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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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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春雷劈落,击入李府门前巨石之中。

一枚包裹着松子的松脂琥珀隐没于巨石缝隙中,被游走的雷光劈裂落入泥土,受春雷生机激发,被阳和春雨滋润,昂扬生出碧绿的芽。

墙边摆着斫了一半的琴,同源于老松的木心有感,松木上积累了二百余年的死意中诞出生机。

漓池看着气息转变的琴,现在,是它可以出世的时候了。

……

丁芹回到山林的时候,雨势已转温和。她点着避水的决,在这洋洋洒洒的细雨中感受到了上神的气息。

温润和暖,生机勃发。

丁芹弯了弯眼睛,她来到漓池的庭院,但见神明盘坐在廊下,膝上横一张琴。

广袖风流、乌发披肩,身前有雨帘从屋檐垂落。

丁芹一晃神,避雨的神术随之动摇,发尾沾了湿气。

廊下神明抬眸,扬指一点:“静心。”

丁芹身上的湿意散了,她走到廊下,檐下水帘自行避开。

“上神。”她盘坐一旁,“您怎么也去水固镇了啊?您在水固井那瞧见什么了?”

“我还从未去过水固镇,自然是要亲自看看的。”漓池调整着琴弦,笑意悠然,“你看见了什么?”

“我瞧见那井上有一条游龙。”丁芹说道,眼睛好奇而明亮。

“那井中囚着淮水神君。”漓池答道,一边调整着琴弦,一边讲了淮水神君与余简的故事。

丁芹听着听着,小脸就皱了起来,为难又困顿。

“有所不解?”漓池问道。

丁芹点头道:“我虽然觉得淮水神君应该救人,但他不救人也不是过错,为什么要以无为而惩罚他呢?更何况,神明不应干涉人间太过,也是规定呀。”

“你见过捕快与衙役吧?”漓池问道。

丁芹点了点头。

“路人见到有人被打劫,可以不出手帮忙,可衙役与捕快不行。因为那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享俸禄,便要尽职责。”

“可淮水神君并没有接受香火呀。”丁芹又问。

“他不享人间香火,自然也没有救人的责任,故而他并非是因没有救人而判罪。”漓池抬头看向天空,目光悠远,似看到九天之上的神庭,“他是因辖域内命气混乱而判罪。”

漓池复又垂首,对丁芹问道:“你认为,什么是神呢?”

丁芹沉思良久。

漓池悠悠而道:“神明,供职于天地,享天地之德运。威神自职权而起,罪责因失职而生。享人间香火者,其责在于人间,享天地德位者,其责在于天地。”

丁芹若有所悟。

漓池拨了拨琴弦,一声悠扬的琴音响起。在漓池的掌控下,这两根七情引并未产生超凡的作用,只是像普通琴弦那样发出声响。

但这声音略显虚淡。

喜怒哀惧爱憎欲,这七情中的每一种情之中,又有不同的细分。春发生机是喜、秋收盈余是喜,所愿得成是喜、脱得苦海是喜。七情又何其繁复?

他虽得了“惧”与“哀”的七情引,却也只是得了这两种情中的一小部分。

若要炼成这一张琴,还有得等。

丁芹的目光落在琴上:“上神,这琴为什么只有两根弦呀?”

“因为其他弦还没有找到。”漓池勾着琴弦试音。

“我可以帮您找吗?”

漓池垂眸,手掌在琴弦上抚过,那两根细若蚕丝的琴弦便隐匿了形状。

“还可以看到琴弦吗?”漓池问道。

丁芹惊疑了一声,催动灵目,却只看到空空的琴面。在这双灵目重新被漓池封印过后,这世间就少有她看不穿的东西。可是她现在,无论怎么看这张琴,都看不见刚刚还显现的那两根琴弦。

漓池摇了摇头:“再等一等吧。”

看不见隐匿的七情引,也就看不见凝聚在因果线上的七情。丁芹现在还无法做到摘下七情引。

丁芹满心失落,漓池却笑了:“你现在还小呢,何必着急。”

他目光落向远方:“谨言快回来了……”

……

不远处的山林中。

谨言扑腾着翅膀,一边飞一边催促道:“快些快些!我都离开好几天了!再不回去就太晚了!”

一只皮毛艳丽的红狐在林地间奔腾,一张口,确却是清丽的少年音色:“别催了!我们已经赶得够急了!”

