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刘季一行人,这队伍中见过她的起码有五人,刘季、樊哙、吕泽、吕释之、张良。
吕泽和吕释之是原身的兄长,而樊哙则是在“吕媭”消失那日,亲眼见她、甚至是亲自送她出城,这可真是刺激了。
当周宁接到通知,项梁要寻她议事的时候,便知到了故人相见的时刻。
项梁的帅营前,樊哙和吕泽、吕释之还有卢绾等人候在营帐外二十米处,在戍卫士兵的包围圈外,只刘季和张良入内叙事。
周宁面色如常的往帅营的方向走,那帐前的三位故人一见她果然反应极大,皆是先大惊而后大喜。
樊哙脑筋简单,第一个喜叫出声,“周兄弟!”
周宁对他笑了笑,吕泽和吕释之欲上前的脚步一顿,两人对视一眼,满脸疑惑,周兄弟?
还有,樊哙怎么认识小妹?什么时候认识的?若是认识,怎么又会娶了如今的“吕媭”?
吕泽和吕释之满脑袋的疑问,一时忘了动作。
樊哙得见故人,顾自笑道:“你还记得我吗?没想到在这里碰面了!”
周宁笑道:“自然是记得的。”
她倒是想否认此事,但是直肠子一根筋的憨人,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是很坚定且坚持的,与其被他再三纠缠让人起疑,还不如她痛痛快快的承认来得坦荡。
周宁仿佛没有看到吕泽和吕释之兄弟俩,对樊哙笑道:“项二哥寻我议事,我先进去,晚点我们再一起说话。”
“好好好,你先忙。”樊哙憨直的点头笑道。
项二哥?吕泽和吕释之此时是不敢动作了。
他们此行有求于项梁,而此人和项梁如此熟络,甚至项梁此时寻他议事,说明他们能否成功借兵,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两人皱眉,不敢轻举妄动,沉默的看着周宁的樊哙告别,而后自然随意的进入帅营。
等看不见周宁后,吕释之立马拉住樊哙打听那人姓甚名谁,他和他在哪时哪处因何事结识,卢绾也在一旁听闲话。
樊哙是直肠子,有问就答,再说,他也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
细细的听了原委,吕泽和吕释之只抓住两个重点:刘季成婚当日,城门处!
吕泽和吕释之俱是一震,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已然确定这周宁就是他们小妹吕媭!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小妹如此本事又如此大胆,竟以一女儿身份混入军营,还能混到项梁跟前。
樊哙不解的问道:“你们怎么了,表情如此怪异?”
“没什么,没什么。”两人急忙否认,毕竟现如今的“吕媭”已然嫁给了他,他是刘季的兄弟,此事要不要让他知晓,还要看刘季的态度。
“嘿嘿,”樊哙挤眉弄眼的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什么?”吕泽心里一紧,面上强撑着故作无事的问道。
“可惜周兄弟如此美貌竟是个男子呗,”樊哙笑道:“我实话跟你们说,我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的反应,我还特地往他脖子那里瞧了瞧。”
“然后呢?”吕释之难掩迫切的问道。
樊哙撇嘴摊手,“然后果真是男子呗,如此相貌,真是可惜。”
卢绾砸了咂嘴,重重的点头,以表深以为然。
这话是说她有喉结?小妹是没有的啊,吕泽皱起眉头,难道真的是巧合了?
吕释之微微诧异思索后,看向吕泽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事距今有五年多了吧。”
说完,他刮了刮自己的下颌线。
樊哙只理解了表意,点头感慨道:“可不就是,唉,那时候咱们多快活。”
吕泽迟疑的点了点头,这有喉结是处疑点,可这不长胡须也是大有问题,可这也说不准,张先生不是也不长胡须?
兄弟俩对视一眼,且再看看吧,两人将视线投入营帐内。
而营帐内,项梁对刚撩帘进来的周宁笑道:“快看看是谁来了?”
