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二公子与双吉膳后纳凉。双吉偎依在二公子怀里,那看着纤瘦实则很结实的二公子也会给双吉一种安全感。她时时钟爱于他的怀抱。
尚二公子搂着双吉,眺望着远处的苹果树发着呆。夫妻俩分别的日子里,他痛过哭过绝望过,娘亲一直宽慰他,望他能早日振作起来。
他也想,可一想到双吉躺在他怀里那些个因情欲不满的日子,那些个他不知羞地追着问她是否满足的场景,他便窘迫得无地自容。
打击一个男人,他可以一无所有,但他不该天生不举!这半月余,母亲与兄长都替他请了无数个妇科圣手,可那些人俱是摇头叹息,只说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残缺又哪里是人力可为的?
这直接判了他死刑!
他一想到往后余生里无法给双吉属于女人的快活,他便愧疚与不安。他也会担心双吉背着他偷汉子,又担忧她最终会与他和离,只因算命的都说了她未来子孙满堂!
他该如何自处?
尚二公子烦恼得整夜无法安睡,可当着双吉面,他却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白日随她笑,夜里搂着她哭,这便成了常态。
而偎依在二公子怀里的双吉却是在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想去哪里玩,趁着两人还小未有子嗣,该多出去走走。
走到激动处,她当即撑起身子:“不若我们过几日便去清河寺逛一圈?听说那些景色特别好呢!我们再去那里作幅画留个念!”
尚二公子强撑着笑颜应了她。
双吉便又乖乘地低下身子抱着他,嘴里情不自禁说道:“阿临,我真的好欢喜好欢喜你哟……要是这辈子我没了你,都不知晓该如何渡过余生了!”
“我有这般好么?”二公子情绪起伏不大,若往日里他定是快乐的。
她没察觉出,说道:“你自是千般万般地好!全天下的男子都比不过我家的阿临!”
尚二公听闻感动得眼含泪水,但他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一双手抚摸着双吉的脑袋,她特喜欢他摸她头。
待他心情平复后,他深吸一口气,眼红着问道:“可若你日后觉得我其实哪般都不好……该怎办?”
“哪有?!”双吉想抬头,尚二公子手劲儿一重,她只得乖乖继续将脸蛋儿贴在他脖颈间。
“我家阿临就是最棒的!”
“可我一定会有不好的地方。”
“那也没关系,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呀!只要我们彼此欢喜彼此满意就够啦!”
话到了嘴边滚了几次,最终还是被尚二公子咽了下去。
他又想到双吉不知情,想到她自小嫁给他,男女情事也是他夫妻二人自长辈那里听来的,就连那小册子也就一两本启蒙画。
所以……他许能一直隐瞒许多年呢?
二公子内心纠结不安。
而双吉此刻也是闲了,她的小手到处游走在夫君身体上。正所谓小别胜新欢,小夫妻俩感情又甚好,那床事儿也是时时有。
她开始动手动脚时二公子便知晓她想要什么了,他往日是自信与配合,今日却是略有些别扭。在她手往他腹下探去时,他倏地推起了她,身子僵硬表情又不自然极了!
他无法满足她!
双吉一愣,夫君这动作实在太突兀了,令她十分不解地看向他。
只见小夫君表情矛盾又透着一丝痛苦,在她凝视下他又慌张地收敛,故作无事说道:“我差点忘记要去大哥那里一趟!我去去便回!”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双吉只觉古怪,但也未多想,嘀咕着:“待会儿等你回来咱俩再亲热!”