谨言边飞边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没事儿搬什么家!害得我找了好久。”

红狐反而停了下来,歇起脚来:“慢点儿吧,我又不像你,长着翅膀可以到处飞。”

谨言急得不行:“我说错话了,行不行?您老人家爱搬哪儿搬哪儿,都是我多嘴!”

红狐骤然翻脸,清丽的少年音恼怒道:“你叫谁老人家?!我哪里像是老了?”

“稀奇了!”谨言惊奇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让那群小狐狸崽子叫你爷爷或老爷吗?怎么突然转了性?”

“那能一样吗?”红狐蹲坐原地,浑身皮毛火红艳丽,唯有胸前一蓬雪白厚实的前襟,雍容又矜贵,“再说他们现在也不叫我老爷了。”

“那现在那群小狐狸崽子叫你啥呀?”谨言好奇问道。

红狐矜持地瞥了他一眼:“公子。”

谨言喷笑:“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又是搬家又是改称呼的。以前的山野灵穴不好吗?非要搬那么个吵吵闹闹的地方。”

“你懂什么?”红狐白了他一眼,又问道,“你说的那位上神,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谨言瞧他眼含期待的样子,道:“你这一路都问我多少回了?你对上神到底有什么所求?”

红狐扭捏半晌:“我想化形。”

谨言稀奇道:“按你的情况,再修个两、三百年化形不是迟早的事情吗?再说了,你不是早就能幻化人形了吗?一般也没人能认出来你的幻术,先将就着用呗?”

“那怎么一样?”红狐哼道,“你就说,那位上神能不能做到吧。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如果不能,也省得我白跑一趟。”

谨言嘲道:“也就是你现在还未见过那位上神,现在才有此疑问。我就跟你说了吧,就算上神没有答应助你化形,你只要能够跟在上神身边修行,原本二三百年才能修到化形的苦功,只需二三十年也就成了。”

红狐一惊,疑道:“你不是骗我吧?”那得是什么样的神明,对周围的余惠,就能省去他修行的十倍苦功?

谨言不满道:“我虽话多,但什么时候说过谎?”

红狐沉默了片刻,道:“若真如此,我谢你送我这一场机缘,必有相报。”

谨言呿了一声:“我可用不着你回报。”眼睛一转,好奇心又上来了,“你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搬到那个凡人的院落里?”

红狐不答,反讥道:“我告诉了你,让你拿着我的故事取乐不说,还四处多嘴?”

谨言撇了撇嘴,也不再追问,既然这狐狸想要留在上神身边,那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唔……他也不一定能留下。若是他和丁芹脾性不和,说不准也就没那个机缘留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这好多天,丁芹怎么样了……

……

李府宅邸,丁芹对这尚未见面的老师十分期待。

她现在太弱小了,力量、学识、见识都不足,但她现在有了机会,就一定要好好抓住。只有变强大了,才能帮助到上神!

雨渐渐停息,白衣乌发的神明从远处收回目光,垂首对丁芹笑道:“好了,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丁芹乖乖告退。

漓池抱琴回房,卧于榻上。

神明供职于天地,享天地德位,威神自职权而起。他的职权,又是什么呢?

云雾自生,目下紫金鳞隐隐浮现,神明入梦。

……

“你不觉得,这天地之中,有所缺吗?”

白衣乌发的神明斜倚云端,身周有融融阳和之气。

“有所缺?”对面的神明持杯自饮,行举间缭绕阴化之气。

“太阴,你通晓命理,怎会不知我所言何意?”白衣乌发的神明问道。

太阴捻着酒杯:“我通晓命理,便知世间变化自有其规律,任其发展便罢,又何必干扰呢?”

“世间命气常常生乱,你难道未有所觉吗?”

太阴抬眼,双目如蕴满头星斗:“乱象自会平复。”

神明摇头:“因果断续混乱,我欲梳理,建地府作为镇压。”

太阴却不赞同,劝道:“你我生而神圣,凡世沧海桑田,自有其运转。你已投入太过了。”

白衣乌发的神明勾了勾嘴角,说不出的怆然讥诮:“……生而神圣?”

