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邢大侯爷又被府上椅子的刺着了又要出门。按理这事儿与她无相干,可他叫丁张跑来,让钱娇娘叫下人把行李收拾好,出远门准备周全些。钱娇娘听后冷笑,置之不理。
清雅寻思一圈,读着读着书突地一抚掌,“侯爷大概是要带你去帝都永安,过不了多久就是天家万寿,今年定是叫了侯爷上去。”
钱娇娘皱眉,“那我就更不去了。”
晚饭时分,邢慕铮过来吃饭。三人用了饭后,邢平淳与李定休息休息还要练一个时辰的武功。邢平淳如今可谓忙得脚不沾地,从早学到晚,一沾上床就是呼呼大睡的,有时钱娇娘去看他,他连鞋还没脱就已经睡得四平八仰了。幸而多了一个李定,兄弟俩有说有笑,邢平淳倒也不抱怨了,这会儿就跟李定跑出去玩儿去了。
邢平淳跑走了,邢慕铮却不走,钱娇娘只当没瞧见他这人,收拾收拾喂了狗,便回自己屋子做事儿去了。清雅要的衣裙花样已经画好了,还指明要素月缎来绣。钱娇娘以前从未听过这缎子,清雅不知从哪儿拿了这么一匹月白色的缎子来,钱娇娘一摸就知道这缎子厉害,只是较平常的缎子滑些,娇娘怕没绣过绣不好,打算拿边角料先绣个荷包试试。
清雅伏在桌上专心致志地裁缎子,钱娇娘进来她只看了一眼,又埋头下剪刀。钱娇娘也不多说,拿了小绣框过来,思忖着绣个什么花样。
邢慕铮竟也跟着进来了。他一进来,钱娇娘与清雅都抬头古怪地看向他。邢慕铮却神态自若地走到钱娇娘自西厢房搬过来的摇椅上坐下。双手撑在脑后,摇椅一晃一晃,很是惬意模样。
姐妹二人的表情就更奇怪了。清雅叫了一声侯爷,邢慕铮嗯了一声。清雅看向钱娇娘,钱娇娘对清雅摇了摇头,叫她只当没看见。清雅重新做活儿,只是身侧那道视线直直锁在她身上,她就像身上长了刺似的,浑身都不自在了。
邢慕铮就奇了怪了,怎么还有这么不长眼的丫头。主爷都进来了,人居然还不知道回避。
钱娇娘停了手,皱眉在邢慕铮与清雅之间来回。
气氛越发地怪异,清雅也剪不下去了,她再次看钱娇娘,钱娇娘这回对她使了个眼色,清雅便施施然出去了。
邢慕铮好歹没有跟着出去,慢慢地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半阖着眼,这回盯了钱娇娘瞅。那修长的天鹅颈在烛光下泛着柔光,邢慕铮沉迷其中,无法挪开视线。
山楂端了一碗茶与一碗甜汤进来。她将茶端给了邢慕铮,邢慕铮回过神,对她说了两句话,钱娇娘没能听个仔细,只听见枸杞什么的,许是他要他的茶里要用枸杞煮。钱娇娘心想。
山楂将厨房做给钱娇娘的养生甜汤放在她面前便出去了,须臾她又转回来,手里拿着一盏油灯。钱娇娘偏头看一眼,挑了挑眉。山楂走来将手中的油灯放在桌上,与钱娇娘笑道:“夫人,侯爷说换这一盏灯。”
好端端的换灯做甚?这同样的灯罩同样的油,还能有什么讲究?钱娇娘问:“为甚要换灯?”
山楂看了一眼邢慕铮,邢慕铮似是闭目养神,山楂确实也不知所以然,只如实答道:“这里头是枸杞油。”
用枸杞榨了油,还用来点灯?这是银子多得堆成山了?钱娇娘忍住了没出口。
山楂福了一福便出去了。钱娇娘瞟向邢慕铮,与他对上了视线,她往下挪视线,却被什么东西刺了眼。她眯眼定睛一看,原来邢慕铮脖子上挂了一样饰物,似是两颗金珠子中间挂了一根长牙。像是什么野兽的牙。钱娇娘还是头一回见人金珠子中间穿牙的,好似生怕人看不到他戴了个东西似的。邢慕铮的手顺着她的视线摩挲那颗牙,钱娇娘回神,遂不理他,低头下针。
屋子里惟有娇娘扯线的声音,与邢慕铮摇椅发出的吱吱声。安静得很。邢慕铮也不做他事,只是坐着,似在想事情,又好似在发呆。钱娇娘恍惚间好似回到他中蛊那段时光,他痴傻坐着,她低头刺绣,只是不必担心他突地发狂打人罢。
邢平淳练了功回来,与钱娇娘道晚安。看见邢慕铮也在小小吓了一跳,在他的小脑袋瓜里,爹娘同在一个屋子便奇怪得紧。
“洗了澡就去睡罢,明儿还要早起。”钱娇娘摆摆手道,“莫再与定儿闹腾了。”
邢平淳应了一声,又与邢慕铮道了安,这才出了门走了,只是出了门还回头多望了两眼。
钱娇娘收了针线,见邢慕铮还跟大老爷似的悠闲坐着,她故意打了个呵欠,站了起来。邢慕铮只当没看见,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人总不能想在这屋里睡?钱娇娘的指甲刮了刮指腹,正打算开口逐客,邢慕铮缓缓开口了,“……你的行装,都收拾好了?”
