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煜礼一夜又是睡睡醒醒不曾安眠, 正巧新出的一批料子完工, 几日来他都忙着试验、安顿这批料子的去处。
可长贵却知,这事早早就分派了人来办, 根本不需要赵三爷亲自出马。
自从坐稳了位置,他已许久不曾如此忙碌了。
外边送了帖子进宅, 赵煜礼这几日歇在别处,那帖子便又送到了庄子上。
“三爷, 您看?”
赵煜礼扫了一眼,“推了。”
长贵大着胆子道,“是含烟姑娘送来的花帖。”
江南美人为秦淮一绝, 这花帖不是谁都能送的, 只有魁首才有相邀的资格。而花帖每位只能送一次, 代表赏花之夜,也便是挂牌初夜。
赵煜礼瞥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长贵, 你都能替爷拿主意了?”
长贵腿一软, 跪倒在地, “三爷恕罪。”
这几日过于松懈,他竟忘了自己的本分。
“查一查当晚去的都有谁,”赵煜礼沉思片刻,“你自去领罚。”
“谢三爷宽恕。”长贵放下花帖,躬身退出书房。
*
沿岸灯火绵延,夜江烛影摇曳, 画舫裹挟夜色而来,彩灯映照得江面通明。歌声乐曲不绝于耳,彩衣曼舞尽收眼底。
这秦淮河上,较之往日更为热闹。
夜黑如墨,玉簪坊大堂亮如白昼,杯盏交错欢声笑语,坐的都是那贵绅富商。
“三爷,您的位置在前头。”
含烟姑娘挂牌之夜,这入门费须得千金,寻常人士便是想一瞻芳颜,也无可循之道,只好坐在那画舫露天船板,杯酒而饮,黯然神伤。
“三爷来了。”
“三爷也是为含烟姑娘而来的吧。”
与之交好的商贾纷纷起身相迎,赵煜礼笑着跟对方打过招呼,在前头正中位置坐下。
台上乐女腰肢柔软,身形轻曼,随节奏而舞。长贵给领路的小厮扔了赏银,在赵煜礼后方小凳上坐下。
席面上摆着各色水果点心,伺候的女侍安分守己剥着水果,赵煜礼随手取了一块,漫不经心看向台上。
乐曲已近尾声,台幔重合,乐女翩跹离台而去。
烛火骤暗,四周一片惊疑。台面徒然亮起,婀娜柔美身影现于纱幔,叫好声不绝。
随之帷幔落下,青衣美人多姿曼妙,如水双眸柔柔看向正中的赵煜礼。转首低头,情意绵绵。曲毕,纤纤玉手轻揭面帘,露出清冷娇婉美人面。
“真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赵三爷,如此佳人,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
赵煜礼含笑道,“各位请便。”
含烟退于台后,双手抚琴,一曲美人赋。
鸨母走了个过场,便有人迫不及待争相出价,不消片刻已炒到上万金。
“三爷,这再不出手,可就来不及了。”
当前最高出价者为一中年富商,家中有妻有儿。
歌台琴音转为轻愁,调中含情待叙。
长贵想着,自家爷许是久不沾女色,这才迷了心智,若得了含烟姑娘,必不再执迷一庸庸之姿的妇人。
可已经犯过一次错,长贵这次是怎么也不愿意出声了。
再有人叫了两回价,赵煜礼出声,“一万黄金。”
“得嘞,”鸨母笑道,“有比咱们赵三爷更高的吗?”
即便有,也没有人愿意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得罪了赵三爷。
同在大堂的还有赵家其余子弟,见赵煜礼神色淡漠上了楼,心中皆五味杂陈。
谁曾想,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能有而今的造化。
闺阁红纱铺陈,鸳鸯红烛高燃,被面如火,便是那摆设,也皆为喜庆之物。
“三爷,”美人执杯相请,语调柔婉,“喝了这交杯酒,便是我与您的洞房花烛良宵苦短。”
赵煜礼充耳不闻,淡淡瞥去一眼。
含烟笑脸微僵,想到房内只她二人,又极快扬起笑意,从容放下酒盏,柔情相望,轻解罗裳。
衣带渐宽,露出美人如玉肩头,白皙莹润,令人心驰神往。
赵煜礼却眉宇轻蹙,“穿上。”
含烟动作一顿,疑惑道,“三爷?”
“抚琴。”
语不可违,含烟重整衣衫,起身落座于塌前,靡靡之音渐起。
赵煜礼冷然道,“换。”
琴音暂歇,春江花夜月调起,赵煜礼沉眸,坐于塌前自斟自饮。
夜半未过,酒毕微醺,赵煜礼起身待离,含烟急急出声,“三爷,您不留下吗?”
欣长的身影未曾停顿,赵煜礼脚步不变,开门离去。唯余一室空寂,杯盏清脆,乱音扰耳。
“三爷?”看到赵煜礼出来,长贵神情微讶。
这么早就回去了?
“备车。”
“是,三爷。”
马车停在后门,楼内已至酣然,赵煜礼的离开并未被人察觉。
在宅子后门停下,长贵伸手去扶,赵煜礼一抬手,让人退开,自己下了车。
主人未曾归,宅内灯火大亮。
看着赵煜礼走去的方向,长贵心中暗暗焦急。
这可是往后院的路。
小屋内的烛火未熄,赵煜礼望着门内烛影,竟直接推门而入。长贵踌躇望着赵煜礼的后背,几经徘徊,终只是探头将门重新合上了。
白珊听到动静,从内室出来,正对上面带醉意的赵煜礼。
“三爷,”她往赵煜礼身后望了眼,“长贵没跟着您吗?”
