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本来施云琳和亓山狼一起去浴室,可两个人还没走到门口,亓山狼有事要先去找宿羽议事,让施云琳先进去。
亓山狼说“洗得下”,这话一点也没夸张。浴室里修了一个宽敞的圆形池子,两个人同时沐浴当然洗得下。
圆池里注满了温热的水,此刻施云琳一个人坐在池水里,让暖意拥裹着酸乏的身躯。
亓山狼归心似箭,这趟归程很赶,马车坐了这么久,施云琳觉得四肢都有些僵乏。旅途经过驿站时沐浴也不甚方便,如今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整个人都得到了舒缓。
圆池边修着靠躺的玉枕,施云琳枕靠着,在舒惬的水流里慢慢睡着了,就连亓山狼走进来也没听见。
亓山狼走路向来步子大,学不会轻手轻脚,走到施云琳身边见她歪着头睡着了,他这才放轻了脚步。可貌似还是把施云琳吵醒了,她微微蹙眉,欲醒不醒。
亓山狼的视线从她的眉眼慢慢下移,落在水下。白玉铺地,池水澄澈一览无余,水波微漾,玉石的光莹一晃一晃地落在雪肌上,给她堆雪的身子上抹了一层玉泽。
屋梁上蓄着的水珠忽然掉落,坠在施云琳微偏的脸颊上。她鸦睫颤了颤,下意识地伸手——不是去抹那滴水珠,而是揉眼睛。
亓山狼收回视线,朝一旁的衣架走去,解去身上的衣裳。
施云琳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她在舒服的潮暖里颤着眼睫慢慢半睁了眼,呢喃般轻柔地唤:“琅玉?”
“嗯。”
施云琳在水中循声转身,带起一池水声,水波沿着她的腰腿一层一层漾开。
她手肘压在池边,去望亓山狼。他背对着她,正将脱下来的衣服挂在坐地衣架上。施云琳就这么毫无预兆迷迷糊糊地看见一具充满力量感的野性身躯。施云琳的视线从亓山狼的宽肩下移,目光游过他的窄腰落在他的臀上。施云琳几乎是下意识地错开了眼。可是下一刻,她又移回目光盯着瞧。
直到亓山狼将衣服挂好转过身来,施云琳才仓皇地转过脸,她掩耳盗铃般抬手去掖并没有散下来的鬓发。
亓山狼下了水,在施云琳身边坐下。
施云琳一直都知道亓山狼很敏锐,她心虚地找话题:“刚刚什么事情那么急?”
“让宿羽挑立后的黄道吉日。”
施云琳愣了一下,才有些意外地说:“你居然还信黄道吉日?”
“不信。”
施云琳不懂了:“那……”
“你信。”亓山狼盯着施云琳的眼睛。
施云琳抿了下唇,目光有些躲闪地呢喃:“我也没有很信那些……不要搞得好像我很期待一样……”
亓山狼盯着施云琳的眉眼,没说话。
“真的,走个过场罢了。我们又不是没有成亲。我们可是正正经经拜过天地走过正统婚仪的夫妻。”施云琳有一点恍惚,“居然都快要四年了……”
亓山狼道:“既然你不想要……”
“我没说我不要!我只是说……我只是说我没那么期待而已……”施云琳咬了下舌尖(),她这表现好像有点露馅。
亓山狼笑了一下?(),伸手去捏施云琳的脸。
“不许笑我!”施云琳开始拧眉。
亓山狼点头,真的收了笑。
施云琳在池水里屈起膝来,双手环着自己的腿,膝盖抵在身前。她故意说:“我上次看的话本里,新郎官亲手给新娘子做嫁衣呢。那我穿的袆衣,你给我做呀。”
“好。”亓山狼先一口答应,再问:“什么衣?”
“袆衣,就是立后那天我要穿的衣裳。”
亓山狼点了下头,然后握住施云琳的细腰,将人从池水里拎起来,掰开她的膝将人放在腿上,面朝着他而坐。
施云琳双手抵在他肩头,急急问:“你有听清我刚刚跟你说什么吗?”
“给你做衣服。”亓山狼顿了顿,“我不聋。”
施云琳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要看亓山狼为难的样子,说不定还能听见他的告饶,却不曾想他一口答应下来?他是不是不知道袆衣的复杂?她还来不及再解释,亓山狼已俯身低头,将吻落在她湿红的脸颊上。她不知道她被水打湿的娇靥是多么诱人。
用力亲了一口还不够,亓山狼张开嘴在她的脸蛋上咬了一口。
施云琳又疼又痒,缩着肩去推他。可他如山峦耸立,又将她桎梏。她既不能推开他,也不能逃离他强有力的手臂。她只能伏在亓山狼怀里软声央:“母亲还等着咱们过去呢!”
“不会很久。”
事实证明,通常情况下男人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可信度很低。甭管白日里多一诺千金信誓旦旦,这个时候说的话都不能信。
施云琳和亓山狼脚步匆匆赶到凤仪楼时,天色早已大黑。施云琳瞪了亓山狼一眼,小声嘀咕:“骗子。”
“你要是不打我屁股,早就过来了。”
施云琳大窘,也不知道跟在后面的宫婢们有没有听见亓山狼这浑话!气得她朝亓山狼的手腕上狠狠地拧了一下。若不是踢他抬显眼,她真想连踢他好几脚!
