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被岑双抛出战场的江笑,转眼便被栾语丢出的剑接住了,她操控着游小姐的剑,倒也不敢直接将人挪过来,而是将之放在阵前,蹙着眉观察着。
冥君捏须摇头,唏嘘道:“那臭小子,下手还是这般不知轻重,哎哟,脑袋上这么大个包,看得我脑门都痛了,可别给敲坏了头,本来就够傻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朝远处看去,那边二人正各执一把借法宝化出的剑,彼此对峙着,冥君看了一眼,不由高声嘱咐道:“臭小子!你可要仔细些!他虽然打架不怎么厉害,可阴招是一个接一个,我还没找你算总账,你可别死别人手里了!!”
没有人回答他。
那二人无言静立。
红芪抬起手,垂眸看着这柄被岑双挑飞过来的,也是险些割破江笑喉咙的绯色长剑,他唇角微勾,手一松,那柄长剑便直直往地面坠去,尚未落地,便化作一片又一片牡丹花瓣,在他周身盘旋两圈,旋即消失不见。
他一身的阴郁戾气仿佛也跟着那些花瓣消散了般,眨眼间就变回了那个人畜无害的红芪上仙,笑吟吟往岑双身后一看,意有所指般,道:“冥君前辈好像在与你说话呢。”
岑双也将手中的东西挥散,笑道:“是么,我没听清。”
红芪道:“他说我阴招太多,让你小心一些。”
岑双袖手道:“那确实,红芪兄的手段,寻常人哪个不闻风丧胆,可怜无期上仙,料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出发冥府之前,你就在他身上下了一半的妖魂香,他那般信任于你,即使栾语上仙指出你的身份,也毅然决然站在你身前,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话说回来,红芪兄不觉得,你用此道赢了他,是胜之不武么?”
红芪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唇角的弧度要多假有多假,甚至还笑得更灿烂了一些,意味不明道:“我的事且不论,倒是阿岑你,眼下这般姿态,究竟是在为无期打抱不平,还是因为想起了昔日故人?”
这一句话后,岑双面上的笑意也跟着加深了。
无怪乎江笑当初跟岑双感慨,说他二人给他的感觉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如此一看,的确很像。
当然,这份相似与容貌无关,更与性情不搭边,它源自于做出这个评价之人的感觉,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之感,说的人可能没有意识到什么,但岑双与红芪作为被评价者,却很清楚具体原因。
——因为虚伪。
微笑也好,附和也罢,嬉笑怒骂,俱为虚情假意。
红芪见岑双不语,便慢悠悠道:“将刀剑架上脖子,自己杀了自己,你曾亲眼目睹过一次,所以当相似的情景再度上演,你才有这么强烈的阻止欲望,不惜将自己保命的手段显露人前,让你的敌人有了更多可乘之机——但至少,恭喜,你这次成功了。”
岑双微笑道:“看来,水月镜花中的陆忍仙友,还真是红芪兄委托而来,所以才这么清楚本座的往事,这么说,莫非千年前的事,红芪
兄也参与了不少?”
红芪道:“陆忍?我确实叫了个人进去,不过他会以什么名字出现在你面前,便是他自己的事了,”话至此处,顿了下,才继续道,“千年前么,如果你指的是你被贬下凡那段时间,我确实顺手帮了两个人,但你义兄自刎、义妹失踪一事,与我没有直接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那就是他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此事并非他的手笔,当然,他的意思也可能是指,这件事的发生,是他曾经做下的某件事间接导致的。
岑双看着他,道:“那么,红芪兄可会好心告诉我,那个有直接关系的人现在何处?”
