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恍半个月过去, 在陆梨的悉心照料下,她的眼睛和霍旭西的心差不多快死透了。
阳台其他花草郁郁葱葱,姹紫嫣红盛开, 唯独她的这两盆, 比刚送来的时候更加寒酸。
没道理呀。
陆梨蹲下托腮。
她每天勤快地浇水施肥,配药打虫,还把日晒最好的位置留给它们,怎么会这样呢?
外婆说没得救了, 丢掉吧。
可这是我的眼睛和霍旭西的心,怎么能随便丢掉?
陆梨抱着它们去花鸟市场求助。
老板检查一番:“根都泡烂了, 月季小苗得偏干养, 不用急着施肥,根系还没长好,吸收不了那么多营养。花苞对新枝条的萌发有很大抑制作用, 应该掐掉, 以免消耗太多养分。干湿循环越快表示根系越强壮,等盆轻了再浇水,不然容易闷根。”
老板修剪烂根,用杀菌剂和生根粉重新调配营养土, 再种入加仑盆。
“能不能活就看它造化了。”
陆梨认真做笔记, 抱回家去, 死马当活马医。
——
老板不在,洗车店众人大呼解放,兴高采烈地狂欢数日。
陆梨以为他们在店里蹦迪。
谁知仅仅过了三天, 聊天群一片消沉。
老懒:“阿旭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管,干活儿都没劲。”
章弋:“我也是,怪怪的。”
龚蒲:“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 好寂寞。”
冯诺:“你们是不是有病?一个两个贱兮兮……不过话说回来,我好久没被骂过了,居然有点怀念,谁跟我有同感?”
陆梨觉得他们像一群无人问津的流浪儿,啧啧,可怜见的。
这时忽然有人圈她:“梨子梨子,来找我们玩呀!”
于是第二天下班,陆梨坐车到白塔路探望留守儿童。
黄昏,趁太阳还没落尽,外头光线尚足,章弋让大伙儿排排坐,大号垃圾袋从中间挖一个洞,套在身上做围布。
她工具齐全,挨个给他们剪头。
依次过去:老懒、肥波、冯诺、龚蒲……还有陆梨。
“姐,你信我,我是专业的,换个发型等于换颗头,我给你剪个刘海。”
“那个,稍微修一下就行了。”别整太狠。
章弋咔嚓几刀下去。
当晚聚餐,喝了些酒,陆梨觉得脑门凉飕飕的,一直强颜欢笑。
回到家,她鼓起勇气照镜子,差点儿厥过去。
这就是章弋说的二次元刘海,时髦,前卫,有个性。
确定不是狗啃的吗?!
她不敢出门见人了。
第二天戴了顶帽子去上班,越想越气,准备自拍一张,发给霍旭西告状。
忽然有个男人走进店里。
陆梨抬头一看,又是孟决这个不速之客。
“听说你姐要订婚了,是吗?”他神情带笑,眉眼却冰冷,像条毒蛇。
陆梨不想搭理,闷不吭声。
“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到时会给她一个惊喜,请你帮忙转达。”
“我为什么要帮你转达?”
“要么你把她电话给我,我自己和她说?”
陆梨烦躁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人家订婚,高高兴兴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孟决笑着一字一句:“我就是见不得她高兴。”
神经病。陆梨翻个白眼,心里暗暗诅咒他被车撞死。
瘟神走后,她立刻打电话通知陆萱,让她务必提防。
陆萱听完静了会儿,没有太惊慌,也没有很意外,似乎早有预感,那人不会让自己好过。
于是只淡淡问了句:“他为难你了吗?”
“没。”
“那就好。”
十一月初,清彦和陆萱正式订婚,当天陆梨并未出席,老太太独自赴宴。
等她晚上从乡下忙完回来,一进家门,只听老太太大喊要命,惊魂未定地讲述今天订婚宴上的风波。
“一塌糊涂,全完了,辜老师和辜师母当场退婚!”
“谁能想到啊,大家正吃饭呢,舞台上那块大屏幕突然开始放东西,我旁边的老头以为是什么温馨的视频,特意戴上眼镜,结果尴尬得呀。”
“萱萱当时就昏倒了,清彦把她抱走。”
“双方亲友留在现场吵得不可开交。”
……
陆梨张嘴听半晌,从困惑到惊愕,在外婆滔滔不绝的描述中理清来龙去脉。
原来孟决说的大礼,竟然是当众播放陆萱和他的性.爱录像。
这个变态真疯得没救了,他想拉所有人下地狱吗?
陆萱怎么受得住?
“报警了吗?”
“报啥警,你大伯和婶婶巴不得当鸵鸟,让事情赶紧翻篇。”
陆梨拧眉:“恶意传播别人的隐私,造成那么大的伤害,难道让始作俑者逍遥法外?应该抓他去坐牢!”
