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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推木车绕行八旗城 赴乡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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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九年十月初二,对于鲁贞元来说是难忘的一天。寅时三刻,她的妻子生产了,生了一个男娃。鲁贞元高兴得合不拢嘴。成家近十年,求子梦终于如愿以偿。

鲁黄氏更是喜出望外,一大把年纪了,颠着一对小脚跑里跑外却不觉得累。这也难怪,鲁黄氏生了鲁之贱一根独苗儿,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孙子。鲁家终于有后了,她喜极而泣,眼睛里竟然滚动着两朵泪花花儿。她想起了今年正月初二的那天,儿子为了搬家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娘!我敢打包票,只要你同意跟着我们搬到益都县城,今年你绝对能抱上大孙子。当时她还以为儿子故意编造出这个谎言来糊弄自己,没想到一语中的。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卦术的确是有些道行。

有着同样感慨的还有王小瑛。她刚刚承受了一场分娩的痛苦,如今脑袋上盖着一块热毛巾,正平静地躺在床上,但这并不妨碍她胡思乱想。她想到了今年正月初一夜,在柳集老家的时候,丈夫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又想到了正月初二夜,在东门里大街的这栋沿街房里,丈夫拖着疲惫的身子硬和她行房的那档子事儿。算算日子,还真是那天晚上怀的孕。这个鲁之贱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神神叨叨的。她胡思乱想着,想来想去却舒心地笑了。

时光荏苒,转眼孩子过了满月。夫妻俩开始酝酿给娃儿起名的事儿。王小瑛提出参考意见,认为应该效仿农村老家的起名思路,起个“狗儿,蛋儿”之类的名字。鲁贞元却嘲笑起她来,说你在县城生活也快一年了,思想没有任何转变。王小瑛却不以为然,认为娃儿起这样的名字好养活,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娃儿们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福。王小瑛的话有了些沉重,鲁贞元便止住了关于娃儿起名的讨论。其实他心里早就想好了一个名字。他是易经大师,给娃儿起个好名还不是小菜一碟。鲁贞元交了实底儿,说娃儿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鲁青州”,又盯着王小瑛问怎么样。王小瑛点点头表示赞许,行!就叫青州,鲁青州。其实她懂得丈夫的心思。

鲁贞元给娃儿起名“鲁青州”,其实并未遵循易经测名,只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真情实感。自从他踏上青州这片古老的土地,就深深地爱上了这里。他爱这里的风土人情,爱这里的淳朴民风,爱这里的浓厚的文化底蕴。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散发着年代久远的气息,一草一木都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故事。

再过两个月就是鲁青州的“百岁”日了,鲁贞元决定为儿子在农村老家安排一场隆重的百岁宴。益都县有过“百岁”的习俗,顾名思义,娃儿满一百天后宴请乡民。举办百岁宴的日子有着严格的要求,从娃儿出生那天开始算起,正好够一百天。鲁贞元一直掐算着日子,算计着儿子的百岁日是在节后的正月初八,这个时段正是农村人赋闲的时候,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尾巴之中,届时参加宴席的人会多一些。

民国十年正月初一,天降瑞雪。雪中的街巷变换了一种风景,三街五巷的青石板路褪去了黑黝黝的颜色,尽被银白替换。老槐树虬枝挑雪,仿若一夜梨花绽开。灯笼上面也压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半银半红地静悬在空中,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儿。

虽然天降大雪,但是气温不是很低。鲁贞元决定按原计划行事,携带妻儿老母回广饶老家。一大早小五子就来了,给了鲁贞元一个红包,说是给侄儿的百岁贺礼,鲁贞元没客气,爽朗地收下了。又对小五子说了回农村办宴席的想法,小五子表示赞成。

鲁贞元把木车推出了屋门,独轮车的一侧坐着抱着娃儿的王小瑛,另一侧坐着抱着行李的鲁黄氏。鲁贞元于脖颈上挂好绳袢,推着木车迈开了步子,半个时辰后便抵达了益都北城。那时候的益都县城分为南城北城,南城是指益都县城南,而北城特指旗城。从益都县城回益北乡,如果不想绕远路就必须经过北城地界。鲁贞元前几次路过这里并没有太多留意,自从他前些日子接触了吴延年之后,对那位清朝最后的大都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有了观摩他的城府的想法。这次回老家,他特意路过旗城,一睹城防风彩。

