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一看,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还是被人抓住把柄,而且还是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唰”地一下子脸色阴沉了下来:“这怎么可能是我呢?”
谢乾面庞挂着假笑,话语里似有若无的讥讽意味:“放心,我手机摄像头好得很,超高清画质,可比监控拍得更清楚,怎么可能拍糊变样呢。”
“你特么可别冤枉我。”薛平见事情败露,不由地恼怒切齿。
“我可是证据在手罪恶无处可躲,谁敢说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了,”谢乾表情要笑不笑,笑里藏刀,搭在对方肩上的手臂变得沉重,故意暗自使力下压,“我给在坐的各位也看看,认个脸做个证。”
谢乾往前走了两步。
“草!”薛平因恼怒地爆出一句粗话,“你特么……”
“闭嘴!”谢乾忽然回头厉喝道,眼皮子掀了掀,显得漫不经心,说的话却是与表情不符,“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劝你老实点,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果然,谢乾的提醒警告起到了震慑唬人的效果,薛平竟然怔愣在原地。
他走到夏清衍身边时,嘴角牵出一抹大快人心的弧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我来还你清白。”
……
十几分钟后。
谢乾收起手机,脸上的表情吊着笑:“大家都看到了吧,清清白白的证据,不加任何修饰,我也不多说什么,想必大家都是讲文明懂礼貌的人,总应该给我的同学道歉吧,差点就冤枉好人了。”
大家看着录像后,也确定是自己冤枉人了,擅自主张评价他人,对此也没异议起争执,而是陆续的道歉。
夏清衍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要是没有谢乾的帮助或许他又是狼狈隐忍地收场,他声线清淡地回绝:“不用了。”
本就是夏清衍的清白,谢乾对他的做法没多大意见,只是抬了抬眸光。
完事后,大伙吃饱喝足也渐渐出了饭馆。
谢乾双手抱臂靠坐在就近的椅子上,拦住薛平的去路,尖锐的目光紧跟他,声音陡然也强势刚硬起来:“给他道歉,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理所当然的底气足的很。
薛平默默打量着谢乾,黑T恤,黑色破洞牛仔裤,黑色耳钉,和狂野嚣张的坐姿。
一副大佬的气魄姿态。
这身不是什么正经学生的穿搭暴露出满溢的不良少年的气息。
平心而论,薛平确实有些迟疑,甚至隐约产生了虚无缥缈的后怕。
跟谢乾比起来,自己还算不上什么大佬校霸。
本来就是年少稚气未脱的年纪,软柿子里挑软的捏,反倒狐假虎威嚣张跋扈起来。
薛平平时欺负打压夏清衍惯了,第一次碰上硬石头,还撞得头破血流,不由地恼羞成怒但又不想失面子,暗自地握紧拳头,底气不足理也不壮:“特么你谁啊?这是我俩的事关你什么屁事?”
“我……是维护社会和平的主义使者。”谢乾指了指自己不紧不慢地说,说到后句话极其果断决绝,眸光闪烁,眼底竟有几分傲然,“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管定了。”
谢乾说完淡定自若,夏清衍却蓦地骤缩瞳孔,指尖微微蜷曲颤了颤,一脸错愕的看着谢乾。
谢乾像是没骨头似的瘫软靠着,坐得没个正形,身上的某种气质独特而又非凡,直逼的夏清衍一时的晃神。
虽然不知道谢乾这理所当然的底气从何而来,但胸腔里确实奔涌出大股的暖流,紧紧地包裹他。
夏清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想说第二遍。”谢乾眸光未移,话音未落,夏清衍见缝插针淡声道:“不用了。”
谢乾微皱眉头疑惑地扭头看他,隔了一会又停在薛平身上,语气恶狠狠:“既然他不跟你计较了,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薛平忍气吞声憋屈地握紧拳头,临走前用阴翳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夏清衍一眼:“这次算你走运!”
“你再瞪他再逼逼叨叨,我让你门都出不了。”谢乾站起来,盛气凌人,眼底的桀骜野性流露眶下,“要不要试试?”
薛平转移视线,隐忍不发地推门走了。
等人走后,夏清衍的眸光微动落在谢乾身上,真挚诚恳地答谢:“谢谢。”
谢乾视线定在他的俊俏的脸庞上,顿了会儿,冲他笑了笑,方才狠厉凌人的模样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不用客气,小菜一碟的事儿。”
“……”
隔了一会儿,谢乾忽然问:“这是你家的店?”
“不是。”
“亲戚朋友的?”
“也不是,”夏清衍说完,转移话题,“吃饭了吗?”
