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成绩不出意料,一行五人皆顺利上榜,获得了接下来参加府试的资格。
没有意外的话,府试时间大概在四月份,按朝廷规定,童试中途不得更换作保廪生,换而言之,两个月后王临五人若是参加府试,谢拾还得再次出面替他们作保。
不过府试就在府城举行,作为府学生员,到时候去一趟考场只是顺手而为之事。
于是,他们就这样达成约定。
“——今年四月,府城再会!”
一行人就此分别,王临五人回返玉泉镇,而谢拾从县城出发,直奔襄平府城。
回归府学不过数日,就迎来二月底的月考,年节期间依旧不曾懈怠、摩拳擦掌要战胜谢拾夺回榜首的顾怀璋,再一次饮恨败北。
他反复读过谢拾的文章,向来甚少有情绪起伏的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惊讶。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顾怀璋语气复杂,“每隔不久,总令人刮目相看……”
面对谢拾这等仿佛永无止境的“进化”,顾怀璋几乎要怀疑自己究竟算什么天才!
年节之前他还感觉自己与谢拾旗鼓相当,难分上下,每次月考都是五五开,谁能夺得榜首全凭自身状态与训导的倾向;年节过后,他却感觉自己正逐渐被谢拾超越。
……哪怕只是超越了一线。
至少单论此次月考的文章,谢拾的确强出他一线。这份感觉很难形容,从前谢拾的文章并不差,可与他如今的文章比起来,却显得空泛而失之沉凝。就好比对同一句经典的解读,他从前的文章里是完全贴合圣贤书的“教科书式的发挥”,如今他的“代圣人言”却变得更厚重也更打动人心。死板的八股文生生添了几分灵性。
而这样难得的文章,从前谢拾只有超常发挥才能做出,现下却似乎成为了常态。
——值得一提的是,此后的月考成绩印证了他的说法。谢拾开始牢牢占据榜首位置不动摇。
顾怀璋说了一通,依旧难以表述他从谢拾文章中感受到的东西,姚九成简单总结:“此前知归的文章往往是八分,偶尔能有九分、十分,如今却篇篇都是九分了。”
他钦佩道:“不愧是你!”
他对顾怀璋都不曾如此佩服。谢拾能取得今日的成绩,姚九成却只有叹服。就连那些嫉妒谢拾天赋的人也很难不感到叹服。
毕竟是以一己之力带动府学内卷风气的人物,见过他的努力,谁能否定他的成绩?哪怕昔日对他不服的丁士德都早已改观,在谢拾不知道的情况下反过来追逐于他。
这就是谢拾入学一年半以来的变化。
而这还不止。
几人玩笑般组成的致知社已渐渐扬名府学,由于社中有着谢拾与顾怀璋等好几个红榜前十的生员,不少生员踊跃加入。
而原本只是内部流通的《致知集》也在府学颇受好评,出于“了解与学习府学前几名文章”的想法,时常有生员找他们借阅。
如此一来二去,久而久之,谢拾便与其他人商量,索性每次多刊印一些《致知集》,感兴趣的生员出成本费就能买走。
不知不觉,《致知集》发展成了面向所有府学生员的月刊,彻底风靡府学。
当某位生员拿着精心雕琢的文章找上谢拾,试探着询问能否发表在《致知集》上,而谢拾答应之后,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有一有二便有三,府学诸生纷纷投稿,不知何时,《致知集》竟从社团杂志发展成“校报”般的存在。
对此,从戴府教到四位训导都采取了放任自如的态度。
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翰林戴府教甚至以为如今的事态发展都是谢拾一手推动,认定他将来定能大有作为,私下盛赞谢拾颇有“未来士林领袖”之风范。
谢拾受宠若惊,当场打出问号。
以上乃是后话。
四月中,府试开考前,王临一行人抵达府城,一同抵达的还有捎给谢拾的家书。
家书中传出一则好消息——大姐谢梅已怀有身孕,截止四月份大概已有两月。她在信中说,年底前,谢拾就能当上舅舅啦!
通过信中雀跃的字迹都能感受到大姐无与伦比的好心情,谢拾不免替她开心。想到未降生的外甥或外甥女,他便期待不已。
高兴过后,谢拾又忧心忡忡。
尽管对怀孕生子并不了解,但当初三婶张氏挺着大肚子时他是见过的,尽管张氏生下龙凤胎时他还在学堂上课,归家后见到的就是两枚皱巴巴的小宝宝,却也听二姐说三婶从早到晚折腾了一天,过程中不乏危险,令人跟着心惊肉跳。
大姐难道也会面临相似遭遇?
