位,又有了新的变化。
起先是金朝南下攻宋,战于采石,胶着之时,彼时尚无名气的萧瑾独闯军营,舌辩群英,终从金朝手中夺回寿州颍州邓州半数。
史称采石之战下,三州之约。
自此以颍州临安为中心,大宋一路开挂,最终统一天下。
提及此时,永远避不开的,是大定元年状元郎萧瑾。
萧瑾,字文瑜(生卒年不可考,估在宋绍兴六年至宋安平七年,生平三十五岁),金陵萧氏生人。大宋诗人,书画家,政治家。
诗文之上,陆辛善借物言志,萧善逻辑文理。颍州十三政论,治州政要,千古一绝。
萧瑾平生所写诗文不多,留下的都是高考必背。虽传世有十三万字文书,句句分析局势劝谏帝王唯才是举,精辟开明,但那是大学语文的东西,高考不考。
所以他本人并不是高中国学中最令各届学子牙酸之事。
最痛是,当时各大诗人词人,时不时的怀念。
其中又以陆务观为最。
新年吃饭,怀念做菜的文瑜君,清明,怀念失踪的文瑜君,惊蛰,花开了,怀念种花的文瑜君,夏日,打雷了,念文瑜君,秋风萧瑟,不知文瑜可曾添衣,中秋,不知文瑜可曾赏月。
辛坦夫各类破阵子,蝶恋花,短歌行·远行纪萧文瑜。
外加颍州一众军将后生隔三差五文章相寄,林林总总算下来,高考宋文三十篇,十之有九赠萧瑾。
众学子感叹,“幸好萧瑾没给他们每人来一封万字基建回复。”
“下午剑术课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我还听说新来的师父是水月山庄叶家的人,正是洛阳衙署的第一调节官,物理调解杠杠的,所以你懂……”
那不得训得半天爬不起来。
“…绝了。为毛临高考了还要练武!”
“你咋不说还背诗呢。没武功写诗是笔杆子能戳死人吗?”
“……学这么多有什么用。”
“技多不压身。我欧巴说的好呀,武力是文化交流的最后底线。”
“你欧巴?”
“热播的大宋异闻录,萧瑾我新晋男神,以后我再也不骂他基友太多了。”
“……”史载萧瑾容色风流,气质端方。宣传海报她也不是没看,左看右看那位扮演者都只占了风流二字吧……
舍友对那位的痴迷她们是高一就了解的,鉴于粉丝对于明星的痴迷程度,众人都没说什么。
“赶紧,集合了。省得班长过来催。”
被拖着的女孩哀嚎一声,“……啊,不想武课……救命啊……”有天赋修习内功还可,剑术炼体我的天呐。
“……好了好了,你昨天还说想行侠仗义飞檐走壁徒手碎子弹,不好好炼体你拿头碎子弹?”
“我的脑子是金鱼的。”你说什么?忘了,不知道,不记得。
等于没有。
“走走走。”
“……再叫妇幼联盟等会来了。”
“我~太~难~了~”
……
观澜书院。
经由数百年扩建,书院自原址上又三番四次翻新,如今的观澜,的确称得上是九州境内文武第一。
这座书院六百年历史上出过六十六位宰相,九十二位文状元,七十八位武状元,朝中其他官职者更是不计其数。
天下父母无不是削尖了脑袋也想把自己孩子送来。
大航海时代,与其他远州番外接轨后,大宋人文日新月异。观澜书院学员招收处压力倍增,后来又跟随八方衙署各地设立七个分院。
厉害的是,观澜书院每一个分校都会是当地综合排名第一。
也对。那能做分院山长夫子的,哪个不是主院万里挑一的人才。
但历史上观澜书院并不是精英教育的推动者,反而对私人教育,平民教育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起先颍州书院主要是为收留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孤儿,并不苛求成就,只后来因着凡一入书院都没有不成器的,体现出来的便好像是只招精英的学校。
学校老师升职唯一标准,不要教出废材。
这也意味着,颍州书院的夫子先生,都必须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决心和教学能力。
就一时不慎眼睛瘸了收了渣渣,毕业时也得教出个人模狗样水准专家。
自观澜书院成立后,各类工匠便渐渐从官家手下脱离出来,匠籍废除,入良籍与平民一般,甚至技艺高深者,地位更胜于寻常富商。
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书院的政治军事,但在手工艺,医学,水利,建筑,农学等等方面,观澜学子,其实也成就不俗。
各类工艺品不再专属于皇室贵胄,而渐渐步入民间。
