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最近和周莹走的越发近了, 虽然说以前就很近了,但是自从这次从京城回到苏州,好像无形之中就迈上了新台阶一样!连翘有的时候也感叹其中的奇妙, 不过也不至于多想,多一个铁杆闺蜜有什么不好的吗?
而这种亲近表现在生活细节当中就是周莹的生辰礼物连翘更加用心了, 过去虽然也有精心挑选,但绝对做不到这一步——周莹是腊月二十生的, 还有十几天就过生日了, 应她的要求,连翘正在和阵线作斗争, 争取拿个时候给她绣一个手帕。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周莹要求的是香囊, 只不过连翘很清楚,香囊这种小东西超级费工夫!相比之下, 绣手帕要简单的多,实在不行了, 她可以绣简单一点的, 画好花样子,只管往里面密密地填色块。
周莹是知道连翘针线不好的, 所以连翘问起生辰礼物想要什么的时候才会特意提起针线活儿。
“普通小姐妹送生辰礼物最常见的就是两色针线了, 只是我从小到大竟没有得过。一开始是没有相好的小姐妹, 后来开始写,倒是有小姐妹了。可是大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过生日的时候送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送自己针线的!如今妹妹送我, 也算是全了我一桩心事!”
周莹都这么说了,连翘还能说什么呢?即使她知道周莹有一些戏谑的意思。
怕到时候临时抱佛脚,等到《淮上商人》连演三天,百果园那边再也不需要她去照应之后。连翘寻着一日空闲,就在二楼的大玻璃门下绣帕子——其实也简单,她照着花样子的册子描了一个牡丹花的图样。
然后就是将色块安排好,粉的、白的、红的、墨绿的、浅绿的,她上辈子也曾经玩过十字绣。这辈子的针线再不堪,作为一个女孩子也是学过的。基础操作如这次,其实还是能做的。
在度过最开始的生疏期之后,连翘用针就熟练多了,甚至有一种针线活也‘不过如此’的得意洋洋。
许文华进到二楼的大活动室,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连翘拉了一张点着厚厚垫子的圈椅和一张小几坐在了大玻璃门旁。小几上放着一个针线笸箩,色彩鲜艳的绣线、一整排的金尾针、暗纹流动的小块缎子,还有一把阳光下银光闪闪的剪刀呢!
而连翘坐在圈椅上,大腿上铺了一条薄毡子,然后是分好的、一缕一缕的丝线,至于手上,一只手拿着绣花撑子,另一只手拿着针。
许文华见过连翘的很多样子,手上拿笔、拿书、摆弄水壶花铲...总之什么都好,反而是这种女子弄的最多的针线,说实在的,他是第一次见连翘弄这个!
一开始是一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这当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意识到那就是连翘,如假包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感觉就转到另一件事上了——连翘竟然在做针线1
许文华并不是一个觉得女子就应该做女红,整天以纺织刺绣等为业。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这件事有多重要!这种事情外面就有卖的,何必一定要女子去做!女子大可以用这个时间去做一份工,这样可以达到更高的效益,而不是整天牵绊在这种琐事中!
特别是那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子,她们没有生活的负担,更不需要通过针线活补贴家用什么的。空闲的时间多读点书,充实充实头脑,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连翘过去就不做针线,许文华更不觉得有什么了。虽然他也会嘲笑连翘的针线,但就是笑笑而已,内心来说他反而觉得连翘不做针线才是正常的。他实在难以想象,连翘有朝一日会像一个普通妇人一样,整天缝缝补补、描龙绣凤,围绕着琐碎事情转不开身。
但是,今天看到连翘动针线,许文华却并不讨厌...或者说他很喜欢——这一刻许文华大概是众多先祖附身了,他们喜爱女子温温婉婉地摆弄针线,为自己缝缝补补。这不只是做针线本身,更是一种女子之美,一种情意!
很多诗人写过那些做针线的女子,她们一针一线地缝补,密密的,就好像将自己的心意也缝了进去。缝的既结实又紧密,就像女子的心!
连翘平常真的少有这样‘温婉贤淑’的样子,以至于许文华在大活动室门口怔了半晌。
真香.jpg
等到连翘绣完了手上的一片牡丹花叶子,觉得脖子酸痛,这才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许文华像是被什么惊到一样,呆立在门口。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门开着屋子里就不暖和了,快些进来!”连翘招呼着他,手上的针线也不做了,准备点炉子给许文华烹茶。
许文华本来是有事和连翘说的,这个时候却心不在焉起来。在小泥炉的对面,看着连翘将水烧沸,然后投下一小撮茶叶。絮絮叨叨道:“这是今年兴起的一种花茶,不像以往,花香熏制是为了掩盖劣质茶的味道...我觉得真是不错!”
