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繁杂的信息流几乎吞噬了霁岚的神智。
或许他现在不是霁岚。
他是河神,是旅馆老板，是无数副本中BOSS的意志集合体。
【支线任务（已完成）：追寻人鱼的脚步，见到深海之主的真实面貌】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
“我该怎么称呼你？”
“河神的新娘？旅馆老板的妻子？还是霁岚的姐姐？”
在所有记忆回笼之时，霁岚以为他会伤心,会痛苦,会为了背叛和抛弃而狠狠报复。
但当看见她的脸庞时，他就发现他错了。
他无法生出伤害她的心思,一丝一毫都不能。
他认输。
霁岚修长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脸侧,轻轻地摩挲着，动作温柔,却让方幼青如坠冰窟。
声音中也带着无法控住的颤意,“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刚才在‘霁岚’每说一个名字的时候，他的样貌就会随之变换。
宽衣长袍,举手投足间如风流云的河神。
身形高挑修长,气质矜贵宛如隐世贵族的旅馆老板。
还有墨发长尾,眼神冷漠如神明的……深渊之主。
方幼青想起之前抽身无情的操作，禁不住抖了抖。
眼前的画面，比霁岚能听到他们关于游戏内容的讨论还要让人惊悚。
《鬼域》官方到底能不能行,怎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bug。
这下彻底翻车了。
如果渣的是不同的boss，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她还有机会找理由为自己辩解一番。
可现在……
她是渣了不同副本的不同boss,但他们实打实的都是一个人。
方幼青想打着信息差糊弄过去的大梦彻底成了泡沫。
啪嗒。
不用碰就碎了。
“短时间内,你是出不去了，所以，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霁岚抬起手，进来的通道上方被一股力量击中，碎石落了下来,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男人依旧是一派平静的模样。
方幼青讪讪笑了下，祭出了渣男常备语录。
“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如果你非要朝不好的地方想，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周围的温度好像下降了不少。
方幼青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轻笑声在她上方响起，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那就等到你什么时候想谈了，我们再谈。”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并未因此发怒，“人鱼的寿命很长，能陪你在这里耗着，我甘之如饴。”
方幼青：“……”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眼前的这个融合体，更是不逞多让。
本来boss的智力和武力都是副本中最为顶尖的存在，现在融合后，更是难缠。
他的行为，比无赖还无赖。
方幼青在心中祈祷，求求贺绪他们几个赶紧发现她的异常，去家里找她，线下启动强制唤醒按钮，拯救她脱离苦海。
但她想归想，脸上的神色还是未变，依旧是一副柔弱之中还有这些害怕的模样。
垂眸看了她半响，黑尾人鱼慢悠悠地游开。
霁岚知道，这都是假象。
不过既然她喜欢，那他也愿意陪她演戏。
不求未来，他只争朝夕。
被弹出游戏的时候贺绪是懵的，任务并未失败，但他却被强制退出。
贺绪第一反应是找寻女孩的身影。
一起进去的人陆陆续续地出现，但唯独不见方幼青。
去点光屏，上面显示《人鱼岛》副本出现数据乱流，现已弹出所有玩家，暂时封闭。
贺绪彻底慌了。
“你们出来前有没有见过幼青？”他问向周围的人。
其他人都摇了摇头，面色同样焦急，“没见过，我们是昏迷中就莫名其妙出来了。”
除了蒋奕，“我见过。”
众人的目光立即转到他这里。
“赶紧说下到底怎么回事！”贺绪紧握住他的肩膀，“幼青她没出来！”
蒋奕语速很快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到最后，他猜测道：“我总觉得她是为了救霁岚而吃了那种鱼，变成人鱼后，她到深海里面去了。”
闵雪紧皱着眉头，“可弹出的时候我也在深海中，这点并不影响。”
韩绍林道：“我已经向官方提交了这个问题，等会出去继续打电话跟进处理进度。”
“我下线去公寓那边，游戏舱有强制唤醒按键！”贺绪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除了贺绪外，楚阳也不见了。
闵雪环顾四周，问：“楚阳呢？他该不会也没出来吧？！”
贺砚君揉了揉鼻梁，“听到幼青小姐没能登出游戏，他就立即下线了。”
闵雪：“……”
真是浪费她的担心。
合着是抢先英雄救美去了。
被带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后，方幼青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海底竟然长了一棵树，树上竟然还挂了果子。
有点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不过想到是游戏，再离奇的事情也都变得合情合理。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方幼青问道。
霁岚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沉着黑雾的眼睛望着她，然后拉起她的一只手。
到了散发着莹莹幽绿的光树前，霁岚问她：“你喜欢哪个？”
方幼青不明白他的想法，“果子吗？”
光树上的果子有着不一样的外壳，五颜六色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嗯。”
方幼青没有挑选的心思，就随手指了个，“就这个吧。”
外壳粉粉的，还挺好看的。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在选什么。
也不知道这不是什么光树，而是孕育人鱼族下一代的母树。
树上的更不是什么果子，而是未被赋予生命的蛋。
霁岚倒是无所谓她的敷衍，在她选定之后，张嘴对着她的手腕咬了下去。
锋利的尖牙刺破肌肤，不怎么痛，鲜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霁岚把她渗出鲜血的伤口贴在粉色的壳上，很快，血液就消失不见，被壳吸收的一干二净。
方幼青越来越觉得这像在进行什么诡异的祭祀。
松开她的手后，霁岚很随便地在手臂上划了一大道口子，也和方幼青一样，把伤口贴到了壳上。