番薯等植物引种成功之后,极大的激发了当时学子对于番外作物的兴趣,书院学子们只差亲自走遍天下搜集新鲜食物,很有些上古神农尝百草的冒险精神。
仓廪实而知礼节。整个大宋都处在一种和谐有礼谦谦君子的状态中。即使是寻常人家,路遇时也会礼节俱全,再不见许多战火硝烟中人相互食的狰狞情景。
颍州古城划为书院校区,而外城白墙青瓦,则是上一代帝王末年时,新修的民区。
自古城城墙的角楼望去,外城高低错落的火墙典雅整洁,内城参差林木古韵十足。颍州渠自南岸淮水蜿蜒而来,夕阳下映着粼粼波光。
街上来往有学子相携而过,或广袖长襟,或收袖短衣,眉目弯弯。
内城州府处有一株凤凰树,据说是安平帝临终前几年,回忆少时旧事,又再来颍州故地,念起其与太子太师萧瑾初见亲手所植。
历经百年,凤凰树已高有数人,枝叶遮蔽庭院,不可见之顶。
于是武课中初级轻功考证,便成了跃过第一大枝为轻功一级,第三大枝为轻功二级,第五为轻功三级。树顶没人登上去,故为轻功绝顶。
侧面表明,观澜书院实乃物尽其用之地。即便如今作为皇朝政家最为扶持倚重的书院,但开创时一分钱掰成两分算的毛病依旧改不了。
每逢三四月,满树红粉,落英缤纷,缥缈华丽。红色雪色绒花枝头绽放,丝丝缕缕,红翠相依,美不胜收。游人学子,不绝于路。
观澜书院传承数百年,开始时一切都是知州俸禄经营。所有孩子衣食住行,笔墨纸砚都由州府出资。而如今重莲的学子服,也是当年传承自颍州知州萧瑾。
据传说,萧瑾本一身青衣,青松翠柏,后来战火起,他曾前来书院鼓舞学子,送他们一路疆场,为大宋海清河晏。他的学生血洒疆场,自此他换上红衣,红衣重莲。因为他的衣上,他所站立的土地上,有着他的后辈留的血。
也有说,年关之时换新衣,知州的姐姐送他,出行时有人看到,红衣如火,烧尽寒意,那一幕永远铭刻在心底。许多年后,萧瑾已听不到消息,又有人想起,后有书院学子画出,重莲红衣,依稀再窥见君子第一人当年风采。
两种版本,人们大多信前者。因为足够的光辉伟大。却忘记了再特别,萧瑾其实也是人。
大宋传奇宰相何寻逸晚年山水闲记《故亭斋》中回忆说,幼时因目盲,对人心情意反而更有体会。他人只当他看不见,许多嬉笑恶意往往扑面而来,可其实他却比任何人都要感受的清晰。
目盲,便是家中负担,尤其是在那个分裂而混乱的年代,即便是一个富庶之家,也难以接受。于是在一次元宵灯会中,他再也没找到回家的路。
流离途中,遇见人牙,他其实已知那并非好人。可那时他已管不了太多,只要有人留他,有饭吃,有地睡,就算是被拐走卖掉也无妨。即使如此,发现他是个瞎子,人牙立刻将他抛掉,拐着其他孩子跑了。
寒冬腊月,很冷。披着麻草,衣不蔽体,雪落在身上,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冷到极致又变得热了起来。仿佛那时已是春暖花开。他知道自己快冻死了。
他的先生就是在此时见到他的。
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什么模样。听留云说是瘦瘦的,丑丑的,像雨后稻田泥里打滚过得稻草人,头发像春天颍州街上铺子屋檐燕鸟搭的窝。
一定是很邋遢,很邋遢。
第一次见面,石先生给人的感觉比那些人牙更加恐怖。但听声音,却又并非一个恶棍。他很害怕,石先生却抱着他赶了很远很远路程回了颍州。
先生是书院中文辞诗韵的授课夫子,偶尔也兼职一下音律武功。旁人看他少假辞色不常微笑会觉得不太好相处,但他其实为人很好,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石先生是外冷内热的人。萧大人则是外热内热的人。
颍州的知州大人,书院兄弟姐妹的长辈。萧瑾。
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
真正认识知州大人时,书院学子们都说他今天穿的红衣很好看。他站在人群外,听着人群欢欣,可惜自己看不到。
他想着,红色,究竟是什么颜色呢?是像大雪的感觉,还是清风的感觉,又或是什么呢。
宋莘拉着他站到知州面前。太过突然,让他觉得很紧张,胸膛的心脏突突突的跳。
知州大人知道他。
他其实也记得知州。
知州的身上有着如同竹叶一般清新的味道。
他的手很温暖,像是只有初春才有的暖阳。
红色,是春阳的色彩吗?