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情欲初绽放的年纪,自是会想念着闺房之乐。
尚二公子本只是找的借口,不料出来了,一想去大哥那处也行,便也就顺着路去了尚大公子院落。
大公子近来几日吃了睡睡了躺,伤的是手臂但感觉腿脚都断了,锦姨娘生恐他落个什么病根,日日早中晚来三回。
他心底叹了口气,这夜凉风习习,他便拿了把剑在院里挥舞着。往日里只觉自己武艺尚算不错,自保不成问题。
可经过这次暗刺,他方才知晓自己还差得远。
若是自己再弱些,他连那小妇人的命都保不住……
每想到此,便夜不能寐,非得起来做点什么。
二公子来时,见着大哥单手舞剑,便扬声道:“大哥,不是让你近些日子莫舞刀弄棍的么?会扯到伤口的。”
大公子见他,扬声道:“拿剑,与我比划比划。”
二公子本也是心生烦闷,当即转身去找了把剑来,进到院里与大公子比划一番。
二公子旁的比不过大公子,但这武艺,当属三兄弟中最高强的一位。
大公子与之缠斗,二公子都是有意让着的,这些也是知晓的。
只是今夜大公子往死里打,二公子打着打着便有了些火气,下手狠了些许,没片刻两人胜负出。大公子败。
大公子也并不恼,论三兄弟中,早去从军的三弟在武艺天分上都比不过二弟。
“大哥有烦心事?”二公子在比斗间那神色是相当严肃,颇有两分男子气概。
“你也有。”大公子收敛,“还没走出来?”
他一问便到点子上,二公子那男子气概一敛,瞬间又小媳妇状地委屈。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此刻委屈作态,当真是让男人叹气。
他走到大公子面前,两兄弟坐下,大公子替他倒了杯茶。
“大哥,我这辈子算是毁了,也害了双吉一辈子。”二公子一饮而尽,又说道:“咱们两兄弟该喝酒的!”
大公子便招来丫鬟,让她去弄些下酒菜来。
“你莫随意吱声,还有下人在府上。”大公子轻斥一声。
二公子一时倒忘了,“大哥院里的丫头总是没个声响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鬼怪。”
“那你院里的下人不成体统就是对的?”
二公子不好意思挠挠脸。
“大夫那边怎么说的?”
“大夫说我是天生的不举,治不好了。”
尚大公子神色一愣。他认真打量着对面的二弟,若他没得治,那双吉可怎么办?
尚二公子心绪尚定,苦笑摇头,“我没用倒也罢了,只是害了吉儿。算命的还说她子孙满堂呢……”
大公子喝斥:“算命的都是尽捡些好话说当不得真!你若没得生育,那便从旁支里抱养几个优秀的养育便是!这又不是稀罕事儿!”
“可那到底也不是我和吉儿所出。”二公子神色黯然,“再则大哥你也是知晓,吉儿尚且年幼不知情事……若她大了,多听些旁人说那闺房事……我又该如何?”
大公子发着火的言语好似他被媳妇戴了帽子。“那便将她锁在府里,少与那些嘴碎妇人说三道四!”
二公子被斥得呆住,迟疑说道:“也……用不着这般……狠吧?”
大公子却是振振有词:“女子嫁作人妇自是应当谨守妇德,若因夫君不举便出去偷人,有失女德,就是一种罪过!”
尚二公子眨巴着眼,只觉着大哥这番说词对但也不对……他想反驳,但又见大哥也是为他好,便说不出本心话来了。
尚大公子等了片刻等不到接话,便意识到自己说得也有些过失了,于是轻咳了声,又说道:“总之,这事儿且先瞒着罢,你们夫妻二人自惯恩爱,想必不会因这点小事而失了情份。”
小事……
这在大哥眼中是小事,在他眼中却是天大的事儿……
尚二公子又一番苦笑,来到大哥处反倒得不到宽慰,又添了两分堵地回去了。
他还在忧心怎么应对闺房之乐的小妻时,进了屋却发现双吉已经睡得四平八稳的。
瞧她肚上只搭了一条蚕丝被,那粉红肚兜儿裸露在外,往日春光无限美,今日也只得摇头苦叹,女子这番好颜色自己此生是吃不到了……
他小心仔细地替她掖好被子,又检查了一番帐里是否有蚊虫,随后端坐在她身旁,伸手捏了她一只白嫩的小手搓在手心中。
半晌后,他叹着气喃喃自语:“吉儿……我该怎么办……一直隐瞒你是愧对你,可我又不想让你离开我……”
实在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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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吉夏乏,白日晚上皆贪睡,如若不是确定自己儿子不中用,锦姨娘都得怀疑她是怀上了。但也因儿子不中用,锦姨娘又担心自己儿媳去偷人,还私下让儿子盯紧点。
二公子便十分生气:“娘,吉儿与我感情甚好,往常也不曾嫌弃我不中用,现在也不会!”
