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毕业了,这一天大家互相交换了同学录填写,吴欣儿把自己心爱的周杰伦半兽人磁带送给了自己的同学,这个男同学仅仅是她的同班同学,小学一直到五年级都没有说过太多话,但六年级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对吴欣儿说,“要不我当你干哥,你可以借我听一下周杰伦的磁带吗。”吴欣儿点了点头,因为也快要毕业了,她就把这盘磁带送给了他。但之后初中,高中,大学。他们都再没有对方的消息,一直到工作后,有人建了一个小学群,才又有了浅浅的联系,不过也就是寒暄几句,但是本性善良的人说给对方的几句话,也是莫大的鼓励,吴欣儿也很欣慰有这样的同学,和那些曾经孩童时代欢乐的瞬间。同学之间的友谊,也是纯真而美好的。
快毕业那天,吴欣儿的爸爸孙叔叔的家里打麻将,吴欣儿放学回去找到爸爸,屋里有很多人,吴欣儿坐在一边,就在那里玩了起来等着她的爸爸,过了会她想上卫生间,就告诉她的爸爸。那时每家每户没有卫生间,要下楼有过一条小巷去路尽头的那里的公共卫生间。爸爸叫了屋里站着说说笑笑的一个阿姨,对吴欣儿说“让这个阿姨陪你去吧”。
只见这个阿姨体型偏胖,打扮的比较时髦,穿着蓝色的工作服西装里面配白衬衫。扎着个马尾辫紧紧的勒着头发,隐约可见缝隙里的头皮。这个阿姨满脸笑容的对吴欣儿说:“走,阿姨陪你去。”然后吴欣儿便跟着这个阿姨出去了。
她们从卫生间出来,阿姨说“我家就在这楼上,我带你去看看,我家里还有一个比你大的姐姐,你可以和姐姐玩。”吴欣儿也就乖乖跟着她上楼去了,到了她的家里,吴欣儿看到有个短发也是体型偏胖的高个子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用一个小被子盖住自己腿,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旁边有一些零食薯片糖果之类的,那个女孩看看吴欣儿,似笑非笑的打了个招呼,便又把头扭过去看自己的电视剧了。这个阿姨问她的女儿:“前些天去司马迁庙时候买的长铅笔还有吗,给她一只”。这个姐姐便揭开被子穿上拖鞋,去里屋卧室取了一只递给她妈妈,她的妈妈便给了吴欣儿。吴欣儿推脱说:“不要了阿姨,谢谢你”。这个阿姨还是让吴欣儿拿着,她说家里还有很多,给吴欣儿拿着玩,吴欣儿便拿着了。
她们于是便出了屋,回到了麻将屋孙叔叔的家里。屋里的人看到她们回来了,都诡异的笑了笑,这笑也是日后吴欣儿长大开窍后才想起来的,原来对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来说,大人的阴谋才是最可怕的。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她不知道。怪不得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孩子神秘的笑着。
那天晚上,父亲打完麻将,就带吴欣儿回家了,到了家刚放下书包,爸爸便把吴欣儿叫到自己的面前。试探性的问她:“你今天还去陪你到卫生间的这个阿姨家了?你觉得她家怎么样?”
吴欣儿也不知道爸爸问的问题别有用意,她就老老实实回答到“去了,她不是还给我了个长铅笔吗”?
