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
开出来的花会不会是黑色的?
陆梨脑中冒出这么一句调侃。但微抿的嘴唇抑制不住上扬, 胸膛里萦绕着棉絮般的飘忽感,好像包裹在软蓬蓬的云朵里,悠悠荡荡。
讲真的, 那些陶瓷花盆确实很漂亮。按理说, 人家送礼,她怎么也该请顿饭才对。
不过要等伤口拆线才行, 否则就这么和他出门, 很可能让人产生一些联想和误会,比如家暴之类的,对他名声不好。
陆梨自认考虑周全,谁知拆线那天打电话约饭却找不到人了。
大白天的,他居然手机关机。
不正常,干啥坏事呢?
陆梨发现自己有点酸,略微一愣, 接着摇头笑了笑。狗崽子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天生就是个风流骚货。
一整天,她待在店里百无聊赖,神思恍惚, 没几分钟看一次手机,到后来无比厌烦自己这副鬼德行,也不知烦什么, 索性开始打扫卫生。
晚上在客厅吹头发, 隐隐约约听见来电铃响, 陆梨关掉吹风机,听明白了,忙跑进卧室。
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名字,她赌气瞪了会儿, 很久才接起。
“喂。”
“你下午给我打电话?”他说得若无其事。
陆梨撇撇嘴:“没什么,本来想请你吃饭。”
他很轻地“嗯”了声,接着又沉默片刻:“最近可能都没有时间。”
陆梨琢磨这话的意思,是最近,还是以后都没有时间呢?
她缓缓深呼吸:“那算了。”
正准备挂电话,霍旭西忽然说:“我今天刚到北都,之后得在这边待一段日子。”
陆梨顿住:“为什么?”
“我爸心脏出问题,要动手术。”
她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严重吗?”
“嗯,冠心病比较严重,要开刀做心脏搭桥。”
陆梨不知该说什么,但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哪个爸呀?”
那边霍旭西一怔,猝然失笑:“亲爹,生父。”
她听见笑声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尖,赶紧转移这个笨蛋问题:“我有个叔公也做过心脏搭桥,虽然开胸听上去挺吓人的,但是他恢复得很好,现在偶尔还喝点儿小酒呢。你别太担心。”
“嗯,我知道。”
一阵沉默。
陆梨问:“你妈妈呢?”
“她很焦虑,精神状态不太好。”霍旭西说:“昨天通话的时候哭了,刚才还差点晕倒。”
陆梨想起一些童年记忆:“我爸病危的时候我妈也差点崩溃,半个月瘦了十斤,他们夫妻感情很深。”接着又问:“你是不是有个弟弟?”
“那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弱鸡高中生。”霍旭西说:“指望不上,没被吓瘫就不错了。”
陆梨琢磨:“还在上学,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陆梨听见敲门声,接着有人喊他,猜想大概是他妈妈,于是准备挂电话。
“等等,”霍旭西毫无预兆地说了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去找野男人。”
哪儿来的野男人?陆梨无语,咬咬唇,心房叮咚响,本要骂他,开口却只嘟囔回:“哦。”
他相当满意。
一个人身患重病,对他的家庭成员来说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挑战。
程怀晟提前住院,开始为手术做准备。起初苏瑾还能保持情绪稳定,可随着手术时间渐近,她也越来越焦虑,总是手抖,抑制不住地抽泣。
霍旭西劝她回家休息,离开医院这个环境,养好精神再来。可她哪肯走,一分钟都不愿离开丈夫,晚上陪床也要拉着他的手才能入睡。
手术当天,霍旭西的便宜弟弟程慕合没有上课,请假来医院等候。
五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墙壁上显示屏里的手术状态一动不动,度秒如年。
程慕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抱住头嚎啕大哭。苏瑾本就神经衰弱,见小儿子如此,说也说不听,劝也劝不住,顿时心力交瘁,头晕眼花地靠着墙壁喘息。
霍旭西看不下去,揪着程慕合的衣领把人拖到楼梯间,丢进墙角。
“妈的别嚎了,操。”他瞥见对方满脸鼻涕眼泪,愈发嫌恶:“人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程慕合愤怒地扑上去,意图发泄暴力。可惜他不知道面前这位哥哥从小干过多少血架,真动起手来,他这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恐怕吃不消。
霍旭西轻巧躲过,侧身踹了一脚,把他踹到楼梯口慌乱抓住扶手,险些滚下去。
这时苏瑾出现,高声制止:“别闹了,小慕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程慕合一听,当即暴怒:“明明是他动手,你没看见吗?!又变成我的错!”
“哥哥管教你,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在这里大喊大叫,像什么话?”
程慕合红着眼睛点头:“好啊,你们是一家子,穿一条裤子,我他妈就是个多余的!行,行啊,我跟你们断绝关系,满意了吧!”