……

漓池睁开眼,默然盘坐。

这是他第三次做前身神明的梦,却是第一次,在梦中得知了一个名字。

太阴。

这位神明身周缭绕阴化之气,与前身相处自然随性,他们应当是朋友,至少在梦中的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是很好的,可以自然地聊起种种秘辛。

太阴知晓此身的身份,但他对太阴却一无所知。

漓池按了按额角。慢慢打探吧,只是得小心着些。

太阴通晓命理,若是看见自己,恐怕立刻就会觉察此身有异。况且,太阴强大,他也不知太阴这个名字是否会有其他意义,莫要在打听时漏了底儿。

除此之外,这次的梦中还透露了更重要的一点:

这个世界,竟是没有地府的!

虽有神庭,却无地府。既然如此,生灵死后的轮回,又是如何进行的呢?

漓池思索良久,伸手一招,将架子上那本千毫散人的《山野考异》取了下来。

书中多异志,但无一个提及城隍阴差等阴司相关神明。

漓池将书放下,来到院中开始每日修行。

天色将明,大青石上神明双目半阖,石旁趴着紫灰小鼠,池中游着银色大鱼,树下女童盘坐,墙边野猴随同。

淡淡灵雾凝成甘霖,带着奥妙的灵韵逐渐笼罩了整座李府,并逐渐向府外扩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盘坐的神明突然睁开双目:“丁芹,谨言带着你的老师来了,你去门口迎一迎吧。”

李府门口,谨言羽毛上还沾着晨露。

他们起得早,在山林里睡了半宿后,天还没亮就开始赶路。

虽然在李府中生活的日子并不长,但谨言离开这许久后,竟也产生了思乡之情。

他扑扇着翅膀直接从院墙上飞了进去,边飞边叫嚷道:“我回来啦!丁芹!丁芹!我把你老师带回来啦!”

红狐不理他,兀自梳理着身上的皮毛,待形容整洁后,神色一肃,人立上前扣门。

一只蹲坐在院墙上的小猴瞧着他,眼睛转了转,不多时便跳入山林不见了。

红狐并未在意这只还未踏入修行路的野猴,他现在满心紧张。

才至李府门外,他便感受到了那阵玄妙非凡的灵韵。

灵雾氤氤滋养万灵,灵韵悠悠造化天地。

只怕过不了多久,这处小福地,就会因为其中神明的存在,而化作一处难得的洞天灵地!

更何况……红狐闭目感受那造化玄妙的灵韵,若是他能够参悟,莫说化形,便是成为一方妖王,也绝无问题。

谨言此前对他所说绝无夸张,只是,这等机缘,他真的能够抓住吗?

红狐心中不由生出忐忑来,他随着丁芹来到院中,虽然是被谨言请来做老师的,此时却也忍不住紧张万分,一颗灵慧的狐心七上八下,生怕错失眼前的机缘。

大道难寻,修行乃登天之路,何其崎岖难行?如雾中寻花,空中建阁。

有多少生灵修行一生,却连最终目标之道都见不分明?又有多少生灵见到了那空中之阁,却苦无登天之法,四处求道,却不得不憾然而终?

他生为灵狐,族中自有完善的修行之法传授,前人亦将一步步踩过的道路无私展示教导。

可就算如此,那登天之梯亦是荆棘遍布、细若发丝的。正道之外,数不尽的艰险诱惑,令修行者停足徘徊,乃至坠落深渊。

红狐有向道之心,今日得见这不知多少世才能修得的机缘,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他心思万千,一时琢磨着是不是幻化出人的模样更有礼一些,一时又犹豫着自己以这点微末幻术班门弄斧,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

正徘徊不定间,红狐已经随着丁芹进入了漓池所在的院落中。

神明广袖长袍,闲散坐于青石之上,一条腿垂下,数不尽的悠然自在,袖口浸着甘霖、衣摆垂落石边,墨黑的瞳像澄明的水潭,看过来时,像天上的光突然倾落于他一人。

红狐仰之望之,呐呐不能言。

“傻了吗你?”谨言忽然飞落一旁的石桌上,歪着脑袋嘲笑它,又看向漓池,“上神,别看这家伙现在呆愣愣的,他平时可机灵了,学问也是好的,曾拜过人间大儒。若非他未得人身,便是考个状元也是没问题的。”

红狐猛然回神,郑重下拜道:“黎枫拜见上神,小狐出身青丘黎氏,家中行十二,长辈多唤我黎十二郎。”

黎枫抬起头,双目炯炯希冀:“在下愿为上神驱策,求上神教我。”

漓池沉默了片刻,他双目悠远,看到黎枫身上的因果线。

“你是要我教你修行,还是要我教你化形?”

