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青并没有打算跟驸马圆房。
而躺在床上,在两人都步出婚房后,缓缓睁开眼的驸马,似乎也没有这个心思。
屋里的烛光摇曳暧昧,被风一吹,明明灭灭的,在烛光映照下的双眸清亮见底,哪有刚才的茫然?
若是方幼青能看到这一幕,定要夸赞一番驸马好演技。
离得那么近,她都没有察觉到一丝破绽。
白玉京在听到院落中再度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重新闭上了眼睛。
人在失去视觉之后,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敏感。
他听到轻巧的脚步声向他靠近,门关上了,随之而来的是女子独有的绵甜的熏香味道。
在床前立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叹了口气,把他朝床里面推了推。
嘴里念叨着:“好好一个大床,我自己睡着多舒坦啊,还要跟你这个醉鬼一起睡,臭死了……”
身旁的床褥微微下陷了一点,带着热度的身体碰到了他的肩膀。
尽管看不到,可白玉京仍旧察觉到对方在自己的脸上盯了半响——
大概不是因为喜欢,而是看不惯。
云纱织就的帕子覆在了他的脸上,连透过眼皮感知到的光亮都变弱了不少。
口鼻都被盖住了,呼吸有些困难。
片刻后,她又道:“这样盖着……会不会把人闷坏啊……”
接着是翻身下床的声音,等到她回来后,一捧帕子就从她的手中倾泻而下,白玉京感觉到自己的脸部直接被帕子堆成的小山给埋住了。
而后长公主又凑近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口鼻处扒出来部分空隙供他呼吸。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白玉京听到她如释重负道:“这样就好了,本公主可真是天纵奇才。”
为了不看见他,长公主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思及至此,白玉京埋在香帕山下的嘴唇不自觉地扬起一些弧度。
身旁的长公主睡相很好,躺下之后基本就不再动弹,很快气息趋于平稳,大概是睡着了。
听着她绵长的呼吸,白玉京却没有动手将脸上压着的东西取下。
于是他也在这软褥香山中悄然睡去。
此后的两天白玉京没能出过房门,‘霸道’的长公主声称驸马爷累得不行,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婚房。
公主府中议论纷纷,白玉京有次实在坐累了,起身在窗台前伫立片刻,优于常人的听力让他依稀听到了送饭的侍女道:“驸马爷莫不是男狐狸精转世,怎就把殿下迷得如此七荤八素?”
白玉京失笑。
虽不知公主殿下意欲为何,但身为无权无势的驸马,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来。
两方配合之下,方幼青便轻而易举的让自己贪慕颜色,对状元郎‘如饥似渴’的传闻流传了出去。
三天一过,便到了长公主回门的日子。
这也是白玉京自大婚后第一次踏出房门。
马车上,金钗步摇,环佩作响的长公主端坐主座,目视前方道:“进宫之后,望驸马爷谨言慎行,若有人问起你我感情如何……”
白玉京道:“和如琴瑟,如胶似漆,毕竟全公主府中都知道,公主将在下累倒在婚房中,两天都——”
“够了,你知道便好了,不必说这么详细。”打断他话的长公主,双颊飞上一抹绯色,“以后,便以你我相称,莫要显得如此生疏。”
眼神光微微闪烁,白玉京随即垂首道:“遵旨。”
到了宫中,小皇帝和四位分位最高的后妃,早已围坐在一起等着他们到来。
目前皇帝并未立后,朝中大臣催得很急,大抵是利益使然。
试问谁不想成为皇帝的老丈人?若是把握的好,那可是能将家族更上一层的好路子。
只是朝臣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不知道这青涩稚嫩的少年天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后位就像吊在有心之人面前的胡萝卜,要是单单给了某一人,那作用……可就没有这么大了啊。
皇帝座下右侧的正是朱月,公主回门的大喜日子,她仍是端着一张眉目忧愁的脸,衣裳素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参加谁家的丧事。
坐她下位的文妃往日里和她衣着打扮差不多是一个调,但知道长公主今日回门,也换上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裳。
她瞥了一眼素白寡淡的朱月,心中嗤笑:真就觉得自己是清丽脱俗的小白莲,能把那国色无双的牡丹花给衬托的俗不可耐了?
幸亏陛下不跟她这个外国来的没礼数的女子计较,不然怕是定要受罚。
在文妃腹诽之际,殿外传来内侍略微尖利的通报声。
“恭迎长公主,驸马爷——”
盛装打扮更显艳色的长公主莲步轻移,身侧跟随着一名气质清绝的高挑青年。
主座上的小皇帝眼睛一亮,原本散漫的态度消失不见,他脸上扬起一抹笑,迎了过去
座下的三妃也连忙起身招呼道:“长公主。”
唯独看清驸马容貌的朱月怔立在后方,神色恍然,嘴唇张合,却半响没发出一声。
尽管过去了多年,可他的容貌并未有过多的变化。
这张脸……
这张脸——
珏哥哥……是你吗?
