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胆丫鬟
晚膳准备好以后,卿歌坐在门口歇了会,就起身去更衣了,禄儿和绿荷对视一眼,禄儿突然从怀中掏出个小瓶子,在酒壶里撒了一点粉末。
绿荷问:“这是什么?”
禄儿微笑道:“这是一点催情粉,不过我放的少,应该不妨事,王妃不是说昨夜王爷醉酒了还坐怀不乱,今日给王爷加一点醉酒后一定坐怀就乱的东西!”
她晃了晃酒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绿荷咽咽口水:“王爷要是知道你敢给他下药,你得……”
禄儿打断她:“别说,多不吉利,王爷见到王妃,就高兴忘了!”
陆之郢吃晚膳的时候,觉得今日府中的人都不太对劲,似乎心情都特别好,他唤来禄儿问:“府中有什么喜事发生吗?怎得一个个都像吃了蜂蜜一样?”
禄儿摇摇头道:“没有啊,王爷,昨日不是您生辰吗,您不在王府,这些下人今日见您回来了,就都高兴,也为您的生辰高兴!”
陆之郢皱皱眉,似乎有几分道理。
晚膳后,他刚起身,觉得头有点晕,是昨夜宿醉的原因吗?他刚刚只喝了两三杯,应该不会醉的。
他坐在桌边稍微缓了一会儿,外面太阳落山,只有些许残留的日光,天色昏沉,像要下雨,他便起身出门。
还是晕乎乎的,没有多想,他向静安苑走去,路上越走越晕,旁边有人扶住了他,他看到那抹熟悉的烟青色,心下烦躁:怎么又是她,守卫在干什么,王府也进的来?
他抬了一下胳膊,挣脱那人的搀扶,一路摇晃着撑到房中,刚坐在床边,按着额头想唤丫鬟进来更衣,却看到那身烟青色进门关门向他走来。
他抬头,屋内昏暗,看着女子戴着面纱,身形婀娜,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突然察觉到身体一丝异样,接着越来越热,他冲着她道:“出去,你怎么进来的?”
那女子蹲在他身前道:“自是王爷让我来的,王爷忘了?”
接着她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打开,信纸上写着:让卿歌回来吧,如今这天下,再没有人能动她分毫!
陆之郢一怔,看向她的眼睛,他热得浑身难受,视线也不清晰,那女子摘下面纱,笑道:“王爷,我回来了!”
陆之郢抬手,轻轻触摸她的脸颊,似乎是不相信,卿歌抓住他的手按在脸上道:“陆之郢,我回来了!”
他微微喘了口气,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起来,搂进怀里,是她,真的是她!
他收紧手臂,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处,呼吸越来越急躁,卿歌发觉他不对劲,轻声问:“陆之郢,你怎么了?”
轻轻推开他一点距离,他脸色潮红,眼神迷离,卿歌刚想探一下脉搏,看他怎么了,陆之郢就按住她的后脑,吻了上来。
这个吻炙热又霸道。
他把卿歌抱上床,伸手解开她的衣带,又快速褪下自己的衣袍,卿歌抓住他的肩膀,被他吻到身体发热。
像是怕她跑了一般,陆之郢的手,紧紧搂住她,衣衫半解,长发摊开在床上,陆之郢抚摸着按住卿歌的双手,十指相扣,卿歌的指尖泛红,他的身体慢慢和她融为一体,卿歌低声呻吟着,再次被他的吻堵住了唇舌。
他说:“卿歌,我好想你!”
时隔多年,床帐内人影攒动,卿歌看着他漆黑深邃的双眸,咬住下唇,双手抓住他的胳膊。
等一切平息的时候,房内热气退散。
“卿歌,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不提前告知我?”陆之郢附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王爷昨日,可当真是很伤臣妾的心呢!”卿歌勾起唇,扭过头看向他的眼睛。
“你……哼,本王要知道那是你,一定当场就……!”陆之郢语气里带着傲娇,不愿承认昨日没有认出她,她不一样了,昨日的她清冷高贵,跳舞时身姿很是曼妙诱人,一席烟青色的长裙,仿佛从画中走来,可是他喝醉了酒,不敢信那是卿歌回来了。
“王爷可还记得昨日说的话?”卿歌撑着脑袋,语气戏谑。
陆之郢轻轻地皱皱眉道:“什么话?”
