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高……”
这话颤颤巍巍说出来，周则差点没给当场气晕过去。
“我招这个角色的时候不是提示过恐高慎演的吗？”周则太阳穴直跳, “人事呢？你们没把角色申请表给她吗？！”
恐高这么大的事都不说, 现在戏怎么拍？
“给……给了……”小姑娘抽抽噎噎地帮人事答了话, 抹了下眼泪, 说：“我就是想挑战一下克服恐高……”
“……没挑战成功。”
现在不仅是周则, 在场所有听见这话的人都给气的不轻, 尤其是那几个上上下下吊了三次威亚的武打演员，简直吐血三升的心都有了。
这是什么奇葩害人精，拿他们的辛苦当玩笑开呢？跑到这里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结果是在那儿克服恐高？？？
真想克服，咋不去蹦极呢, 他们一定帮忙推她下去。
脾气好的林之桃都受不了了, 生气地直接噘起嘴。她知道犹寒刚从医院出来, 还在恢复期就直接赶来剧组了，作为朋友本就紧张她的伤势和身体健康, 结果她今天被这个害人精害得摔了好几次, 眼看着脸色都白了, 林之桃于心不忍。
成灏点了根烟, 重重叹气, 面色焦迫无奈。平时话多的薛凯现在也没话说了，收起了笑嘻嘻的脸色，无语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云婳本来就火气暴躁，刚是准备直接冲上去的，只是被水犹寒拦下劝住了。看见那只全是破皮和口子的手伸过来, 她心一软，没冲出去先依着坐下了。
“来我看看手。”水犹寒手背破皮的地方泛着红，云婳心疼死了，骂人的心都有，差点就冲上去教训那个不懂轻重的演员了。
把别人的辛苦当儿戏，不仅不尊重人，还害人不浅。
“你身上怎么样？背上疼不疼？”
若是平时拍这种戏，再重来个几次对水犹寒来说都没关系，可现在她刚重伤出院，后背骨折过的地方还没完全康复，现在还缠着紧紧的绷带。刚才摔那三下即使有威亚吊着，但掉在地上依旧震感不轻，何况还有轰轰啦啦的道具砖瓦砸下来打在身上。
不用看云婳就知道，她身上现在肯定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拍戏有这些损伤不可避免，但云婳担心的是她原本就受伤未愈的地方再被砸伤，骨伤恶化反复。
水犹寒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告诉她：“没有大碍。”
周则那边正在给这个演员协调解决办法，听她哭哭啼啼个不停，心焦难耐，扶手一拍额头，指着水犹寒的方向怒道：“你最对不起的是人家！带着伤从屋顶摔了三次下来，就为了等你克服你那什么恐高！”
那个演员被吼得止住了声，倒抽两口气，呆呆地朝水犹寒看去。
迟疑了一下，怯怯地走过去，在云婳与林之桃并不太友善的目光中，小心觑了一下水犹寒的脸色——虽然没有怒意，但却十分苍白。
眼角向下躲闪，无意间又瞥见了她被擦伤几次的手，那个演员眼泪珠子开始在眼眶边打转，“对…对不起……”
水犹寒缓缓摇头，把对云婳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告诉她，“没有大碍。”
“先别道歉了，”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作用，云婳直言：“你先想想戏怎么拍吧，与其花时间道歉，不如把问题解决了，这样才是对大家好。”说完轻叹一声，转头对水犹寒道：“我去拿酒精来给你消毒。”
云婳去找剧组里的酒精和棉签了，那个挂着泪的小演员还站在水犹寒面前，眼眶通红，声音细若蚊蝇：“我、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嗯，我知道。”水犹寒点了点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真的对不起……呜嗯……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不仅不太好，这大冬天的，水犹寒额角还在出汗。
水犹寒见这个人兔子一样的眼睛小心觑着自己，知道她心里已经自责了，没再说别的重话，温和平静道：“不必自责，做好自己的工作便好。”
不等一会儿云婳就回来了，开始用酒精给水犹寒破皮的伤口边缘消毒，那个小演员站在旁边看了看，默默低下头转身回去了。
走到周则面前，周则已经给她出了一个新主意，让她自个儿先吊上威亚去对着空气表演一遍表情动作，只要适应了，马上就可以动身开拍。
她答应倒是答应得顺从，可一被威亚送到半空，马上表演出来的东西就和在地上天差地别，又变成了刚开始那样的忸怩不自然。
场务头疼地把人放下来，下来的时候她双腿还在不自主地打颤，看来也是吓得不轻。
“导演……”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弱而胆怂地传出来，“对不起……”
“行了，行了，别说对不起了。”周则挥手打断她，背过身去独自心烦。捏着眉心不断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忍住没当场发火。