项梁自从决定用她之后,对她的态度又渐渐亲切熟络起来。
周宁笑着往帐中站着的两人看去,那两人听闻项梁所言也正转头朝她看来。
这一看,刘季瞳孔大震,心中震惊不已,但刘季城府深沉,心神微微一转,便敛下震惊,只作不识,当作初次见面友好的笑着颔首见过。
周宁自然的扫视过他,也微笑颔首回礼,刘季见此,眸中笑意盈盈。
他大约以为他来寻项梁借兵,项梁却问她的意见,而自己是他的妻妹,会帮着他说话吧。
周宁自然而快速将视线划过刘季,落到张良身上。
周宁的视线一和张良对上,张良便喜而唤道:“师弟,果然是你,许久未见了。”
他方才听项梁遣人去唤“周左徒”便隐隐有所猜测。
周宁也笑着唤道:“师兄,师兄一切可好?”
张良笑道:“都好。”
周宁笑了笑,又看向项梁问道:“不知项二哥寻我来是?”
项梁笑道:“这一位是你师兄,你比我熟悉,我就不多介绍了,另一位是沛公刘季,他来向我借兵,欲收回丰邑,你怎么看?”
他们如今驻兵于薛县,薛县离沛县不远,相距不足百里,而丰邑、沛县和薛县几乎在西南的一条直线上,丰邑距离沛县也不足百里。
“借。”周宁回得很干脆。
刘季心中一喜,更加笃定周宁身份。
项梁笑看着她,这是在等理由。
周宁缓缓说道:“义军的共同目标是诛灭暴秦,所以天下反秦的义士皆是同盟,应该守望相助,若是不能认清这个主要矛盾,等同盟被秦军一一击破,那就会重复当初六国灭亡的悲剧了。”
她相信项梁本身也是打算借兵的,因为历史上的项梁便是借了。而且丰邑离薛县不算太远,就算给出去兵马,也不会脱离项梁的控制,反而多得一将领为他攻城略地。
他用这样于项家军来说无关痛痒的小事问她,其实是想缓和双方的关系,慢慢的把她过渡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
“你说的对,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说到六国之事,项梁心生戚戚。
于是项梁对刘季道:“我借你十员战将,五千士兵,助你收复丰邑。”
“多谢项大将军。”刘季既然欢喜,拱手谢过,再抬头别有深意的笑看了周宁一眼,周宁则眼神陌生略带疑惑的回视过去。
事情议定,等刘季领完兵马略作修整,明日便要往丰邑出发。
三人一同出了营帐,周宁和张良走在一侧,正同他互问近况,两人说得亲切热闹,几乎视刘季为无物。
走过戍卫帅营的亲兵后,刘季停住脚步,突然出声唤道:“吕媭!”
这一声唤没有惊出周宁的破绽,倒把樊哙给吓着了,他原本打算上前和周宁说话,这会住脚左右张望,“我那婆娘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宁同张良一样,笑看了此处动静一眼,便又继续聊上了。
刘季懒得理他,又看向吕泽和吕释之,示意他二人上前去探。
吕泽和吕释之二人心中有些犹豫,项梁有十万大军驻扎于此,戒备严密而壁垒森严,气势骇人,而周宁又似乎颇有脸面地位的样子。
再有,他们还拿不准她的身份,他们方才在外想了又想,周宁一出营帐,两人便看向了她的脖项,果然喉结凸起,而且还有一处疑点,听母亲和家中妻子说,小妹额头的花钿不知为何和肌肤合为一体,水洗不掉,药涂不消,可眼前之人并没有花钿。
吕泽和吕释之心中不定,便踌躇不前,可刘季却是个胆大又敢言的,见吕家兄弟俩没有动作,便自己上前对张良笑道:“子房见到故人了,何不为我引见引见?”
张良闻言,拉着周宁的手腕,为双方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周宁。”
周宁笑着点了点头。
吕泽和吕释之更惊,张先生也认识她?还是师兄弟?!
