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清雅姑娘说得对,这都是侯爷专门为夫人您做的,这款式这料子,除了您还有谁敢穿?您若是不穿,那就只能送回库房里收着,可惜了不是!”
清雅低声与钱娇娘道:“永安比这儿冷,我方才都担心你那两件旧衣裳熬不住,何必跟自己的身子置气?况且万一遇上些什么事儿,也好有个替换。你照顾侯爷那么久,侯爷一个铜子儿也没给你,这些就只当酬金了。”
钱娇娘闻言便不多说了,丁张见钱娇娘松了口,怕她反悔似的多说两句就带着人溜了。清雅爱不释手地又摸了摸白狐腋毛披风,叫来冬生山楂并红绢碎儿四个丫头,将做的那些新衣一一拿出来,告诉她们哪里是夫人可去外头穿的,哪里是在家穿的,哪些配金,哪些戴玉,哪些颜色相衬,哪些颜色绝不能搭。这四个丫头里只有碎儿是从宫里来的,原服侍的是李妃,后因争宠争不过刘贵妃,李妃被打入了冷宫,她们这些丫头也就没人要了。李妃原就是个爱美的,碎儿跟在身边也偷学了许多。她原以为自己被选上到夫人身边,自己凭借这身本领可大显身手,可是没想到这清雅姑娘竟如此精通,并且这眼界,瞧上去比李妃还高明。
清雅这头教导得不得空,那头还能抽出空来与钱娇娘说话,“这些衣裳没有个金冠花钿什么的压不住,你若是穿了就别嫌麻烦,省得让人笑话。”
钱娇娘煮茶给她们喝,笑道:“我穿这些做甚,无缘无故的。”她顿一顿,问清雅,“你不跟我去?”
清雅拍着灰鼠卧兔儿,“我不去了,怪冷的。”钱娇娘倒了一杯热茶,站起来递给她,“昨晚侯爷走时,特别嘱咐了一句,叫我把你带上。”
清雅原是接茶的手僵在半空,娇颜瞬间煞白一片,“侯爷……特意说了带上我?”
钱娇娘把茶转给身边的红绢,拉了清雅往里头走。直至到了屋里,清雅还有些魂不守舍。钱娇娘拉她坐下,“你怎么了?若是不愿去,我想法子便是,你不必紧张。”
清雅回过神来,低头把玩自己腰间的络子,半晌仍是不说什么,只道有些累,想回房歇一歇。钱娇娘见她不愿说,也不勉强,放她去了。只是自己坐在那儿也想了半天。
晚膳时邢慕铮又来了,钱娇娘彼时被邢平淳拉出去看花园里爬出来的一只乌龟,邢慕铮吩咐下人架个小炉子焖着菜,又让人去找夫人少爷回屋吃饭。清雅打了帘子出来,眼眶微红,见着邢慕铮愣了一愣,而后上前福了一福。
邢慕铮垂眸瞅了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声。
清雅抬头,惨淡说道:“侯爷,这偌大的侯府,当真不能容我一个小女子么?”
邢慕铮道:“你若真心待娇娘,自有你一口饭吃。”
清雅怔愣,“既是如此,那侯爷为何要夫人定带我上永安?”
邢慕铮微皱眉头,“娇娘头回去永安,皇亲贵族间自有许多应酬需她出面,你若跟在她身边,她当是自得些。”
清雅双目微瞠,她的确没想到邢慕铮竟就是为了这理由。是了……她在邢慕铮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想通了,清雅缓缓呼了口气,她抬头直视邢慕铮,“侯爷从未想过与夫人和离么?”
邢慕铮冷冷一眼,“你若有这挑拨心思,便留永安罢了。”
“我自是希望侯爷夫人百年好合的。”清雅笑道。如今她也学会了见风使舵。
邢慕铮道:“那你便在夫人面前多说些劝和的话,否则也不必留了。”
清雅一僵,这是被抓把柄了!“这……是自然。”她硬着头皮道。
“那你今个儿在永安时注意些,莫要让人发现,”邢慕铮道,“那人亦正亦邪,心思诡谲,我懒与他为敌。”
清雅怔愣,邢慕铮口里的人,与她想的是同一人么?那人是再好不过的性子,怎会……
“哈哈哈——”
人影未到笑先闻,女子爽朗的笑伴着孩童清脆的笑声掺在一起,定是那母子二人回来了。清雅后退一步,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然是钱娇娘与邢平淳手牵手走进来,脸上都还带着不去的笑意。
钱娇娘抬头一瞧,邢慕铮与清雅不远不近地立在堂屋里。清雅扭身迎上来,钱娇娘仔细一瞅,她的眼眶是红的。
邢平淳看见邢慕铮,跑上前去请安。钱娇娘低声问清雅:“你方才在与侯爷说话?”