“本王的床上不缺女人!”卿歌压低声音,学了学他昨日冷冷的语气,接着又凑到他面前道:“所以王爷,是在臣妾离开后,夜夜都有人相陪吗?”
陆之郢看着她勾起的唇角和调皮的表情,直接撑起身又把她按到在枕头上,狠狠吻了一下她道:“你在戏弄本王?胆子可真大,你不知如今本王在世人眼中……”
“说您手段狠辣,无情无义,杀伐决断,曾经处死了宁小将军,就因为他跟您不和?还谋权篡位想自己当皇帝,对吗?”卿歌轻声开口。
卿歌伸手抚上他的眉头,接着道:“可是那是摄政王,而不是陆之郢,对吗?”
卿歌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落寞,赶紧又岔开了话:“王爷,臣妾昨夜跳的舞,可好看?”
陆之郢抓住她的手指道:“好看,非常好看,那是本王看过最好看的舞。”
卿歌起身,把他压在床上,用手指描绘他的嘴唇道:“那王爷可对那支舞心动了?”
陆之郢看她眼神里的不怀好意,轻笑了一声:“自然心动,若是没有喝醉,本王就不是离开,而是直接把你抱走!本王肯定会认出是你,你还真是厉害,刻意变了声音来骗本王。”
卿歌“咯咯”笑得躺倒在床上,扯了扯被角,道:“陆之郢,谢谢你啊!”
陆之郢看着她一眨一眨的眼睛,没有回应。
卿歌又道:“我一直能收到京中的消息,那日,我得知你把我们全府人名登记在册,向天下人去诉说他们的遭遇,又将当初参与犯案的人公布在城门口,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去了父母的坟前,还去见了当初府里的聂奶娘和她的丈夫,他们曾经是我的养父母,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切都变得很好了,还有谢谢你救下了刘辉伯父,这么多年,最苦的就是他了,他只是因为我阿爹的一点资助,就搭上了他的一生去复仇,如今他跟在哥哥身边,也算是一个好的结果。”
卿歌没有说最后一句话:唯独你啊,位高权重却没有那么开心了,明明事事考虑周全,却落下了一个被天下人唾骂的名声。
陆之郢搂住她,抱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名字“沈铭川”,卿歌和他一起待了三年,他不会……
“卿歌,你……你和……”陆之郢不知道怎么问,不问心里难受,问了会不会伤害到她。
“嗯?”她的鼻音很诱人,轻轻上扬,像小鹿一般。
“沈铭川,他……没有对你怎样吧!”陆之郢知道那是卿歌的哥哥,可是那沈铭川他总觉得不怀好意!
“王爷吃醋了?”卿歌抬着眼眸看他。
陆之郢躲开她的目光,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良久才一声“嗯!”声音很低,有些委屈的感觉。
卿歌道:“放心吧,他是哥哥,他也只会是哥哥,他很尊重我的意愿的。”
〈二〉沈铭川是哥哥
沈铭川对她其实很关心很爱护。
卿歌在山上待了半年,伤才完全恢复,内伤外伤好彻底了,沈铭川才让她出了院门,去其他地方转悠,那时他们相处的很亲密,最初两个月,因为要上药,要泡药浴,几乎日日如此,到后面卿歌可以自己动手,就都自己来了。
他们快突破防线的那日,是刘辉去见她告知一切的那日,当晚她从梦魇中醒来,沈铭川已经解开了她的衣带,她感觉到了沈铭川修长温热的手指碰到她腰间的肌肤,她却突然因为内伤没好而吐血,自那日以后,沈铭川便不再碰她了。
他替她疗伤,陪她射箭,教她封脉后怎么可以在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解开而不伤身体,三年,她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还学会了用长枪,沈铭川总说:“哼,我就不信我比不上陆之郢,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是,她确实没有爱上他,她对他只有对哥哥的依赖。
她又见到了苏玉儿,她想问问她,为何选她入王府,她只是道:“因为你和影儿最像,最能扮演好她!”她知道苏玉儿没有说实话,不过也不重要了,她作为师父,已经很合格了。
沈铭川给她讲三岁以前的事情,讲的时候,卿歌看他明明在笑,眼神却很悲伤。
卿歌刚出生的时候很干净,其他的小孩皱皱巴巴的,卿歌却像一个小仙童,阿娘抱着她,眼神中全是温柔,阿爹每每上朝回来,都会抱着卿歌在府中从前院绕到后院。
她一岁生辰的时候,前来送贺礼的人摆了抓周的物品,有十几样,卿歌抓了一本书,结果又扔下抓了一把剑,阿爹高兴的举起她说:“哈哈,我柳传行的女儿,以后应该会是个将军!”