张良又指着刘季等人为周宁一一介绍,“这是沛公刘季,你方前在帐中见过了,这位是他的连襟樊哙。”
连襟?樊哙?周宁心中一动,看来吕家有了新的“吕媭”。
周宁心下微惊,她唯一出手改变最大的一处竟莫名其妙的和历史吻合了,面色却如常的笑着回道:“这位,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哦?刘季闻言,眯着眸子瞧了瞧樊哙,看了看周宁,又看了看卢绾,原本,这二人才该做夫妻呢。
刘季的心思樊哙不知,听到周宁的话语,樊哙爽直的笑了笑,“是是是,我们还约定等他下次去沛县,我请他吃肉呢。”
沛县?周宁去过沛县?这也真是太巧了啊,刘季笑容暧昧的看着周宁挑了挑眉。
周宁只作不见,听张良继续介绍,“这两位是沛公的妻兄,吕泽、吕释之。”
周宁笑容生疏有礼的点了点头,见周宁如此,吕泽和吕释之更把不准了,只得先客套的见礼。
而卢绾不等张良介绍,便笑着凑上前说道:“我叫卢绾,和沛公是最要好的好兄弟。”
夏侯婴则言简意赅的介绍道:“夏侯婴。”
一行人见礼完毕,周宁请张良到自己营帐说话,刘季笑道:“我们在这里也不认识旁的人,周兄弟不介意我们一同前去吧。”
周宁笑看向刘季,语气温和,言辞却不太客气,“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张良急忙为周宁和缓修补道:“我师弟自幼随老师居于山林,少与人交往,生活起居上也有许多怪癖,还请沛公不要见怪。”
刘季半点没有生气,心中越发肯定是因周宁心虚,故有意疏远回避他,于是大气的一挥手,笑道:“没事,我自然是不会与……”
刘季说到此处刻意一顿,留神注意周宁的神色,却见周宁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刘季越发觉得稀奇有意思,笑着缓缓说完剩下的话,“你的师弟计较,只是某很好奇,周兄弟起居上有什么怪癖,又不是娘们家家,难道还不喜人入她营帐房间?”
呵,周宁垂眸浅笑,只这样就想试探她。
周宁正想回讽,忽闻一阵马蹄声铺天而来,似乎大地都在隐隐震动,周宁心念一动,却是不着急说话了。
正好刘季等人也好奇,便也停在原地张望,略等了等,便听有人单骑直奔他们这处。
来人一身银色铠甲在日光下熠熠发光,威风凛凛。他身材魁梧,虎目冷面,更添凌厉森寒,一看便知是一位万人难敌的嗜血猛将。突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眸中盈光,眼角带笑,一瞬间,锋芒散去,面色回暖,锻钢化柔。
来人便是项羽。
他奉命攻打襄城,久不见周宁,不想一回营,便在主帅帐前见得,他欢喜的在周宁不远处翻身下马,满脸笑意的迎上前道:“先生!先生的身体可是大好了?”
他问的不是周宁的风寒,而是每月周宁总要卧病不出的“旧疾”。
周宁笑道:“已经好多了。”
周宁可以与项羽谈笑自若,刘季几人却难复方才的轻松,他们此时无比确定来人是一位悍将,尽管他缓和了面部表情、周身气质,但他身上浴血奋杀的气味还没有散尽,随着他的走近,他们闻到了浓浓的血煞味。
这是屠了多少人归来?!
杀了多少人呢,周宁也不知,大约是一座城吧,史书有载,项羽奉命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项羽大怒,破城后,坑杀全城。
项羽听见周宁身子大好了,更添欢喜,笑道:“请先生略等一等,待我同叔父回禀了襄城之事,便一道儿去先生那处同先生说话。”
周宁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有说话。
项羽攻城归来,一身风土尘埃、汗腻油光,连胡子都泛着灰白。
刘季等人既诧异又不解,这可是项大将军的亲侄儿,周宁如此慢待,是否太过骄矜,会否惹怒对方。
张良笑着摇了摇头,他倒不担心周宁如此行为会被人如何,他师弟虽然怪癖颇多,但也不是不识时务不知变通之人,他只是无奈苦笑沛公一行人要被打脸了,他师弟瞧着软绵好性,但真不是好欺负的。
果然,项羽不仅不怒,反而恍然大悟的笑道:“瞧我,许久不见先生,一时太过欢喜,倒忘了先生的忌讳,先生自去忙吧,待我回禀完叔父,洗漱换装之后,再去寻先生说话。”
周宁这才笑着点了点头,项羽大步离去。
呃……卢绾和夏侯婴还有吕泽、吕释之皆神色尴尬,此时众人皆已了然,原来周宁所言的“不方便”是嫌弃他们脏。
也是,他们在外流浪许久,又几次奔窜逃命,想来周身脏污狼狈不比项羽好多少,再瞧瞧张良,张良贵族出身,注重仪表,又天生不长胡须,瞧着是比他们干净整洁许多。
刘季却只笑了笑,面上丝毫不见窘色。
这份镇定从容倒也难得,周宁也笑了笑,携张良与刘季诸人告别。
刚被人下了脸面、表示了嫌弃,任刘季脸皮再厚、心中再多疑惑,也不好此时就巴上去,于是他只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也要去休息了。”
倒是樊哙,半点没有察觉周宁的嫌弃,粗神经的对周宁笑道:“周兄弟,等某洗漱了,换身衣裳,弄干净了,也找你说话去。”
周宁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张良一起离开。
刘季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一手拉过樊哙,“你跟我细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因为什么事认识她的?”
