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是囡囡的男朋友,而囡囡现在抛弃你,去国外旅游了?”宁母说。
顾承泽饶有兴味地说:“囡囡。”
这是宁修的小名。
然后说:“是这样的。”
“而且……囡囡还得病了。他得病多久了?”宁母问。
顾承泽早有准备,拿出病历单,说:“有一年多了。”
宁父接过去,重新戴上老花镜看了几眼,然后说:“囡囡是确诊之后,才跟你在一起的。”
这些事情,宁修都没有跟他们讲过。
宁父宁母对视一眼,表情凝重又惊诧。顾承泽说:“是这样的。”
宁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我们会自己跟囡囡核对。那么你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囡囡知道吗?他既然选择在这种时间离开你去旅行,一定是因为你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你们俩之间有了矛盾和分歧,你却转头来求助囡囡的父母,这不尊重囡囡,也说明你对你们的感情不自信。”
宁父宁母还没有找宁修证实顾承泽的话,但宁修最近两年的转变他们也是清楚的,心中已经有了谱。
可无论如何,认为自己没办法独自处理两人之间的事情,才会求助对象的父母。
出于这个原因,宁父宁母对顾承泽的印象并不好。
——囡囡交了男朋友,却不告诉他们,说明在囡囡心里,顾承泽并没有重要到那个程度。
这跟顾承泽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以为宁修的父母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震惊。没想到震惊是震惊了,但是主要矛头却依然对准了自己。
因为自己是外人吗?宁修还真是泡在爱里长大的啊。
顾承泽张了张嘴,感到自己在这两位老人面前无所遁形。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宁修之间……很复杂。”
宁父宁母说:“那么,你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需要独自消化一下这些事情。”
顾承泽点点头,说:“我就在最近的酒店里住着,如果伯父伯母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联系我。”
宁母起身,送顾承泽离开。
顾承泽有种对方并不欢迎自己的感觉。
就在大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宁母忽然叫
住了顾承泽。“顾先生,可以留一个电话号码吗?”
顾承泽转身,递过一张名片,说:“当然可以。”
他本来就是过来跟宁修父母“建交”的,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忘了给出这张名片。
而他是用双手递上名片的,还稍微低下了头,有点敬重的意思在。
这两位老人不一般,跟顾承泽认识的任何一个商场长辈都不一样。他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没有顾家那么有权有势,却让人轻慢不得。
宁母接过名片,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一字一顿:“顾承泽。”
顾承泽有种被班主任点名的感觉。他视线掠过楼道,有点随意地说:“很小的时候,我在沪市生活。就住在这附近。”
.
顾承泽是在沪市开会,才抽了个时间来找宁修的父母。
他去了冰岛一次,冻了一次之后就忽然冷静下来。宁修是他情人中最特别的那一个,但也不应该为他付出那么多代价。
顾岩知道宁修消失了,应该也能推测出顾承泽缺席那两次重要会议是为了宁修。在豪门斗争之中,任何一个缺点都能被拿来利用,顾岩顾忌着林家,不会对林可下手。但宁修是那样脆弱,他不能继续放纵自己。
于是他想到了新的办法。既然他自己还是童年那个无能为力的孩子,那么宁修也应该是。
纵使宁修的童年跟他完全不一样,宁修也还是父母的孩子。他能不联系所有人,但他能不联系父母吗?
他甚至会因为母亲一句随意的叮嘱,而吃芹菜。
顾承泽是个很有心机与耐心的人,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手的。所以他来到了宁修父母的家里,哪怕宁修可能会讨厌各种方法,甚至可能因此看不起他……
但没有关系,宁修本来就看不起他。
来到沪市之后,他根据导航来到了宁修父母的家,竟然诧异地发现,他很熟悉这条弄堂。
他还跟随母亲在沪市生活的时候,就住在这条弄堂的尽头。
宁家搬过家吗?如果没有的话,宁修跟他是邻居吗?为什么他不记得宁修了?
顾承泽沿着弄堂慢慢地走,竟然生出一些故地重游的兴趣。
他从宁家出发,往宁修的初中走去——宁修喜
欢那个所谓的学长,就是在初中里发生的事情吧?