“吃了。”
夏清衍点了点头:“下次请你吃饭。”
“行啊。”谢乾爽快地答应。
夏清衍去医院的时候,罗欣正抽了点时间和张雪萍聊了会天。
房门虚掩开了几尺宽度,夏清衍懒散地半靠在墙壁上静默地等着。
聊了差不多久了,罗欣才从里面出来,夏清衍立马站直,打了声招呼:“欣姐。”
罗欣抬头,下意识地冲他笑了笑,梨涡深陷:“阿姨精神状态不错哦。”
夏清衍浅笑点了点头。
“天气很好,没事就陪阿姨多走走,散散步,心情也会好起来的。”罗欣说。
“知道。”夏清衍垂下眸子,真情实感道,“谢谢。”
“别总跟我讲客气,”罗欣那双灵动温润的眼眸望着他,好笑道,“咱俩不需要这么客气,下次不许再道谢了啊,搞得太生疏了。”
“知道了。”夏清衍应了声,把手里装有水果的袋子递给她,“欣姐,给你买了点水果。”
“啊,不用,”罗欣笑着反应过来,找了个别扭的理由,“没时间吃。”
“聊天就有时间?吃吃喝喝就没时间?”夏清衍反问,然后说,“不拿着就是不给我面子。”
罗欣:“……”
最后罗欣还是接受了。
房间里,张雪萍深重地咳嗽了几下,夏清衍神经瞬间紧绷,焦急道:“欣姐,我进去看看我妈。”
“行。”
罗欣站在门外低头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了。
“妈,我来了。”夏清衍匆忙地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搁在柜台上,从她手里拿过杯子,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张雪萍接过,仰着下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夏清衍拉过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她的视线也随之落了下来,嗓音带着轻微的哑茫然道:“小衍,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周一吗?”
夏清衍一愣,看着她疑惑的眼神忽而笑了:“妈,今天不是周一是周末,现在是放假时间。”
张雪萍淡淡地“嗯”了声,捧着杯子喝了口温水,浅粉的唇瓣沾了水雾,氤氲的水汽蒸湿了她浓密的眼睫。
夏清衍沉默地在旁边剥香蕉皮,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果皮与果肉分离开来。
她忽然释然一笑,眉眼舒展开来依然柔和可亲,语气轻软带着无奈:“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人也不中用了。”
“妈,别这么说,人总有一天会老的,这是自然规律。”夏清衍心里苦涩酸软,半垂了垂眸子然后目光又投过去看着她的面庞。
面容憔悴消瘦,疲态占据,甚至皮肤上的纹路也愈发清晰,肆无忌惮地攀爬雕琢在脸容上。
等她喝好水将香蕉递过去,随手接过杯子。
张雪萍手里拿着已经开皮即可入口的香蕉怔愣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味。
她出神又专注地凝视着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感叹日月如梭,时光洪流,转眼间他已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满地欢跑,摔倒喊疼哇哇大哭需要有人抱起来的小孩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可以把人照顾得很好,成为她的庇护之地,可以依赖的人。
眉宇间已经褪去了年少的稚嫩青涩,转瞬即逝倏地换上一副成熟稳重的面孔,莫名地让她十足的安心。
“妈,怎么了?”夏清衍问。
张雪萍忽地回过神来,眼神聚焦,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弱,显得无力又无助:“没怎么,就是想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前年因常年加班工作加上不规律作息而导致昏厥,之后查出身患绝症,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了。
在饮食方面有很多的限制,只能吃清淡点的,盐都不能多摄入,酸甜苦辣咸都可能成为一种致命的刺激。
等她吃完后,夏清衍又递过去一杯温水:“妈,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好不好?”
医院在绿化方面做得不错,还专门用鹅卵石铺设了散步的路径,一路上绿树成荫,鸟儿也欢快地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烈日投落,地上的人影交错树影婆娑,初秋的阳光洒落在身上让人感到舒服放松。
张雪萍用手掩唇轻咳了两声,在他看不见的神情里,那双镀膜一层亮光的眼眸多了几分怅然哀愁。
夏清衍垂着眼眸,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双手搀扶着她,高大的身躯成为她的支撑依靠,他的喉结滚动一遭:“妈,坐一会儿?”
长木椅被晒得微烫,张雪萍消瘦的肩背松缓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略显空荡无神,盯着虚无的远处,静了一会儿她轻声说:“小衍,妈是不是给你增加负担了?”
夏清衍一愣,惶恐多疑地抬了抬眼,几乎是被忧出了声:“没有,从来都没有。”
她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下,然后柔声酸楚地说:“别出去兼职打工了,卡里的钱够给你上完大学……”
她话还没说完又轻声地咳了两声。
夏清衍拿过放在一旁的保温瓶给她倒了杯水。
“妈,我已经长大了,有责任有义务赡养照顾你,”夏清衍嗓音有些发哑,成熟稳重的语调里甚至透露出微不可察的颤抖,“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张雪萍双手捧着杯子嘴唇抵着杯沿静默地听完,隔了一会儿,欣慰明媚地轻笑,眉眼多了几分活跃灵动:“好。”
夏清衍低了低头,又眨了眨眼睛,鼻子有些酸涩,心里酸苦难受。
他很珍惜亲情,因为他除了张雪萍就没有家人了。
假期过得很快,新的一天,谢乾完美地错过升旗仪式,等他回到教室时已经是早自习下课了。
他人一挨到桌子便趴下接着睡,匀称修长的手指虚虚搭在后颈脖上,腕骨突出。
头发有些长,手臂一横遮住了大半张脸,呼吸平缓背脊舒缓的上下起伏。
教室里除他之外的其他人手里不是拿着试卷就是拿着习题册,外加一两支笔,东借一科西借一科,凑在一团抄补作业。
总而言之,教室里吵哄哄的。
甚至为了节约时间,边吃早餐边狂抄补作业,头都没抬一下。
夏清衍手里拿着份稿子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番光景,人群聚集在一团。
除了靠近后门那个位置,只见后脑勺。
可能是觉得周围吵,谢乾手掌往上挪了挪,然后换了个姿势,侧过头捂住耳朵。
见夏清衍进来,朱阳扬了扬手里的作业:“夏清衍,你的作业借我抄两道题,在家浪了两天假期,作业还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