垂放在桌椅旁的衣袖猛地一抖,茶盏被掀翻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本言笑晏晏的众人皱眉回头,望向始作俑者。
而失神的月妃像是没有察觉到不妥一般,继续直愣愣地盯着随公主而来的驸马爷。
当着自己的夫君的面,失魂落魄地望着别人的丈夫,偏生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似的。
小皇帝的神情冷了下来,眸光意味不明。
端的是山雨欲来之势。
文妃心里咯噔一下,虽说平日里厌恶月妃那般作态,可也不忍心见她犯下如此大错。
便悄悄用脚后跟狠狠踩了一脚朱月的鞋尖。
朱月感觉脚尖一阵钝痛,方才清醒过来,对上皇帝的表情,她嗫嚅道:“臣妾,臣妾有些不舒服……可否允许……”
小皇帝眼眸闪烁了几下,忽地展颜笑道:“月妃若是不舒服,便下去歇着吧,朕早些时辰就瞧着你颜色不佳,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扮仙子不成,反倒是弄了个大笑话。
心思玲珑的妃子垂首,以帕遮嘴低声轻笑。
而朱月毫无察觉,还以为皇帝真的在关心她。单薄的身子抖了抖,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走前还不忘用余光望了白玉京一眼。
可那驸马爷像是全然不记得她一般,看都不看她一眼,全然漠视疏离的态度。
朱月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方幼青看着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心中却升起些许疑惑。
原主的记忆中,朱月和弟弟方恒修感情颇深,准确来说,是方恒修对朱月一往情深,而朱月则是迫于和亲缘故,不得不对方恒修曲意相迎。
方恒修对朱月情深义重,哪怕是后期暴虐成性,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批,连亲姐都不放在眼里,也未曾动过她的一根手指。
更是在国破之时放了她一条生路,故才有了原主在城楼之上看到朱月和白玉京相携的那一幕。
不然以朱月那风一吹就能倒的小身板,可能在外城失守之时,就被皇城中心怀不轨的内侍们给弄得非死即残,哪还能好生生的去找她的情哥哥?
可为何这会儿方恒修对朱月如此冷淡,看着小白花泫然欲泣摇摇欲坠的样子,都不带哄一下的?
思索无果,方幼青只得把原因归结于两人还没有培养出感情。日久生情,只有时间到了,或许才会有后面的深情不悔?
大概捋了一遍主要剧情点,方幼青觉得,方恒修和朱月像是中的男配和女主?如果没有别的意外,白玉京就是命定的男主了。
而她,四国之中目前最为尊贵的长公主,则是恶毒女配,还是成功玷污了纯洁的男主的那种……
在方幼青出神之际,殿外再度传来通报声。
“参见泗水王——”
不过瞬息,那脚步声就迫近了她的身侧。
姿态风流的泗水王,今日的气色相对前些天好了甚多,一双光华流转的桃花眼在清晨的曦光下熠熠生辉。
小皇帝背手而立,笑问道:“小舅舅怎么忽然想起来进宫?朕记得你平日可是最讨厌这宫中的繁杂的规矩了。”
泗水王眉眼含笑,答道:“侄女回门,我这个当舅舅的,于情于理也要来看上一看。”
“百闻不如一见,”瞥了眼长公主身边的俊朗非凡的青年,泗水王忽道:“没想到驸马爷这般冷然的气质下,竟然藏着一颗热情似火的心。”
“听坊间传闻,殿下对驸马爷一见钟情,二见定终身,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着他明捧暗讽的话,白玉京面色不见丝毫恼怒,嘴角微弯道:“谢泗水王夸奖。”
卫璨这一招可谓是打了个空,他眼底划过一丝恼色,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客气,你若入赘了皇室,便是皇室的一份子了,自然也和本王沾了些亲故。只是有句话要告诫驸马,公主不同于其他女子,若是公主愿意,多纳几个夫郎也不是不可,驸马切记谨守本分。”
“莫要再缠着公主不知节制了,白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若是个脾气暴躁点的男子,这会儿说不定早就不管不顾,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拂袖而去。
可白玉京性子虽冷,脾气却是不错的,但听到这番话,垂在两侧的手掌,也早已握成拳头,眼底尽是隐忍之色。
方幼青见他可怜,思量过后,握住他轻颤不止的手,呵笑一声,目光灼灼望向泗水王道:“谢小舅舅挂念,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未来的泗水王妃?侄女还是劝舅舅一句,多关心自己为主,切莫忽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抱憾终身啊。”
小皇帝抚掌大笑:“阿姐说的也对,小舅舅二十有四,早该成家立业了,若是有哪家情投意合的女子,我定会为你们下旨赐婚。”
腹背受敌,卫璨只觉得一股闷气郁结于心,尤其是在看到那眉目如写意山水画的驸马爷,‘娇弱’的依偎在女子身旁,心中更气。
一起长大的小侄女突然成亲了不说,还好像被那男狐狸精勾去了魂儿。
以前闹归闹,她可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外人面前落自己难堪的。
巨大的反差让卫璨接受无能,闷着气用罢午膳,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宫中。
方幼青不明所以,自然也就随他去了。
在她看来,不会说话多半是被惯得,治治就好了。
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什么时候再来跟她正常交流,想让她服软或者去哄,大概做梦比较快。:,,.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