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被陈泽野很用力地抱在怀里,鼻腔渐渐被他身上那股雪松般的冷冽气息填满,发紧的呼吸慢慢松懈下来。
商场里面空调温度开得不低,发丝被薄汗浸透,湿哒哒黏在脖颈上,陈泽野帮她一点点拨开,方便凉风能透进来。
掌心贴上后颈那块软肉,潮意滋生,他安抚似的捏了捏,语气哄着叫她安安又叫她女朋友。
先不哭了好不好?
祁安小小地嗯着回应,可喉咙里的呜咽还在,她不开心陈泽野只会成千上百倍的难受,心脏好疼,像是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牵连着浑身上下每一寸神经都剜心般地难受。
怪我,都是我不好。
沙哑的声线里多了几分不太明显的哽,陈泽野拍着她的背安慰: “记着了,以后在外面不能留安安一个人。
半分钟也不行,我得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给你撑腰。
他两只手都移到她腰上,搂着让人和自己贴得更紧,洒在颈侧的呼吸好热,情绪也滚烫: “对不起安安。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给别人当男朋友。”
肯定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不要怪我。
原本消退的眼泪在听完这句话后再次汹涌起来,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沾湿他的外套又滚落着砸到地面。
祁安揪着他衣角,带着鼻音闷闷不乐: 你干嘛和我道歉啊。
她不允许他总是这么乱自责: 这又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啊。
陈泽野把人从桎梏中松开,双手捧起她白净小巧的脸,小姑娘眼睛哭得通红,鼻尖更红,鸦黑睫毛湿漉漉一片。
指尖落在眼睑,他又帮着她擦了擦眼泪:“让我们安安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不就是我这个男朋友不称职吗。
“你要是再这么说。”两道秀气的弯眉皱起,祁安鼓了鼓腮, 我才真的会生气。
“那不说了。”陈泽野蹲下身和她视线平齐,弯唇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舍得让我宝贝生气啊。&#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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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情绪平复下来了,他才继续问: “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是谁欺负我们安安了,男朋友帮你去出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祁安手指缠着袖口那一小块布料,声音无端弱了下去, 就是刚刚在这碰见我妈妈了。
陈泽野嗯了下,脑海中一时闪过无数种不好的可能,呼吸深了深: 然后呢?她是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是对你动手了?
她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又说以后都不允许我再来临舟。
祁安把头埋得更低:“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关心过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这么讨厌。
我就是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她抛弃,所以心里有点难受。
陈泽野抓住她的手,抬起眸目光很专注: “安安。”祁安嗯了下。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
祁安发懵地眨眨眼: “什么?”
陈泽野帮着她回忆: “你说,我们以后要一起好好往前走。”
祁安点点头,想起来了: “我记得。”
所以啊。”陈泽野慢慢和她讲道理, “现在我们才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我还陪在你身边啊。”
他揉揉她的脸: 没什么好难过的。“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了,但是我不会。”
头颈低下的弧度加大,额头几乎抵在一起,气息纠缠,他看着她一字一句: “陈泽野只会为了你抛弃全世界。”
“明白了吗?”
排了许久的餐号终于叫到他们,陈泽野克制地揉揉她眼尾,仿佛要把她最后一点负面情绪也带走。
手掌向下贴上她校服,陈泽野笑了: “是不是饿坏了。”走吧宝宝,别在这继续饿肚子了。
祁安被他牵着往里面位置走,穿廊空间狭窄,来往行人混乱,陈泽野箍在她腰侧的手臂收紧,小心翼翼让她不受到半点磕碰伤害。
她侧头看向他的背影
,脑袋里混混沌沌,心口莫名渗出晦涩。
这几年独自经历了太多糟糕的事,祁安知道自己情绪不够稳定,有时候只是很小一个打击,都会让她莫名脆弱起来。
她像是夹在书本中陈旧的蝴蝶标本,伶仃单薄,满是蒙尘与灰暗,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可陈泽野总能用最温柔最体贴的方式,将她所有的难过收纳包容,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化解。他蹲在地上将凌乱的碎片拾起,又不厌其烦地重新拼凑。
祁安想起来很久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说好的爱人就像是一味良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能够一帆风顺地长大,成长路上难免会遇见各种抽筋剥骨的钝痛。而陈泽野就是她的镇定剂,是她的止痛药。
报道时间在下午两点,陈泽野和祁安去的比较早,学校里面的人还不是很多。从附中转走不过半年的时间,祁安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好陌生。
办完报道手续,接待处老师给他们发了很厚一沓材料,陈泽野把人一直送到宿舍楼下。
怎么办。
他缠着她手指不放,垂下头目光很专注:“有点后悔了。”
陆陆续续有学生拖着行李路过,视线或多或少会往他们身上放,祁安面子薄不好意思,伸手没什么力气地推了推他,但却被抱得更紧。
喉咙发干发痒,眼睛眨动的速度加快,祁安小声问他: 后悔什么?
