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施云琳将脸埋在亓山狼的怀里,听着珠帘之音渐弱渐消。后来天地间一片宁静,时间仿佛也静止。
她拥着亓山狼,觉得他既熟悉又陌生。
当初她回湘路上,与他短暂半日的相逢,之前他们因战事分别了近一年,之后又是分开近两年。
一日又一日地熬,竟过去了那么久。
她没有退出亓山狼的怀中,埋首在他胸膛闷声问:“不是下个月才来吗?”
“等不及。”
施云琳轻轻地弯唇,唇角攀出一丝浅浅的笑来。可是紧接着,她又是唇角往下一压,“哼”了一声。
亓山狼立刻握住她的双肩,将她从怀里拉开一些,弯下腰与她平视,去看她的表情。
“撒谎。”施云琳将脸偏到另一边去,才不要看他。
亓山狼知道她在气什么。她在怪他这两年不来看她。他说:“我会忍不住带你走。”
他若见了她,他怕自己失控丢下一切,立刻不管不顾带着她回亓山。
这两年的日子,他真的是烦够了。若在那烦躁的苦日子里见了她,要怎么控制自己不当逃兵?
狼可以随心所欲灿烂赴死,人不能。
从他决定送施云琳回家的那一日起,不,从他想要开始当一个人那一日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施云琳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亲耳听见他说,她还是心头一软,放柔了语气,问:“赶了很久的路?”
亓山狼顿了顿,才说:“马死了。”
施云琳惊了,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刺杀意外,急忙追问:“怎么死了?”
“跑死的。”
施云琳微怔,细细去打量亓山狼的神色,见他眼底的青色。她蹙了眉,软声问:“赶了多久的路?”
亓山狼很认真地想了想,可是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跑死了好几匹马,日夜不停地赶路。幸好他不用每日进食,倒是省了不少时间。只是十分饥饿时才吃些东西果腹,甚至连生火都来不及,啃食了生肉。
他来见她前,仔细洗过了。她应当闻不到他身上的兽血气味。
见他答不出来,施云琳再问:“那累不累呢?”
亓山狼很诚实地点了头。
乏累倒是还好,可是困得厉害。
施云琳抬手,纤指搭在他的腕上,将人牵着往床榻去。她一边牵着他走,一边说:“先睡一觉,等醒了再去见我父亲。”
虽然亓山狼没有说,可是施云琳就是知道他肯定还没见过父亲。
亓山狼在床榻坐下,打量着这里。原来她的住处是这个样子。既有女子香闺的妆台,也有堆着厚厚书籍的书案。鹦鹉立在窗台前的架子上,那只白猫于窗下的光影里窝成一小团。铺着薄毯的美人榻靠着落地屏,屏风上是一幅水墨山水墨。亓山狼辨了辨,认出画上画的是亓山。
床榻里,天水碧的被褥上
绣着些花草(),玉色的枕头两侧有流苏为饰。
亓山狼摸了摸被褥。
快脱了靴子躺下睡一觉。施云琳立在床边⒘[((),解下床幔来遮正暖的日光。水红色的床幔缓缓落下,床榻里面顿时暗下来。
施云琳回头去看亓山狼,见他已经上了榻,正在挪动枕头。
施云琳忽想起什么,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亓山狼拿出枕头下的扁盒。他当然不会彬彬有礼地询问施云琳他可不可以看,直接就将盒子打开了。
见亓山狼瞥向里面的和离书,施云琳的心跳忽停了一息。
可是亓山狼见里面只有一张纸,毫无兴趣地把盒子重新和好,递给施云琳,他问:“放哪?”
施云琳接过来,懵了一下,才问:“你还不识字吗?”
亓山狼莫名其妙地回望她,理直气壮:“你没让我学。”
施云琳语塞,蹙眉问:“那你是怎么批阅奏折的?”
“宿羽弄的。”
施云琳看一眼手里的和离书,再看亓山狼,没话说了。
亓山狼不明白施云琳怎么突然有些生气。他也不躺了,定定看着她。
施云琳无奈地轻叹了声,将装着和离书的扁盒收进床头小几下面的抽屉里。
她还没转回身,亓山狼已从背后抱住她。他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身子都禁在怀里。明明两个人还有些距离,她已经感觉到了他抵过来欲烫。施云琳身子僵了僵,指尖搭在亓山狼的手臂上,他连手臂都是滚热的。
她双手捧在他结实的小臂上,轻轻推一推,低声:“你快先睡一觉。”
亓山狼不松手,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的想。施云琳摇头不肯,催他:“还休不休息了?下午还要不要见我父亲了?”
若是让他开始折腾,今天就别想出房门了。今非昔比,身份不一样了,他可不能再不管不顾了。
施云琳轻轻抿了下唇,小声说:“晚上……”
箍着她的手臂这才松开。
亓山狼确实困得厉害,他躺下来,目光凝在施云琳的细腰。他说:“转过来,我看看你。”
施云琳也不懂这是不是久别重逢后,相思揉成的羞,她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缓了一缓,才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挨着亓山狼躺下。
“睡吧。”施云琳伸手,手心覆在亓山狼的眼睛上,让他闭眼睡觉。
这两年,施云琳想象了无数种重逢的场景。有的是他们高兴地笑,也有她生气地和他大吵,有在刀光剑影里重逢,也有在两国谈判的庄严大殿陌生相见……
她万万没有想到,真的与他重逢,会是在这样平淡的一个午后,又是这样平淡的相对,好像他并没有离开很久,只是外出了半日就归家……
良久,施云琳才从思绪里回过神。她动作轻柔收回手,见亓山狼睡着了。她面朝他侧躺,望着他的侧脸。
她安静地望着他,慢慢湿了眼睛。眼泪不可控地洒落,湿了鬓发。她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发出
() 一丁点声音来(),怕吵醒了他。
亓山狼明明闭着眼睛?(),却突然开口:“为什么哭?”