又被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樊哙倒是不嫌烦,也不觉奇怪,反而笑道:“我周兄弟是不是果然俊俏如神仙般的人物?”
刘季眯着眼看着周宁消失的方向,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别他娘的废话,说!”
“哦,就是大哥成亲那日,我不是前头接了桩生意……”樊哙细细的说完了经过,笑道:“别看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这情谊可不浅,他驾马车是我教的,是说起来是不是也算两分师徒情谊。”
“呵,”刘季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他,语气古怪的说道:“是不浅。”
差点做夫妻的缘分,怎么能说浅呢。
张良在周宁营帐内坐下,其实他不帮刘季说话,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有事询问周宁,而此事不方便让刘季知晓。
周宁见他有话欲言又面有不便之色,便打发了哑妪出去。
张良这才说道:“如今各国皆有人举旗,唯独我韩国……”
周宁了然,将茶杯送到张良手里,问道:“师兄想复国?”
算起来,韩成被立为韩王也是这段时间的事了。
张良点了点头,周宁笑道:“师兄能坦然说出,想来心中已有谋算。”
张良亦笑道:“知某者,师弟也。”
周宁笑了笑,张良接着问道:“我想说服项将军立韩王后裔韩成为韩王,复辟韩国,师弟觉得有几成机会?”
周宁笑道:“九成。”
那就是十成了,张良笑道:“明日我便去寻人,到时候还希望师弟能帮忙在项将军面前说和。”
这是白得的人情,周宁笑着应下,“自然。”
复国有望,这是心中想了二十几年的夙愿,哪怕一向温和的张良此时也有了几分亢奋,又与周宁聊起了如今局势。
如今章邯挥师西返,将魏王魏咎围困于临济,魏王派周市向齐王和项梁求救,齐王田儋亲自领兵前去,项梁也派了项他领兵去救。
三国联军对战章邯所领秦军,若能击败章邯,那几乎就是打掉了大秦半个脊梁。
张良言词之间有激动也有欣慰之意,“如今各方势力不再各自为战,终于知晓联合互助,必能诛灭暴秦。”
周宁笑着点了点头,但对于此战的结果却是不看好的。
没过一会,项羽过来了,周宁为两人做了介绍,项羽对张良观感很好,觉得此人的风度气质与先生极为相似,只是比先生更多一些年长者的敦厚温和,爱屋及乌,对他极为有礼。
而张良也因着心情不错,对项羽很是客气,虽然在交谈中发现了项羽的性格弱点,偏听偏信偏心,不过,作为被偏向的一方,大体还是能聊得很愉快的。
周宁他们在这一处聊着,刘季等人也没闲着,吕释之悄悄的在军中打听周宁的消息。
是夜,周宁在营帐中为张良置了一榻,两人皆是养生之人,早早便已入眠。
刘季和樊哙、卢绾、夏侯婴以及吕家两兄弟同住一帐,他们日夜奔波数月,也是疲乏至极,沾榻就睡,此时满帐黑暗中呼噜声此起彼伏,打得震天作响,而刘季却于这满室鼾睡的氛围中坐起了身子。
“查的如何?”
