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既已说定, 又都是极有效率的人,第二日贾琏跟着入宫参加登基大典,王熙凤斟酌一二, 如今王子腾也在宫中, 便是回娘家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好生洗漱了一番到贾母的房中去。
自有孕后,一干规矩都免了, 王熙凤和李纨都不用去晨昏定省, 王熙凤是乖觉的性子, 又不怎么在京中, 便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自没有免了真不去,横竖她如今不管家,也不如何忙碌, 自有许多功夫奉承贾母。而李纨本就是一个极规矩的人家养出来的, 二房规矩也一向大些,自然也不敢真的托大,也是每日里都去的,末了还会到王夫人的房中伺候,只王夫人对长子嫡孙也是在乎的,倒也只叫她回去休息。
有孕自然是有特权的, 王熙凤和李纨到贾母的屋里去请安,贾母瞧着喜欢,也不舍得他们如何如往常一般安著奉粥, 不过是个意思便坐下吃饭罢了。饭闭,王熙凤才对王夫人道,“前些日子我和二爷才回来, 又一连一些大事不断,倒是有些事没和太太交接清楚,我这两日倒是有些想头,只我年轻不知事,想寻老太太和太太讨个主意。”
贾母笑道,“凭是什么事,倒招的来问我,我已多久没管事了。只问你太太去便罢了,你太太还能有不依了你的?”
王熙凤召来安儿拿来账册,道,“本来是不该来打搅老太太的,只这不是小事,我想还是问问老太太才妥当呢。老太太还记得从前我和二爷到南地去的时候,因离得近,便把金陵的租子交给我们,叫我们巡视一番?”
贾母享清福久了,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倒也没多留心,只道,“还有这事?”
王夫人道,“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当年大老爷说是交给下头的下人不大放心,正巧琏哥儿他们两个在那头,一道儿收了,也省得那起子下人私自昧下。难为他们两个,去岁交过来的租子确是比往年多了不少,想来下头是有些不安分的。凤哥儿现在提起这个,是有什么打算不成?”
王熙凤笑道,“叫太太知道,这次回来,今年的租子我也带了部分回来,只不少呢。本来也没那个想头,这两日见府里有这么多喜事,我自个儿也诊出来好事,倒是想起一遭来。咱们这样的人家素来是要给子孙积福存些资本才是。二爷在那头管着几个盐场,得空也去金陵咱们家的族田瞧了瞧。咱们家这些年人越发多了,便不说本支枝繁叶茂,后头街里的族人也是愈发多了,金陵祖宅那头虽说留下的人家不多,倒也子息繁茂,这每年不知贴补多少去。我和二爷还说呢,如今手里既然有些闲钱,无论是江南还是那东北地界,地都是极好的,不如多置办些祭田,横竖也是不用交税的,倒也多一个贴补族人的进项,每年里只叫从祭田中出便罢了,成个定数,也省得府里今儿贴补这家,明儿接济那家的,不成个章程。也是给子孙积德呢。”
贾母听了先笑道,“瞧瞧这凤丫头,从前多无法无天的一个人,如今要当娘了,倒是生了这么多现在倒是念着要给儿孙积福来了。”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这话说得,孙媳妇还不是比着老太太学的,老太太多子多孙多福,又怜贫济富的,这才能让咱们家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呢。孙媳这叫什么,拾人牙慧呢!”
贾母笑道,“真真凤丫头这嘴,没人比她更能说了。”
王熙凤道,“不知老太太、太太觉得我这主意可好不好呢?”