已经到了凤仪楼,两个人不再说话,跟着引路宫婢往楼上去。
贺青宜坐在窗前,怀里抱着施云琳的那只白猫,她在窗口远远看见亓山狼和施云琳由远及近而来。她转过身,微笑着望着他们。
“母亲,我们来迟了。”施云琳有一点不好意思。
贺青宜摇头,她把腿上的白猫放下,一边起身朝膳桌走去,一边说:“舟车劳顿,多休息一会儿才对。夏日天长,也没有很晚。”
是啊,夏日白天天长,可是现在却已经天黑了很久,可见他们两个是真的来得很晚。施云琳仍旧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宫婢悄声走进,端上来一道道精致菜肴。
“听琅玉说,你喜欢吃草,就多给你做了几道青蔬。”贺青宜笑着说。
吃草?施云琳
() 无语地看了亓山狼一眼(),又立刻甜笑着对贺青宜道谢:多谢母亲●[((),我什么都吃的。”
一桌子八道菜,只有两道是贺青宜亲手做的,一荤一素。大抵公主们都是娇生惯养长大都不会喜欢厨房这种地方,能做出几道像样的菜就够了。
施云琳依次尝了那两道菜,甜笑着夸赞好吃。亓山狼默不作声,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
施云琳偏过脸看向亓山狼,有些意外他在贺青宜面前也是这样寡言,她一直以为亓山狼在慢慢改变,变得越来越能说会道。现在才隐约明白他似乎在别人面前仍旧没太大变化,还是曾经的亓山狼,只是在她面前话多了些。
贺青宜见施云琳看向亓山狼,她了然地笑笑。哪里需要那么多话呢?她知道她和鸿郎的孩子还活着,能再看见他,已经觉得很幸福了。沉默地陪伴,也是一种舒服的母子相处。
亓山狼感觉到施云琳的目光,他接收到提示,开口:“好吃。”
贺青宜有些怅然地说:“我只会这两道罢了,不像你父亲,他厨艺很好,做的东西很好吃。”
亓山狼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母亲。他从未听母亲提过父亲,也不敢提起亡人怕惹母亲伤心。
贺青宜顿时有些自责,忽略了儿子对父亲的好奇,居然没有对儿子讲过他父亲的事情。
可是从何说起呢?
贺青宜想了又想,说:“他啊,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
施云琳想象了一下一个什么都会做,而且极其擅长厨艺的男人。她说:“一定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郎君。”
贺青宜错愕了一下,连连摇头:“不不不……”
她看向亓山狼,道:“你长得很像你父亲,你父亲也和你一样强壮高大。”
“武将?”亓山狼问。
贺青宜缓缓点头。
是个武将,不过从戎的时间并不长。那是她小时候随手一指挑出来的奴,养在身边当近卫。可是他胆大包天肖想贺国最尊贵的公主。他从最低贱的奴隶爬起来,学习读书写字,亦学诗词歌赋,世家公子会的东西,他都要学。又杀上战场挣功名,洗去卑贱的奴籍,去娶高不可攀的公主……
只是这些事,贺青宜没有对亓山狼和施云琳详说。她不太愿意提及了,那些美好沉甸甸,她没有力气再提及,就让那些事都坠在心底吧。
三个人用过晚膳,施云琳和亓山狼又在凤仪楼多坐了一会儿。大多时候都是施云琳和贺青宜在说话,亓山狼只偶尔说上只言半语。
贺青宜体力不济,施云琳和亓山狼也没有久待,好让她早些休息。
贺青宜坐在窗前,目送他们两个离去。直到施云琳和亓山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太后,该喝药了。”宫婢端着汤药送进来,悄声放在桌上。
直到汤药已经凉透,贺青宜还是没有喝。
她近来越来越觉得身乏,她望着漆黑如泼墨的夜幕,却隐约
() 看见鸿郎的身影。思念如山峦压着,她很想很想去找他。
原先因为恨,不能死。
如今因为爱,不能走。
翌日一大早,亓山狼掀开被子下床,尽量不吵醒施云琳。可是外面瓢泼大雨,轰鸣的雷雨声早就把施云琳吵得半醒半眠了。
亓山狼昨天下午回宫,今早必要去上朝,甚至接下来一段日子也都要去。
他回头见施云琳已经醒了,他掀开被子伸头进被子里亲了一口,然后大步往外走。
施云琳迷迷糊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亓山狼已经走了出去。
这场暴雨来势汹汹,雨水如瓢泼。今日亓山狼上朝,满朝文武不管住得多远,也要冒着倾盆大雨及时赶到。等到了朝堂之上,个个浇得像个落汤鸡。
宿羽远远看见亓山狼,赶忙提起前摆快步往前奔——若是在帝王后面到,那就是迟了。
亓山狼了然驻足,等着他。
亓山狼想起来宿羽的府邸离宫很远。那些朝臣并非所有人都每日上朝,倒是宿羽日日必到,代理朝政之后处理完折子,才匆匆赶回府邸。
等宿羽走到近处,亓山狼道:“搬到宫里住。”
宿羽正拧袖子上的雨水,闻言愣了一下,略思忖,赶忙道:“多谢陛下美意了,只是贺羽没出息,念家念得厉害。”
“把你妻儿带着。”亓山狼转身往殿内走。
宿羽微怔之余,赶忙跟上亓山狼,迈进朝堂。朝臣们都恭敬地垂首候着,他倒是不方便再继续说这件事儿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