他跟着导航,慢慢朝那个学校走去,经过了很多店面,有的还是以前的样子,但大部分已经换了装修,认不出来了。
顾承泽模拟了小宁修上学的路径,发现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是跟自己的上学线路重合。
顾承泽进入宁修的初中,沿着主干道走了一圈,发现操场旁边有一片小树林。而从那小树林的边缘往外看,竟然能看到他高中的教学楼。
他不由自主走进小树林,沿着围栏慢慢寻找他高一的那间教室——他在沪市就读了半年高中,就被接回到顾家了。顾家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说两地教材不一样,担心顾承泽学习跟不上,竟然把他塞到初中重新读书。那是一种羞辱,是在像所有人宣告他智力不过关,甚至不值得顾家为他请家教。
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这样说他了。
顾承泽眯着眼睛看向自己高一的教室,很奇怪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竟然还记得。
然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在视线偏上的树干上,发现了一个“顾”字。
那个“顾”字被拉得很长,应该是树木长高之后,刻下来的字也被撑得乱七八糟,像个大腹便便的气球。
在那个“顾”字旁边,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宁”字。
这树不知道怎么长的,这两个字竟然被分得很开。要不是顾承泽有意去寻找,根本不可能看见。
顾。宁。
两个字并排站的地方,既可以看见顾承泽的高一教室,又可以看见宁修初中的操场。
顾承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脏扑通——扑通——扑通——
以一种极不正常的速度跳动起来。
这是宁修写的吗?
.
顾承泽在酒店里失眠了。
他遇到了一道情感难题,但他竟然不知道找谁求助。
感情这方面,他一直是个差等生。
顾承泽打开张秘书的聊天框,打了几个字又顿住,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张秘书是一个好秘书,却不是一个谈心的好对象。
就在这时候,顾承泽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国外的号码。
顾承泽接起电话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
那边先是一片沉默,只有粘稠的空气缓慢流淌的声音。
顾承泽先忍不住了,叫他:“宁宁?”
宁修压抑着极大的怒气,这才开口,说:“顾承泽,你是不是去找我爸妈了。”
宁修很少有情感这样浓烈的时候,就连对顾承泽失望的时候,他都是那么冷冷的、淡淡的、无奈的。
可涉及到父母,他就变得生动起来。
顾承泽说:“宁宁,你主动给我打电话了。你去法国的这几天,我很想你。”
他着重读了“法国”这两个字,想告诉宁修他已经识破了宁修的小把戏——虽然是有那样笨拙的方式。他是不会告诉宁修,他追去冰岛还冻了一夜的。
他会带着宁修再去一次。
宁修却没有在意顾承泽这样直白的想念。他说:“你是小学生吗?!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告家长?!你有什么权利去打扰我的父母!”
顾承泽说:“宁宁,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现在变成这样,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宁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被顾承泽的无耻气死了。
顾承泽说:“合同还有两个月,你就这样跑了。买东西坏了,还可以找商家报销。你这样离开,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的父母呢?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不知道你生病的事情。”
宁修没想到顾承泽会以这个为切入点,一时之间,他竟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顾承泽又说:“死亡是这样重大的一件事情,你不告诉父母,难道以为你真能一个人处理好吗?伯父伯母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很难过。”
顾承泽总是这样自说自话。
宁修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你说合同——”宁修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拿出面对胡搅蛮缠的客户的礼貌腔调,说:“既然提到了合同,你就不能说你是我男朋友。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我都很清楚。”
顾承泽忽然发现,他很喜欢听宁修的呼吸声,这让他有一种宁修还睡在枕边的错觉。
顾承泽轻笑一声,说:“宁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你会感到快乐吗?我们睡了那么久,我们很和谐,这是你我的快乐之源。如果你想要这个
身份,我也可以给你。”
顾承泽像是隐隐占据了上风。
顾承泽说:“死亡是不能独自面对的,宁宁。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喜欢着你的人,你不觉得你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顾承泽说:“你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宁修感到莫名,他甚至开始怀疑顾承泽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否则怎么可能这样难以沟通呢?
宁修说:“我该给你什么交代?”
顾承泽说:“你初中时暗恋的学长是谁,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听到这句话,宁修手里的手机忽然掉落在了地上,发出重重的的声响。
在通话彻底断掉之前,顾承泽听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话只说了一半:“我洗完了,你——”
跟宁修谈判时的从容淡定一瞬间消失,顾承泽骤然失语,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掌心被掐出血来了也不感觉到痛。
没有什么比呼吸更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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