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一起乘坐宫司班车最高位份的也就齐贵人。
齐贵人经过刚进宫的一番磋磨锤炼,如今又好不容易升回了位份还得了封号,十分谦恭谨慎。
故而大家挤在一个马车里,虽然按照位份高低分配位置,但没觉得太多不适。
今日宫司大领导一把手也来挤通勤班车,大家顿时十分局促,个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生怕出了差错。
和妃见状没说什么,只是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后,就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坐进来,不要耽误了发车。众人本以为墨兰和墨玉会陪侍在左右。
谁知和妃拿过了小扇子自己摇,让两侍女自行走。
跟和妃一个马车的众后妃个个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跟大领导撞了视线,被点名当众汇报思想心得。
在摇摇晃晃的行进过程中,甚至有人迷上眼睛,打起了盹。
住的地方离殡宫远,起来得太早,困啊。
和妃也不刻意攀谈,只是静悄悄地观察着她们。想必是,因为持续吃醋和哭丧的原因,几乎每个人都清减了许多。原本就瘦得厉害的范常在,如今看起来更加单薄。
她一直用袖子掩着脸颊,似乎在强忍着难受。
和妃想起之前按学习心得排的侍寝里面就有范常在。
莫不是也有喜了?
范常在跟甄婕妤一个宫,自己昏迷那天也在现场,和妃想到这里心中就很不舒服。
但转念又想,一个宫里两人怀孕,这样才热闹。先坐山观虎斗,看看甄婕妤反应再说。
拼命掩饰自己晨吐反应的范常在察觉到了和妃清凌凌的目光。
见和妃打量着她,范常在慌乱地放下袖子,垂着眸子,强作无事地端坐着,显得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
和妃试探性地问道,“范常在,你比以前瘦了许多。可是不适应伙食?”
范常在已经回过神来,不慌不忙地答道,“谢娘娘关心,许是忧思过度,有点吃不下东西。”
这说得是实话。
本来怀孕是件大喜事,却令她寝食难安。
这两天她也开始有反胃不想吃饭的迹象。之前侍寝时就提前服用了从家里带来的促怀孕药物,所以她有一种预感自己这次就有了。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办。
甄婕妤自从确定怀孕后,就像变了个人。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快言快语,爽朗明媚的性格,变得暴躁易怒,疑神疑鬼,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审视。
她呆在延禧宫成日里如履薄冰,能躲则躲,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甄婕妤。
皇上如今不在宫里,一当暴露出怀孕的消息,就跟一只待宰的小绵羊,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夏嫔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只巴望着能瞒到皇上回来那天。
昨天跑去江月白那边专门试探,发现江月白热情中透着疏离。当她试图暗示想搬出延禧宫住到别处,江月白没有回应。
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方的顾虑。
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范常在竭力掩饰自己怀孕的迹象。
和妃意味深长地看了范常在一眼,“你这样消瘦会伤了身子。回头本宫给你拿些桂圆党参补补。”
范常在连忙谢了恩。和妃也不再多说。
众人到了桃蕊宫后,个个面上都很高兴,对江月白纷纷贺喜了一番。
个个心里都有些酸不拉几的,嫉妒得不行。
都是新人,晋位份这么快也就罢了,还代掌后宫管理大权,连怀孕这种看天吃饭的事儿都这么给力。侍寝一回就成了。
脑子里恍惚间浮现出之前璟妃坐在主位,当众挑江月白的刺儿,江月白都只能受着。如今物是人非,坐主位的人被打入了冷宫,降为选侍。
个个心中慨叹,这么短的时间里,位置交换,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对江月白愈发不敢小觑。
江月白自然明白众人的心理,笑着说了些客气话,意思就是上个月侍寝的姐妹很多,说不定很快就有更多好消息。等皇上出了孝期,各位姐妹都有机会一类的安抚众人。
正好姜余没走。江月白便命姜余给侍寝过的后妃把脉。
听到这个消息后,范常在一下子惊得面色苍白。她猜测是不是昨天在路边干呕被人看见了,偷偷来禀告了江月白。否则为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其实江月白不过是例行公事,早摸底,早准备。
这一摸底,就摸出来了范常在。怀孕一个多月了。同样伺候过皇上的和妃和谢才人就没有动静。
听到姜余恭喜的话语,众人们嫉妒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范常在微笑着接受众人的恭喜,心理有一丝如释重负,又愈发地焦虑不安。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江月白,江月白跟昨天一样只是微笑。
不久后便散了场,范常在被江月白跟和妃留下来说话。
众人皆猜测是不是要给范常在换个宫住,或者找个厨子专门给她做饭吃,毕竟身子太瘦了。
清场后,范常在满眼泪水,扑通一下跪在两位娘娘面前。
江月白猜到她会跪,并不起身,焦急地指挥丽夏,“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丽夏你快扶范小主起来。”
“求二位娘娘救我。”范常在胳膊被丽夏搀着,却不动身,依然跪在地上,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泪水。
和妃侧脸与江月白对视了一眼,回过眸子慢悠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要害你?你先坐下慢慢说。”
这个场景好令人熟悉。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和妃陪同皇上去探望甄婕妤那天的场景。
和妃不禁湿了眼眶。
情景重现下,她突然回忆起来那一幕。江月白不是渡了一口真气给她,而是嚼碎了药物搅动她的舌头,喂给她吞咽。
脸上瞬间浮上一股红云。
范常在惊疑不定地盯着和妃的面色。和妃大病初愈,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怒急攻心了吧?万一又晕了过去,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连忙含着泪解释道,“回娘娘,妾身错了,惹得二位娘娘误会担心。并没有人要害我。妾身是贸然听到有喜的消息失了分寸,担心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才会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请二位娘娘恕罪。”
和妃涌动的情绪被突然打断,到嘴的话变得有些冰冷,“本宫倒是觉得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范常在同样被和妃跟往常不同的犀利惊到。
她的气势立马低了三分,想要分辩,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娘娘,我.”
和妃的视线滑过范常在,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
“后宫还有这么多人怀着孕。就连冷宫里都有人怀着身孕不也好好的?你们延禧宫还有御前侍卫和太后心腹把守。后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怕就是你们延禧宫了。”
江月白惊讶地望着和妃的侧影,难以相信这是从一向温柔娴静的和妃嘴里说出的话。
跟从前比,仿佛变了个人样。莫非被人身穿了,魂魄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