不应该同意来住宿舍的。
祁安咬着唇没接话。
陈泽野晃了晃她胳膊,弓身弧度加大,身影完完全全压下来,存在感强到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安安,和我出去住好不好?
“可、可是……”祁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说出来的话也磕磕巴巴。
“上午刚保证说不能留你一个人待着。”他的话听起来有些挫败, 总不能现在就食言吧。
“而目一—
安安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吗?
他的左手不太老实贴在她后颈那里,带着粗粝感的指腹来回蹭着,瞳孔一动不动地盯在她身上,连带着眼尾那颗泪痣都跟着蛊惑起来。
祁安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去撒谎:“想啊。”
她手指去抓他的衣角: “但你不是说郊区那离得远么?”
这有什么难的。
陈泽野勾唇,把她耳侧散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好,指尖的温度很烫,说出来的话也是。
去对面开个房不就行了。
祁安耳根唰一下红了,眼睛微微睁大,琥珀色瞳孔格外无辜: “你能不能别乱用词。”
有么?陈泽野觉得她这样实在太可爱,指腹动作由蹭变成揉, 害羞了?
祁安不说话,他语调拖得更长,下颌线收紧,线条利落分明,坏得也更明显:“这不是早晚的事么。
祁安偏开头不想理他,转移话题: “我现在要上去了。”
唇角弧度压下,陈泽野敛起笑: 不跟我出去了?
小姑娘清醒过来不肯上钩: 不去。
陈泽野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刚刚是安安亲口承认说想和我多待一会的。”
是吗?
祁安抬手在鼻尖上蹭蹭,面不改色地装傻:“那是你听错了。”
她趁机从他怀里逃出来,丢下一句拜拜就跑进了女生宿舍楼。
陈泽野看着她背影,小姑娘脚步轻快,长发被风勾着吹起,干而冷燥的空气里多了股很淡的茉莉花香,勾的人浑身发痒。
他重重磨了下牙根,喉咙无奈溢出几个字。
小骗子。
和祁安分到同一宿舍的女生叫明语,她是临舟二中上来的,性格有点自来熟,看见新室友进来,抬起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黎北?”明语嘴里咬着根棒棒糖,字音含糊, 没听过这个地方诶。祁安把材料在桌角放好,轻声嗯了下: “一个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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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写到十点多她才停笔,见明语还没回来,拿着衣服到浴室里快速洗了个澡。
宿舍里面暖气给得足,脸被热气氤得发红,她擦着头发在书桌前坐下,拿起手机看了眼,居然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唇往内抿了抿,她忍不住点开置顶聊天框: 【你在干嘛呀?】
等了几分钟还不见回复,屏幕一点点暗下去,祁安有些不开心。是去洗澡了吗?
