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乾默默地把头转回去，又把刚塞进桌兜里的手机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解锁，旁边的人又传来声音：“吴主任来查堂了。”
夏清衍说话时还在写笔记，只是在写的中途帮他把了下风，教室两组之间的过道不过就是一条手臂的间距。
谢乾先是一顿，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往窗外看，而是扭头往夏清衍那边看。
就看了十几秒，谢乾再一转头，果然对上窗外那张中年男人略微发福的脸庞，目光犀利。
狠狠地带着警告刺了过来，谢乾不由地惊了一把。
幸好手机已经塞回桌兜里了，谢乾现在的状态就是上课不认真听讲的现状。
谢乾没想到吴主任做事挺有责任感的，他不仅进过职高也进过重点学校，基本上老师都不怎么管，有可能是知道他这副德性了，就懒得管了。
吴主任走后，谢乾无聊地数着下课时间，交叠的手臂枕着脑袋：“夏清衍，我们还没加好友。”
谢乾习惯了没有老师管他的德性，上课说话也没注意音量，直勾勾地钻进对方的耳朵里。
夏清衍头也不扭：“下课再加。”
夏清衍的账号头像是一张日落图片，名字直接是用本名，简简单单。
谢乾随手点开他的朋友圈，内容都很简单，基本上都是短短的一句话，大多数都是励志语录，很少有照片。
谢乾一条一条往下翻，终于瞧见张照片，是张合照。
照片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容颜很漂亮的女人。
谢乾修长的手指凝滞在屏幕前，照片的背景是红霞绚烂的天空，半轮金灿的残日，散射着耀眼的芒光。
女人的容颜被镀膜上一层金光，柳眉弯弯，仔细看会发现两人的眉宇很像。
谢乾心想这应该是夏清衍的母亲。
离正式开学不远了，作为学委的夏清衍十分的热情，给谢乾复习了半个月。
高中的所有的课本试卷笔记本什么的夏清衍全部都整齐地摆放在宿舍里，随时都可能会用到。
谢乾从上高中以来就没怎么听过课，能上高中也是用钱砸进去的。
以至于夏清衍来敲宿舍门的时候，谢乾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清楚，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是个没学习细胞的学渣。”
夏清衍站在门外，发尾还在往下滴水，滴在衣服上立马就洇湿，手里还拎着几本书和笔，选择性失聪：“开门，我给你讲知识点。”
“我干啥都行，就是学习不行。”谢乾背抵着门板，跟他只隔了一块门板，“我学不进去，你就让我自行毁灭吧。”
“……”
“我还正值青春年华，不想这么早就被学习逼死。”
“……”
“我想你给我讲也很烦，只不过是学委这个神圣的身份让你本能的去教我，而且我很难教，不仅如此还会白白浪费你宝贵的时间，这样对你太不值了。”
“……”
谢乾背依旧抵着门板，也不管夏清衍在不在外面，反正嘴巴说个不停：“说不定你还在心里骂过我，骂完之后又觉得有负罪感，想教我来抵罪。”
“……”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很大度的，我原谅你了。”
“……”
站在门外的夏清衍：“……”
谢乾很会扯，最后夏清衍都被他说气笑了。
过了几分钟，谢乾听见外面没有声音，心想大概是走了吧，毕竟说了这么多个人想法，而且谁也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花费精力。
他想夏清衍也是这样的。
不知怎么的他又有点失落没劲，就连派大星叫他打游戏都拒绝了。
［派大星：一连消失了好几天？怎么回事？］
［谢乾：忙着学业。］
［派大星：草，脱胎换骨了？浪子回头了？什么情况？］
谢乾打字的手顿了顿，心想是这样子的吗？
好像并不是，只是想看到某人而已。
刚准备回复，门再次被敲了两下。
这次谢乾没拒绝，认命地打开门。
门开的时候，夏清衍正在胡乱地抬手把湿发往后扫，明显是洗完澡就过来了，身上还能闻到清凉的薄荷味还有洗发水的味道，另只手里拿着几本书。
身上褪去了校服，穿着件白色T恤加条浅蓝色牛仔裤，腿又长又直。
走廊上的白光打在他身上，肤色冷白，发色和眼眸很黑，嘴唇浅粉，五官愈发深邃立体。
让谢乾一时的呆住。
“怎么了？”夏清衍眼神疑惑。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谢乾回神边说边让，身体也不抗拒了。
夏清衍瞟了他几眼，这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好委屈。
“你不是不想让我来？”夏清衍说，“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受委屈了呢？”
“你听错了。”谢乾似乎没底气地说。
谢乾的宿舍是单人的，里面只有一张书桌，谢乾盘腿坐在床上，刚好对着书桌侧面，夏清衍坐在他旁边，已经翻开高一时的课本了，忽然说：“我没有觉得教你很烦，我很乐意去帮助任何人。”
夏清衍又说：“我没有在心里骂过你，也没有你所谓的负罪感，这只是你的个人想法，不代表我也有。”
谢乾突然感到尴尬窘迫，内心愧疚，刚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半晌，他才动动嘴皮子：“我刚刚是胡乱说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而已，我真的对学习不感兴趣，而且真的不想浪费你的精力和时间。”