黎枫一怔。

谨言好奇问道:“上神,这二者有何不同吗?”化形本就是多数妖类修行路上的一步啊。

漓池摇了摇头,对黎枫说道:“你自知晓其中分别。”

谨言看向黎枫,只见那张狐狸脸上面色有所变幻,忽然想到在来时路上,他确实向自己单单问及化形。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缘故吗?

黎枫面色变幻片刻后,再拜道:“我欲化形。”

说出此语后,黎枫身上有一根因果线轻轻波动了一下。

那因果线很是特殊,其上沾染着一层粉意,娇艳如桃花初开的瓣,柔软轻盈,是要被精细呵护的细腻婉转,其意缠绵,似是被珍重缠于尾指上的丝。

可这根带着粉意的因果线周围还牵连着其他数根因果线,它一动,便牵连着它们一同震颤起来,那些因果线上,却是沾染着不详的灰黑。

漓池垂眸,看向目若少年的红狐:“心动意动,灵池便不复得清明。你瞧见了缠绵,便求比翼,却可也看得到,蜜糖有蜂针为守,芳花开在险崖?”

黎枫身躯一震,神明的目光透彻明达,似已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变化。

“我……”黎枫面色挣扎不已,却犹存侥幸之心,徘徊不定,呐呐不能言。

漓池静静看着行礼的红狐。

那灰黑的因果线是不详,并非他此前梦中所见的那些,因自身罪孽而诞生的因果。

但这些灰黑因果线上已然杀机毕露。

可那根沾染粉意的因果线却也是真实无虚的,其意真挚,难怪这红狐如此挣扎难下决断。

只可惜,这几根因果线同源而生,粉意凝实,杀机便凝实,粉意消解,杀劫亦消解。

“灾劫难避,你自斟酌罢。做下决定后,再来问我。”漓池摇了摇头。

黎枫失魂落魄地退出了院子。

谨言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对漓池问道:“上神,为何他会有灾劫?真的不能避过吗?”

“他自知该如何避开。”漓池道,“不过是想不想罢了。”

谨言忧虑万分,黎枫到底招惹了什么?上神无意多言,他不能再问,只好一掀翅膀,跟上了黎枫。

“喂!”谨言在他对面停下,“你到底犯什么事儿了?你既然有避开的灾劫的法子,就直接用了吧,有什么可犹豫的?若是灾劫展开,可就什么都晚了。”

黎枫停在他面前,一双狐狸耳都开始耷拉,少年清亮的音色里满是迷茫:“我没有犯事,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族中长老说过,我会有灾劫。但我不想放弃,我想着,总应该是有化解的法子的。”

谨言瞧他这含含糊糊游移不定的样子就着急:“想什么呢你?你族中长老这么说了,上神也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无法决断的?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呀?”

黎枫只摇头不语。

谨言见逼问不出来,气哼哼道:“不愿说拉倒,这两天你先待在这吧,别忘了我是为什么请你来的。”说罢,翅膀一展,又飞走了。

反正在上神身侧,黎枫的灾劫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上来的。他要忙的事情多着呢,这几日不在,回来时李府中竟然又生出不少变化。

上神手边多了一把琴,门口那颗早已枯死的老松竟又生了新芽,这些都不算什么,重点是,那群猴子是怎么混进来的?!

猴性乖觉,它们要是夺了上神的注意力,自己岂不是要被忽略?谨言十分有危机感,准备去找后李问个清楚。

……

后李此时正在李府门口。

一只双颊生有两撮白毫的小猴站在大门外,怀里抱着个小葫芦,葫芦嘴用团起来的大叶子塞住,渗出淋漓的酒香。

小猴学着红狐的样子,人立敲门。

后李手一扫,便开了大门。

后李垂眸望着它,小猴规规矩矩站在门外,吱吱叫了两声,一边抬爪把酒葫芦献上,一边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他。

“你倒是机灵。”后李道,“进来吧,莫要捣乱,不然我还丢你出去。”

小猴乖巧点头。

后李也无意与这连妖都不是的小猴计较,见它知道要遵守礼貌,身形便消散不见。

小猴搔了搔头,欢天喜地地跑进院子玩耍起来。

谨言刚飞过来,就扑了个空。他气哼哼地落在墙头上,心知是后李嫌自己啰嗦,不想见他。

他也没办法把后李叫出来,只好用力盯了好几眼那只颊生白毫的小猴。

唔……还没有化妖,比那灰老鼠还差一些,只是比较聪明罢了。做它祖爷爷的那只白眉白须的老猴,才比较有竞争力。

这边谨言在盯着猴子们琢磨,那边紫灰小鼠文千字也在盯着他。

谨言冷不丁瞧见这小鼠的目光,下意识问了一句:“你瞧啥呢?”