贾母素来是个菩萨心肠,自是没意见,道,“你这是为了家里后代考虑,是大善之举,自然是好的。”
王夫人想了想,道,“这主意是好,可良田也不是一二年多出来的那点子租子便能买下的,倒是公中要另贴补许多去。若是要用祭田补贴族中子弟,京郊的田地可不好买。”
王熙凤道,“京郊基本都是有主的,多是皇亲国戚等买来修庄子的,想来是得罪不得。若真要买,还得是江南东北二地好些,江南鱼米之乡,咱们家的族人故旧不少,倒是要便宜些,东北那头地广人稀,土又好,也不甚贵。只每年租子送来麻烦些。太太说的我同二爷也商量过了,也不一次买许多,慢慢的买,积少成多,横竖田有了,那收益自是每年都涨的。另有一些铺子,虽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值当正经去经营,但是咱们家这么多族人,却叫一些家里的下人去管着。旁的不说,在江南的那些管事颇有几个是不像样的,族中子弟还得叫他们爷爷呢!便是二爷没亮出身份前也吃了好些排头,后来收拾了几个才乖觉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子孙自是应该以读书为要,只是听二爷说,家塾里正经读出功名的人也没几个,倒有好几位婶子嫂子到府里给儿子求个采购的差事,我想着既然他们中有人有心于此,倒不如给了他们去做,到底是自家人呢,没得叫瞧奴才的脸色,成什么样子。且给了他们活儿去做,有了正经养家糊口的本事,也省得总到府里来打秋风。”
王熙凤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凝重了一些。王熙凤也知道,府里下头的铺子等能粘手的多是一些体面主子身边的陪房,但是正经最抢手的其实还是府里大大小小管事的活儿,贾母是公侯小姐出身,自不把商贾一道儿当回事,几个铺子也不过是收着租子罢了。王熙凤从前使人去瞧过,荣国府颇有几个铺子的地段大小都不错,若是有心经营,不说是日进斗金,至少也比如今拿着一点基本的租金强。
王熙凤上辈子虽和宝钗不如和黛玉亲近,到底薛姨妈也是她的嫡亲姨妈,正经也是多有往来的,也是听了不少薛蟠的经商笑话。听的多了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商贾一道上的门道,薛家在薛大傻子如此消耗下还能有一些底子在,到底也是从前薛老爷布置得不错。如今只要照搬一些思路,又有贾府作为后台,不愁铺子开不起来。王熙凤合计过了,即便近年不大有成效,只要开一些古董铺子或是花样铺子木料铺子等,多多搜罗一些好的备着。等着过几年新皇降谕诸椒房贵戚,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略尽骨肉私情之时,众多娘娘家都要兴建园子,便是贾家不建,也能在别家大赚一笔。若是贾家还要修建大观园,一干消费等也要小些,还能从公中捞一些子儿。
王夫人闻言迟疑道,“只怕咱们家的族人出去行商,说起来不大好听。”
王熙凤道,“太太瞧瞧后街那些婶子嫂子,颇有几家吃饭都困难呢。姨妈家里虽说是皇商身份不同,到底亲戚里也有普通商户,倒也没多少人说不好来,到底还是正经的四大家族之一,也没几个人说有什么不是?后街上的爷们儿还有娶了府里的丫头,倒也没人说不体面不是?说到底,这些铺子对咱们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也不是什么根基,只给些钱叫他们有个活儿做罢了。我也忘了从哪儿听来的,说是这‘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话倒是有大智慧的。横竖咱们家在南面儿的铺子里才有几个仗势轻狂的管事叫二爷撸了去,只问问有没有哪位爷愿意去接手便罢了。若是买卖不好,便叫他们依旧恁了出去收租子便罢了。也不过个几十两的,也能作个小本买卖。”
贾母不耐烦算这小账,只道,“你和琏哥儿既然有数,便拿那几个铺子打个样,若是好,日后京中的那几个铺子也照这依葫芦画瓢罢了。”
王熙凤应了一声,又道,“咱们家的庄子田地从前都是大的,现今便还是拿五十两来算,也够置办个几亩地的,今儿光南地里多出来的租子便有五百两,咱们只先买一些,渐渐的也成规模了。二爷之前去祖宅时瞧了,虽周围多是咱们家的地儿,也有一二薄田不是,那些个也不多贵,叫个厚道的多跑上几趟,少了那起子欺上瞒下的下人层层盘剥,便是租子收的比往常少上几层,也比如今多。最可恨的便是这些个下人,仗着主子不在跟前,拿着主子做威风欺负寻常的人家,抢来的田地又是自个儿拿着,坏名声倒叫主家领了。咱们积福行善的,平白多了许多罪名来。”
贾母一听倒是一愣,道,“如何就闹出这档子事来?”
王熙凤把那些仗势欺人的货色的行止添油加醋的一说,末了还道,“老太太,孙媳妇年轻不知事,从前只道这些下人也就吃吃酒昧下一些,万不敢想有这般猖狂的,这才急了些。”
贾母也是气的不轻,她倒也是个果断人,道,“你们既说是要用作购买祭田,我准了,你告诉琏儿,叫他同珍哥儿商量,到底是族里的事,没得我们略过东府去做的道理。往年的租金也够府里使费了,倒也不差这些。”
王夫人知道公中账目不大好看,但也不好阻止,只因王熙凤说得句句在理,且若是真多了进项,于现在公中也是好事,此事便这般定下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