阿娘又接过她道:“说明我们卿歌,以后能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将军没有当得了,自保确实没什么问题。
后来阿娘做了两个双扣结,阿娘说:“等我们卿歌长大以后,要帮助哥哥的,哥哥呢,是一个很不平凡的人,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做,那我们铭川,也要帮助卿歌,卿歌以后要是当了将军,可是要保国家平安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阿娘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双扣结,两个扣,合在一起看起来就会是一个,意思是不离不弃,互帮互助。
沈铭川拿着结跟阿娘说:“阿娘,卿歌长大了,我要娶她,让她嫁我,您让我们成亲,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阿娘看着卿歌笑了笑,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便道:“好啊,这倒真是个好主意!”
沈铭川是她的养子,两个孩子一同长大,感情肯定很深。
卿歌抬头问嫁是什么意思?
沈铭川抱住她道:“意思就是,卿歌可以永远和哥哥一起玩。”
卿歌点点头,说:“哥哥是最好的哥哥,我以后要嫁给哥哥!”
沈铭川心里清楚,那个年幼无知的孩童能懂什么,但是他真的很疼卿歌。
他带着卿歌放风筝,有一次风太大,差点把卿歌拉走撞树上,卿歌吓得哇哇大哭,手却拼命扯住风筝线不松开,她说松开了,风筝就跑了,风筝会没有家的。
他当卿歌的小马,卿歌在他背上摇晃,过一会儿就下来问:“哥哥,你累不累,换卿歌来当小马吧!”
沈铭川把她抱起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哥哥太重了,卿歌当不了小马,会把卿歌压坏的。”
卿歌也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那我就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撑得住哥哥。”
他教卿歌钓鱼,告诉她鱼竿怎么扔,要坐在那里等着鱼上钩,卿歌懵懵懂懂地把手伸进鱼池,一抬手手指上就挂着一条小鱼,卿歌抓着小鱼开心的又笑又跑,沈铭川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鱼钩愣了好半晌。
阿娘给两个孩子定做了新衣服,卿歌穿着红色的裙子,说:“哥哥哥哥,看我像不像书里面的新娘子!”
沈铭川摸摸她的头道:“像,但是很像年画娃娃。”
他在后院帮阿爹喂马,卿歌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说要骑马,马匹太高,沈铭川也骑不上去,他便派府中的下人找了头小毛驴,把卿歌抱上去,一手抓住她,一手抓住绳子,牵着驴在府中转圈,下人们吓得在周围围了一圈,生怕一个没注意千金小姐掉了下来。
府里的聂奶娘扯着嗓子道:“哎哟,少爷啊,你可胆子真大,快把小姐放下来吧!可别摔着了!”