许文华喝茶的时候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连翘介绍的茶叶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舌尖之后,他赶紧放下了茶杯:“我是有事找你的,明天去城外‘宁安寺’上香去吗?”
‘宁安寺’不算是什么古刹、大寺,在苏州城周边大大小小的寺庙里也没有偌大的名气。但是在小圈子里还是有人知道的,因为这里有个好梅林,腊月看腊梅最好。虽然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梅花可赏,但那些地方这个时候正是人满为患时,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竟成了避之不及的地方。
连翘摇了摇头:“不去,明日正好有客人。”
如果是平常,许文华肯定要多问一句,这个客人是谁。倒不是说他多想知道连翘的隐私,只是成习惯了,顺口一问。反正连翘觉得不用说,自然可以不说。
但今天,大概是整个人还在心不在焉当中吧,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了下来。
连翘也就没有主动再说这个话题,其实明天她是要见沈钰。最近《天下女报》第一个经营阶段已经过去了,沈钰在腊月生意最繁忙,商行事情做多的时候也不忘记抽出一天的时间。一方面想要拜访连翘这个朋友,另一方面也是想说说报纸的事情。
之前在刚刚决定要办《天下女报》的时候,连翘拉着许文华和沈钰见过一面。好歹以后都是《天下女报》的股东,不见得要什么交集,但总不能彼此都没有见过吧!
老实说,那次的情况并不好。许文华和沈钰,一个是气傲,另一个是心高,都不是能够首先打开局面的那种人。只不过许文华展现出来了,沈钰平常看不出来而已!
更重要的是,彼此之间都感受到了对方微妙的、本能一样的敌意,这是他们不能懂的。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对对方有好感才是奇怪了!看在连翘的份上,相安无事坐了一会儿。等到文契签订完毕,立刻就不相往来了。
连翘并不一定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那种奇怪氛围,但是她的本能告诉她,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放下这件事之后连翘点了点头:“所以说,你这回来就是请我去看梅花?”
其实不是得,但是许文华又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明面上好像就这么回事...
低着头摆弄了一下刚才放下的茶杯,发现茶水没有那么烫了,这才缓缓饮了一点。放下茶杯,顾左右而言他:“你方才在做针线?”
语气温柔地不可思议,一点也不像许文华了!似乎许文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欲盖弥彰一样道:“你也做针线?这是今年的笑话么?你做的针线谁好意思用?”
这种欠扁的嘲笑显然很‘许文华’,只是连翘又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激怒的小孩子。呵呵了一声:“对啊,我做针线...那是给周莹姐姐的生辰礼物,咱们小姐妹之间往来个针线做礼物本就是常理。我虽做的不好——话说回来了,难道我们是缺针线用才送针线的吗?本就是姐妹之间的心意而已。用心就够了,针线做的好坏倒是其次。”
说到这里,连翘还将自己衣襟上佩着的荷包取下来晃了晃:“这是顶级绣娘的手艺,可是我送这样的东西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要紧的是,东西是我做的,周莹姐姐真的拿去用,别人难道能嘲笑她使用粗劣的东西?人家只会说我们小姐妹敢情好呢!”
“这种事,大概只用上品针线的许大少爷是不能懂的了。”连翘故意叹道。
许文华家里虽然也有帮工的妇人,但都只能做一些比较粗糙的活计而已。小厮那些人的东西也就算了,凑活着用是无妨的。许文华这个享乐主义却不能够,都是从外头绣庄订的最上等货色。
连翘这个话其实是在挤兑他,开他玩笑。
没想到许文华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击,而是目光灼灼地看了回去,然后顺着连翘的话:“是啊...不过若是我们名满天下的乔琏大家能动针线,我是肯定不会觉得粗陋的——天底下又有谁能觉得粗陋呢!”
这是明摆着的道理,连翘的身份能够让她的一切都增光添彩。就像后世,明星偶像无论做什么,哪怕做的不好,也有的是人买账。
理论上来说,许文华这样说只会显得嘲讽。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戏谑...他这一次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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