问完又咂吧了一下嘴。这灰老鼠不过初开灵智,又不会说话,他问个什么劲儿?

谨言把脑袋转回去,不想突然听见一个男童的声音:“亲戚故旧。”

谨言吓得猛然回头,找了一圈儿,盯着小鼠问道:“是你在说话?”

小鼠点了点头,又道:“亲戚故旧!”

“谁跟你是亲戚!我会飞!”谨言盯着他道。

小鼠把长尾卷到身边,谨言竟莫名从中瞧出几分委屈来,他吧嗒了一下尖喙,继续道:“故旧也勉强算得吧。”

小鼠眼睛一亮,讨好道:“鸣凤在树!”

谨言让他逗乐了,飞落到它旁边儿:“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啊?”

小鼠努力想了半天,没找着可以用的词儿,没办法,用尾巴尖儿指了指自己:“文千字!《千字文》!”

“啥?”谨言茫然道。

来来回回比划问过好几回后,终于弄明白了。这灰老鼠并未炼化横骨,只会说《千字文》中的词,得了个名叫文千字。

这等机缘……谨言不由得羡慕起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错过了多少?

正羡慕着,文千字又对他吱吱叫了起来,往院子角落里跑了两步,又扭头看他。

谨言好奇他要做什么,就跟了上去,被小鼠一路带到墙边。

墙边上摆了一排葫芦,葫芦口被神术封着,半点气息也没露出来。

“这是什么?”谨言好奇问道。

小鼠不答,只是示意他打开。

那葫芦口上的神术是漓池上神设下的,若没有上神允许,他可打不开……谨言瞧着他比划,琢磨着意思。

“这是上神留给我的?”谨言问道。

小鼠点头。

谨言啄了两下葫芦口,上面的神术果然消散,从葫芦嘴中飘出一阵灵气浓郁的酒香。

谨言眼睛一亮,嘎嘎笑起来。

上神果然记得他!

脖颈一抻,尖喙一张。谨言便把葫芦中的灵酒尽数倒进了肚。

咣当。

醉斑鸠。

文千字愁苦地瞧着他,想了半晌,从旁边儿拖来两片大树叶给他盖上了。

……

丁芹早已瞧见这边的一幕,正掩着嘴偷笑。

漓池面上露出笑意来。

今日早晨的修行已经结束,他对丁芹道:“你自去吧,那黎枫若是无心,便再寻一位先生,这期间你仍随我习字。”

红狐黎枫受神明所震动,一心思虑自己的道途,却将谨言请他来的目的忽视了个一干二净,来回间半点也没有注意丁芹。

丁芹虽被黎枫忽视,却也不着恼。如上神所说,这位老师若是无心教她,便再换一位先生好了,跟随上神习字,也是她所喜欢的。

见丁芹离开,颊生白毫的小猴眼睛一转,也跟了出去。

丁芹按照往日作息,回到自己院中,照顾起那一小块郁郁青青的菜圃来。

小猴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寻来半个劈开的竹节,被它当做瓢用,学着丁芹舀水浇地。

一人一猴心无挂碍,倒是颇为自得其乐。

漓池心中却有所思。

他并未顺着因果线,追溯红狐黎枫的前因。

一来,那根粉色的因果线上情意绵绵,属于黎枫的私事,他既不愿言说,漓池也无意追寻。二来,黎枫身上,除了种种常有的因果线外,还有一种颇为特殊的因果线。

那并非单独牵连到某个生灵身上的因果线,而是牵连进整个青丘黎氏一族的族运之中。

所有黎氏狐族的因果相牵,连绵聚集成一个整体,化作整个氏族的气运。

这氏族气运虽与因果有牵,却并非因果的范围,已经超出了漓池所长。他在看到黎氏族运时,心中便有所悟。

这是命理,属于他梦中所见的那位神明,太阴所擅长的范畴。

黎氏族运与每一个黎氏狐族相牵的因果之上,皆弥漫出淡淡运气,笼罩族人。

黎枫身上亦有黎氏气运笼罩,遮掩他的因果命数。

漓池虽能看穿,却懒得费这番力气。

青丘黎氏气运旺盛,漓池虽不擅命理,却也瞧得出黎氏强盛。

黎枫出身于此,自会有其他修行有成的长辈提点,他既然有所知,却仍游移不定,那便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漓池助得他修行,却无法替他做出选择。