八旗驻防城渐渐进入了鲁贞元的视线,这座当年雍正帝钦点的驻防城,虽然经历了近二百年的风雨洗礼依然显得庄严肃穆。城墙约一丈多高,大红的墙面大红的琉璃瓦。这道高耸的城墙遮挡住了里面所有的建筑物,鲁贞元也只能从外围观摩一下四座城门了。他推着木车先到了宁齐南门。宁齐门是一栋二层砖瓦结构的建筑物,同一色大红的墙体和琉璃瓦,大红的辕门上镶嵌着一排排的金光闪闪的黄铜铆钉。辕门两侧各礅放着一樽石狮子。鲁贞元放下木车走到近前细看,发现石狮子都是平齿,像是被人打掉了牙齿,实则不然,这是当年的雍正帝钦点凿制的狮子形状,故意不雕口中尖齿,警惕旗民不要鱼肉当地百姓。雍正帝也是够用心的了。

由宁齐门向西而去,再顺着城墙根儿向北走,大约走一里路的脚程便到了泰安门,由泰安门北去走一里路,往东拐便能看到拱辰门。拱辰门是城防处的北门。走到这里,鲁贞元也就围着满城转了大半圈儿,只有城东的海晏门没看了,其实不用看也能猜到城门的样子,这四座城门造型大同小异,并无多大差别。

岁月烟尘,淹没了多少繁华落幕,世事变迁,见证了多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其兴勃焉,其亡忽焉,中国的历代王朝似乎永远也打破不了这个怪圈。如今深锁于红墙之内的满洲旗人,想当年亦曾打马关外,游弋于白山黑水之间,那是何等的洒脱和自由,可现如今却落得奢冢围困,贫穷潦倒,又是何等的悲哀啊!究其根源,实乃人之贪婪本性作祟啊!鲁贞元感慨一番,推着独轮车继续北上。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在此驻留,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老家。黄昏时分,鲁贞元将木车推到了阔别一年之久的柳集村。

去年离家时还是三个人,只不过短短一年的工夫,村东鲁家就喜添男丁,这在村子里是个值得说道的喜事儿。乡民们借着过年走亲访友的空隙到鲁家串门,都想看看新生儿的模样,同时也获知了鲁家准备在正月初八为娃儿举办百岁宴的信息。这条信息便在村里迅速传播开了,同时传播的还有娃儿的名字:鲁青州。一个值得津津乐道的名字。

初八那天,沉寂了一年的鲁家天井里嘈杂喧嚣,这种喧嚣声潮润起了现场所有人的热情。柳集村是个小村子,民风淳朴,一家有事全村帮忙。鲁之贱早在两天前就在天井的西南角支起了一座简易泥灶,泥灶上礅着一口八印大锅,炖着满满一锅的猪肉炖土豆。王小瑛正坐在一个蒲团上,边拉风箱边往炉灶口里续着柴火。她握着风箱杆一推一拉,优美的姿势就像是在跳一支舞蹈。

堂屋门口支着一张案桌,案桌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王小瑛的表哥柳长军,另一个是柳长军的夫人肖红灯。现在的柳长军是有钱有势,担任着阳河乡的乡长,父亲柳林蛟又是大地主,柳家少奶奶自然也不一般,从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出来。外面套着一件雪白的貂绒裘衣,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貂绒圆筒帽,帽子下面压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

柳长军两口子是来帮忙的。柳长军今天做了账柜先生,负责记账,少奶奶帮他收钱。这两口子坐账柜,前来附礼的乡民都很拘谨,而且不想来的也都过来了。乡民们递上礼金都会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柳乡长。谁也不敢得罪这位大乡长啊!

天过巳时,鲁家天井摆着的十几张大桌已经围坐满了人。该来的都来了。王小瑛的父亲王德清,还有他的两个儿子王春平、王夏平。牛旭东也从段村赶过来了,而且他还带过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药房伙计,一年前鲁之贱去牛旭东家的时候曾见过这个人,所以他认识王天生;另一个是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几岁,这是鲁之贱第一次见他,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棉衣上敹补着好几个针脚粗糙的大补丁,袖口处泛着黑色的棉絮。脑袋上扣着一顶破棉帽,棉帽下压着一张干瘦的脸庞。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面色苍白,颧骨高挑,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

牛旭东指着男孩给鲁之贱介绍,说这个男孩叫徐大明,是他的学生。这几天一直在他家里补课,今天便领着他一起来了。牛旭东介绍徐大明的时候,徐大明站起来朝着鲁之贱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打了声招呼。鲁之贱忙朝着他压压手,示意他坐下。