等到血液被吸收完，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方幼青恍惚间看到了果壳中有个小东西一动一动的。
有生命被唤醒了。
她压下心中的诧异，强装镇定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霁岚唔了声，心情显而易见的愉悦了不少，冲淡了冷冰冰的气质。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有了个孩子。”
方幼青：“……”
？？？
是她幻听了，还是霁岚疯了。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至今为止，她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没有那个男人有资格配跟她睡。
结果就在刚才，有个游戏里的NPC忽然告诉她，我们有孩子啦！
“等等？？？”方幼青的嘴都不利索了起来，“你别开玩笑。”
“我们连嘴都没亲过，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啊！”
无性生育吗？太离谱了！
她说这话只是为了举个例子，但没想到的是，男人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下，而后托住她的后脑勺，啵的一下亲了上来。
“我们成过亲，订过婚，许下过誓言，刚刚也亲过了，有个孩子应该不算突兀，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简直太离谱了！
方幼青控制住自己躁动的五官，努力挤出一个温柔小白花的笑容，“霁岚，你别想不开，我们已经不是跨物种了，我们这是跨世界。”
“等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会重置，就别折腾这颗树了，好吗？”
如果没等到她被强制唤醒脱离游戏，孩子就出生了，到时候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画面。
婚还没结呢，就有了个好大儿……
太可怕了。
霁岚拦住扑向粉蛋的方幼青，把她拥在怀中，“这个世界不会再重置了。”
从他融合了意志之后，世界就已经脱离了掌控。
除非整个游戏被摧毁，否则绝不会再被重置。
方幼青绞尽脑汁劝他，“那等我走了，你一个单亲爸爸带孩子，多难过啊。”
霁岚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在乎。”
他换了个话题，指向粉蛋，“壳的颜色代表了尾巴的颜色，我们的孩子会是一只有着粉色尾巴的小人鱼。”
男人语气平淡，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亦或者是放在了心上，也不愿意去接受。
这是他唯一能留下来的。
回天无力，方幼青只能自暴自弃地在海底住了下来，等待着强制唤醒。
现实时间的流速远远慢于游戏。
但她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霁岚也奇怪的很，除了刚融合完的时候放了句狠话，每天的日常就是用他那条漂亮的黑色大尾巴作为交换，在方幼青□□够后，抱着她亲亲贴贴。
方幼青如果瞪他两眼，他发现她生气了，就会冷着脸偷偷地游走。
然后过了会儿又凑过来，循环往复地求贴贴。
久而久之，方幼青也麻木了。
就当养了个能自己动的大型手办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粉蛋的壳越来越透明，方幼青无聊很了，就靠在树干观察着粉蛋的变化。
某天她醒来的时候，粉蛋忽然晃动了起来，方幼青连忙喊来霁岚。
“粉嘟嘟是不是出事了！”
粉嘟嘟是她为小人鱼起的名字。
霁岚看了眼，道：“没事，粉嘟嘟快要破壳了。”
方幼青呆怔住了，“我这是……要喜当妈了？”
霁岚嗯了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蛋壳碎裂出蛛网纹，方幼青心悬到了嗓子。
霁岚捏了捏她的手指，“她很健康，不会有事的。”
霁岚私心想要一个和她一样的女儿。
但很快，他的愿望就彻底落空了。
从壳里横冲直撞窜出来的，有着粉色尾巴的小人鱼，性别为男。
“阿巴阿巴……咕噜咕噜……”
方幼青惊奇地看着小小的一条粉色人鱼。
他只有巴掌大小，抱着她的手指用柔嫩的小脸蹭着。
方幼青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霁岚也想摸他，小人鱼却张嘴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呜呜呜噜噜噜！”表情凶萌凶萌的。
刚出生的人鱼还不会说话，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嘴巴里还吐着泡泡。
方幼青看着他心都化了。
“好可爱！”
游戏之外，贺绪终于进了公寓之中，他跑到放置游戏舱的地方。
游戏舱中的女孩笑容恬静，看起来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贺绪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不少。
还好没事。
他把游戏舱从外边打开，找到右上方的按钮，眼神一凛，重重按了下去。
游戏舱响起急促刺耳的警报声，与此同时，海底世界也开始地动山摇。
粉嘟嘟差点没抱住手指。
方幼青托住他的小尾巴，把他交给霁岚。
她知道自己要走了。
但她又有点苦恼。
真的有雌性人鱼，会喜欢一个长着粉色尾巴的公主男鱼吗……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
恍惚间她听到了属于现实世界的刺耳响声，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透明。
霁岚死死地握着她的手不愿分开，但他也无法说出让她永远留下的这种自私的话。
到了离别，好像曾经的不愉快全都消失了。
方幼青第一次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眨了眨眼睛，她笑着和他挥手告别，“再见啦，霁岚，要照顾好粉嘟嘟！”
女孩的身影越来越淡，像轻烟一般，直至消失不见。
霁岚的手仍旧保持着虚虚握着的姿势，如同一尊雕塑，许久都没动弹。
半响后，他动了，伸手在空荡荡的地方捞了一把，什么都没碰到。
他早该知道的，他留不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单亲鱼爹带球跑。
呜呜呜，霁岚怎么可能伤害姐姐，他黑化了也只会拒绝白嫖，用尾巴换贴贴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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