就如那修行路上,就算有人给你搭上了登天之梯,那梯子也是要自己爬的。

不过……那淡粉因果线,似是七情中的“爱”,其情已深,或可凝出一根七情引。

这红狐若真是情极至此,令漓池可摘得一根七情引,他也当救黎枫一命。

端看他的缘法吧。

……

黎枫此时却懊恼万分。

在谨言提醒他别忘了自己是为何请他来时,黎枫骤然醒悟了自己错在哪里。

谨言请他来做老师,虽然路上催得急了些,但寻到他的时候,一直是以礼相待的,他有要求,谨言也应下了。

可自己来到此地之后,他却只顾着自己的所求,口中说着“愿为驱策”,却将为师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轻忽信诺,没有定性,他又凭什么向人家提出请求呢?

黎枫一念至此,顿时生出羞惭来,转而去寻找他此行应收的弟子来。

来到丁芹院中,黎枫正看见小猴帮着丁芹浇水。

小猴向他学礼节,方能进入这间宅邸,现在却该他向小猴学习,莫要忘记初心了。

礼节在表,人人可学;心意在里,却是精义。

自己学了许久的人间学问礼法,到头来却也只是得了皮毛而已。幸而现在改过还不算晚。

黎枫自省之后,便按下心来,与丁芹交谈,询问她的学习进度,考较她的强项弱点,整理出接下来的教导方案后,尽心教授起丁芹来。

丁芹灵慧,有过目不忘之能,学习能够举一反三,黎枫越教越是心喜。

每日早晚漓池修行,灵雾结甘霖,灵韵演造化。山中野猴日日送灵酒,漓池时不时便会为老猴讲道,黎枫旁听,亦觉收获颇丰,常有所悟,欢喜不已。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竟使黎枫重得山林野趣、修行自在的欢喜。

然而因果相牵,黎枫到底是不得真自在。在李府中教了二十日后,黎枫来到漓池面前,向他请求暂离,希望能够每月来此教导丁芹二十日,其余十日算作休假。

漓池目落黎枫的因果上,那根淡粉的因果线正在轻颤,思念担忧之意交缠。有此因果相牵,黎枫之心自然难得清静,无法长留也是早有预料之事。

谨言吧嗒了一下尖喙,问道:“山中清静,我瞧你这几日也过得很是喜乐,为什么想要离去呢?”

黎枫这几日在山中修行,躁动不安的心也有所平复,便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言说自身之事了。

他是红狐之身,一身艳烈如火的皮毛,此时竟也透出些不好意思来。

“我好书,但未能化形,在人类中借阅多有不便,况且有些氏族藏书,是不肯给别人看的。故而时常以法术,潜入藏书楼中偷偷借阅。”

“三年前,我听闻琅越卫氏族中藏书颇丰,多有精品,就偷偷潜入其中借阅。结果有一次,我看书入了迷,忘了执法决,结果显露了身形,被他们家的小女儿瞧见。”

黎枫陷在回忆之中,面上不由浮现柔和的笑意:“结果她没有惊叫,反而替我遮掩,我们互相探讨,往来许久之后,互生情意……”

谨言被他酸得喙根疼:“卫氏可是大族,他们族中鬼神没有找你麻烦?”

“我出身青丘黎氏,背后又不是没有人。”黎枫道,“再说了,我与秋宁情发真心,并未蛊惑于她。卫氏鬼神又凭什么找我麻烦?”

每月休十天并无问题,黎枫在漓池答允后就离开了。

但丁芹却有些担忧。

“上神,”她向漓池问道,“先生此次回去,会招致灾劫吗?”