红芪但笑不语。
岑双明白了,倒也不勉强什么——毕竟这地方是对方的主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计算之内,想勉强也没那个条件。笑了一下,岑双道:“容我猜测一下,晴雪村那个名唤小小的半妖,便是红芪兄‘顺手’所为的其中一个罢。”
红芪面上有点意外,虽没有直接承认,倒也没有否认,反问道:“你如何确定那是我的手笔,仅因为那幻境为我所编?我就不能是因为觉得有趣,才将之记下,顺手将那件事编成幻境么。”
岑双道:“当然可以,红芪兄本来就喜欢看各种戏码,编个幻境将之收藏了并无不可,我之所以猜是你做的,其实是因为这个。”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袖子。
红芪先是看了一眼他的袖子,随后意识到什么,抬起手,垂眸往袖中看了一眼,顿了片刻,颇为复杂地伸手将里面多出来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一截莹白的骨头,被逮住了也不见心虚,反倒在人掌心翻来覆去地撒欢。
红芪一手托着小骨头,另一只手时不时去拨弄两下,含笑道:“小家伙,知道我是谁么,就一直往我这里跑。”
“它自然不记得了,不是你将它关于你的记忆都抹了去,”岑双徐徐道,“正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乍见到你,自然是欢喜的,说起来,无期上仙乍见我时,也很欢喜。”
为什么欢喜?因为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江笑与小骨头便生出了一种好似看见故人的感觉。
之前说过,仙骨不是每个仙人都会帮忙的,尤其是这块小骨头,说它是块反骨都不为过,能让它帮忙的仙人,要么得合它眼缘,诸如清音仙君,要么能给它一种看见主人的感觉,诸如红芪上仙。
至于其他人,在它眼中并没有什么分别,哪怕江笑待它如珠如宝,它都不屑一顾,正因如此,小骨头初见红芪就黏在他身上不肯离开的情况,才显得那么特殊,也让岑双对他有了更深的猜测。
就算之前忽略了这一点,但在岑双的提醒下,红芪倒也明白是这小骨头导致他漏了陷,他也不恼,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屈指弹了下小骨头,不待它反应过来,便抬手一抛,抛回给了岑双。
红芪道:“晴雪村之事过去了太久,一时忘了曾借用过阿岑的仙骨,是我大意了。”
岑双睨了眼手中的蠢骨头,这骨头记仇得很,
到现在还在记恨岑双将它丢海面上当竹筏的事,一挨着他就开始挣扎,铆足了劲要往红芪那里跑,认贼作父到连亲爹是谁都忘了,蠢得他不忍直视,岑双由衷觉得,要不是因为这是他的骨头,他早把它炖了喂狗了。
随手除了蠢骨头身上的法术,将之塞到袖子里,岑双才重新看向红芪,问道:“既然红芪兄承认了此事,不知可方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初你说要帮小小寻一个供他脱胎换骨的地方,不知这地方,可是茶山县?如果小小是你插手茶山县的理由,那么那个温养在血池里,邪气四溢的鬼怪,就是小小么?”
却不知为何,红芪在听到这席话后,面上的表情于那一瞬变得极其古怪,虽然这份古怪很快便消失不见,但岑双还是因那一瞬的异样有了不好的猜测,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对方答道:“自然不是。”
红芪似笑非笑道:“阿岑,是不是因为你和那些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所以也对一些不该期待的人有所期待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没用的蠢货废物,费心费力造那样大一场杀孽?
“不过茶山县的事,你猜得倒也没太多错处,炼灵池中的确有个由灵堕妖的邪物,池边阵法也是我所画,但茶山县的始作俑者可不是我,我只是顺手帮它画了个聚邪法阵,顺便替它转移了一下天宫那群饭桶的视线。
“所以你觉得,一个连为亲娘报仇都不敢,连成为怨灵都需要靠别人引导的小半妖,会有本事取到招妖幡,利用招来的群妖离间那一城凡人?还是你觉得他那只能笼罩一个小村的怨气,足够在群妖破城的一瞬间将满城凡人妖邪全部吞噬殆尽?”
所以,那个邪物并非小小。
晴雪村的小半妖,早在报完仇后,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时红芪用仙骨掩盖了小小身上的怨气,为的就是让他能在晴雪村乃至于周边村落肆意妄为还不被修士与仙人发现,本意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养一个厉害的怨灵出来,谁曾想那小怨灵那么容易满足,甚至不愿意跑到其他村子去,将晴雪村一村人带走之后,便解开了心结,魂飞魄散了。
红芪再回到晴雪村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村,怨气也消散得一干二净,唯有一截莹白的仙骨躺在青石板上。
岑双听罢,默然无语。
红芪托腮笑道:“至于那邪物是什么,直接告诉你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我呀,还想看阿岑和清音联手查案的好戏呢,你们这般厉害,定然能很快查出来罢。”
岑双奇怪地看着他,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和清音联手查这件事,我又不是无期上仙,碰到什么都想管一管。”
红芪却笃定道:“你会查的。”
他这个态度,就说明那个邪物并不简单,或许是个很能引起岑双兴趣的东西,但他不愿明说,岑双也不想浪费口舌,而且红芪方才那一番话里,有他更关心的事情。
岑双道:“红芪兄之前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是开胃小菜,我以为后面还有大菜招待我们,可听你这意思
,是要放过我等不成?”