卿歌咯咯直笑,对他说:“哥哥,我不怕,我可喜欢骑马了。”
卿歌不知道她骑的只是驴,而沈铭川看着她的笑容想,以后要养一大群马,让卿歌骑个够。
他带卿歌在水盆中养乌龟,卿歌想伸手去摸乌龟,结果那乌龟突然向前伸了一下脑袋,吓得卿歌从小凳子上向后载到,他手忙脚乱的赶紧接住,卿歌没摔倒却红了眼睛:“啊呜呜呜呜呜,哥哥坏,哥哥养了小怪物要咬我。”
沈铭川笑着把她赶紧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说:“那不是小怪物,不会咬你的,是哥哥错了,哥哥没教好它们,吓到了卿歌。”
新年的时候,他带卿歌放烟花,卿歌手拿烟花,坐在小河边唱刚刚学会的童谣,摇头晃脑,很是可爱。
养乌龟的盆太深了,卿歌终于敢摸乌龟的那日,撅着小屁股伸手去摸,却压翻了盆,倒了自己一身的水,她满脸水渍,衣服上还沾上了几粒龟粮,沈铭川带她去换衣服。
卿歌一声不吭,沈铭川问她怎么了。
卿歌道:“乌龟不好,哥哥把它们端去给奶娘养吧!”
他又被逗笑,后来乌龟便成了奶娘的宠物。
沈铭川小时候不知道替卿歌换了多少次衣服,他得心应手,轻车熟路,直到卿歌满身是伤被他带回山上那日,替她脱掉被血浸染的衣服,才突然明白,这早就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小妹妹了,她不仅是脸有了变化,身体也已经发育成了真正的女人的样子。
他心疼的看着她身上的伤,抖着手替她擦掉满身血污,用手指沾着药抚过那一道道鲜红的伤口,又撒上另一种药膏,把她再一次放倒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她醒了,眼睛扫到她的胸口,他赶紧拿起旁边的一件外袍扔在她身上,转过头去。
他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压下心中的难过,又一遍遍怪自己,是他把她误打误撞地送进了王府。
他终于按耐不住想得到她的时候,被她吐出的鲜血拉回了神智,他不应该趁她虚弱,趁她没有清醒意识的时候去伤害她,至少不应该是她重伤未愈的时候。
后来的三年,他像小时候那样,疼爱他的妹妹,希望自己能像陆之郢一样,让她爱自己而不是把他当哥哥,可是不行,她很依赖自己却不会爱他,叫他的名字,叫着叫着就成了“哥哥”,听到山下关于陆之郢的消息,她却会站在原地走神。
沈铭川一直在想,如果他提前找到了卿歌,再做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卿歌爱的人就应该是他了,感情真的分先来后到吗?
陆之郢送信给他的时候,他落下了泪,卿歌终究还是属于陆之郢的人,陆之郢努力了三年,改变了局势,就是为了让卿歌回去,回到他身边,而那一刻,沈铭川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理由留下卿歌了。
想了好几日,他便找借口黏了卿歌好几日,问她愿不愿意下山,想不想陆之郢,怕不怕山下有什么危险,舍不舍得离开哥哥,而卿歌很直接,她爱陆之郢,想回去找他。
她说:“以前待在一起的时候,时刻都在告诉自己,我是有任务的,完成任务说不定就走了,不想承认自己爱他,和他分开了,才发觉思念这种东西,是不能控制的!”
沈铭川突然笑了,他理解,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他露出以往那种风轻云淡的笑容,把信递给了卿歌,看着卿歌脸上浮出的笑容,他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回去吧,只要你愿意,你就是自由的。”
沈铭川去马场看了卿歌挑的那匹马,高大威猛,毛发黑亮,三年前她来挑马的时候他见过她,那时她的眼睛里对他满是防备。
沈铭川以为她想自己骑,没想到是送陆之郢的,沈铭川低着头笑了笑,转身离开。三年来,他带着卿歌在太岁山骑过很多次马,卿歌曾看着马群,道:“哥哥,你为什么喜欢骑马啊,听上官雅说,陆之郢也喜欢,我还挑了一匹很威猛的马想送他呢!我也喜欢,感觉骑在马上,什么烦恼都可以忘掉。”
沈铭川看着她的笑容,感到很满足,年幼时她说自己喜欢骑马,长大后,她说了同样的话!
沈铭川突然低头吻上她的唇,在她想伸手推开他的时候,他却只是蜻蜓点水了一下,随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道:“卿歌,最后一次,你走了,就只剩我自己了。”
那时卿歌不懂,明明他就在太岁山,想见就还可以见到,为何他却那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