钱娇娘道:“我又不去别处,为甚要收拾行装?”
“丁张不曾与你说?”
“说是说了,可我身子骨弱,经不起奔波。”钱娇娘叹息抚脸,“唉,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
她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是不是越发地厉害了?哪个身子骨弱的骑马还要加鞭的。邢慕铮坐直了身,十指在胸前相触,直视钱娇娘道:“此番天家万寿,我意欲借机求他收回口谕。若是不成,我势必要放你走,你……当真不与我一同去?”
钱娇娘放绣篮的手一顿,她偏头睨向邢慕铮。他当真要去叫皇帝老爷收回圣旨?即使她没读什么书,也知道皇帝老爷的圣旨是出了就收不回来的,就算他是侯爷,也不能大过皇帝去。皇帝老爷肯为了这点小事就破坏他的金口?这怕是绝无可能的!
帝都路途遥远,他这一去一回,大概两月又过去了。她可等不了这么久,况且这玉州城是他的地盘,万一有个什么变故……钱娇娘眼珠子一转,挂上笑容,“话又说回来,像咱这样儿的人还从没去过永安城,一辈子去那么一回,也算是不白活。”
邢慕铮笑了笑,似是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他撑着椅扶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很好,后天出发,多带些厚衣裳,永安冷些。”邢慕铮说完便识趣出去了,只是忽而想起什么在屏风边停下,扭头添了一句,“对了,记得把你那个叫清雅的丫头带上。”
***
“这不是挺好?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能让天家收回成命的,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儿。怕是侯爷,我估摸着也没法子。”隔日清雅与钱娇娘一同收拾行装时说道。
钱娇娘摊开一件棉袄,放在床上细细压平了,“只是邢慕铮……他看上去好像有数的样子……”这人会打无把握的仗么?钱娇娘回头仔细想想他昨儿的表情,总觉着有些隐隐不安。他后来又去哪去了,又怎会中了蛇毒?这事儿又与求皇帝老爷的事儿有关么?
清雅道:“你且放宽心,其他事我不敢说,这事儿我觉着定是不成的。你只管去,得了好消息就快回来,我先去外头寻房子去。“
钱娇娘折袖子的手停了,她瞅向清雅,犹豫开口,“你……”
这时红娟走进来,说是丁张求见。钱娇娘便停了话头,与清雅一同出了屋子。一进堂屋,就看见丁张后头摆了七八个大箱子,竟是把屋子给摆满了。丁张见钱娇娘出来,忙笑与钱娇娘问安。问了安后就指使着奴婢们把大箱子打开,众人往里一看,竟全是些崭新的冬衣。这头鸦青缎子珠边袄儿,鹅黄绸裙子,豆绿沿边裹金边的比甲儿,那头大红对襟袍,紫红绣牡丹交领襦……看得人眼花缭乱。丁张手捧一件白狐毛滚边的月白披风,献宝似的送到钱娇娘面前,“夫人,这是白狐毛做的披风,侯爷特地叫小人改了给您做披风,您摸摸,既软和又舒服。”
钱娇娘不接也不摸,指着那一堆新衣裳问:“这是给谁的?”
丁张笑道:“夫人您又跟小人说笑话,这些衣裳自是侯爷叫人做给您的。”
“这都是什么时候做的?”
“这回侯爷出门前,叫小人寻玉州城的好师傅绣娘赶制的。侯爷说每样先做二十套,只是有些精细的耗时也长些,还不能做出来!还有这一箱,是为少爷准备的衣裳,侯爷自个儿做了三套衣裳,还有几套旧衣裳,一并在这儿了,他说请夫人您一齐收拾收拾。”
出门前就叫人做了衣裳?他这是早笃定了要去永安?钱娇娘掠过一丝念头,她心不在焉道:“我不会收拾,这些新衣裳我也不要。”
“既然衣裳都做了,不穿也就浪费了,还是留着罢。”清雅道。
清雅接过丁张手里的披风,摸了摸白绒绒的毛儿,欣喜转向钱娇娘,“瞧这毛,是白狐腋毛,最好摸的这毛,一只狐狸就一小搓毛儿,你瞅瞅,是不是很软和?”清雅拿毛边去蹭钱娇娘,钱娇娘只觉一团比棉花还舒服的东西在她脸上滑过,叫她心情舒畅。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