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薄晔和唐止的婚期要到了,一众亲朋好友都被邀请去了挪威。
潘彼得当然也在邀请之列。
只是薄晔提了几次带他去办签证的事,小少年都犹犹豫豫的,不爽快。
“晔哥,能不能再等几天?让我再想想。”潘彼得蹲在楼下的路牙子边,一手执着手机贴在耳边。
说完朝马路对面的小公园看了眼,叹声气。
“小朋友,你是不是不想去?”薄晔在电话那头问道,终于开始有所怀疑。
“不!晔哥和candi的大喜日子,当然要参加!但我就是……”潘彼得苦恼地锁眉,另一只手抓了抓头发,不知怎么应付,道,“我就是……”
说话间,他的余光瞥见小公园的树林间钻出一个人。
那人可能是被绊了一跤,跌出灌木丛后,脚步不稳地向前踉跄了两步,之后咬着冰棍回头看。
潘彼得猜,那片灌木丛可能是要挨骂了。
潘彼得见到来人,话锋一转,连忙对着手机道:“晔哥,我明天一定给你答复,有事,先挂了啊!”
小少年蹲在路牙子边,塞好手机,一抬头,就见一根巧乐兹怼在眼面前。
“喏,给你也带了根。”西蒙自己手里已经握了根咬了一半的冰棍,嘴角还沾着巧克力。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潘彼得,道:“放心,没超出预算,你这根才三块五。”
潘彼得道了声谢,接过。
西蒙转身,慢悠悠地蹲下|身,跟潘彼得并排在路牙子边蹲着。
从后方看去,两个男生穿着同款卫衣,背影单薄而清瘦,看着就像漫画中的少年骨架。
其中一人戴着黄色的绒线帽,跟头顶四月傍晚的粉色云彩遥相辉映,构成了一副静谧而斑斓的春日图景。
满满的都是名为“青春”的气息。
两人蹲在楼下,吹着带有青草气息的春风,看着天边的晚霞,各自咬着冰棍,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冰棍吃到一半时,潘彼得瞄了一眼身旁,才反应过来,道:“哥,您给自己买梦龙,就给我买巧乐兹?”
“有意见吗?”西蒙凉凉地斜瞥他一眼,咬着吃剩的木棍顶端。
潘彼得移开视线,继续吃冰棍。
他能有什么意见?
关键是有意见也不敢说。
“你不是要去挪威?”西蒙依然目视前方,突然说道,“怎么还不走?”
潘彼得纠结的正是这事儿,听西蒙主动提起,舔奶油的动作都慢了。
“如果去的话,可能要离开一周。”潘彼得道。
“嗯。”西蒙没多大反应,懒洋洋地单手撑着脸颊。
“我在想……”潘彼得又开始犹豫了,支吾着道,“我在想……”
“啧。”西蒙不耐烦地蹙眉,脾气要上来了,道,“想什么?!能不能干脆点!”
潘彼得敛着长眼睫思考半晌,接着深吸气,如同宣誓那样说出自己的决定:“西蒙,我们公开吧。”
“……”
西蒙没蹲稳,身体往前一倾差点摔地上。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拍拍手上的蹭到的灰,紧接着就指着一旁看懵的潘彼得骂:“放什么屁!蠢货!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有什么需要公开的?你要出柜可别拉上我!”
声音太大,引得散步街坊们侧目。
潘彼得连忙将他拽下来,急急辩解:“不,不,哥,您想哪儿去了,我又不基,出什么柜?我说公开是指把你公开,总不能一直藏下去,晔哥和candi迟早要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蒙更气了,反手指向自己,质疑道:“我是个玩意儿?”
“你当然不是个玩意儿!”小少年的嘴不是一般的笨,越急越笨,最后干脆直奔主题,道,“我就是想去挪威的时候带上你一起,但在这之前要先让晔哥知道,不然你哪里也去不了。”
西蒙看着潘彼得,冷静,再冷静。
他平复了些心情后,从小少年手中抽回衣袖,道:“我跟着去干嘛?跟那对夫夫又不熟。”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潘彼得不假思索道,“饭也不会做,衣服懒得洗,对这一片又不熟悉,我要是离开一周,你不得倒霉?”
西蒙冷笑:“说得跟没你不行似的。”
潘彼得没争辩。
他跟想起什么似的拱拱西蒙,说:“嘿,我这是头一回出国,你肯定也没去过外国吧?正好一起去看看。”
“去外国?”西蒙心中不屑,道,“老子外太空都去过。”
“……我说真的。”潘彼得略显尴尬。
“我没跟你开玩笑。”西蒙不悦地拧眉。
潘彼得叹气,言归正传,道:“所以,公开吧,再说你也要弄个身份,总这么黑户下去也不是办法。”
西蒙没说话,看着渐暗的天色,微仰起的清隽脸蛋上含着几分傲娇。
“你决定吧。”他道,“太烦,不想管,到时候你哥要是不高兴了,或者把你赶出去了,也别怪我。”
“你想太多了,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潘彼得嘬掉最后一口冰棍,笑,含着奶油口齿不清道,“我哥顶多赶你走,不会赶我的。”
“……”西蒙扭头看着傻乐的潘彼得。
心想,太欠了。
隔日潘彼得向补习班请了假,去找薄晔当面坦白了。
“我养了一个男人……从年初开始的……快四个月了。”
出乎意料,薄晔连眼都没抬。
薄总处理好一封邮件,将笔记本电脑一阖,起身的同时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披。
薄晔走向门口,一边抬着手整理袖口,淡淡道:“走吧,给你男人上户口去。”
“……”潘彼得怔了两秒,接着抓起一旁的背包就往办公室外冲,屁颠屁颠地跟上薄晔。
直到兴奋地搓着小手进了电梯里,潘彼得才反应过来,红了脸颊。
他扭头看向侧前方的高大男人,支吾道:“晔哥,那不是我男人……”
薄晔仅是透过镜子看了眼身后面红耳赤的小少年,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在路上,潘彼得拨通了西蒙的手机,难掩高兴道:“西蒙,现在我哥就带我去给你上户口了,你对名字有什么要求吗?户口本是很严肃的证件,一旦录入就很难更改了。”
彼时,西蒙正在蒙头睡觉,起床气很大,虽然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但是肺活量已经很清晰地透过话筒传来了——
“蠢货!这点小事还用问我?你看着办吧!”