“那是她还没长大,不知情事!”锦姨娘想到自己夫君尚中丞其实也是个不中用的,但是她们这些妾室还得日日奉承着也是心累。那丽姨娘与田姨娘有没有偷汉子且不知,但锦姨娘自打孩子落地后就学会了清心寡欲地,因此到她这个年纪男人那物什早就不看中。
但儿媳妇才十五六岁的就让她学着守活寡她能乐意么?且不说现在乐意,未来又能乐意?
所以锦姨娘见劝不动儿子,便私下里给老嬷叮嘱道:“派个机灵点的丫头去盯着,日后少夫人有个什么动静都得我知道!”
双吉且不知自己被婆婆惦记上了,她今日收到来信,小庆夫人要与王家千金结伴一道来动植园玩上几日。
她拿了信嘀咕:“怎地突然与我嫂嫂结伴了呢?”
她也不在意,将信收好,便去找婆婆,说明了庄里要来人了。
庄里仅锦姨娘一人,她自得管理内务事。
马上差人把客房打理出来,对大公子的未来媳妇锦姨娘那是相当重视,务必不能有半分闪失。而那小庆夫人,那便还是有些落差的。
锦姨娘吩咐干活时也要把双吉叫到一旁,细细教导她怎样当好一个女主人。“虽说日后这尚府内务俱是王小姐管理,但到底她一个人,府中事务多,忙不过来你也要分担一些的。这样月例也会多些。”
双吉听得连连点头。
“你瞧那田姨娘和丽姨娘的,两人一个掌管着采买办,一个掌管着账房。这也是主母的权衡之术。而我呢,因性子柔弱,自己也不会争取,啥也捞不到。连累你们夫妻二人在府上也无地位可言。”
锦姨娘什么都知,但她最聪明在嘴巴紧。
双吉乖乖巧巧地劝道:“我反倒觉得姨娘这样才是最聪明的。我们不求大富大贵,也能温饱。但求得莫招惹那些勾心斗角之事便是好的了。”
锦姨娘点点头,“可你也莫太学我这样与世无争。日后……”刚要说诞下子嗣,却突然哑了音。她倏地想到自己儿子并无所出,这一脉算是断了后……
一时悲从中来,她赶紧低头扭脸掩饰自己的失控。
双吉瞧了,立即上前迈一步关心问:“娘?你怎了?!”
“没事没事!”锦姨娘连连挥手驱赶,不愿她察觉异常,只借口道:“不慎一只蚊子撞进了眼里,眨眨眼泪便好了。”说着她便让眼泪淌出,然后神色镇定地拿帕摸眼角,“好了。你下去歇息罢。这些事,你知晓个流程便行。日后大些再议。”
本是雄心壮志想为儿子媳妇谋划些,可都绝了后还有个什么盼头的?!
不若就让他们夫妻二人当个闲散自在的富贵人家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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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大公子那头照样收到了来自亲娘的信,信里尚夫人提及胡京酷热难当,王家千金被热得中暑了,她便作主让尚家嫡女邀王家千金到动植园避暑。而此番避暑,又多牵了几位贵小姐少妇人结伴而行。
因此这动植园是要热闹几日了。
尚大公子本因未婚妻要来于礼而不合,可如今混在一众小姐夫人中,那由头是充足的,他图个清静养病的日子也到头了。
尚夫人不会前来,他便差人通知锦姨娘再多打扫几间客房出来。
“通通将她们安排至西厢房,切莫来打扰到我。”
尚大公子这遇袭除了父亲知晓,暗中调查主凶外,皆是瞒着一干女眷的。如今王家千金要过来,瞧着他伤了便会大惊小怪的。
尚大公子决定避去清河镇躲一躲。
临行前,他想着捎上二弟一道散散心。
不成想尚二公子那个爱妻的,一听说了此事赶紧回去告诉双吉,“你不是说想去清河寺么?如今大哥要去避避难,我且带上你一道去玩玩!”