鲁之贱刚招呼徐大明就坐,发现门口显现出两个人的身影,这两个人今天的到来,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快步向着门楼口走去,朝着二人鞠躬作揖打招呼:“大舅,舅妈。”来的这两个人正是柳林蛟夫妇。鲁黄氏也发现了门楼口站着的柳林蛟夫妇,颠着一对小脚跑到门楼口迎接。鲁黄氏一个穷苦百姓的妇道人家,见了柳林蛟这样的大绅显得有些拘谨,打了声招呼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柳林蛟开明,主动弯下腰身,伸出双手握住鲁黄氏的手,笑着寒暄道:“老嫂子啊!恭喜恭喜啊!恭喜你抱孙子奥!”柳林蛟此番举止,彻底打消了鲁黄氏心中的忌惮之意,即刻变得轻松起来,一摊手:“亲家快请进来。”王小瑛也迎了过来,称呼了一声“舅舅,舅妈”。柳林蛟瞅了瞅王小瑛,低头盯着鲁黄氏问:“老嫂子,我这个外甥女咋啊?给你当儿媳妇还称职吗?”“称职称职。”鲁黄氏连连回话,眼角都笑出两朵儿花来。

一行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堂屋门口的礼柜前。礼柜后面坐着柳林蛟的儿子和儿媳妇。鲁之贱发现了一个细节,柳长军见父亲来了忙起身相迎,而少奶奶肖红灯却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右臂搭在桌面上,两指懒洋洋地翻转着一枚大洋,对柳林蛟的到来仿若无视。鲁之贱看出来了,她是故意做作出这副表情。柳长军悄悄踢了肖红灯一脚,肖红灯这才慢腾腾站起身子,朝着柳林蛟弯了弯腰身。柳林蛟扭头瞅了瞅身侧站着的夫人,柳夫人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了肖红灯手中,又盯着柳长军说:“两块银元。”柳长军复在高凳上就坐,握着毛笔在喜帖上做了记账。

看看时辰已到,宴席正式开始,鲁之贱提议让柳林蛟说两句。柳林蛟也不客气,站上天井中央的一盘石磨大声发言:“乡民们,感谢今天大家的捧场,参加鲁青州的百岁宴,论起来呢!娃儿算是我的外孙,咱们共同举杯,祝愿我这个外孙健康成长。”话音一落,现场响起了响声。柳林蛟将手插进外氅口袋,摸索出一个银质的长命锁,“这个长命锁是我柳家的传家宝,今天我就赠给我这个外孙,祈愿他长命百岁!”王小瑛早就抱着娃儿站在柳林蛟身侧。柳林蛟一步迈下石磨,掀开盖着娃儿的一床小被窝,将长命锁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今天的酒席除了天井里的这些饭桌之外,鲁家还特意在堂屋里摆了一张贵宾桌,专门用来招待贵客。酒桌的主陪是柳集村的保长黄仁堂,他不但是柳集村的保长,而且还和鲁黄氏是没出五服的姐弟,鲁之贱称呼他堂叔。王小瑛的父亲王德清作为娃儿的姥爷,坐在了贵宾桌的副宾位子,其余的位子也都坐满了人,只有主宾位子一直空着。很显然,这个位子是给在外面即兴演讲的柳林蛟留着的。大家都静等着柳林蛟说完话,过来就坐之后正式开席,可是左等右等也没把他等来。鲁之贱一步跨进了堂屋,对着大家伙儿说,各位乡亲,我舅舅在外面坐下了,各位尽管开席吧!不用等他了。坐在主陪位子的黄保长笑说了一句:“这条‘长虫’,又作什么幺蛾子。来,咱们喝,不管他。”言罢端起了酒杯。看来这个黄保长应该非常了解柳林蛟,连他的外号都叫得出来。

院子里的柳林蛟即兴演讲完之后,拉着妻子就近找了一张酒桌坐了下来,这张酒桌的周圈依次坐着牛旭东,王天生,徐大明,还有王春平兄弟。众人寒暄恭维一番之后,推杯换盏开始畅饮。徐大明一直没喝酒,看来他小小年纪还没学上这个毛病,坐在牛旭东身侧只管吃菜,他像一头饿了十天的小猪崽儿,张着大嘴狼吞虎咽,还时不时地抬头乜斜对面坐着的柳林蛟一眼。徐大明这个行举被柳林蛟发现了,笑着打趣道:“娃儿,瞅啥呢?爷爷脸上贴着金子?”徐大明尴尬一笑,低着头只管吃菜不再偷看。徐大明从小吃糠咽菜长大,这是第一次跟着老师出来坐席,第一次把这么好的饭食一次吃个够,他更羡慕对面坐着的柳林蛟夫妇,这对老人穿金戴银,一看就是在蜜水里泡着的人,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我若是托生在他那个家里就好了。