电话被挂断后,潘彼得看了手机半晌,小声道:“自己的事也不认真点……”
潘彼得跟着薄晔到达目的地后,受到了工作人员的接待。
办公室里,工作人员面对电脑,问:“确定叫西蒙了?”
薄晔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单手支颐,另一只手端着一次性杯子靠放在唇边,他瞥了眼潘彼得,道:“不觉得这名字有些西化吗?”
潘彼得认真地锁眉思索:“确实。”
simon。
本来就是取自英文课本里的名字。
他不确定地征求薄晔的意见,说:“哥,要不要给西蒙弄个稍微中式点的?也不至于这么突兀。”
薄晔抿了口茶,道:“随便你。”
潘彼得穷尽心思想了一会儿,接着拿起桌上的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大字,然后交给工作人员,道:“麻烦了,就这个吧。”
工作人员看了眼纸张,又看了眼潘彼得,满脸“excuseme”的表情。
他问:“真……真决定是这个了?”
潘彼得信心满满地点头,道:“这名字挺古风的,他应该不排斥。”
工作人员擦汗:“……行吧。”
薄晔办事时分效率,下午上班前,什么证件都齐全了。
他把小少年送到宿舍楼下,临别前说:“今天就先这样,过两天带你们一起去办签证。”
潘彼得捧着文件袋下车,笑道:“谢谢晔哥!”
潘彼得回到宿舍时,西蒙恰好刚起床,浑浑噩噩一脸苍白地从卫生间里飘出来。
潘彼得当即扔下背包,将文件袋放在桌上,跟变了场魔术似的自己给自己配音:“嗒当!”
西蒙满脸兴趣缺缺,看了眼桌上的文件袋后,递上自己的杯子,道:“去,倒杯牛奶来。”
潘彼得早就习惯了,抱着杯子就钻进了厨房。
西蒙坐到桌边,从文件袋里掏出红色的本子,懒洋洋地掀开一半,最先注意到姓名栏写着“西蒙”两个字。
因为一直坚信自己来自外星,他对身份这种东西倒不是很在意。
西蒙将那页完全掀开,定睛一看,却是脸色骤变。
“西蒙”之后分明还多了一个字——
【姓名:西蒙庆】
西蒙……庆?
“……”
西蒙的手开始颤抖,看着看着,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边撸袖管边往厨房里走:“潘金连!你他妈怎么不给我改名改成武大郎?!!!”
窗外,春光震了一震,自枝头跌落,掉入泥土,新的事物在生根发芽。
“潘金连先生。”
“在!”潘彼得双手接过自己的护照,有礼貌道,“叫我彼得就好。”
“西蒙……庆先生。”
“……”西蒙冷着一张脸,将绒线帽的帽檐拉低,单手抽走自己的证件。
顾萌和恩瑾,潘彼得和西蒙,四人在挪威的欧伦萨可区着陆后,被派来的向导接出了机场。
在小型巴士车上,向导确认了一遍人员后,朝司机示意可以开车了。
一路上,潘彼得跟块海星似的,整个人趴在车窗上,不断赞叹着沿途看到的风景。
西蒙则用帽檐遮着眼睛,耳朵里塞着耳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顾萌坐飞机有些疲惫了,他窝在座位里,靠在恩瑾肩上,看着车窗外雨雾濛濛的挪威森林。
身旁,恩瑾打开保温杯的杯盖后递给他,低柔的声音问:“要不要喝点?”
顾萌摇了摇头。
恩瑾正要将保温杯再次阖上。
这时,跟恩瑾隔了一个过道的西蒙突然将帽檐翻折上去,看向恩瑾,道:“哥,我渴了。”
恩瑾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哦。”
然后继续拧杯盖,将保温杯放回架子上,侧过头拿后脑勺对着西蒙,跟顾萌一起看窗外的风景。
遭到冷遇的西蒙:“……”
他很不屑地“切”了一声,唾弃道:“爱妻狗。”
窗外暮色渐深,清新的森绿变成了郁葱葱的湿绿。
顾萌正要迷迷糊糊睡着之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吭了一声,微微坐正身体,探手在冲锋衣的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
恩瑾看着他,问:“要找什么?”
顾萌摸索了一会儿,再伸出手时,手心里多了两个亮闪闪的小物件。
恩瑾看去,发现是两枚戒指。
顾萌牵起恩瑾的左手,将其中一枚戒指直接套上他的无名指,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将另一枚套在自己手上。
他道:“上飞机前在机场买的,不是很贵,先戴着,当装饰用。”
顾萌的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只是分享随手买的小玩意。
但是在顶上车灯的映照下,脸却渐渐地红了。
恩瑾看着套在自己手上的戒指,眸色渐深。
他了解顾萌,包括顾萌最微小的心思,最细腻的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
潘彼得:虽然是好兄弟,但已经有了情侣名。
西蒙: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