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话都不多,夜里抱在一起时便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十月算是初初入冬了,就算萧缜不怕冷,他得顾惜着佟穗的身子,不敢再掀开被子胡来。
但他又不肯像刚成亲的时候那般中规中矩的,叫佟穗侧躺着,他从后面挨着她,偏又支起上半身,非要看着佟穗。
佟穗不想给他看,蹙眉张嘴都失控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
萧缜左肘撑着炕,右手掰过她的脸,看一会儿亲一会儿,个子高就是吃香,两头都不耽误。
“白天忙的时候还好,昨晚我自己睡在这屋,想的全是你。”
关着窗的屋子里黑漆漆的,彼此面容都模糊,他忽然在她耳边这么说。
佟穗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应点什么,他又亲了下来,将她的口堵得严严的。
佟穗被他禁锢在臂弯,哪头都只能由着他。
最后的半刻钟,萧缜突然将她翻过去,宽厚的掌心捂上她的唇。
院子还是太小了,萧缜也怕动静传出去。
怕归怕,他力道可一点都没收,佟穗这边的枕头都掉地上了。
谁也没动,萧缜双肘撑在两侧,脸埋在佟穗的发间陪她一起喘着。
佟穗差点就直接睡过去了,见他迟迟不挪开,这才挣了挣。
萧缜就着这个姿势捞起地上的枕头,摆好了,再搂着她一起躺上去,帮她掩严脖子处的被角:“汗落了再收拾。”
刚刚有多欺负人,事后就有多体贴。
成亲这么久,佟穗渐渐都习惯了,他就长这么壮,也有那么强的兴,左右她只是狼狈一下,人也是得了趣味的,犯不着为这个嫌弃他。
她还是好奇他进城后的一些作为,问了起来:“你把守城的衙役换成村里人,那些旧衙役就乖乖换了,没闹一闹?”
萧缜:“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巴不得不用守城参战。”
佟穗:“这么说,现在城里各处都归你们管了?”
萧缜摸摸她潮热的脸,道:“是归咱们管,等着吧,现在还不明显,一旦跟反王那边打过一次且打赢了,城里那些大户人家马上就会派女眷来奉承你们。”
佟穗沉默片刻,往他怀里靠了靠,道:“都是一时的,等朝廷派人来接管了,咱们还是要回村里去,以后也没机会再跟城里的大户们打交道。”
萧缜:“这倒是,无论朝廷派人过来接管,还是诸侯边军发兵镇压,咱们这‘一城之主’都得退位让贤,祖父应该跟你们交代过了吧,切勿骄傲自恃,与人相处还是谦和为主,只要有护民的好名声在,咱们一家便能平安无事。你的性子我放心,二婶、玉蝉那边你帮忙看着点,别叫她们祸从口出。”
佟穗:“嗯,祖父说得很清楚,都记下了。”
萧缜亲亲她的眉梢:“我去拿巾子。”
他钻出被窝时,顺手拿走了那条小垫子。
佟穗改成平躺,看着南边模糊的
几扇窗。
萧缜并没有像林凝芳那样跟她分析得太透,但他也提到了边军发兵的这种可能,说到底,他跟老爷子也是提前做好一些准备,再根据形势的变化临时调整应对之策。
譬如接管县城,望族大户们没来请萧家出头之前,萧缜提前告诉她会有这种可能,岂不是有自大吹牛的嫌疑?万一望族们没来,祖孙俩预料成空,还被她知道了,多少都会有些没面子。
包括朝廷与诸侯究竟谁会先来接管卫县,萧缜跟老爷子也得走着瞧,不确定的事说太早又有何用?
佟穗没把这些可能告诉家人,亦是一样的道理,都不想家人为此忧虑。
反正知不知道,一大家子都是在一起的,目前要做的都是不骄不躁。
佟穗又想到了林凝芳。
昨晚林凝芳还提醒她,不必让萧缜知晓妯娌俩已经看透了祖孙俩的大计。
佟穗信任林凝芳,也钦佩她的聪敏,可萧缜祖孙俩足够信任她们这些才娶进来一年半载的媳妇吗,他们会高兴家里的媳妇能猜到他们的秘密吗?