外婆焦心:“唉哟,你姐姐以后怎么办,那么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说着立刻严肃提醒陆梨:“你可千万别拍这种东西,不管和小霍多恩爱都不行,万一泄露出去可不得了,现在网上到处都是黑客,防不胜防。”
老太太一把年纪,今天确实吓得不轻,局外人尚且如此,当事人又该受多大冲击?
“乖乖,你要不给陆萱打个电话?同龄人比较聊得来,你多安慰安慰她。”
陆梨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肯定压力很大,没有精力应付亲朋好友,还是留点空间吧。”
外婆感叹:“清彦这孩子也可怜,姻缘坎坷,好不容易要成家了,竟然又遇到这种事。你说哪个男人受得了?”
“清彦哥哥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
“你想得太简单了。”外婆说:“就算清彦不介意,他父母也不可能接受的。况且小两口才认识大半年,感情基础太浅,辜老师和辜师母对陆萱更谈不上亲密,又不像雅涵。”
闻言陆梨恍惚了一会儿,许多往事在心里倏忽而过,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个局外人,无论清彦、陆萱、雅涵,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于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切身关联,她只是他们世界里的一个小配角、小观众而已。
“唉,算了。”外婆操心一整天,拍拍膝盖:“总之你要汲取教训,绝对不可以拍乱七八糟的视频,听到没有?”
陆梨随便应了声。
老太太又问:“你和小霍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睡过?”
“……”
“结婚前一定要睡!”老太太振聋发聩:“如果性生活不和谐,婚姻不会长久的!虽然小霍看起来高高大大挺强壮,但不代表那方面没有问题,你一定要提前检验清楚!”
陆梨已然面红耳赤,赶忙打发:“知道了知道了,您老人家还真是生猛……”
纯粹瞎操心。
她作证,霍旭西那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虽然缺乏经验,但生龙活虎,斗志昂扬,很强壮,很好用。
——
霍旭西在北都待了一个多月。
程怀晟出院后,龚蒲和肥波几个轮流打电话催他回去。
其中不包括陆梨。
于是他也不着急。反正这个女人反复无常冷血善变,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心也不止寒过两三次,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于是慢慢悠悠,多花一周时间考察北都各大洗车店,结交同行,分享经验,看看人家的新产品和经营方式。
逛得差不多,临时起意,突然想回舒城,于是买到当天傍晚的机票。
苏瑾赶忙出门购入许多特产,塞满行李箱,让他带给老霍和姑姑。
三个小时航程,下飞机,夜幕低垂,打开手机,忽然一通急促的电话进来。
居然是甄真的母亲。
“甄真在不在你那边?”对方语气非常不善。
霍旭西怪道:“什么?”
“你问问她,是不是连父母都不要了?我们辛辛苦苦栽培这么多年,省吃俭用,花费那么多精力和金钱,结果养出一条白眼狼!行啊,她想断绝关系,我立刻跳楼死给她看!让她断个干净!”
霍旭西冷冷挂断,拉黑。
没一会儿,甄父用另一个号码打进来。
“那个不孝子现在翅膀硬了,竟然对长辈恶语相向!你告诉她,有本事就滚,一辈子别……”
谢天谢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耳根清净。
霍旭西坐在计程车里揉捏眉心,摇头讪笑。
不用想也知道,甄真肯定在家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恶语相向”。毕竟她一直是个乖巧温顺的姑娘,从不讲脏话,何况对长辈。
她父母也是奇葩,夫妻感情不睦,却同时对女儿掌控欲极强。
甄真上大学后仍被要求每天必须至少给家里打两通电话,生活学业无论巨细,都得汇报。
所以她想逃,想要有个人带她逃得远远的。
霍旭西没接触过这种家庭,依着他的脾气,自己逍遥快活,管别人怎么发疯。被骂不孝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就索性不孝个彻底呗,别枉担这恶名。
当然,家庭环境造就的性格难以扭转,这个可以理解。但他还是不明白,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为什么放任自己深陷其中。一如甄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轻巧地做决定,下决心。
说到底,他和陆梨是同类人,皮糙肉厚,经得起搓揉。
假设陆梨遇到这种父母又该如何应对呢?
霍旭西相信她会反过来把对方折磨到神经衰弱的。
她可厉害了。
……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入舒城,停在小区大门外。
霍旭西拖着行李箱进去。拐个弯,靠近楼栋,却见路灯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气温已经转凉,甄真穿着单薄的衣裳,头发凌乱,脚上一双居家拖鞋,就这么跑出来的。
霍旭西没说话,走近打量。
甄真自觉狼狈,从长椅起身,动作拘谨。
“脸怎么了?”
其实不用问,红肿的巴掌印还能是什么。
甄真咬唇颤抖,没忍住,扑到他怀里放声啜泣。
“我没地方去,真的快被他们逼疯了……”
听到这么凄惨的话,霍旭西心下叹气,难免恻隐,如果今天没回来,难道她要在这儿枯坐一夜吗?
他轻拍她的肩,把人拉开:“先上楼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