他谈论吕媭之事却并不避讳樊哙等人,是因为他知樊哙睡觉睡得死沉,另外的夏侯婴和卢绾也是不逞多让。
吕泽也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吕释之起身,语气复杂的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他二人。
“周宁,张良师弟,幼时与师父隐居山林,约六年前下山入仕,到吴中县为吏子,天资聪颖,律法娴熟,秦始皇三十四年通过吏考成为小吏,也是当年,又考取令吏,其后转为法吏,为吏仁厚有方,始皇东巡时曾召见他,命他编书传抄天下,二世东巡时亦召见他,听说因他而免一县人之死罪,百姓和官吏士卒都很感激他。”
这……刘季沉吟,能为秦吏,说明身份背景干净,而且秦始皇三十四年为吏,那时候“吕媭”失踪还不到半年,不到半年的时间,从一不通律法的闺阁少女到人人称赞的长吏,这不大可能。
刘季曾为亭长,也是秦吏,他知道为秦吏的艰难,这中间可不止是律法,还有别的文考和武考科目。
更让刘季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他还在同年考得了令吏,令吏可是要与全郡长吏竞争,考取第一名才能破格提拔的,这样的本事……
这也是吕泽没有提他小妹喜读律书之事的原因,就好比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一人是享誉全国的书法大家,一人是小学硬笔书法比赛第一名,你说你能把这两人同样的喜好相提并论吗?
“看来果真是人有相似,他不是吕媭。”刘季皱眉说道,肯定的句式还是带了些疑问的语气,这也太过相似了吧。
刘季笑道:“嘿,你们说他是不是吕公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当着妻兄的面这样拿对方的父亲、自己的岳父玩笑,可以说是很无礼不逊了。
吕泽和吕释之神色有些尴尬,他们知晓他这只是市井习性,并无恶意,但还是不能适应,所以只干笑了两声。
黑暗中刘季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亦或是想到了也不在意,只又问道:“你们觉得他是吕媭吗?”
吕媭?怎么又有人提那骚·娘们的名字,哎呀,他累了,困了,没劲,不想弄。
黑暗中,樊哙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其实他也有些心痒,不过等他先稍稍缓缓劲的,他弄死她!
吕泽没有说话,吕释之道:“他胡子的事我也打听过了,他喜洁,咳。”说到这个,吕释之有些尴尬,这一点他们今日都见识过了,被别人嫌弃脏呢。“所以他和他部下之人是全部剃光了胡须的。”
“还有一点,”吕泽也道:“小妹眉心有花钿,此人没有。”
“不是画的吗?”刘季奇道。
吕泽摇头回道:“不是,是摔的,水洗药敷都试过了,消散不掉,父亲为此很是不高兴。”
蠢货。刘季在心中唾骂了一声。
吕泽又道:“最重要的是,若他真是吕媭,不可能邀一男子同室入睡。”
啥!骚娘们要和别的男子睡?!
黑暗中樊哙愤怒的瞪大双眼,入眼却是满室的黑暗,他懵了懵,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梦了,眨巴眨巴眼,正想要接着睡,就听他大哥道:“看来他果真不是吕媭,真是奇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那么相似的人?”
刘季顾自可惜,樊哙听得满头问号,什么他,哪个她,和吕媭长相相似?可吕媭不是在沛县吗?
刘季摇头道:“也不知那吕媭究竟跑去了何处?我倒挺希望那周宁就是吕媭的。”
那可就真是张良师弟的谋略与他妻妹卜算的结合体了,若是她再会领兵打仗,那比商朝第二十三任王武丁的王后妇好也不差分毫了。
刘季双手交叉作枕,往后仰躺在榻上,若果真如此……真是想想就叫人心热。
樊哙眼眶大睁,周宁和吕媭?所以大哥说长得像吕媭的人是周兄弟?!
怎么可能,这两人差那么老远,唉,他也想他婆娘能有周兄弟那么俊俏,可惜呀,这事只能梦里想想了。
还有什么跑了,他婆娘不是在沛县吗?
难不成大哥的意思是真正的吕媭跑了,然后那个吕媭还长得和周兄弟一样?