佟穗隐隐觉得,萧缜对她还是有七八成的信任的,毕竟两人是夫妻,两家捆绑得那么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道理背叛陷害。但萧缜对林凝芳,对这位被他们兄弟用那样的手段带回来的相府千金,怕是只有两三成的信任。
他跟萧延,从来都是两种人。
一阵水声过后,萧缜回来了,手里握着一条拧得不再滴水的温热巾子。
佟穗接过来,在被窝里简单擦拭一番,再还给他。
萧缜重新洗过巾子,挂在架子上,这便钻回被窝,搂住她道:“睡吧。”
他没再穿中衣,手臂胸膛一片温热,这样的初冬之夜有这么一个夫君陪着,佟穗睡得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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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十月初五。
萧家已经招募了五千多的兵马,早饭时老爷子做出安排:
老爷子与萧缜亲自带兵出城操./练。
萧守义坐镇县衙受理百姓官司。
佟有余、萧涉带内城衙役巡逻街巷,保证城内百姓安定。
萧姑父去县库掌管军饷粮草骡马等后勤。
孙纬监管各铁匠铺的武器制备。
周元白父子统领军医提前筹备各种药草。
乔长顺去将城内各望族族老大户家主请到城外。
萧延、乔长安、佟贵继续带领潘岱等灵水村的青壮去外面村镇招兵。
老爷子定了人数,一共要凑足六个千户所的兵力,多的暂且也不收,毕竟县里凑来的军饷粮草有限,一味贪多却发不出军饷,失信于人,手里的兵可能就不愿意再干了。
男人们领了授命陆续出发做事去了,老爷子临走之前,对贺氏等女眷道:“我们不在,家里大小事务都由阿满拿主意。绵绵耀哥儿还有小山都是读书的年纪,现在也没有地方去请先生,凝芳辛苦些,在后面收拾出一间屋子当学堂教教他们。”
佟
穗、林凝芳都领了命。
贺氏有点不高兴老爷子把内宅的管家权交给一个十八岁的小媳妇,这摆明了是对她这个老儿媳的不信任,可一想到佟穗手里沾过二十多条的人命,她便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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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待完毕,老爷子带着萧缜出发了。
佟穗亲自关上南面的大门。
萧姑母指着子侄们的倒座房道:“我在这边给他们缝补衣裳,顺便看着门,有客来了再去知会你们。”
佟穗:“那就有劳姑母了。”
阿福、阿真去后面河边洗衣服了,收拾一间后罩房的事……
佟穗叫上柳初、萧玉蝉一起去忙,要读书的可分别是她们的弟弟、女儿、儿子。
房间收拾好了,佟穗跨过东西两院中间的简陋门洞,来了东院。
佟有余叔侄、周元白父子出去之后,东院就剩周青、姜氏、周桂三个女眷以及佟善这个少年郎。
佟穗先对弟弟道:“三太太学识渊博,可能不输宋先生,你要好好跟着她读书,不许偷懒贪玩。”
佟善刚十二岁,因为先前遇到了宋澜这位进士先生,一家人都不许他学武,佟善明白自己年纪小,学了功夫四五年内也帮不上家里多少忙,便也安心读书,闲时再跟二哥学些拳脚。
“姐姐放心,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佟穗笑着摸摸弟弟的脑袋:“跟我没关系,你做好学问,外人也都高看你,先过去吧,就在西院后罩房,绵绵他们都在了。”
因为绵绵、齐耀都比自己小,佟善并不觉得紧张,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
佟穗娘几个坐到堂屋,主要是佟穗开口,给家人分享城里城外的各种消息。
周青道:“自家人多就是方便,连你爹都安排上了,昨晚他还念叨说住在大宅子舒服是舒服,就是没事干好像吃白食一样。”
佟穗道:“祖父给安排了衙役,巡街威慑为主,应该用不上爹爹动手。”
周青:“动手也不怕,你爹只是瞎了一只眼,力气还在呢,遇到落单的狼都不犯怵。”
佟穗笑笑,看向舅母:“舅舅表哥有说什么吗?”
姜氏道:“他们挺高兴的,功夫不行,不能亲自去战场效力,能够当军医也够光彩的。”
佟穗:“打仗是保卫县里百姓,舅舅他们则是帮受伤的士兵们保住性命,有军医在,那几千兵马才没有后顾之忧。”
姜氏对周青夸道:“瞧瞧,姑爷有出息,咱们阿满现在说话也不一样了,有当家太太的气度了。”
佟穗:“……”
在东院坐了一会儿,佟穗又回了西院。
林凝芳已经给孩子们讲起了书,贺氏、萧玉蝉继续参观新宅子去了,柳初端着针线筐去前面陪萧姑母一起做活。
佟穗想了想,取了弓箭挂在东跨院的院墙上,再贴身收好那把匕首,防着有贼人窜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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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之外,萧穆、萧缜站在东侧城墙之上,下面整
整齐齐地排列着五千多个新兵,更有百姓闻讯而来站在远处观看热闹。
新兵都是临时从百姓当中招募来的,穿着各自从家里带来的布衣,包括萧缜祖孙俩也穿着布衣,没有特意缝制将领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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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长顺也将那些望族的族老、大户的家主请过来了,全部上了城墙。
萧穆一一给底下的新兵们介绍这些人,盛赞先是有了这些愿意为了全县百姓慷慨解囊的仁义之士,才有了他们萧家祖孙临危受命练兵保民之举。
这话是捧那些望族大户的,也是自谦,百姓与新兵们听在耳里,既感激望族大户们,也觉得这位萧千户和蔼可亲,没有一点官架子。望族大户们自然也很满意,他们可是捐了真金白银的,怎么也得捞个好名声。
说完场面话,萧穆请出本县颇有才名的一位沈老先生,道:“沈老,我等占城练兵,并无背叛朝廷自立之意,也无越俎代庖替朝廷镇压兴王的野心与才能,为的只是护卫我卫县全县百姓安宁。还请您代笔修书一封给怀县的兴王,言明我等志向,只要兴王的兵马不来侵犯卫县的一民一土,我卫城兵马愿与兴王相安无事,倘若兴王执意来犯,那我卫城兵马必将誓死抵抗,不惜玉石俱焚。”
沈老先生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下面民心聚起的一位位青壮儿郎,早已被激出一片豪情,萧穆刚说完,他便朗声应了这差事。
乔长顺端来文房四宝,另有一人搬来桌案。
沈老先生提笔沾墨,略微思索片刻,大笔一挥,写成一篇慷慨激昂不卑不亢的战前文书。
围观众人全部夸其好文采。
萧穆给城下兵民念了一遍,待喝彩声落下,他收好文书交给乔长顺,道:“你这就去怀县走一趟,将此信交给兴王。”
乔长顺笑得从容:“您老放心,长顺定不辱命!”
众人见老爷子竟然派亲外孙去做这最危险的差事,对萧家护城保民的决心再无任何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