这个解释看起来似乎很合理,祁安放下手机准备再写几道题,屏幕也是在这个时候亮起来的。陈泽野直接弹了条语音电话过来。
宿舍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但祁安还是手忙脚乱地翻找出耳机,确认插好后才接通。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小气了。
不想让其他人听见陈泽野的声音。就连房间里的花花草草都不可以。
祁安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陈泽野?”很低一声嗯,混着不明显的电流声,然后是寒寒簌簌的脚步声。
安静地等了两秒,祁安又叫了一次: 陈泽野。他还是嗯。
祁安拧了拧眉,倏地想到什么: “你是不是生气了啊?”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陈泽野低声失笑,语气宠溺又纵容, “我哪敢和你生气。”
“那你怎么都不……”
祁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语言也组织不太清楚,下唇被咬的留下一排齿印,她低头看着衣襟下摆的褶皱,像是委屈地在抱怨: “以前你都会给我发好多消息的。”
原来在计较这个。呼吸声更重了,一下一下敲在耳膜,像是羽毛不经意扫过。
祁安较起劲: “就是这个。”
“那我先认个错。”顿了两秒,他开口:“宝宝,来阳台这边。”
祁安反应了足足五秒,听筒中风声一点点加大,她不可置信地跑到窗边,玻璃窗上渡了很厚一层白雾,她擦起来都有些吃力,终于划出一片清明。
陈泽野就站在楼下的路灯旁,身上是那件熟悉的黑色冲锋衣,肩头和衣襟的布料上都沾着雪粒。昏黄路灯下,少年身影被拉得很长,肩线平直开阔,周围是白茫茫一片,他嘴里咬着根半燃的烟,唇边那点猩红在黑夜里格外耀眼。
陈泽野
在这一刻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隔着冬日雪幕纠缠在一起。
祁安愣了愣: 你怎么……
“一直没给你发消息是因为。”陈泽野打断她的话,无辜地解释, 知道我们家宝宝好学,今晚肯定要在宿舍里做题,所以没忍心打扰。
你怎么过来了啊?
祁安根本顾不上别的,又回到之前的话题,她转身拿起外套就要下楼,可陈泽野却及时制止:“不许下来。”
外面很冷,你会感冒。
就乖乖待在宿舍里别动。
祁安眉头皱起: “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呀。”
没白来啊。”陈泽野把烟掐灭,声音还是哑, “我就是想过来看你一眼。“现在已经看见了。”
祁安觉得他有时候真的是一根筋: 想看的话你打个视频电话不就好了。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之间隔了好远一段距离,外头雪又下得这么大,白白出来受冻干嘛呀。笨死了。
楼下的人只是笑,视线中他摇摇头: “这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亲眼看见才作数。
你真是……
祁安心口又酸又胀,咕哝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陈泽野及时给她顺毛,把那点不满都哄着抚平, “我这就回去了。别生气。
“那你下次别这样了,冻生病了怎么办啊。”
陈泽野思量了会儿她的话,认真回答: 这个可能有点难。毕竟我每分每秒都想见你。
“而且——”他话语定了两秒,眼睫抬起又落下, 如果能换安安心疼的话,做什么都值。祁安真拿他没办法了。
室内外温差似乎真的很大,玻璃窗上的白雾怎么都擦不完。
陈泽野看见她头发湿着,临走前嘱咐: “一定要把头发吹干再睡觉,不然
明天起床头会痛,知道吗?
她点点头,说知道。
那通电话最后以陈泽野的晚安结尾,挂断不过半分钟,明语开门从外面回来。
“安安。”她把外套脱下来挂在一旁, 你刚刚是在打电话吗?祁安心思还在那人身上,心不在焉地嗯了下: 和我男朋友。
明语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你居然都有男朋友了?”
祁安正在给陈泽野发消息,告诉他回去快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寒气祛一祛,指尖动作忽地一顿: 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明语笑着凑到她旁边, 你别紧张嘛。“就是看你这么乖,以为你不会谈恋爱呢。”
祁安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
那晚熄灯之后,明语躺在床上和她聊八卦,话题来来回回绕着逃不开: “你男朋友也来参加这次冬令营吗?
你们俩是同一个学校的吗?他长得帅不帅啊?