樊哙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也美到,砸吧砸吧嘴,正想说话,刘季先听到了他此处的动静,于是他对吕泽和吕释之交待道:“既然周宁不是吕媭,这事就先别让樊哙知道。”娶了个赝品,也挺叫人难受的。
吕泽和吕释之应下。
樊哙却被哽住了呼吸,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所以是真的?!
吕媭和周兄弟长得一样?!!
刘季和吕家兄弟聊罢,室内除了呼噜声再不闻其它,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虽然吵闹但还算安逸舒适、不用防备的环境,然而榻上却有一人瞠目到天明。
第二日,刘季带着人马离去,三征丰邑,张良也和刘季告辞,去寻韩王后裔。
这次打雍齿,刘季采取了张良的计策,只围不打,雍齿果然被他围困无法,派使者出城与刘季言,只要不杀头,愿献城投降。
刘季看着眼前与它城相比低矮残旧、他一点头便可登临摧倒的丰邑城墙,心情已与前两次来大不相同,见过天地辽阔,才知己身微小,不过一座小小的丰邑城……而已。
刘季看着城墙上的人,雍齿手下的子弟兵也都是他的乡亲啊,他在外征战,他们进然鼠目寸光的为了一座小小的丰邑城背叛他,刘季掩下心中愤恨,不过思索感慨片刻,便大气的点头笑道:“我允了,饶他一命,留他将功赎罪。”
就这样,刘季刀不血刃的收复了丰邑,就在刘季欲领兵回薛县的时候,樊哙提议道:“这里离沛县不远,咱们都走到这儿了,不如回家看看,也就多费一两日功夫。”
刘季原本不欲耽误时间,但思及某处,心中一动,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近来的薛县很热闹,刘季和张良刚刚离去,一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头又寻到了项梁,他名范增,他告知了项梁陈胜的已死的确切消息,又对项梁道:“陈胜的死亡是必然的。”
项梁心中也未见得有多喜欢那个打着自己父亲招牌的家伙,所以闻言并不生气,只沉声问道:“为何?”
范增回道:“秦灭六国,楚国最无罪,陈胜打着项燕大将军的名号反秦,却不立楚国后裔为王,反而自己称王,是取死之道。”
项梁闻言没有说话,范增又道:“你在江东起事,其实很有些偏远,可大家却从各地蜂拥而来投奔于你,就是因为你家世为楚将,大家希望你能复立楚国王室。”
这话项梁却是有些感慨,他一路行来,确实得到颇多助力。
项梁问眼前之人,“敢问先生高寿,是哪里人?”
范增回道:“老夫今年整七十,从居鄛而来。”
居鄛?项梁大惊,居鄛距离薛县至少有七百二十里地,七十岁高龄的老人家,又是这么一个兵荒马乱的时局,远道而来,不知吃了多少苦难。
项梁起而拜之,又和范增聊了几句,最后接受了范增的建议,开始寻找楚王后人。
人海茫茫,寻一人的血脉是很艰难的,尤其这人还是个死人,死了快九十年。
然而项梁的效率奇高,就在张良携韩成回来,刘季攻丰邑归来之时,项梁便宣布找到了——一个放牛娃心。
至于确认的过程,周宁没去看,但也听说了,是项梁在楚怀王的坟前各种祷告请罪了一番,而后取了一截白骨,让寻到的楚王血脉滴血于白骨之上,血入骨中,故此人为王室后裔。
周宁听说,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反正无论立谁,做主的都是项梁。
于是在项梁召开的会议上,周宁随众人一起认下了这个滴骨认亲的新怀王熊心。
伴随着楚怀王的确立,又是一番官职变动,其中项梁自号为武信君,将上柱国的官职给了陈婴,还有韩成被立为韩王成,至此,六国全部复辟等一系列如史书记载的事情。
然而周宁没有想到,就在会议结束后,众人还未散尽的营帐大门处,刘季慢步走在她身后,而她面前有一群故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也要同她来一场认亲。
活人之间的认亲没有死人认亲那么麻烦,尤其两人还有男女之别,所以吕公的要求很简单,请周宁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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