双吉大喜,赶紧收拾着衣裳,眼下是连手帕交也顾不上了。直接留书给小庆夫人一封,告知她去清河寺了,归期不定。
尚大公子瞧见双吉在列时,剑眉一皱。又见二弟一手紧紧拽着小妇人的手,立时错开了眼,心潮一涌动,兀自先进了马车。
尚二公子可顾不上大哥的心思,扶着小妻的手让她先行上马车。
大公子刚坐定便见双吉进来,那颗小脑袋瓜子梳的髻回回都让人眼睛一亮。
待二公子跟着上来,马车即刻启程。
他们走得略急,带的东西不多,只把银票揣足了,到时去了镇上再行购置。
清河镇离动植园三十里路左右,一个时辰便到。
往日庄里的采买全在清河镇上置办的。
车上行程久,尚二公子也是不顾有长兄在侧,搂着媳妇儿亲亲热热地相互偎依着。这双吉近来与大伯走得近些了,察觉大伯也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严肃难接近后,胆儿也肥了些,在大伯面前也乖乖巧巧地略放松自己。
眼瞅着那恩爱的小夫妻俩,尚大公子把视线往车窗外瞟去。
只是窗外风景太过单一,看了会儿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双吉被马车摇得昏昏欲睡,二公子便低声细语:“让你昨晚早些歇息,一大清早地就开始犯困。若是娘亲瞧了,又得说你没规没矩的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双吉嘟哝着,“拍几只蚊子折腾那般久……”
他们在庄上无所事事时,便昼夜颠倒。大晚上的跑去烤红薯。
“要不是你嘴馋会被蚊子咬么?”尚二公子取笑,“谁家小媳妇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吵着吃烤红薯的,被蚊子咬了还哭着闹着是夫君没给拍蚊子……”
“那你该不该拍嘛……”
双吉假意生气了,将身子往里一扭,故作不搭理他。
尚二公子只得好言好语地哄着。
尚大公子目视一切,沉默不语。
双吉实在困了,本在 公.众.号仙ˇ女ベ坡 坡-推·文站马车上便乏,夜里又睡得晚,更是乏,没说多少话便渐渐地睡了过去。
双吉睡下去后,二公子贴心地找来薄毯替她搭了小肚。只是姑娘家那白花花的胸口他倒也大方地让自家兄长看去。
也就尚大公子瞧不过眼了,提了句:“你多替她遮些。”
尚二公子还不明,回道:“再遮多点她要热。”
尚大公子默默将视线移开。
半晌后,又默默地将视线移回来,定格在小妇人那张俏丽甜美的脸上良久……
二公子待媳妇彻底睡熟后问道:“大哥,父亲可寻到凶手了?”
大公子回:“有了一丝眉目,但尚未确认清楚。”
“真是可怕。日后大哥出门可得多带些家丁护院了。”
大周明令管控官富人家私养兵卫数量,因此多改为家丁护院。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莫操心。”
“那便好。”
尚二公子笑容明朗,“我只求咱们一家上下皆平平安安便是福。”
“没个出息。”大公子轻斥。
二公子不以为然,低头看着自家小媳妇,那俊秀的眉眼间掩藏的柔情,“我与吉儿也能白头携老……”
大公子宽慰:“定是能的。”
二公子不搭话了。
大公子亦是低下头,白头携老自是不难,难的是钟情是否初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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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租了清河镇上最大的客栈,公子们出行从不委屈亏待自己。用过午膳,大公子批评了饭菜没得胡京的好,到底是一个镇。
尚二公子连连点头附和大哥的说词。双吉却是不挑食,瞧他们不吃,她便一人多吃了些,把那肚子撑圆了。
二公子又取笑道:“瞧你这模样不知晓的还当你有孕在身了。”
“我现在先取个经,待日后怀上了,一顿饭八大碗!”
二公子笑容带点阴霾,他听不得传宗接代的话了。
双吉仍旧粗心马虎没察觉,还是大公子过来掩饰,“少贪。谨记你的身份。”
双吉暗地里吐吐舌头,这个老古板大伯逮了机会就要训斥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