这时云婳从旁边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过来，“周导，再来一次。”她这是已经看不下去了，道：“我来教她。”
按照她这样犹豫不定的样子下去，今天结束了就别想拍好一场戏。
何况在这个人克服恐高之前，没有一次过的保障，云婳不想再让水犹寒去冒险白摔一次了。
“我和你一起上去，你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我。”在场务给她们绑威亚的时候，云婳道。
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小演员小心唯诺地点着脑袋：“嗯嗯……”
威亚开始上升的时候，云婳就看出来了她的紧张，劝抚道：“眼睛平视前方，别看下面。”
“姐…姐姐……我可以看你吗？”
“……可以。”
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对着云婳骨碌骨碌转，殷切娇弱的、就像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一样。
云婳心底叹气，心想她毕竟是小孩子，看这模样，估计是刚十八出头，还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默默这么想着，对她多了几份耐心。
等到威亚全升上半空，停下来以后，那个小演员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动都不敢动一下。云婳说：“你别害怕，我就在你旁边，你先试着把动作做一下。”
小演员颤巍巍开始比划。
“你身体绷太紧了，动作再自然一点。”云婳拍了拍她僵硬的手臂，“挥掌出去的时候幅度再大一点，别害怕。”
小演员的动作稍稍准了一点，但仍不太敢施展开手脚，只要一离威亚线太远，她就会立马把手缩回来。下意识的，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做完一套动作，自己也觉得不太近人意，怯怯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云婳。
“没事。”云婳先安慰她，想了个办法，道：“这样吧，我在后面扶着你，你放开演。”
说着到背后双手扶着她的两臂，“再来，这次你别怕，我在你后面，保证你不会摔。”
云婳比她高一些，身上又暖，说话时总有淡淡香香的热气吐出来。小演员感受到她在背后，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变暖了，顿生一股温暖的安全感。
云婳扶着她的力度把控极好，又不会因为太紧掣肘了她的表演动作，也不是松松垮垮地摆个姿势，稳稳地托住了她。
做了一遍下来，小演员回头问：“姐姐……可以吗？”
云婳问：“我现在松手你怕吗？”
“……怕。”
答案倒是意料之中，云婳口吻淡淡地道：“那就再做一遍吧。”
云婳扶着她又做了一遍，因为两人距离极近，小演员做后蹬踢腿动作时，总会难免踢到云婳。踹了她两脚，不太好意思地回头看，扭着脖子正巧看见云婳那张美艳得跟妖精似的脸，一时呼吸凝闭地恍了神。
“别分神，继续做。”云婳一开口，热气就喷她额头上，“不要顾虑别的，放开了演。”
“哦哦……”小演员回头，摸了摸痒痒的额头，想到云婳正在后面看，又赶紧把手放下来继续演动作。
待她做了几遍，动作越来越自然，周则在下面舒了口气，朗声提醒：“注意表情。”
云婳拍拍她手臂：“把情绪也带上。”
这一次小演员动作表情俱到，已经演得和在地上那时一样了。云婳在后面看不见她的面部情绪表演，但从下面周则的表情来看，猜测出她应该已经是合格了。
“做得很好。”云婳先夸了一句，后道：“把自己带入角色，先感受一下情绪，再进戏。”
“你的师姐偷了门派镇派的灵器，害死了从小照顾你的白鹭师兄，想想师兄死前还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就抱憾而死……”云婳在后面为她讲戏，这个小演员悟性是不错的，很快就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你恨她，恨不得手刃元韵为师兄报仇，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小演员马上进入了角色，虽然没有台词，但四肢动作已经彻底舒展开了，体现人物性格情绪的表情也演得神形俱到。周则在下面往上望，就差鼓掌了。
因为有云婳在后面扶着她，她有一种可靠而温暖的安全感。
一套表演完，她停下来，听见云婳鼓励的声音，“你已经可以了。”
被云婳夸赞以后，小演员心窝一热，不自禁地开心，俏丽的小脸上露出笑容。
正想感谢她什么，回头一看，却发现云婳已经离自己半米开外，双手早就松开了，只剩她一个人空落落吊在这里。
后知后觉，小演员浑身蓦地一软。
“啊——！！！”
闭上眼迅速腾空蹬脚，往云婳身上一扑，双手铁钳子一样瑟瑟地圈住她。
她还不嫌够，脑袋撞进云婳胸口，“姐姐，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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