“嗯,一点小事。”清雅因有事瞒着钱娇娘,不敢看她含糊说了一声。
钱娇娘若有所思,走进堂屋,邢慕铮一脸泰然。
待吃了饭,丫头们撤了饭桌,清雅带着人清点什物。邢平淳见下人们一箱一箱地往外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钱娇娘便说是他爹要带他上帝都城玩儿,小孩子心性的邢平淳一听这话,一蹦差点蹦上三尺高,绕着屋子撒丫子的跑。钱娇娘着实佩服他,这从早到晚的繁重课业,又学文又学武的,到晚上了竟还能疯跑。
“丑儿的行装都收拾好了?”邢慕铮问。
邢平淳的东西是钱娇娘亲自收拾的,钱娇娘随口答道:“收拾好了,小孩子的东西左右不过一个大箱子,新的旧的衣裳带了八套,鞋子带了三双,一双棉鞋两双靴子,还有两个帽子,明儿叫他把枕头带上便是了。”
“那我的行李,也收拾好了?”方才那句,显然是邢慕铮醉翁之意不在酒。
钱娇娘从善如流地招来红绢,“侯爷问他的东西,你们收拾好了么?”
红绢叠手低头,正要答话,邢慕铮挥手叫她走。他听一个丫头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做甚。
“侯爷怎么又不问了?”钱娇娘颇为无辜问道。
邢慕铮冷哼一声。他心里有气,这妇人替小儿准备的东西就样样上心,他的东西就推给丫头罢了。
邢平淳跑回来,还傻呼呼地乐,他趴在钱娇娘膝上,兴奋问李定是否与他同去,邢慕铮见不惯他这软骨头模样,厉声叫他站起来,邢平淳立刻站起来了,背挺得直直的,像是被点了名的小兵。
“你自己问他去不去,”邢慕铮道,“他家里人过两日便至玉州,他若在此等家人,便可不去。”
邢平淳应声跑了出去。
清雅清点完单子上的东西,走来与钱娇娘交待了一声,同时她看了看邢慕铮,抿了唇转头与娇娘道:“娇、夫人,我的衣裳还未收拾好,我先回屋去收拾了。”
钱娇娘看了清雅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清雅浅浅行了一礼便下去了,邢慕铮若有所思地挑眼看了清雅的背影。钱娇娘睨向邢慕铮,沉默片刻,忽而说道:“侯爷,我与你讲个故事如何?”
邢慕铮转回视线,“什么故事?”难得她有兴致与他讲故事,邢慕铮坐直了身子,表示洗耳恭听。
钱娇娘道:“从前呀,有一只兔子,它吃了窝边的草,然后就死了。这兔子的窝边,是个老虎窝,老虎出来吃了窝边的兔子,也死了。”
“……”
屋子里安静了好半晌,邢慕铮等着下文,钱娇娘却只盯着他。
什么鬼故事?什么兔子死了老虎也死了?
钱娇娘问他,“侯爷,你觉着这故事怎么样?”
这故事叫他怎么违心夸……邢慕铮拧眉,忽而他目光一凛,明白过来。
兔子不吃窝边草。
这妇人竟是以为他看上清雅了?还是在威胁他不要动她的丫头?很好,东西不与他收拾,为了个丫头就又要对他动手了。邢慕铮只觉自己没被蛊弄死,总有一天会被这妇人气死。
邢慕铮气她误会,故意与她唱反调,“我看这故事还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吃上嘴的就吃。”
果然钱娇娘一听他这话就变了脸色,这厮是不是就有收集才女的癖好,但凡有点文采的就想着霸占。钱娇娘道:“我们家清雅是嫁过人的。”
“那又如何?”关他甚事?
钱娇娘见他冥顽不灵,又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是绝不会让清雅为妾的。侯爷还是另寻美人罢。”
他在她心目中就是一个登徒子么?邢慕铮冷笑道:“你既不愿叫你丫头暖床,那便只能主子亲自来了。”
钱娇娘惊讶道:“侯爷啥时候这般委屈自己了,这不能够!”
这若是委屈,他情愿受这天大的委屈。邢慕铮黑眸微变,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天知道他如今多想夜夜与她交颈缠绵,共享敦伦。昨夜他无数次想抱起近在咫尺的她压进床里亲吻她的红唇,终是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止住了。邢慕铮也不知自己竟如此渴望一个妇人,况且其他女子唾手可得,他却只想抱她这一个。
“委不委屈,我说了算,”邢慕铮道,“只是听你这话的意思,只是怕委屈了我?”
钱娇娘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邢慕铮也不太要脸,谁委屈谁他自个儿心里没数么!“反正清雅不成,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
钱娇娘说完就跑了,邢慕铮坐在那儿黑了脸。这避之如蛇蝎的模样,他就那般不济?
邢慕铮真个儿回想起这事来。他与娇娘交欢不多,莫非他每回都不能叫她满意,因此她才更嫌弃于他?邢慕铮拧了眉。他对床笫之事不热衷,他向来自控,这出自本能的欢愉总叫他过后不适。营中儿郎总自吹自擂如何让妇人神魂颠倒,如何叫妇人离不开他。他原还不当回事,莫非这事儿真能叫娇娘离不开他?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