后来他知道,红是光,是血,是跃动的心。
颍州的人都清楚知州大人身体不好,但寻逸从未见他言弃。他体质差,却也有些利落的拳脚。用大人的话来说,学武的底线,不是欺凌他人,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欺凌。
汤思退自言爱好和平一心为民,故而人质各地和亲无所不用其极,知州大人不喜刀兵,却知道手中刀兵还需护卫治下黎民。
正如他不喜兵戈,但任宰相时也从不放下对边关军将的严格要求。
知州大人从不会说,目盲者合该一事无成。
有他在,寻逸知道,眼睛不会是自己的阻碍。相反,没有一双眼睛,他也不比任何人差。
大多数人以为萧知州致仕如同人们所知的致仕,只有他们知道,致仕是彻底的离去。
京中御医诊脉,曾说他寿数至多三十,他离开时,正是这个年纪。
对大宋而言,出现之时,他来的突然,离开之后,他走的安静。颍州收复江湖平定南北,知州心意,足可窥见一二。
短短十年,惊鸿一现。
于天地间绽露的片刻锋芒,足以改变尘世纷纷。
许多事情并不要他亲手成就,但许多成果却都是由他激发。寻逸曾经恨过,恨自己眼瞎却不够心盲,看到尘世背离叛逆,即便血肉亲情也是如此不堪一击,看的如此清清楚楚,看的如此明明白白。
知州却对他说,人心黑白两面,不会与世事无关。战乱之前,家庭和美,战乱之后,劳燕分飞。但人记着妻离子散,却忘记了昔日和乐。
他说的对。在被称为瞎子和怪物之前,作为家中唯一嫡子,父母的确待他很好很好。只是后来变了而已。
知州教出来的孩子和他一样,不会因这外物而动摇。
后来三两年间还是会收到知州的信,慢慢就少了。他说看到大家一切安康他在外也放心了。
病患走的悄无声息,高前辈不甘心。她说要去揍他,孙先生拦住了。
先生喜欢知州的画,但知州喜欢烧画。先生便叫来他的学生,画了一副红莲业火图。
她只能形容出色彩。是寻逸自己提笔重画的。
他是他的学生,一言一行都向他看齐。可惜他始终觉得不够聪慧,再学也只能学他万分之一。
知州说不要太过苛求自己,你做得一直很好。
他只希望,生平不白费石先生相救,不负知州殷殷期待。
红莲业火。他不知大人出于各种心情作画,又不知出于何种心情焚毁。也许大人也曾无比的靠近死亡,所以才能明白烈焰中的灵魂,何等绝望的等待渺茫的新生。
很幸运,何寻逸能等到有他。
孙先生将这画送给了高前辈,她没有再提寻回他的话。
又偶听洛阳花会上,看见知州赴故年之约与辛先生赏花。
此后消息渐少。
回首一生,五岁得入颍州,七岁时南北合一,十五岁时知州大人辞官归隐,弱冠之龄出任太子少傅,而立时任相位。到知天命时,朝中上下皆是观澜书院后生。
知天命,若非要论及平生所信天命,唯知州大人一人耳。
作者有话要说: 好,新世界已确定斗鱼(回顾完了我没忍住搜了原著,原著更神奇)
一个虐恋情深?可能吧。
不过剧情紧凑还挺好看?哈哈哈哈哈
大致为集□□,校园暴力,离家出走,真爱至上,堕胎,出轨等等为一体的神奇分类偶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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