他吼完扭头就走,大步跑下楼。
虚弱的母亲见状胸口发闷,说不出话。
没过一会儿,手术完成,程怀晟被送进ICU,同时医生向家属下病危通知。
苏瑾当场昏倒。
霍旭西在通知单上签了字,忙把母亲推到急诊室吸氧,又打电话让阿姨过来接她回家。
因为术后恐怕有突发状况,医生让家属今晚不要离开。
霍旭西在ICU病房外坐了一夜。
次日苏瑾赶来,听说丈夫目前安然无恙,这才稍微松一口气。
第五天,程怀晟终于从ICU出来,转入普通病房。
程慕合放话断绝关系之后就闹起离家出走,一直没有露面。而苏瑾根本分不出多余精力顾他。
没过两天,老师打来电话告状,程慕合在学校打人,家长必须过去处理。
苏瑾走不开,只能让长子代劳。
“你爸这边有我,还有护工,你放心去吧,不用跟他客气。”
霍旭西头一回收拾这种烂摊子,心里狂翻白眼。但是到了学校依然有条不紊地与老师和被打学生的家长交涉。正好父亲动手术住院,用这事儿博个同情,再赔个款,也就顺利解决了。
程慕合明显不领情。
出校门,见他开家里的车,当即嘲讽:“这车早晚是你的吧,你就为钱来的,别假惺惺了。”
霍旭西笑说:“是啊,你能拿我怎么着?”
程慕合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
“你们家的车子、房子、厂子、票子,早晚都会被我独吞。反正经过这次手术,你爸妈已经完全信任我,就算让他们把财产转移到我名下,也是分分钟的事。”
程慕合气得手抖:“做梦!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霍旭西轻飘飘打量:“就凭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屌样,打个架还得靠别人帮忙擦屁股,废物。家产到手第一个赶你出门,等着上夜总会卖屁股吧。”
说完也不管他,开车扬长而去。
程慕合害怕父母被这个大恶人算计谋害,当即赶去了医院。
“爸,妈,你们知不知道姓霍的刚才跟我说了些什么?”
苏瑾和程怀晟看完小儿子绘声绘色的演绎,相视一笑,忍俊不禁。
“我说真的!他处心积虑在这儿演戏呢!这个人城府深,心肠毒,坏得不得了,你们别被他骗了!”
苏瑾笑道:“行行行,我知道啦,你先回去,别吵着你爸休息。”
“不,我就在这儿守着!”
程怀晟眨眨眼:“哟,你不是玩失踪,离家出走吗?”
程慕合正色道:“还离什么家,家都快被人骗光了。”
至此之后,他每天放学乖乖跑医院待着,看住父母,写完作业才回家。
苏瑾叹气:“小慕要是有阿旭一半机灵,我该少操多少心。”
程怀晟说:“可惜啊,等我病好,他就要回舒城了。”
苏瑾低眉沉默良久:“真不想让他走,如果能留在北都,我们一家四口圆圆满满,多好。昨天他累得睡着了,我进来看见你悄悄摸他的头发,一下子忍不住想哭……阿旭找到以后,我都没有好好抱过他。”
程怀晟见妻子伤感,安慰说:“没关系,等明天阿旭来,你抱抱就是。”
“哪那么容易,孩子长大了,肯定很别扭。”
“找机会再跟他聊聊,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哪个不是志向远大,怎么会愿意待在小地方过一辈子呢?”
“他很要强,不肯花父母的钱,宁愿自己打拼。”
“那是因为他跟我们还不熟悉,也不亲密,所以才这么见外。”
似乎陷入一个死循环。
苏瑾喃喃低语:“不知道他和养父母平时怎么相处的,那家人……有没有好好爱他。”
讲到这个话题,逐渐安静下来。
霍家的爱,和程家理解的,肯定不太一样。
第二天霍旭西到医院,意外得知自己在北都竟然有房产。
“其实上个月已经装修好了,一百四十平米,四间卧室,南北双阳台,我和你爸爸今年春天就开始慢慢看房子,选中这套给你做婚房。”苏瑾说:“断断续续装修了几个月,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喜不喜欢。”
霍旭西心里发笑,这么猛的糖衣炮弹,禁不住诱惑可回不去了,北都房价好几万一平呢。
“行啊,有空瞧瞧去。”怎么着也得拍几张照片显摆一下。
程怀晟继续加码:“不如把洗车店也搬来北都,我们给你找更好的店铺,别的不会插手,你自己经营。”
霍旭西敷衍:“再说吧。”
苏瑾高兴,笑起来:“我有个好朋友,她女儿学小提琴专业,今年大四了,正在准备考研,特别乖巧漂亮的小姑娘,她知道你,看过我们认亲的新闻和节目,对你特别好奇。过几天约着吃顿饭吧,你肯定会喜欢她的。”
霍旭西歪坐在小沙发里听半天,手指搭着膝盖,越敲越快。他从小到大一向习惯自己做决定,掌控一切,后果好坏自行承担,根本无需长辈插手。但现在看来他的生父和生母很爱替人做安排,大概养惯了程慕合这个不能自理的废物,以为他也愿意做乖宝宝。
“抱歉啊,我有女朋友。”他直接打碎父母的幻想:“开寿衣店的,比我大三岁,以前提过,你们不记得吗?”
苏瑾和程怀晟愣住。
霍旭西认真思索:“如果我在这边和漂亮小姑娘见面吃饭,被她知道了,可能会把我吊起来打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