红芪随意道:“这个啊,原本确实有的,还是我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好东西,但很可惜,方才你为救无期,将那个小家伙放了出来,我便知道这地方的任何东西对你而言都不具备威胁了,若我不知此事倒也罢了,眼下知道了,何必再浪费力气。”
他说这话时,伸手指了指岑双身后,岑双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一看,正好看到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的小娃娃。
小荷乖乖站在图腾上,看见岑双回头看她,便开开心心地挥手和岑双打招呼,嘴巴一张一合,大抵是在叫“哥哥”,大概叫了两声,视线一转,落到红芪身上,忽地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既疑惑又好奇。
岑双收回视线,道:“看来,这里当真是虚幻之地了。”
红芪缓缓道:“你果然是知道的。”
倒也不能说知道,只是多少有些猜测,因着这个猜测连他自己都不是很肯定,若非红芪的特意说起,间接肯定了他的想法,岑双也不会突然说出来。
要说岑双从来没有好奇过水镜的来历,那是不可能的,但小荷现在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知道的事未必有岑双多,所以不管岑双如何好奇,也无法直接从小荷口中获得答案,更何况作为镜灵的小荷,自身也存在着不少谜团。
诸如,她掌控着虚幻之地三千幻境,算是水月镜花中的小天命,为何镜灵之力能被外人轻易夺取,自己却连水镜核心是什么都不清楚,后来明明夺回了所有的力量,也能更改幻境规则了,却还是无法阻止水镜崩塌……
这一切的答案,直到此刻才全部浮出水面——镜灵是水月镜花的主人,却不是虚幻之地的主人,虚幻之地的主人从来只有一个,即,神镜之主孟还珠。
水镜与神镜,是两个东西,后者是整个虚幻之地,前者是自虚幻之地上诞生的幻境世界,二者之间的关系,若用镜灵的话来形容,便是在一面巨大的镜子上,衍生出了许多个光怪陆离的小镜子,毁掉小镜子对主镜不痛不痒,但若是将主镜抽离,小镜子便会全部碎裂。
所以当初陆忍并不是摧毁了水镜核心,而是将神镜带走了。
当神镜被人取走,虚幻之地随之消失,三千幻境无枝可依,自然也就全部崩塌了,但有虚幻之地在的地方,便可以再度编织出新的幻境,正如他们眼前的“冥府”。
至于镜灵的前身镜妖,乃是出自孟还珠之手,在神镜认他为主后,他便想办法将古神留下的那一缕神念抽了出来,借用神镜的力量制作出了通往三千幻境的镜妖,镜妖承自古神,不出意外,它会拥有无尽的寿命,就如小荷一样,但,正因为它出了意外,才有了现在的小荷。
所以镜妖与小荷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使如今的红芪还能制作出新的通往虚幻之地的“通道”,也不可能再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他的镜妖了。
但想来,没有神念的加持,这个连接天上人间与虚幻之地的“通道”并不好做,对方也无法在一个月内就将“通道
”做好,只能借助其他办法将他们带到这里,比如那个阵中阵。
红芪冒着暴漏身份的代价亲自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当然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去,只是有句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
比如,他就算从江笑口中知道清音机关术不错,还能运用一部分法阵,但绝对没想到对方于此道如此精通,所以他短时间内准备的阵法倒也没有端上来的必要了;
再比如,就算陆忍跟他提过岑双修炼了元神功法一事,克制法力的怨力对岑双没有太大影响,但红芪事先怎么也不可能料到,岑双居然有办法将镜灵带出来,还让镜灵认他为主!
镜灵无法影响神镜,但她能够感知到神镜的存在,所以天冥海上,当红芪动用了神镜的力量造出了海浪幻象后,小荷才会四处找她的小镜子。
此外,由于小荷诞生于水月镜花的前身镜妖,镜妖又是神镜中的一缕神念所化,神镜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伤害这一缕神念,连带神念如今的主人也被它庇佑,神物有灵,这事红芪也无法勉强,所以他的那些个手段自然也就全部作废,只能说,在出发之前,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问题,会出在地点选错上。
——哪怕他当初随便找个荒山野岭将几人骗过去,都比虚幻之地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迫放弃灭口计划,连带也看清了姻缘殿主这个身份的确是保不住了,所以红芪眼下的状态特别平和,与岑双说话时就显得特别悠闲,甚至不耻下问,在一些他没有特意暴露,却还是让岑双知道了的地方请教起来。
红芪问道:“你如何知道神镜的存在,又怎知神镜藏在水镜之中?”