“不试试怎么知道，”夏清衍抬眸注视他说，“是你自己不愿去接触，固有的想法就是对学习不感兴趣。”
谢乾坐着吊儿郎当，闲无聊手里转着笔，夏清衍勾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眸光垂下，只有在演算过程中抬眼看他几眼：“看题，别看其他的。”
谢乾哦了声。
高一的知识点被夏清衍讲得明明白白，思路清晰，谢乾原本不想多听，一听就犯困的知识点现在都被强塞了好多。
夜里很静，夏清衍低沉清澈的声音回响在宿舍里，谢乾听着听着真就听进去了，还能提出疑问。
夏清衍依次给他解答，他笔尖顿了顿，停在草稿纸上：“我讲明白了吗？”
谢乾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冲他眨了眨，微拖着语调：“我要是没听懂呢，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好好说话。”
“我不就是在好好说话，”谢乾双眸似水，微微带点笑意就漾起一丝水波，“我的大脑要裂了，我们聊点别的。”
“聊什么？”夏清衍很轻地闭了下眼，退了一步。
“你有没有对象？”谢乾口直心快，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或者说有没有喜欢的人。”
夏清衍微怔，对上谢乾笑意盈盈的双眸，那双瞳眸里还有零碎的光点，看得他有点晃神。
他发现谢乾左眼角有颗颜色深黑的泪痣，会随着他的眉眼而跃动。
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似乎也会随着他的情绪而改变位置。
谢乾的眉眼依旧弯着欢愉的弧度，右手托着下颌骨，沉默地等待他的回答。
夏清衍的湿发干得差不多了，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他眼里的情绪。
刚想要回答，蓦然陷入一片黑暗，整栋宿舍楼熄灯了，黑灯瞎火。夏清衍盖上笔帽，转移话题：“熄灯了就不讲了。”
“你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谢乾趁机抓住他的手。
很温热，手感很舒服，也会给人一种莫名地安心。
很神奇，让谢乾一时半会不想松开。
夏清衍停下收书的动作，怔了片刻。
谢乾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有没有啊？”
夏清衍说不出“关你屁事”这么粗鄙的话来，只是声音稍冷了下来，似乎是突然被冒犯到了：“跟你没关系，松手。”
宿舍昏暗，夏清衍整个人融在黑暗里，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光听语气就知道心情不怎么好。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谢乾才不甘心地松手，嘴里不服气地嘟囔：“算了，不说就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会问出来的。”
……
正式开学那天，高一大批新生入学，校园广播热烈欢迎了一个大上午，这帮新生懵懵懂懂地踏进立林三中的大校门。
这也意味着开学考正式开始，在开学考的前天晚上刘铭聪边指挥嘴里还在背着作文素材：“咱们班总共有42张课桌，作为考桌的只需40张，多了两张的搬到走廊上去。”
刘铭聪往后看了看，喊道：“衍哥，谢乾就你俩的桌子搬出去吧，你俩离走廊最近。”
每个班都要将座位摆成单人单座，按照规定的考试排坐。
教室正在搬座位，哪里都是闹哄哄的，周宇成边调整边调侃同桌：“班长，学习这么卖力，是要和衍哥争年级第一吗？”
刘铭聪：“差不多吧，我的目标就是追上衍哥，衍哥就是我学习道路上的榜样。”
谢乾离得最近，率先搬出去，这个学期的书籍刚发下来，胡乱塞进桌兜里，扉页连名字都没写。
随着谢乾粗鲁地搬拖动作，里面的书本摇摇晃晃被震了下来，落在地面上。
夏清衍暂时动不了就去帮其他组调排桌椅，随手把谢乾掉地上的书捡起来，提醒道：“记得把名字写上，免得下次丢了找不着。”
谢乾对上他深黑的眼眸，嘴里哦了声。
座位排好后，刘铭聪在每张课桌上贴上考生信息，座位是按照上个学期期末成绩来坐的，他超常发挥竟和夏清衍在一个考场。
明天第一场考语文。
考试预备铃响起，大家拿好考试用具纷纷往各自的考场走去。
谢乾就带了两支笔，一支黑笔和2B铅笔，连块橡皮擦都没多拿，反正用不到。
谢乾往最后一个考场走，还没进去考场就已经是一片嘈杂。
最后一个考场的总是让老师最头疼的学生，谢乾是转校生自然而然是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
大伙都是熟人了，除了谢乾，他手里就拿着两支笔，悠哉悠哉地往后面走，还没走到后面便被人叫住了：“……哎，兄弟，没见过你啊？是不是上次考试发挥失常了……”
谢乾掀了掀眼皮，顺着说话人的方向望去：“不是，新来的。”
“哟嚯，新来的，长得挺帅，”那人继续说，“帅哥成绩怎么样？”
“不怎么样，全校垫底。”谢乾找到座位坐下，搁下手中的两支笔，趴在桌上，抬了下手搭在后颈上，准备眯一会儿。
考场里大家还在商量怎么传纸条，躲过监考老师的火眼金睛。
谢乾迷迷糊糊地听着，一片嘈杂声里好像还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
考试铃声又响了一遍，是正式开考铃。
最后一声，谢乾真真切切地听见有人在叫他：“谢乾，开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