施云琳吓了一跳,慌乱地坐起身想要逃。亓山狼紧接着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
被施云琳刚掀开的床幔,重新晃动地拢合,将床榻严丝合缝地遮。
施云琳倒在亓山狼的胸膛,亓山狼低头去看她哭湿的眼眸。施云琳飞快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
“你在怪我。”亓山狼低头,将下巴抵在施云琳的头顶。他将她的身子箍在怀里,将她的手整个握在掌中。
施云琳却轻轻摇头。
这两年,关于亓山狼的流言很多。有人说他早就有了称霸心,也有人说他逐渐体会到帝王的尊威。可是施云琳知道,他只是想平战乱而已。
她软声低语:“我只是……太想你了。眼泪,有时候并不仅是因为难过,也可能是心中的欢喜太多,一下子涌出来了。”
亓山狼想了想,点头,说:“不仅因为难过或欢喜,你爽的时候也会哭。”
施云琳大脑空白了一片,耳朵慢半拍才将亓山狼的话送进脑子里。她反应过来了,立刻从亓山狼怀里挣出来,气得去打人。
“我没有!”她气恼地几乎是叫出来。
亓山狼单手将她扑腾的双腕握住,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问:“没有爽过?”顿了顿,他再道:“不可能。”
施云琳沾着泪的脸颊气得通红,双手被亓山狼握着动不得,她气恼地身子往前挪,扑进他怀里,一口咬在他的颈侧。
亓山狼顺着她的力道向后仰,让她伏在他胸膛,过了一会儿,也松开了她的手。
施云琳松了口,看着落在亓山狼颈侧的牙印。
“不咬了?”
“哼。”
亓山狼便握住施云琳的腰,将人往上拎了拎,单手握着她的下巴,让她的唇齿落下来。
久别的亲吻,隔着六百多个日夜的陌生。施云琳不自觉屏息,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个亲吻,与他缱绻。甜津丝缠间,她抬眸去看亓山狼,看见他眼底的克制与轻柔。他也与她一样,同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个珍贵的吻。
亓山狼先放开了施云琳。若再继续这个厮吻,他恐怕不能自控接下来的事情。
施云琳伏在亓山狼的身上,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酸涩涩,慢慢散了。施云琳拿开亓山狼搭在她后腰的手,坐起身来,柔声:“睡一个时辰吧。然后我叫醒你,去见我父亲。”
亓山狼闭上眼睛。还没到一刻钟,他又突然开始扯身上的衣服。
施云琳一愣,急急说:“刚刚都说了不行了!”
亓山狼睁开眼,无辜道:“热。”
施云琳一怔,此时的湘京,确实很热。她有些尴尬地掖了掖鬓发,又帮着亓山狼将外衣脱下来。将他的外衣拿到一旁,施云琳回头望向他,他想必困得厉害,已经闭上了眼睛。施云琳打量亓山狼赤着的精壮胸膛,看见他系在颈上的平安符,也看见
() 他胸膛多了几处伤。她视线下移,扫过他的腹肌,人鱼线斜着深藏进裤腰,在看见他前腹上的那一些绒毛时,她立刻移开了目光。她挨着亓山狼躺下。
她刚躺下,亓山狼便握住了她的手。
“我还有好些好些话想和你说呢。()”
亓山狼将要睡着,听着这话,心里的回答是我倒没什么话想说只想和你从白天做到晚上?()_[(()”,可是这话说了她要不高兴,那还是装已经睡着了吧。
施云琳本来说让亓山狼睡一个时辰,她会叫他。她没有想到自己偎在他身边睡得那么沉。那只白猫跳上来几次都没有把她蹭醒。甚至窗前鹦鹉叨叨两遍“对对对”也没能喊醒她。
亓山狼倒是准时醒了,见她睡着,他便继续睡。
日落时,施彦同亲自过来。施砚年和周泽明跟在他身后,施璟也要跟来。
再绯敲门禀话,终于将施云琳喊醒。
施云琳猛地坐起身,见亓山狼还睡着。
“快醒醒!”她急急推了亓山狼两下,先下了床,对镜拢了下睡乱的头发,快步往外走。
推门前,她正了正身姿,像个太子的样子。
“父皇怎么过来了?本来我们正打算去前殿见您呢。”
施彦同自知亓山狼来了,坐立不安一下午。
他要知道亓山狼是以什么身份突然出现在湘国皇宫,是贺国皇帝,还是……
亓山狼的脚步声打断施彦同思绪,他抬头,目光一滞。
施云琳发现父皇变了脸色、哥哥移开眼、弟弟偷笑、周泽明皱起眉、宫人们迅速低头。
她茫然回头,见亓山狼赤着上身立在门内,脖子上还有她留下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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