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燕夏最后一战打的十分不易,双方都无军粮,几乎都是靠性命在拼,谁坚持到最后一个倒下,谁就是赢家。
宴云笺带姜眠从侧方绕过去,终于在交战第三天时把她带回姜重山身边。
彼时战争正值激烈时,他们来不及多说几句,宴云笺便换了戎装去战场。有他在,烈风军直如如虎添翼,比姜重山预计的还要早两天结束。
把杨潇烨的残兵余部逼入绝境时,宴云笺搭箭上弓,那一瞬,他心中想的不仅是这一场浩荡战役的结束,还有他体内的爱恨颠之毒。
爱已被他亲手埋葬,恨,不能再错下去了。
哪怕仅仅作为对手的尊重,他也不愿看见杨潇烨活着回去,对给他无尽苦难折辱的皇兄卑躬屈膝,效忠犬马。
一念至此,他脱手松弦,直直射穿杨潇烨的头颅。
***
军中都说经此一役,他们少将军的军衔要擢升从二品了。
“我朝律例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须金殿受赏,由皇帝亲封,此番只能等回京再受封赏了。”
才下战场,后续扫尾的事情不少,姜重山手中抓着头盔,随意抹一抹脸上溅到的血,一面往回走,一面与宴云笺聊。
宴云笺说:“义父,他见到我,得知这四年屡屡立功的乌烈就是宴云笺,只怕对您不利。”
姜重山指挥前方士兵抬走伤员,回身淡笑道:“他不敢,我们是班师凯旋,他那样的性子,怕这怕那的,总要掂量。”
“十三万兵马驻外,他不敢对你如何。届时他咬牙认你是乌烈,一言九鼎,过后再反口,也不可能了。”
宴云笺想了想,点头。
“阿笺,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姜重山停下脚步,正视他,“你又救了阿眠一次,若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身为父亲,我恨不得丢下一切去救我的女儿,但我不能抛弃这成千上万把性命交付在我手中的将士们。你把阿眠带回来,等同于救了我的命。”
宴云笺无奈:“义父,您若对我说谢字,会让我无地自容。”
姜重山拍拍宴云笺的肩膀。
一家人说谢,是见外。
他放远目光,战场萧瑟荒凉,脚下土质坚硬,处处未干的血痕。
“阿笺……”
“义父。”
两人声音一道响起,姜重山笑了:“你说。”
“义父想说什么?”
“哎,不重要,我只是看这地方荒冷,有些感慨罢了,”姜重山指指他,“下了战场,你少见这么郑重,什么事啊。”
“有件事,与阿眠有关。我想告诉您。”
***
因为断粮,这场战役须速战速决,姜眠清楚这一点,故而没有走,就留在军医这里帮忙。
今日传回消息,战事彻底结束,杨潇烨已死。
“这不是挺好的事儿吗?这是立了大功啊,听说那姓杨的脑袋还是被
少将军一箭射穿的呢。”
张道堂念念叨叨个没完:“怎么将军一回来,就把少将军给罚了?立这样大功都不能抵,犯的什么事啊这是……”
“什么?少将军被罚了?”
姜眠进来就听张道堂的大嗓门,放下手中药品,小跑着凑上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个……少将军怎么了?”
“姑娘啊,”张道堂笑,“就刚刚,才进营地。听前面说一回来,少将军就被将军赶去军营门口罚站呢。”
“然后呢?”
“什么然后啊。”
看来他都不知道,姜眠把手套和面罩一起摘了:“你在这忙着,我去前面看看。”
“您只管去吧,给少将军好好求求情,要不然大伙心里怪不得劲的。”
姜眠抿唇一笑,转身跑了。
其实她倒不是特别担心,毕竟阿笺哥哥那样稳重懂事,不会做叛逆之事。光听描述来看,爹爹应当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恼了——爹爹真生气,可不会罚的这么轻飘飘。
到将军营帐外,姜眠第一眼就看见宴云笺。
卸了甲胄,周身还有些挥不去的刚硬感,身姿如竹,挺拔出众。
她一见便笑,正冲他走去,忽然营帐门帘一掀,姜重山在里边叫她:“阿眠,过来。”
姜眠回头应了一声,又转过去看看宴云笺,他早就听见动静,抬眸望她,温和的目光里尽是缱绻宠溺。
姜眠用口型说:你等我。
宴云笺微微一笑,也用口型回:快进去吧。
感觉……好新奇,姜眠来了兴致,正想再说一句,营帐里传来姜重山微微提高的音量:“阿眠。”
这回不能再耽搁了。姜眠冲宴云笺挥手,转身跑进营帐:“爹爹,您找我有事啊?”
