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范常在不安地站在那里,满眼泪水,楚楚动人。
她完全没有料到和妃会性情大变,本以为装柔弱能博得和妃与江月白的同情。
而且她下意识里以为和妃会因为身体不好无法生养,会想办法保住孩子好以后养在自己跟前。却没想到和妃竟然毫不在乎。
她甚至担心和妃抢走孩子后,会去母留子对自己下毒手。
如今来看,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江月白含着笑,温柔地说道,“本宫觉着和妃娘娘说得对。延禧宫一宫两妃子都有了喜讯,恐怕是后宫最安全最吉祥的地方。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你都要做母亲了,当然要坚强起来。这添子添福的大喜事,老哭着,对身体不好。可别让皇上为你担心。”
最后一句纯属为了安抚下属瞎编。
若是没本事护住自己的孩子,就算生出来也是白搭。
范常在迟疑地望着江月白,满眼的陌生。
对方似乎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眸子。
一个月前,还是跟自己一样的江答应,如今却是高高在上掌有话事权的主位娘娘。
心被深深的刺痛。
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咬了下嘴唇,缓缓说道,“娘娘说得是。妾身应该要坚强的。”
丽夏给三人一人端上一碗熬得烂烂的绿豆汤。
闻着绿豆汤的香味,就觉得清爽。
江月白搅动着汤匙,柔声说道,“你能想通就好。吃点绿豆汤去去火气。你放心,宫有宫规,本宫会为你做主的。你反应得厉害,一会儿本宫给你安排几个得力的嬷嬷和宫女伺候着。你还有什么要求,跟本宫和和妃娘娘说。我们都会为你做主。”
范常在矛盾一番,抬起头把心下的想法说了:“娘娘,妾身想求您件事。”
“你说。”
范常在薄唇一抿,“臣妾想求娘娘搬到桃蕊宫来住,您看行不行。”
江月白愣了下,似乎有些惊讶,“范妹妹,你是认真的吗?这桃蕊宫死了很多人,都说煞气重,伤人身。沈御医和我小妹都因为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被吓掉了魂,得了失忆症。”
范常在态度很坚决,语气却缓缓的,“宫里本就不是太平的地方,哪里都死过人。妾身不信鬼神这些,只担心很多时候人心比鬼还坏。娘娘是活菩萨是大英雄有大福气之人,妾身只信娘娘。”
江月白暗叹范常在脑子的清醒,若是计较死没死过人、干净不干净,这后宫真没有一处地方令人安生。
幽幽地叹了口气,“本宫以前跟你一样,这回已经信了。锦绣走后见过她两次,本宫只觉得思念,不觉得害怕而已。”
“竟然还有这等事?”和妃关切地望着江月白,连忙说道,“锦绣妹妹令人追思,终究人鬼殊途,你又有了身子,接触多了终归不好。听说皇上赐了宁安宫给妹妹住。妹妹不如搬去那边?”
江月白垂着眸子,叹了口气,“锦绣是我妹妹,她定然不会害我。等皇上回来再搬吧。”
江锦绣是临终追封,按照祖制,只需停灵七日,举行简单的仪轨后即葬在十三陵后妃陵墓群。但皇上临时御驾亲征,礼部那边不敢擅作主张,故而灵柩还停在桃蕊宫里。
江月白计划等妹妹下葬后再搬走。
范常在垂下眸子,她从未遇到过怪事,更没有遇见过鬼,对鬼神从来都是半信半疑,并不觉得真害怕。
桃蕊宫闹鬼的事,宫里传得很玄乎。僧侣道士大法师在桃蕊宫连做七天法事在后宫不是秘密。也听其他宫里的嬷嬷说了桃蕊宫的前尘旧事还有闹鬼的历史。
之前她很不以为然,就当奇闻异事来听。如今听了江月白一番话,心里生出了几分胆怯畏惧。
江月白自然看出了范常在的犹豫,带着几分惆怅地说道:
“既然范妹妹已经想好,今晚就搬过来吧。锦绣生前与你最要好。你若搬过来,她定然十分高兴。这儿正好有小厨房,给妹妹好好滋补调理。只是如果妹妹可要考虑周全了,后面皇上回朝,本宫就会遵照圣旨搬去宁安宫。到时候妹妹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江月白态度突然一转,倒令范常在心中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她昨晚也想到江月白会搬去宁安宫,只不过以为江月白姐妹情深,应该不会搬走。毕竟妹妹死了,她做姐姐的怎么能安心离开,住条件更好,更奢华的地方呢?不然之前的姐妹情深不都是一场戏?
可惜她想错了,江月白不是普通人的思维方式。她才不会被道德绑架。
她还没有迂腐到忤逆皇上,放着条件更好的宁安宫不住,非要为妹妹守在这偏僻之地。
对一个人好,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从来不是等她离世之后。
范常在讷讷地说道,“娘娘说得是。是妾身考虑不周。”
江月白态度依然温和,十分关切地说道,“范妹妹你慢慢考虑。你是锦绣的好姐妹,能帮你的,我自然会尽力帮你。看你这么忧心忡忡,也不是个事儿。想搬过来就搬过来。如果决定不搬,就免了你两个月的请安。你在延禧宫好好养胎闭门不出,等满了三个月再说。”
“谢娘娘对妾身的关照。”范常在热泪盈眶,连忙又要起身跪下谢恩,被江月白用眼神制止住。
“你我姐妹之间,别老跪啊跪的,一起做个伴。时间不早了,你怕是也累了。丽夏,让小罗子安排软轿送范常在回宫。你们路上一定要平稳,范常在有了身子,可要小心着些。”
范常在迟疑了瞬间,竭力说得委婉,“姐姐有句话别嫌我多嘴。我们老家那边有个说法,老是碰见阴魂有损阳气。娘娘如今有着身孕,可以佩戴些吉祥物件。”
江月白点头,“多谢妹妹关心。这里都戴着呢。”
说着抬了抬手腕,好几圈或木质或玉石的珠串,都是开过光之物。
“妾身告退,娘娘保重身体。”
江月白噙着笑望着她,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范常在也就不再多说,告退离开时禁不住回头一看,却见和妃搬了个椅子凑在江月白旁边,抚摸着江月白露着手腕上的珠串,笑眯眯地说着什么。
江月白转头看着和妃,脸上也带着笑意。
两人就像阔别多年的好友,看起来十分亲密无间。
一股子酸意涌上心头。
范常在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树,树的尽头就是桃蕊宫的西偏殿,锦绣曾经住过的地方。
阳光很刺目,感觉眼睛里湿漉漉的。
禁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心很喜欢锦绣。锦绣走了,她的心感觉空荡荡的。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像跟锦绣那般情投意合无话不说吧。
丽夏热情地招呼道,“小主,您慢着点,就在这里等。轿子会过来。”
范常在点点头,安静地站着。
韩子谦正好出去办了点事,正朝她们走过来。
一身太监服打扮,却难掩英俊的面庞,身上的潇洒气质。
丽夏紧张地走上前,汇报工作,“韩公公,娘娘在屋里跟和妃聊天。奴婢在这里等轿子送范常在回宫。”
韩子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进了屋。
范常在跟着丽夏也十分紧张,暗暗打量了几眼。
心中暗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皇上留下来专门伺候江月白的韩少傅,原翰林院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