“那你觉得这个阿姨怎么样?”爸爸继续问道。
“阿姨还好,今天第一次见,不是太熟悉”。其实吴欣儿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不过陪她去了个卫生间,顺便去了她家一趟,说是让她认识一下那个姐姐,那只不过是一天的一个偶然,吴欣儿怎么会想的那么多呢,她不会去想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好不好?吴欣儿觉得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我明天和这个阿姨要结婚了,你同意吗,带你去吃好吃的行不?”他的爸爸突然说道。
“啥?明天结婚,我不同意”。吴欣儿有点生气,爸爸的这句话就如同瞬间抛给她了一个炸弹,让她接的有点猝不及防,她在脑子里想,原来今天送她去卫生间带,带她回家都是有原因的啊。
吴欣儿对她的爸爸说“今天才见了一面,你就说你们明天结婚?那我妈呢,我妈前几天回来一趟刚出去,这两三天,你就要结婚了?”吴欣儿又急又气,她说话的语速也很急迫,她不知道她应该怎样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这么突然。当然,她也不知道她的父母已经领了离婚证,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她还不懂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妈妈,虽然她的妈妈没有给她完整的呵护陪伴,但是她的初心并没有遭到任何事的破坏,她依然天真活泼开朗,深爱着她的爸爸妈妈。
“反正你同不同意,我们明天也要办酒席了,在金堆城街头大饭店,跟你商量个事,爸爸给你二十元钱,明天你见她了改口叫妈行不?”她的爸爸一脸笑意的说。这个笑让日后的吴欣儿想起来,觉得是那样的卑鄙无耻,就像是对吴欣儿的一种不尊重,他一定认为吴欣儿是个孩子,好哄好骗好收买。
“我不要,我永远不会改口,我只有一个妈。”吴欣儿朝她的爸爸喊到,便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睡觉去了。
吴欣儿躺在房间自己的小床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下来,这一夜,她几乎哭肿了眼睛,夜深的时候,她对着天花板喃喃的说到,“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呀,我爸明天要结婚了,你快点回来呀。”说完,吴欣儿又趴在被子里蒙着头,嚎啕大哭的抽泣起来。吴欣儿生怕这一切都来不及。她觉得她的妈妈在外面挣钱,肯定还不知道这一切。
第二天,该发生的事并没有因为吴欣儿一夜的哭泣和祈祷而停止,爸爸还是和那个胖女人办了酒席,在饭店里,吴欣儿的爷爷奶奶,大伯,小叔,都在,他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吴欣儿的爸爸在和别人聊天时也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可是吴欣儿看了一眼后,一口饭都没吃,她坐在楼梯口哭着,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在哭,但是没有人理她,没有人过来关心她,问一句“你还好吗”。
这一刻,人性的冷漠体现的淋漓尽致。就连她的亲人都从头至尾没有给过这个孩子一丝的关心。
她哭了一会,宴席没有结束,她便自己跑回了家,跑到自己卧室的小床上又趴在枕头里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尝到不断掉落在嘴里的眼泪,他是咸的,鼻子里也被泪水堵满,无法呼吸。“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下午的时候吴欣儿下楼,看到他们回来了,这个阿姨看到吴欣儿递给她了一个塑料袋,说“这里面是黄花鱼,你还没吃饭吧?”吴欣儿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尽管她不想让她的父亲和这个阿姨结婚,但是面对阿姨,她依然礼貌。她回答道:“嗯,还没吃”。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阿姨,感觉好像这个阿姨并不坏。还关心她没有吃饭。
后来的几天吴欣儿也没有和这个阿姨过多交往,因为她住自己的家,可能这个阿姨回她自己的家住了吧,也没有看到过来吴欣儿的家里。
终于,到了第三天中午,吴欣儿一个人在客厅坐着,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急切的跑过去打开门,看到了终于风尘仆仆归来的妈妈,她一个怀抱扑向她,眼含泪水的告诉她的妈妈“我爸前两天已经结婚了,办了酒席,你咋才回来了。”
“啥?”她妈妈还笑着有点不相信的,笑笑说道,“是闹着玩的吧?”
“不是闹着玩,他们已经办了酒席,我爷我奶我叔一家,我大伯一家他们都在。”吴欣儿急迫的说。
“哦…”她的妈妈若有所思的说了句。
吴欣儿没想到她的妈妈竟然会有这么平静的反应,脸上隐约的笑容让吴欣儿感到她的妈妈好像有一点点在意,但又无所谓的态度。
过了会她问吴欣儿,“那妈妈走呀,你跟妈妈一起走吗?”