徐大明正思忖间,忽见柳林蛟站起身子,把在座的人环视了一圈儿,拍了拍巴掌,大声喊话:“乡民们,静一静。”他连续喊了两遍,现场安静下来。柳林蛟趁着酒兴大声喊道:“乡民们,且听我一言,一会儿你们到账柜那里,把你们附的礼金都收回去,附多少拿回去多少,我都替你们补上,今天我喜添外孙,高兴!”柳林蛟此言一出,现场爆发出持久的掌声,这阵响声震聋发聩,比刚才的那阵掌声热烈多了。对于这帮穷乡亲来说,好话说破天也比不了给他们一点儿实惠。有人大声喊:“柳老爷果然是仗义啊!”那个接上话茬:“是啊是啊!都说柳老爷为人大气豪爽,果然名不虚传啊!”坐在柳林蛟身侧的柳夫人伸手扯他的衣襟,问他是不是喝多了。柳林蛟一巴掌把夫人的手拨开,怒哞哞地呵斥:“妇道人家,少插话。”吓得柳夫人不敢赘言。

围着另一张饭桌就餐的柳家少奶奶撇了撇嘴角,胳膊肘捣捣身侧坐着的柳长军,低声说:“你爹又发什么神经啊!”柳长军轻咳一声,没好气地说:“这是喝多了,别管他。”

丑时过半,鲁家的百岁宴已接近尾声。柳长军又做起了礼柜先生,这次不是收礼金,而是退礼金。“百岁宴”世传了几百年,益北乡也举办了无数次,乡民们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吃饱喝足再把礼金带回去,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就连见多识广的保长黄仁堂都挑着大拇指慨叹:“柳老爷可真是个大气人儿啊!”看来他做不出这样的事儿,也绝不会有“柳长虫”的这种境界。乡民们尽数领走了礼金,柳长军统计好了数目,共计八块银元。

接下来该是柳林蛟表演的时候了,他把手探遍所有的口袋也没找到一个铜板儿,他今天就带着两块银元来的,刚才已经附了礼金。柳林蛟的神情有些囧,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八块银元今天必须得掏出来。他朝着夫人一伸手,把钱拿出来。柳夫人瞪了他一眼,说我没有钱。柳林蛟大声说,兑换券呢?柳夫人沉默不语。柳林蛟也不客气,上前掀开柳夫人的衣襟,从她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摞厚厚的纸币来,抽出一张往案桌上一拍,八块。

现场的乡民从没见过这种纸币,都凑过去俯身打量,见这张纸周圈印着红色波浪图案,中间有个“卐”图案,图案两侧分别印着两个显赫的大字:捌圆。底下印着“中华民国九年印”。

徐大明凑得最近。他今天中午吃得太饱,肚子撑得像个圆球,腰都弯不下去了,高翘着屁股摆着奇怪的造型,把脸几乎贴到了桌面上,嘟囔了一句:“这是啥钱啊?”没等柳林蛟说话,旁侧站着的黄仁堂插言,他先把徐大明嘲笑了一番,说这是银元兑换券,中国银行去年刚刚发行的,上面写着几元就能兑换几块银元。现场的人都恍然大悟,盯着柳林蛟手里握着的那摞厚厚的纸币眼睛发直,唏嘘不已。

众乡民正唏嘘不已的时候,柳林蛟已经领着柳夫人走出了鲁家院门。柳林蛟所做的这一切,鲁之贱默默看在眼里,他选择了含笑不语。见柳林蛟要走,忙携着妻子出门相送。柳家的长工铜皮早就把马车停在门口外面,见老爷出来,忙掀开了车棚褡帘,柳林蛟两口子上车坐稳。铜皮挥动皮鞭,马车扬长而去了。

鲁之贱送走了柳林蛟,正打算返回院子,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聚祥堂药房的伙计王天生。王天生故意站在院门口等他,待到鲁之贱走到近前,拱手施礼并喊了一声鲁先生。鲁之贱觉得他或是有什么事情,便说有事尽管说。王天生问了一系列问题,问他在益都县城做什么,做得怎样。鲁之贱笑着说,我能做什么啊!老本行啊,卜卦算命,做得还行。言罢问了一句:“你也想去?”王天生点点头。鲁之贱说,这个好说,过了年没啥事儿,可以让旭东兄弟带你去东门里大街走走,夜里留宿都没问题,我那里能住人。王天生正欲回话,牛旭东领着徐大明从院里走了出来,他抱拳与鲁之贱辞别,先把徐大明扶上拴在院门外的一匹枣红马,随后自己又跨了上去。王天生骑上另一匹马。二人也打马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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