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这次的风波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不过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所以一时之间竟然弄的人尽皆知起来了。
当天的事情也简单,大概是某个投身业的男子年轻时候曾经一时冲动杀过人。当时惊慌失措之下将人投入了破庙荒井之中。本来这件事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平复了下去,这男子也认为自己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大概是时间过去的久了,他内心也逐渐将这件事看轻, 然后就是娶妻生子。
他如今做着写的行当, 只不过混的不甚如意,在家的时候老婆颇有看不起的情态。就在某次家中老婆鄙夷痛骂,说他不能养家,不算个男人的时候, 这男子忍无可忍,说出了当年杀人的事情——连翘其实弄不太懂这算是个什么操作?难道是为了炫耀自己有胆子杀人?
说出来之后也不知道这男子怎么想的, 大概是看到老婆气焰一消,以为自己震慑住了妻子,心里还洋洋得意来着!
只是他不知道, 因为他养家不能,且常常出去和人鬼混,不鬼混的时候就是研究该怎么写...他的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
本来还想着和人跑了的!如今心里一合计, 觉得不用跑了——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的话!
杀人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吹牛,这种事这人也算是做的顺手了, 但是看当时的情态,他老婆认为有五分可能是真的。于是通知奸夫,去那破庙荒井中查探。
虽然没有说出是哪座破庙哪座荒井, 但这妇人也算是清楚丈夫的来历,这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老家在哪里是清清楚楚的,打探一番什么都明白了。
直到荒井之中确实发现了什么,这妇人才去官府报案,然后就有了抓人的事情。
问题直到这里还只是小事,最多就是值得小报报导一番而已。毕竟,这件事里充满了几个转折,譬如说戴绿帽、老婆背叛、陈年旧案,抛开这个凶手是个作者,这也算是很值得一谈的新闻了。
事情不算大,但非常符合市井中人的口味。
真正让这件事变成行内笑谈的,大概是这个凶手所在报纸的神操作了。
这人本来混沌许久,好不容易最近有了连载的机会,眼看着就要更进一步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而他所在的报纸只是一份小报,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在本该他连载的页面刊载了新的内容。
大意是,本文作者因为杀人收监,以至于断更,如有打扰,敬请见谅云云。
这份报纸并没有报导这件狗血意味十足的新闻,但凭借着这寥寥几个字的公告,却是一跃成为了许多读者讨论的焦点!
说实在的,读者对此感官非常微妙。这里不得不说的是,这个时代作者开天窗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的时候实在是写不出来了,又或者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可抗力因素,耽误了写作。
总之,大家见惯了各种请假的作者,而这些请假理由真真假假,作者们姑妄说之,读者们姑妄听之。
而这新出的断更通知着实让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件事是真的?或者是某位作者新发明的请假理由?
一些人听说过那出新闻,联想到此,晓得是真的。然而就算这个真相传闻出来了,大家的感觉依旧微妙的很...虽然在此之前不见得有多少读者追看了这篇连载,但是有一个作者因为这种原因断更,感觉也狠奇妙啊!
就连连翘听着也觉得...哭笑不得。想象一下,如果是她那个时候,有个作者被抓起来了,由此断更,还在自己的专栏里说了这件事,会引起多大的讨论?即使这个作者不红,恐怕也少不了讨论吧!
连翘那个时代,因为新闻媒体的日益兴盛,新闻传播的日趋简单,人们接收新闻变成了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各种足够吸引眼球的新闻也层出不穷!即使是在那样的背景下,类似的新闻都足够引起大家的注意,何况是这个时代了!
听说了这么一出,又因为连翘最近在写《颜飞飞传奇》,充斥的是各种谋杀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前半段就像是推理里的情节,后半段急转直下,变成了荒诞喜剧......
本来这件事事关人命,还挺严肃的,但因为那家报馆的骚操作,在场三人话题偏的很快,一下就跑到了断更这个更具有议论性的问题上了。
话说,传奇性的断更可不少呢!