当天夜里,谢拾便做了噩梦。醒过来后他便进入「学海」,疯狂消耗学分定向“钓鱼”,钓出一堆孕期养护知识,还钓到一本涉及孕妇生产的医书,才暂时作罢。
他又埋头苦抄了两日,这才将整理出来的几本书一股脑寄回家中——堂兄谢松夫妻俩正跟随郑大夫行医,交给他们恰如其分。大嫂或许能在大姐生产时帮上忙呢!
做完这些,谢拾心底总算踏实许多。府试临近,他还有心思替三位师兄做考前突击辅导,根据新任知府的程文推断其喜欢的文章风格,还不忘与师兄们一同押题。
考前七日,谢拾甚至充当考官,给三位师兄每天来一场府试模拟,从出题到阅卷,都被他一手承包——以谢拾的学问,指点三位师兄绰绰有余,不客气地说,他们所在私塾的先生论学问只怕还比不上谢拾,只不过在教学上比他经验更丰富而已。
而谢拾教学经验比不上私塾先生,考试经验却绰绰有余——从小到大一路考过来,屡夺榜首,勉强也算是个“考神”吧?
谢拾将自身经验倾囊相授。
王临三人疯狂吸收。
府试难度较之县试又上一个台阶,三人要想如县试一般一个不落地通过稍有难度。
然而,或许是谢拾的突击训练成效显著,或许是谢拾所传授的
考试经验颇有帮助,或许三人仅仅是心态稳定从而发挥出色,总而言之,府试结束,衙役张榜后,师兄弟三人的名字竟然同时出现在了长案上。
王临排名第二十,而方朋与吴跃落在榜尾。无论如何,从此他们就是童生了!
看榜的人群中,三人抑制不住欢喜地笑出了声,与之随行的谢拾也扬起了嘴角。
“走走走,难得咱们师兄弟齐齐整整上榜,得找个地方好生庆贺一番。”回过神来的王临将手一挥,“……就去当初小师弟府试夺魁时,咱们去过的迎客楼!”
这也算是变相的“重游故地”了,而且兆头十分吉利,谢拾几人皆无异议。
还是从前聚会过的雅间,只不过上次吴跃与方朋不曾到府城来参加府试,如今这两人携手而来,却少了另外三个人:赵自新、徐守文,以及回归京城的钱致徽。
王临唏嘘道:“上回是师兄弟四人,这回依旧是师兄弟四人,却不知何时才能齐聚?”
他的话带动了谢拾三人的情绪。
欢快的气氛莫名多了一抹惆怅。
“赵师兄如今在家闭门苦读,备考院试,徐师弟想来也要参加今年的院试罢?”
方朋转了转眼珠,如此问道。
他后半句话是看着谢拾说的。
徐守文与谢拾向来亲近,去书院后亦只与谢拾通过书信,只有后者知晓他的近况。
谢拾点点头,语调上扬。
“……我早便与徐师兄定下两年之约。他可是答应过今年一定能考入府学的。”
他知道徐师兄不会介意自己替他放话。
“考入府学?”才得知这个约定的王临深吸一口气,“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徐守文的天赋,除非这两年止步不前,否则几人相信他考中秀才的希望很大。然而考入府学意味着仅仅考中秀才还不够,必须名列前茅,才有可能被考官“拔府”。
谢拾却是对徐守文信心满满:“徐师兄从来不缺天赋,只是缺乏干劲而已。既然与我定下两年之约,相信他定不会食言。”
天赋啊……
说到这个词,王临几人纷纷陷入沉默。
论天赋,他们无疑远不及谢拾与徐守文,故而在这一点上他们并无发言权。
而天才的确是能为所欲为的。
沉默过后,王临第一个露出笑容,他作鼓舞状:“知归你已是领先一步,眼看徐师弟也要领先,咱们可不能太过落后。”
方朋与吴跃对视一眼,郑重点头。既然天赋比不过,别的方面就更不能懈怠。
考取童生的得意与诞生不久的虚荣心倾刻被击碎,取而代之的是继续奋斗的动力。
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们再也追不上谢拾的脚步,可至少现在他们并不打算放弃。
见状,谢拾亦出言替他们鼓劲。
“那我就等着几位师兄了!”
转念他又想到不在此地的徐守文,两年未见,想来徐守文的进步该是极大,否则也不至于在上次来信时信誓旦旦必入府学。
“院试在即,徐师兄也该启程了。不知徐师兄何时抵达府城?”
·
与此同时。
通往襄平府的大河之上,白浪滚滚,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船头所在,有人迎风而立。
眺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襄平府城,徐守文下意识摩挲手中书信,目光满是期待。
答应小师弟的事就要做到。
向来惫懒的他此刻满身干劲。
“阿拾,我来赴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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