姜重山看见她,眉眼先软了两分:“阿眠,你过来爹爹这里坐。”
还挺严肃,姜眠笑着乖巧坐在姜重山身边,微微歪头等他说。
姜重山垂眸,在女儿柔软的脸颊上抚了抚。
阿眠刚刚回来时,正是战争打的最激烈的时候,他们没有军粮,而燕夏虽一时之短,但后续补给却源源不绝。这场仗输赢等同于生死,要在燕夏军粮供送之前彻底摧毁他们的大军。
所以,他甚至没来得及和阿眠说一句话,便带着宴云笺匆匆出发。
“阿眠,这段时间在外边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姜重山疼惜低问。
姜眠乐了,抱住姜重山手臂枕在上面:“没有啊,就是吃的差了些,他们都不给我吃饭。”
她音色温软地撒娇:“爹爹,等回家我想吃栗子鸡。”
姜重山知她哄自己,微笑:“好,爹爹都答应你。”
“你大哥……”
“不怪大哥,”姜眠立刻抬头,她就怕家人迁怒,“爹爹,我好好的回来不就好了么,错的是歹人并非大哥。当时的情况,您不知道,对方带的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凌枫秋……他已经算
是当时府上武功最高的人,却也不敌。”
姜眠把当时古今晓给的两个选择简单说了下:“那样的情况,我只能暂时妥协以保全更多人,大哥已经尽力了,我失踪他必定懊恼自责,如再去责怪他,那不是打击太大了?”
姜重山沉默了一会儿,问:“每隔三日报一次平安信的主意,是你提的?”
姜眠忙不迭点头。
罢了。
姜重山摸摸她发顶:“在外边除了吃不饱,真的没受伤吗?”
“真的没有,爹爹,我对您肯定说实话。”
女儿笑颜清甜乖巧,姜重山却看的心中百般滋味:他的掌上明珠早晚有一天会长大,会嫁人,他这样看着,真是舍不得啊。
半晌,姜重山道:“阿笺都跟我说了。”
姜眠一怔,反应过来忙问道:“他……他说什么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神色迫切,眼睛都睁圆了。
姜重山打量着,道:“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她怎么知道宴云笺会怎样说,联想到他在外边罚站,更不知道他的分寸拿捏到哪里。
说他们两人已定终身?或者他吻了她?那天晚上他们同榻而眠……不不不,这么私密的事情,阿笺哥哥应该不会说这么细……
权衡之下,姜眠试探:“他说……他要娶我?”
姜重山道:“是么?他倒没提这个。”
看女儿神色一瞬间变得茫然,大大的眼睛睁着,似乎被他的答案弄愣回不过神,那迷茫细究之下,还有一丝丝懵懂的委屈。
这样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阿笺生的好,性子好,待她细心温柔,又如神兵天降救她于水火。小女儿家情窦初开,再正常不过了。
姜重山不再逗她:“爹爹骗你的,方才阿笺与我坦言,非你不娶,我听的心头火起,不想看见他,就把他赶到外面站着去了。”
姜眠忍俊不禁:“爹爹你一向霸道,就欺负人吧。”
姜重山:“……这也算欺负,我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那您同意啦?”
“同不同意的……你少打听。”姜重山点点女儿眉心,算是没答。
原本听宴云笺的话,心中确实不愿,但他又说婚娶之事不急,待身上的事全部了结,他再来提亲。只求他不要早早将阿眠许给别人。
话还有点顺耳——他原本也没想这么早将阿眠嫁人。
这么着,才熄了心中的火。
“阿眠,你实话告诉爹爹,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突然?阿笺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这种事儿哪能告诉的这么细,姜眠说:“他什么都没说,我喜欢他很久了,这回一下没忍住,就跟他说了。他不肯,我就一直哭闹,最后他就答应了。”
反正大差不差,她也没撒谎。
姜重山听得瞠目:“那他有没有对你不规矩?”
“没有。”她对他,倒是挺不规矩的。
姜重山想了想,也是,阿笺那孩子端方慎独,又重情,那么疼惜阿眠,定不会舍得。
“那……”
正说着呢,下一刻帐帘一扬,萧玉漓走进来,身后竟还跟着宴云笺。
姜重山就看。
打他一进来,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阿眠身上。原本情绪几不外露的人,这回看着平静,却能瞧出来在隐忍,不想在长辈面前露出太直白的欢喜。
而他怀里的女儿,好似目光被吸引一般,瞧见了人,向那方向微微一动,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倾向性动作。
这两人……姜重山心头不快,问宴云笺:“谁让你进来的?”
“我让的。”
宴云笺还没说话,萧玉漓直接答了。
她快步走到姜重山对面坐下,“敢问姜大将军,你想罚他到什么时候?”
姜重山有些拿不定主意望着自己夫人: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为宴云笺说好话,还是讥讽人的功力见长——他竟有些听不出来。
萧玉漓说:“你要罚,你就来点真的。不痛不痒站在那儿算什么?况且你罚过之后,又待如何?若是心中中意,就别来这出没用的,看把你矫情的。”
哦,竟是为宴云笺说话的。
但讥讽功夫也确实长进。!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