岑双笑答:“你不是说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么,红芪兄数千年前在冥府由阴魂转化为恶灵一事,总还有一些鬼差记得的,比如,那个送我与游小姐渡河的老伯。”
红芪脸上的虚伪笑容,终于在此刻一点点淡去。
岑双道:“不知红芪兄是否太久没有回去看过由你亲手打造的那座地下城,所以也就忘了,在进入地下城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枯树林,那个地方与冥府前的枯树林一模一样,我又是个向来不相信巧合的人,理所当然地推测出——你在打造陵墓之前,曾来过冥府。
“可怨灵是不能进入冥府的,这说明,红芪兄要么有‘以怨灵之身往来冥府’的特殊法子,要么便是在冥府转化的怨灵,因为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在之后就此事向那位鬼使老伯打探了一下,不曾想,真打听到了红芪兄的往事。”
红芪负手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声,幽幽道:“的确许久不曾回来了,也没有回来的必要。”
岑双点点头,并不询问对方肯定不会回答的事,转而说起曾经对于某个游魂的承诺:“因为你很久没有回去,所以有一个一直想见你,却又见不到你的人托我跟你说一句话,他说:‘此前种种,是我错了,但愿你不要继续错下去。’嗯,是这句没错。”
红芪似乎回忆了一下,大约在想谁可能会跟他这样
说话,实在想不起来,便问岑双:“你在哪里遇见的,叫什么名字?”
岑双道:“一个画满了人脸的石林,他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话说你画那么多人脸做什么?”
红芪漫不经心道:“哦,那个啊,关在那里的游魂生前大多喜欢拔我头上的花,拔完了还让我笑给他们看,既然他们这么喜欢那个表情,就让他们看个够。”
岑双:“……”
岑双没有说话,红芪就继续想那个人是谁,后来终于想起来了,道了一句:“原来是他啊,他还没死么?”
岑双道:“原本应该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但他可能太想跟你说这句话,又觉得没有希望见到你,所以嘱托了我这句话后,就成了一团黑灰。”
说完这句,他便看到对面的红芪重新露出了笑容,也不知道他是在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负着手,先是往岑双身后看了眼,又半仰着头看天,久久不语。
岑双跟着往身后看了一眼——嗯,仙君已经快要将那个阵法完全破解了——又想着要不要也跟着对方仰头,看看天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时,便听得红芪忽然道:“你知道为何楚兰一直不肯认六皇子么?”
楚兰,当然就是《南山一梦》中描写的那位楚丞相了。
说实在的,岑双是真的挺想知道的,但是他之前觉得红芪不会说,也就没有问,眼下对方似乎因为“传话”的关系,主动跟他提起此事,岑双自然洗耳恭听,从容问道:“为什么?”
红芪道:“他不是不肯认,也不是忘了认,而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那一份教导幼时六皇子的记忆。”
岑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讶异地看着他。
红芪回视岑双,似笑非笑道:“如你所想,我的少年夫子,并不是楚丞相,而是天上那位位高权重的姻缘殿主,他这个人,打了赌还输不起,竟元神出窍俯身到楚兰身上,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他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如今这个样子,不是他教得好么?”