许文华就很欢乐地提道:“说起这件事,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大概是十来年前吧,当时我入行不久,十分喜欢一部正在连载的本子,当时那位作者是’玉兰居士‘,算是位颇有名气的作者。”
“然后呢?”周莹忍不住问道,她并没有听说过这个玉兰居士...说起来她确实比许文华晚了几年出道。
许文华眼睛看向连翘,连翘本来在收拾酒具,叹了口气,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道:“这位玉兰居士又有什么故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位玉兰居士转头销声匿迹了,只给报纸写了封信,说明自己已经北上从军,再也不能写了——行内有传闻,说他是勋贵子弟,本就是武将名门。天生喜爱,只是家人不许,最后被家中长辈直接塞进了军中。”不等许文华解释,外头传来一段解释。
看过去,不是王思齐是哪个!
今日外头有一阵细雨,王思齐正在门口解斗篷,难为他听到了许文华那一阵议论。
见他过来,本打算收起的酒具又重新放下,连翘给他重新暖酒:“先满饮此杯,去去寒气罢!”
听连翘这样说,王思齐当然不会推辞,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完了还咂摸着嘴道:“这个酒味倒是不同于平常所喝的...更加绵长甜软,倒是适合你们女子喝。而且味道细腻,不像是酒坊出来的,更像是私家秘酿?”
连翘捂嘴笑了起来:“好灵的舌头——我早就知道了,满苏州城,再纨绔的子弟论到这些游乐之事,也比不上你们这些人!”
连翘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向许文华和王思齐,她也确实没有说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人本来就是娱乐业出身,再加上有财力,论起玩乐,再没有比他们更精深的了。即便是那些豪门大户娱乐,也不过就是用钱砸场面而已,不像他们,研究的很深入!
“这酒原是一个故人,今年春天开始试酿的,到了秋天才成了几坛。因为是与我一起讨论出的方子,酒出来之后就寄了一半过来。因为怕路上颠簸坏酒坛,想了好多办法!这上头花出的运费恐怕也要超出酒本身的身价了。”
王思齐自顾自坐下,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伸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这种酒哪里可以以价值而论!其中最重的是人情,而不在于所费多少!”
连翘挑了挑眉表示赞同:“确实如此,我比她晚一些酿酒,等到回到苏州后才动手。还好中间们有失败,前些日子也得了酒,同样分一半寄过去——若不是因为其中的人情,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是‘多此一举’了!”
连翘说着,又想起刚才说的‘玉兰居士’断更的事情,道:“那位玉兰居士的事情倒是有意思——之后报馆如何料理的呢?”
这种连载文提前肯定有签订合约,现在玉兰居士毁约在前,肯定要赔钱啊!但是想到这人勋贵出身,不知道当时的报纸有没有胆子找上门去要钱。
“去了!”许文华看王思齐不顺眼,但又没办法小肚鸡肠的赶人。刚才被他抢了话,这个时候只能自己抢回来:“白纸黑字的文契如何能作罢?本朝虽然也多有抑制商人的举动,但一般而言这种契约还是要遵守的。”
这个朝代已经给与了商人很好的条件,相比起之前的王朝,不可谓不优待,但对于商人和商业,还是有很多控制。这倒不是封建社会的弊端,而是封建社会的必然选择!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农业社会为本的封建社会可能就此崩溃!
‘玉兰居士’这件事就这样落幕了,但是当时的报纸也是将他断更的理由发在了报纸上。说实在的,业这些年发展迅猛,当年相比起如今不过十年,却是两个样子了!当时靠吃饭更难,因为爱写的人比重更大一些,也因为此,断更、弃坑这种事更加常见——没有利益保障,爱一旦枯竭,就很容易陷入这样的境地。
当时断更成风,不少人还以为那是新出来的断更理由,就和如今这件事一样一样的。
“其实这样的事情这些年屡见不鲜,倒是你这样的,登载文章这样勤密,而且从来没有误期的,这倒是成了一个异类——就我所知,如今凡是排得上号的,大概都有过开天窗的时候,譬如王思齐,譬如周莹...”许文华示意桌上的两人。
对此,周莹不说话,王思齐却是冷笑:“你倒是少算了一个人!说起这件事,最有名气的难道不是鼎鼎有名的‘西湖客’吗?”
连翘一阵头疼,这样的三岁加两岁级别的争执真是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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