“我跟你走妈妈。”吴欣儿毫不犹豫的说。因为她爱她的妈妈。
“好,衣服不用拿了,出去了妈妈再给你买。”妈妈平静的说。
于是吴欣儿便跟着她的妈妈下了楼,往街道的方向走去,下楼的时候,楼下坐着很多阿姨,都是一栋楼附近过来乘凉闲聊的,她们都盯着这母女两,原来爸爸和那个胖阿姨结婚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呀,都是一栋楼的住户,彼此都很近,在一起聊天打麻将,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彼此相识。她们就像盯着最近八卦里的主人公,一直目送着这对母女,走出大道。
吴欣儿跟着妈妈去街道宾馆处,妈妈要了一个房间,付了钱之后她们就上去了,坐在宾馆的床上,休息了会。她的妈妈对她说:“我买了明天的票,明天妈妈带你,咱们就坐车走。”
“去哪儿?”
“先去你姥姥家吧!”她停顿了会继续问道“跟着妈妈很受罪很吃苦的,你怕不怕。”
吴欣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不怕,只要我们在一起,吃苦也不怕,我爸还给我二十块钱,让我叫那个女的妈妈,不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叫。”
突然,吴欣儿妈妈面部抽动起来,这个身型娇小却很有气质的女人,在她的孩子面前流泪了,吴欣儿有点呆住,这眼泪来的有点迟呀,进门的那一刻她为什么当她听说后那么平静,这一刻才终于哭了出来呢。多年以后,直到她的母亲去世后,她才逐渐明白,原来这姗姗来迟的泪水,就是她的妈妈悔恨的泪水,她以为这固有的一切都不会变,以为她无所谓的态度会使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不会离开她,因为她的笃定破灭了,世事难料,她姗姗来迟的后悔,也终将一切都晚了。
吴欣儿帮妈妈拿了纸巾擦去泪水,她自己也哭了,这就是母子连心吧,她看到妈妈伤心,她也这般难过。
晚上的时候,宾馆房门被敲开,是爸爸带着那个阿姨来了,那个阿姨可能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看一下妈妈的容貌吧。站在爸爸的身后,盯着妈妈一直看没有说话。因为妈妈真的是这个镇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女人。妈妈跟她的爸爸说带吴欣儿明天走,买了明天的车票。
爸爸问吴欣儿说“你别去了吧?”
“不,我要去,我跟我妈。”吴欣儿斩钉截铁的说。
爸爸一脸无奈又有些害怕的说:“你非要去啊…那你去吧,去你姥姥那暑假玩两个月,等开学了再回来上学…”
吴欣儿没有回答。
爸爸于是转头对妈妈说:“那你照顾好欣儿,开学了就给我送回来。”
“好,你们走吧,我们要睡了。”妈妈说
“行,那爸爸走了。”爸爸温声细语的对吴欣儿说。吴欣儿看到爸爸明亮的眼睛,满眼的温柔与些许不舍,心里难受极了,她多想扑上去拉住她的爸爸,可是她的妈妈在这头,她更舍不得她的妈妈。她没有动弹,静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爸爸出门,眼泪涌上了吴欣儿眼眶。
从这会开始,原来父母就像她两边牵着的绳,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她的神经线,让她的神经线变得越来越敏感,松了哪一头,吴欣儿都会觉得心痛觉得不舍觉得不忍心,她多想抓劳她们呀,可是日后那绳子的波动,差点把她翻下悬崖,让她万劫不复。那震颤威力不亚于火山爆发,冰山崩塌,翻江倒海。在日后久久的人生中缠住她让她窒息,无法呼吸,睁不开双眼,迈不开步伐,身体被紧紧束缚,动弹不得。
那一夜她和妈妈躺在一个被窝里,她的妈妈满眼温柔的抚摸着欣儿的小脑袋和头发。她钻在妈妈的怀里,就这样睡去了。