一连串问题把祁安弄得有点承受不住,她随便挑了一个回答: 帅的。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
“真好啊。”明语自动脑补了无数个片段,想了想又翻身为自己叹口气, 怎么就我遇不到帅哥啊。
她越想越烦: 到底是谁把我的恋爱谈走了。
隔天上午是两场摸底考试,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祁安和明语出门的时候,陈泽野已经等在楼下了。
他模样太出众,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明语自然没能逃过。
我天,安安你快看。右手边那个男生,好帅啊。没想到竞赛班也能有这种绝色,这趟来的值。
祁安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去。
头顶乌云恰好散开,暖白色的光钻着缝隙落在他身上,硬朗冷峻的五官更加分明,却又带着几分少年气。
陈泽野正低头看着手机,实际心思并不在上头,祁安身影刚出现,他便抬起眸让视线定过来。
明语上一秒还在激动,下一秒却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他不会就是你男朋友吧?!”
都不用她亲自回答,陈泽野已经走过来,抬手将她衣领往上拉,亲昵地问: “怎么不穿那件厚外套?
冷不冷?
很简单的对话,可明语眼前粉红泡泡都要溢出来了,同时又很有自觉地不做电灯泡。她松开祁安胳膊,把人往陈泽野那个方向推了推,溜得飞快: “安安我还有事,先走啦!”陈泽野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挑眉: 这你室友?祁安啊了下。
她很怕我?
………不会吧。
“那怎么跑这么快。”
他们两个不在同一考场,吃过早饭后就要分开。
距离开考还剩三十分钟,祁安抱着辅导书在座位上复习,面前保温杯的盖子没有拧紧,热气飘过在眼下氤氢成水雾。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她肩膀,祁安回过头,对方露出一个惊讶的笑。
安安?真的是你啊。好巧啊,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你。
女生叫孟玥,是祁安转学前的同班同学。
孟玥看见她显然很激动,抱着书坐在她前面那个位置上,忍不住问: 你现在在哪啊?开学时老师说你转走了,我当时还不相信,直到后面发现你一直都没来学校。
那时候我手机卡丢了,电话号全没了,也联系不上你。
祁安没有透露太多:“转到一个小地方了。”
孟玥能感受到她态度里的疏离,想起什么,情绪忽然淡下来:“安安,之前的事……”你别怪我啊,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我家里面……
几句话被她说得吞吞吐吐,她似乎也不太想承认: “我当时真的没有其他选择,而且我没对你做过……
你听过那个词吗?
祁安突然打断她的话,抬头和她对峙。孟玥一僵: 什么词。
“助纣为虐。”
孟玥脸色瞬间白了。
“要考试了。”祁安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抗拒,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我不想浪费时间说这些无用的话。
大抵是良心上过不去,孟玥硬着头皮多问了句: “你现在——”她们还会去找你麻烦吗?
我现在过得很好。
叮铃铃——
预备铃响了。
孟玥没再说什么,拿着东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可那短短几句话魔咒般缠在耳畔,不好的回忆浮现在眼前,她好像重新回到那个地狱般的怪圈里。
眼前的公式数字变成了鬼画符,祁安闭上眼睛,莫名开始头痛。
嗡一声震动。
放在书桌里的手机亮起来。
她看见陈泽野发过来的消息。
【Abyss:女朋友。】
【Abyss:考试加油啊。】
脑海中紧绷的弦倏一下断掉了。她从噩梦中抽离。
意识渐渐恢复,她告诉自己都过去了。现在她在黎北,有一群很好的朋友。
还有一个很爱她的人。她要往前看,和他一起走康庄大道,不能再把自己困在回忆中。
祁安用力揉了揉脸,让情绪彻底镇静下来。
漫长的120分钟结束。
这次试卷难度很大,教室里七嘴八舌都在讨论最后两道压轴题,祁安做题做得有些头晕,拿着水杯想要出去透个气。
冷水冲走皮肤上的黏腻,水声哗哗,身后的议论也跟着飘进耳朵。
“你们听说了吗?隔壁考场刚才有两个人打起来了。”啊不是吧,因为什么啊?不知道,打得特别凶,我这还有她们偷偷录的视频。
诶右边这个男生我认识诶,是我以前的初中同学,只不过他初三的时候就转走了。“我想想啊……”
“哦我想起来了。”女生音调猝不及防拔高,祁安心莫名跟着一紧。
他好像是叫……陈泽野?
砰一声。手指没了力气,祁安手里的水杯就这么砸在地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