那是一段十分久远的过往。
在红芪还是那个名叫孟还珠的半妖时,他并不知道教他识字,与他拉钩的是位天上来的仙人。
不管是为了赢也好,还是小孟还珠的生活让那位殿主难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也罢,总之那三年他多少也算用心了的,他的目的,当然是要引导孟还珠向善,以及让楚兰给小孟还珠留下一个好印象。
也许他的想法没有错,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代替楚兰答应一个楚兰本人无法办到的承诺。
更不应该,他自己许下的承诺,转头就忘记了。
那位殿主可没有学什么分割元神的功法,他偷溜人间三年,就是实打实的玩忽职守,虽然一切有他双亲瞒着,但在他回到天宫之后,还是被他父亲耳提面命了一番,又限制了他处理完公务的时间,所以,等他想起还有孟还珠这号人时,人已经被架上了刑场。
这事,甚至还是那位与他打赌的好友,跑过来过来告诉他的。
殿
主输了,好友赢了。
他们一同去到了刑场。
死亡的那一刻,孟还珠看到有一根红线从自己身上滑落。以及两位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仙人。
一个仙人看着他尸首分离的惨状眉开眼笑,另一个仙人虽然面露不忍,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是捧着一个装着金光的袋子难过忧伤。
他们讨论着“赢了”还有“输了”。
那个捧着金袋子的仙人将金光交给了另一位仙人,另一位仙人拎着袋子,哈哈大笑着走了,走之前还说,既然你输了,那这残局也交给你处理了。
他说,记得处理干净点,别让人抓到你我的把柄。
被留下“处理把柄”的仙人一步步走近孟还珠浑浑噩噩的魂魄,捏着孟还珠的下巴左右看了一眼,叹息道:“以前我是怎么教导你的,转头就忘了?到底还是变成这个样子……也罢,好歹我也做过你三年师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为师便送你一程,望你来生,能托生到一个好人家。”
后来的事,孟还珠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到了冥府。
对于到了冥府之后是怎样变成的怨灵,怎么得到的神镜,最后如何离开冥府的,红芪并没有再提,他看着岑双身后已经破阵而出的几人,合掌道:“好了,说完了阿岑最想听的故事,我也该离开了,不过,以免你们出去便坏我好事,之后需要委屈你们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说完这句,他的身影变得若隐若现起来,彻底消失前,他忽然补充了一句:“之后有人要送你一份大礼,希望这场好戏来临时,阿岑的应对能让我看得欢心,就像你看《南山一梦》时那般欢喜。”
岑双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叫住了他:“红芪兄。”
红芪离去的动作停了一停,好整以暇地等他说完。
岑双敛去笑容,认真道:“其实,我现在的最爱已经不是《南山一梦》了,红芪兄,你有没有考虑过写本新书,就写你和无期上仙的过往,方才无期上仙说得太少了,我有点想看全过程。”
红芪:“……………”
红芪的身影化作花瓣散去后,岑双笑眯眯地回过头,彼时清音已经飘了过来,在他之后,是想要找红芪算账,但来晚一步的栾语,再后面便是背着江笑的冥君。
冥君叨叨了一句“傻小子也太沉了”后,便将人放下,往岑双身后看了一眼,道:“那谁走了?”
岑双点点头,走到江笑身侧,道:“走了——贤侄没大碍罢?”
清音也走了过来,道了句:“我看看。”
担忧自家师父的栾语同样靠了过来,眼见岑双如此担忧江笑,心生感动,劝慰道:“你别担心,萧无期向来抗揍,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岑双点点头,喃喃道:“是了,贤侄最坚强了,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红芪兄不答应写新书给我看,我只能等贤侄醒过来给我讲故事了。”
栾语:“…………………”
好在,江笑确实没什么
大碍,清音给他使了个治愈术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多时,人便醒了过来。
虽然醒过来和没醒也没太大分别,只是从闭着眼睛躺地上变成了睁着眼睛躺地上。
江笑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以前那些总是丰富的色彩褪了大半,眼中的光亮几乎不剩下什么,直愣愣看向天空,便让岑双越发好奇,这个幻境的天上究竟有什么,一个两个都往上面看,明明他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那厢冥君蹲了下去,拍着江笑的肩,道:“傻小子,你没事吧?哎我就说你傻,你还反驳我,你看你,被人骗了吧。”
栾语道:“萧无期,振作点,那就是个人渣,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岑双也蹲了过去,拍着江笑的头,安慰道:“你没错,不怪你,你是个好人。”
清音道:“嗯。”
“……”
江笑将岑双和冥君的手挨个拨开,从地上爬起来时,他一边拍灰一边叹气,道:“我没事,就是方才有点头痛所以没反应过来,你们一个个想哪里去了都,我是那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一蹶不振的人么?”
冥君紧跟着站了起来,再度拍上他的肩,笑呵呵道:“这才对嘛傻小子,虽然你失去了一个人渣朋友,但是你得到了老夫这个最值得深交的好友,小子,你赚大发了!”
江笑道:“哈哈,是啊。”
过了会儿,他垂眸看着岑双,奇怪道:“贤弟,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岑双笑着起身,摇了摇头。
他到底没让江笑讲故事给他听。!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