赵煜礼不语,近身而至。
白珊下意识往后退去,眼神带上惶恐。
足足看了白珊好几秒的功夫,赵煜礼身形不稳地走至塌前坐下,抬手示意白珊坐在另一边。
白珊福身,“小妇站着便好,三爷是否需要喝些醒酒汤?”
赵煜礼点了头,白珊转身要去准备,却被身后人忽然翻身逼至案前。
鼻尖升起浓郁脂粉香气。
手往后落在桌面,茶盏倾倒滚落下地,一声轻响。
白珊下意识往内室看了一眼。
这么大的声音,睡着的大丫竟没有被吵醒。
见女人面带惊恐,双手抵在他胸前,双眸仍微微敛起,只眼底闪过一丝无措,赵煜礼不悦,“抬头,笑给我看。”
“三爷?”白珊惊讶道。
赵煜礼起身欺近,单手抬起女人下颚,只见她婕羽不住颤动,身体轻战,楚楚可怜。
指腹触感温软滑腻,他不由轻轻摩挲,低下头去。
白珊脸一撇,柔软的唇便落在颊侧。
他也不恼,顺势往下,落于唇角,舔咬女人甜软的双唇。
白珊双手抵在他胸前,声音清明,“三爷,您喝醉了。”
“嗯,”他含糊应了一声,另一只手覆于她后背,稍一用力,将人压在塌上。
挣扎间,领口微开,雪肌惑人,他伸手进去,一片柔软。
“三爷!”白珊加重了力道,抬手将人掀下矮榻。
身体猛地落在地上,头磕在冷硬的石板面上,赵煜礼醒了。
夜间带着寒意,地板微凉,他展开四肢,视线往塌上落去。
如雪腻肤复又被遮于粗陋衣料下,想起指腹触到的温热,心中不免遗憾。
白珊轻声问道,“三爷,您醒了吗?”
赵煜礼轻轻“嗯”了一声。
“我喊长贵来伺候您罢。”白珊没敢去扶他,避着走到门口,打开门。
长贵听到里面的动静,已是不安,一见门打开,当即吓了一跳。见白珊发丝微乱,衣衫也像是重整过,尴尬笑道,“三爷如何了?”
白珊垂眸道,“三爷喊您进去伺候,我去厨房给三爷备一碗醒酒汤。”
“劳烦了。”
白珊回了句“应该的”,匆匆离去。
长贵进入外间,赵煜礼已经从地上起来了。他眼神清明,看了眼长贵,从榻上起身,“回去梳洗。”
“是,三爷。”长贵神态恭谨跟在他身后离开小院。
白珊遣了小丫头将醒酒汤送去,关门落栓。
大丫睡得正熟,她掖了掖被角,脱去外衣,躺在床榻外侧。
一次两次尚能当做巧合,可接二连三,目标人物都对她存了心思,就不得不让白珊多想了。
李白珊不过一乡下妇人,相貌普通,顶多称得上清秀,最是平凡的一个人。放在赵煜礼眼中,平日里都不会多瞧上一眼。
白珊不是扮演型员工,可也自认没有出过疏漏。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目标人物身上出现了新的状况。
具体如何,还是得等回到管理局才能确认。
白珊静下心,闭上了眼。
*
第二天下午,长贵亲自捧了个黄梨木的匣子来,言语恭谨,“李师傅,三爷让给送来的。”
白珊抬头看了他一眼,长贵愣了愣。白珊此刻的神情,竟与赵煜礼有几分的神似。
他硬着头皮开口,“我们三爷昨晚喝醉了,走错了屋,李师傅莫见怪。”
白珊当即一脸惶恐地揉搓衣角,“我、我知道了。”
“东西您且收下。”长贵双手递过去。
白珊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
“这是三爷的意思,您不拿我也不好去交差。”长贵往前一递,急匆匆退开两步,“稍晚些还会送几匹料子来,给大丫做衣服也是好的。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往外蹦,我这边就先回去了。”
他说着,扫了眼乖巧坐在一边拿玩具的大丫。
白珊忙追上去,长贵走得快,到门口他已经出了半个小院,她在屋内停下了脚步。
走进内室,白珊打开匣子一看,金玉珠宝,满满地散乱装了一匣子,像是随手扔进去的。
这一匣子封口费,何止万金。
白珊重新合上,拿钥匙上了锁,放入衣柜暗处。
之后数天,白珊再没见过赵煜礼,倒是每天的晚饭,都全权交给她来做,偶尔备上一两顿夜宵。
商人少有正派的,赵煜礼这人虽说不上特别重利,暗地里的手段却不少。何况,他私底下还有些见不得人的营当。
避着她说明心里还有芥蒂,但白珊没有因此放下心。
目标人物性情各有不同,可能成为让管理局头疼的人物,均有其相通之处。这几个世界走来,她遇上的目标人物手段各异,却无一不执着。
白珊不确定对方是歇了心思,还是只暂时撇开。
她微微蹙起眉。
攻略部束手无策的目标才会移交到维护部,但这几个世界,目标人物对她的喜欢,轻易得不像任务本身所代表的难度等级。
如果可以攻略,便也不会耗费心思转成维护任务。
几个世界的感情是没有了,但一想到前几个世界类似的经历,白珊不免心生些许浮躁。可转交过来的都是攻略过数次失败的目标,没有一丝疏漏的可能。
白珊沉下心,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一片平静。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