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外,数十具尸体瘫倒在大门附近,组成了一道由血肉铸成的屏障。
陈伯的肩头中了一箭,但他却仿若未闻,只是急切的对左右仆役大吼,让他们稳住阵型。
看着仅存不足十人的仆役,姜浩眉头紧锁。
直至此刻他也不认为,这些前来刺杀自己的人是魏帝派来的。
但具体是谁……局势危机,容不得他多想。
“陈伯!”
听到姜浩的呼唤,披头散发的陈伯愕然回首。
此刻,他斑白发梢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混杂着汗液,沿着脸颊滴落,看起来极为狼狈。
“皇子,您怎么出来了?回去!您快回去!!”
见姜浩竟从堂屋内走出,陈伯顾不得尊卑,急切的对他大吼道。
“回去又有何用?做瓮中鳖吗?”
姜浩轻笑着摇了摇头,步伐坚定的继续向前。
来到陈伯身边,姜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陈伯,您辛苦了。”
一语说完,根本不等陈伯有所反应,姜浩就将他拉倒了自己的身后。
“皇子!”
以血肉铸成的凭仗虽可短暂阻挡来人,但高度毕竟有限。
姜浩这么已上前,便直面正在强攻的敌人,陈伯顿时大惊失色。
不顾身后惊慌失措的陈伯,姜浩朗声道:“我,就是你们的目标,乾国质子姜浩!”
姜浩会突然现身,不光是陈伯想不到,就是那些前来刺杀他的刺客也同样没想到。
极为诡异的。
当姜浩喊出这句话以后,攻势如潮的敌人竟停下了脚步。
对此仿佛早有预料,姜浩不做停歇,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因何而来,更清楚你们的主子是谁。”
“今,我姜浩已被困于此地,退无可退。”
“临死前,我只想问一句话。”
姜浩的第一句话,引得刺客们一惊。
而当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刺客们更是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明显是队长身份,以黑沙掩面的刺客从阵中走出,冷声道:“你要问什么?”
“你们虽是奉命行事,但亦知晓我的身份。”
“那么……”深吸了一口气,姜浩突然大喝道:“你们当真想好,在刺杀我以后,所要承担的后果了吗?”
这一声大喝,声似雷鸣,生生盖过了庭院内的喧嚣,压下了那股难言的肃杀之气。
刺客们一阵沉默,紧接着便传来了剧烈的嘈杂声。
见状不妙,那名队长焦急的怒吼道:“不要听他放屁!他在拖延时间,快,杀了他!”
喊话的同时,队长身先士卒,率先对姜浩冲了上去。
有了队长带头,本还略有迟疑的刺客亦纷纷恍然大悟。
震天的杀喊声,再度充斥于庭院内。
对此,姜浩不见半点慌乱,他冷然一笑,侧身避开队长刺出这一剑的同时,抬脚便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胯骨之间。
“嗷!!”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从队长口中传出,他丢下了宝剑,整个人都蜷缩在地面上,躬成了一个虾米。
拾起宝剑,姜浩一剑便捅入了队长的胸膛,结束了他悲惨的人生。
“陈伯,快,带大家退回屋内!”
趁着队长被杀,刺客再度被短暂震慑的间隙,姜浩扭头对陈伯下令道。
姜浩这一系列操作,已彻底惊呆了陈伯。
当他听到呼喊以后,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忙不迭的招呼剩余仆役退守到堂屋内。
砰的一声,堂屋大门关闭。
“皇子!”
趴着门缝看了一眼屋外,陈伯焦急的说道:“敌人数量太多,老仆恐无法抵挡,您还是赶紧走吧。”
“走不了!”
姜浩摇了摇头,说道:“我已让赵牧将军独自突围,咱们只要拖延片刻,他必会引兵来援。”
“唯有坚持到那个时候,咱们才能安全下来!”
看着姜浩双眸中那一抹坚定的目光,陈伯仿佛做下了什么决心。
他坚定的点了点头,咬牙道:“皇子,还请您站到老仆的身后!”
“无论是谁想要伤害皇子您,都必须从老仆的尸体上踏过去!”
陈伯的话语,仿佛感染到了剩余的仆役。
他们眼中的慌乱不在,纷纷握紧了手中兵刃,眸光坚毅的注视着前方。
虽不言不语,但他们不约而同上前的脚步,却已表明了他们此刻的决心。
姜浩的心头有些触动。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姜浩一直都忙碌在如何让自己返回乾国一事上,对身边人的了解实际并不多。
除了陈伯之外,屋内众人,他竟连名字都叫不出几个。
可就是这些从来都不被他重视,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仆人,却远涉千里,一路由乾国追随他至今,无论是穷困潦倒、敝衣枵腹,还是受人唾骂、任人欺凌,他们也未曾有丝毫怨言。
而在这生死一刻。
这些人为了保护他,更是甘愿赴死,不疑、不悔!
深吸了一口气,姜浩朗声道:“诸位,拿起你们的武器,让这些刺客看看,我乾人之武勇!”
说罢。
姜浩闭上双眼,摒弃掉屋外传来的嘈杂声,回忆起了原身记忆当中的景象。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谁说?仅魏国有属于自己的战号。
当这充斥着秦腔的无衣之声,从姜浩口中传出以后,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以陈伯为首,所有仆役皆紧握手中兵刃,眸光坚毅的注视着前方,喃喃自语。
“岂曰无衣……”
一股无形的气势,由堂屋内升起,盖过了慌乱、盖过了杀喊,最终这股气势汇聚到众人的身上。
虽不过寥寥十人,虽迟十人皆有伤在身,疲惫不堪。
但在这一刻,姜浩等人所呈现出的气势,却好比千军万马。
诡谲的。
堂屋外剧烈的嘈杂、撞门声皆消失了。
但屋内却无一人发出只言片语,他们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暴风雨前这最后一片宁静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