漓池摇头:“只要他尚未化形,那灾劫一时就落不到他身上。”

丁芹有所迷惑,谨言却听懂了。

黎枫并非山野小妖,卫氏暂时不想,也不能对他做出什么。但这也是因为黎枫未能化形。

他虽以幻化的人身相见,却到底不是人身,若按黎枫正常的修行速度来算,等他修到化形,卫秋宁早已成了一抔白骨,他们终究是无法在一起的。

卫氏在等,等他们醒悟放弃。

如今已经过去三年,虽然卫氏的耐心已经接近极限,但只要黎枫还是狐身,此事就尚有回旋的余地。

可若是黎枫化了形……卫氏是绝对不会允许族中有人与妖结合的。

谨言只想叹息,只盼他早日醒悟,莫要落个凄惨的结局才好。

……

琅越城,卫氏府邸。

卫氏乃传世数百年的大族,祖地经营良久,宅舍盘郁、雕梁画栋,因建于繁华大城之中,比之李氏府邸更多几分大气堂皇,减了几分清幽静谧。

有狡童美婢行走其中,往来间步履稳静。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避开了府邸东部的一座小楼。

卫愈向小楼走去,儒雅俨然,然而这一身气度,在见到楼中少女时,尽数破了功。

“大兄。”卫秋宁向他行礼,面孔温和平静。

“五妹。”卫愈看着她,“他已离去二十二日了。”

卫秋宁却并不搭话,反而道:“大兄难得前来一次,不若手谈一局?”

“也好。”卫愈挥袍在桌子对面坐下。

他与五妹秋宁关系本来甚好,秋宁聪慧敏锐,性情温婉,从不让人操心。结果三年前,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她本到了说亲的年纪,却生生给耽搁了下来。

这三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数度紧绷,卫愈也不想一来就与她发生争执。

卫秋宁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拿出棋盘摆开,卫愈瞧着这一幕,一时也有些恍惚。

他与五妹……已经有三年未曾下过棋了。

卫愈心绪浮动,开始落子时并未投入全部心神。秋宁并不善棋,在三年之前他们下棋时,往往需要卫愈让她四子,最后还是输多胜少。

卫愈这一次,还是下意识像三年前一样让了秋宁四子。

秋宁没有做声,只是安静地落子。然而棋局过半时,卫愈却不由惊疑一声,他看着棋盘,摇头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篓中:“我输了。”

“大兄再陪我来一局吧。”卫秋宁道,“这一次不必让我了。”

卫愈应了,只当陪五妹散心。

然而收好棋子,再来一局时,又是没下多久,卫愈便停了手。

他执着棋子的手在棋盘上徘徊良久,终未能落下。已不必再下了,他看得出,自己的棋已经落入死地,他找不到翻盘的路子,再继续下去,也逃不过一个输子的结局。

“五妹的棋力长进不少。”卫愈赞道。

卫秋宁温和一笑:“是他给我找的老师。”

卫愈的脸色沉落下去。

卫秋宁继续道:“这三年来,他见我喜书,便寻来种种珍贵典籍,亲自教我。见我书法柔婉有余风骨不足,又搜集字帖送我描摹,如今我的书法亦不输大兄。恐我苦闷,又请来善棋的鬼神友人,教授于我。我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大兄又有什么可虑的呢?”

“人?”卫愈道,“他若是人,我便不必如此忧虑。”

卫秋宁却问:“大兄也曾与他谈过,他的学问难道不好吗?还是他的品性有大缺陷?”

卫愈不答。

在这三年里,黎枫幻化人形与他们交谈过数次,意图令卫氏同意他与秋宁在一起。

他的学问确实极好,见识广博,几乎没有能够考问住他的,可……

“五妹,你是人,他是狐,并非同一族类。你若要与他为友,那我们也不必如此阻止你,可你要嫁与他,这是不合天地之理的。父母已为你找过人家,我亦见过他们,都是极出色的青年才俊,那才是与你相匹配的。”

卫秋宁只是笑,反问道:“大兄所见过的那些青年才俊,人品相貌与学识,有哪一个超过他的吗?”

卫愈不能答。

黎枫所化的少年郎,相貌风流仪态雅然,一举一动莫不守礼,一言一行莫不温雅,其学识之广博、见识之深远,并不输于当世大儒。

若他是个人,哪怕家世差些,卫氏也不会有拒绝的想法,反而乐见其成。

可他偏偏是狐,偏偏纠缠上了五妹。

卫愈丢下手中棋子:“难道你要与一只狐共度一生吗?”

“有何不可?”卫秋宁反问道,一双眸子平静坚定,“若是不能嫁给一个与我相知,心意相通的郎君,我宁可孤寡终身。”

卫愈沉默良久:“你已经决心如此了吗?”

卫秋宁点头。

卫愈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得动她了。

他这个五妹,自小性情温婉,对父母几乎从未悖逆,因此在出了三年前那桩事后,家中长辈一直认得她是为狐所惑,所以才变得如此刚强不孝。

但卫愈知道,秋宁的温婉只是表象而已。

她小时候好读书,父亲便破例让她进了族学。后来她年纪渐长,不能继续留在族学中,便向父亲求来进藏书楼的牌子。每有所不解,便向自己或父亲询问,父亲也每每拨冗。

在三年前出事之后,父亲曾数次在私下怒骂,不该让她读这许多书,失了女子的温婉和顺。

卫愈却只是听听而已,五妹这外柔内刚的性子,不正是他从小一手教养出来的吗?

秋宁虽在小事上从不悖逆,可她若是下定了决心要做某事,便从未放弃过。

只可惜……秋宁不是个男子。她若生为男儿身,便是性情刚强些,也没什么不好,可世事如此,女儿家若是太过刚强,是会吃苦的。

她若是男子,与黎枫之间结为友情,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偏偏是个姑娘。

秋宁已经因为黎枫,而与家中顶了三年。若是别的事情,父母疼宠,或许也就应了她。

可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的。

卫氏传承数百年,乃卢国大族,若是与妖类苟合,又要族中其他人如何自处呢?

总不能为了她一个,影响全族的命运。

卫愈看着秋宁,心中怅然,却只淡淡应了一声:“好。”

他转身离去。

只听秋宁在他身后说道:“大兄……大兄,他是狐身,我们之间,也仅能如此而已。就不能……当我终身未嫁吗?又或是,只当我死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卫愈的脚步顿了一顿,他本该回身斥她不孝,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一步一步走出了小楼。

……

黎枫离开后,丁芹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常,除了每日功课外,也常常下山,为鲤泉村中的村民们解决些诸如东西丢失、腰酸背痛的事情。

农人鲜有看得起病的,虽然水固镇中的云家药铺和姜氏医馆偶有义诊,但买药却是要花钱的。对于这些可以忍耐的病痛,鲤泉村中人多是硬熬,熬着熬着也就习惯了,唯有倒了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想着治一治。

丁芹有一手转化生机的神术,虽不像漓池那般,可以立时愈伤生肉,却也可减缓甚至治愈一些村人的病痛。

因为这个缘故,鲤泉村上下现在对她尊敬又热情,好些人都如郑粮家一般,私下在家中又供奉了一尊漓池的牌位。丁芹回来的时候,也常常被这家塞几个果子、那家送几把青菜。

她到水固镇中的时候,却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水固镇中神明众多,借此修行的妖神、鬼神乃至灵神也是有的,各方各面几乎都被占满了,不像鲤泉村中,只有一个移山大王,除了庇护村民不被妖鬼侵扰、赋予村民增长力气外,便没有别的什么能力了。

目前为止,水固镇中,也只有云家药铺的云苓小姐知晓丁芹是神使。

在丁芹第二次前往水固镇时,云苓瞧着她的眼神就有些神神秘秘,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问她,是不是与某位神明有联系。

丁芹便承认了自己是神使,又好奇云苓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家药神娘娘晚上托梦给我的。”云苓惊奇又开心,继续道,“我见到你的那一天晚上,就梦见药神娘娘了,她告诉我,你身上有神明的庇护气息,那气息清冽纯澈,很是少见呢!”

“药神娘娘托梦给你?”丁芹惊奇道。

“是呀。”云苓点头道,“我爹说了,我自小就招我们家药神娘娘喜欢,我出生的时候可顺了,我娘一点儿都没疼。我从小到大也从来都没生过病。”

云苓又道:“对了,我们家药神娘娘还让我问,你所供奉的那位神明,有意在水固镇中收集香火吗?若有意的话,她可以帮忙。”

“不必了,上神并不需要香火。”丁芹摇了摇头,“我会转达给上神的,请你帮我谢过药神娘娘。”

云苓应了,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丁芹却忍不住思索起来。

帮忙在水固镇中争夺香火,是容易得罪其他神明的事情。这位欲修妖神的药神娘娘与漓池上神并无交集,为何会对上神释放善意?

作者有话要说:黎枫——狸枫,像枫叶一样艳红的狐狸。:,,,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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